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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婿-果木子-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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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番好心,结果说完萧澜脸更黑了,道:“不用。”
“这时辰莫逞强”,萧真还想再说两句,闵馨打里头迎出来,扶了延湄进去,他眼神跟着一溜,这才把后半句咽回去。
萧澜也进了殿,延湄正坐到一张铺了羊绒毯的矮塌上,这殿中太大,她又没来过,不由自主看向萧澜。
这一眼便使得萧澜心软了,他微微叹口气,吩咐闵馨:“着宫人烧热水,弄些吃的来。”
闵馨整个人还懵懵的,她今日没受什么累,是跟着太和帝的车驾进的城,只是跟做梦一样,不知怎么就从濮阳的侯府真干到京城皇宫里来了,应一声,紧着要去,转了两圈才从赤乌殿绕出去。
萧澜挨着延湄也坐在塌上,宫女又另抱了张薄毯来,萧澜搭在两人身上,延湄揪着毯子不说话,萧澜问:“腿哪里疼?”
两人身上都是一身灰和泥,太累了也懒得换,延湄没吱声,默默把腿横过来,搭在他的膝盖上。
第80章 腻歪
萧澜轻轻捏两下,延湄跟着紧了紧眉头,萧澜道:“进内殿里,我瞧瞧。”
延湄坐着不动,手在毯子上揪来揪去,小腿还暗里使劲儿,在他膝盖上压,萧澜把她两腿往怀里拢一拢,身子倚靠到榻背上,勾手:“过来。”
延湄的嘴撅得能拴头驴,说:“才不。”
萧澜从后面拉她的胳膊,延湄拧过身子,忿忿地看着他,萧澜又有点儿好笑,拽过她一只手,放在掌心搓了搓,问:“除了腿,还伤着哪里没有?”
“脚崴了”,延湄嘟着嘴说,“已经好了。”
“闵大夫治好了?”
延湄情绪不高地点点头。
萧澜心说会身医术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还有么?”他看看延湄的手,之前因为做单弩,指腹被划了几道,如今虽然已经好了,但还有痕迹。
那单弩萧澜本意是让她用来自己防身的,没成想今日竟真派上了用处。他又挺心疼,不自觉在她指尖上亲了亲。
延湄这下撒开了,往他身上一歪,胡拱乱蹭,赌气喊道:“有有有!哪里都有!”只是她也没甚力气了,拱蹭几下便趴枕在萧澜身上,说:“饿!”
她说完,自己的肚子没动静,萧澜的却应景似的咕噜噜响了几声。
萧澜:……
延湄一下乐了,乐完又想到自己还在置气,赶紧捂住嘴,萧澜把她的手拿开,拇指和食指捏着她的下巴,使得延湄双唇微微分启,他盯着她,缓声问:“嘴唇怎么破了?”
他先前没问还罢了,这一问延湄满心委屈涌上来,去拍他的手,说:“你不好!”
“我不好?”萧澜挑了挑眉,任她在手背上拍打几下,稍稍直起身子道:“那谁好?”
延湄甩头,甩脱不开他的手,索性就势往他身上一骑,准备欺负人,可看到萧澜脖子上的勒痕,腰又塌下去,伸手轻轻摸了摸,萧澜话还没问完,迫使她看着自己:“你说说,我哪里不好了?”
延湄瞪他一眼,凶恶恶道:“你生气,不理人。”
“嗯”,萧澜食指压在她的嘴唇上,说:“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何生气?”
延湄嘴唇被压着,不满地嘟起来,含糊地哼哼说:“知道。”
……她还知道?
萧澜稍有点儿意外,手下一顿,延湄抓住他的指头移开,耷拉着眼皮,像个认错的乖乖,“我应当跟着程邕去找你,你就不会受伤。”
——她一心还记着萧澜说的“等她来救”,所以觉得自己没能完全守着约定,有些怪自己。
萧澜稍一寻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那些酸意被流淌而来的蜜意给覆盖住了,满满当当地把她抱进怀里,说:“多亏你没跟着程邕来,否则在武英殿外的广场上,我与萧琚打在一处,想要射杀他可就不容易了。”
广场太空阔,没有遮挡物,延湄的单弩只能近距离发力,远了就不行了,她眨眨眼:“真的?”
“真的”,萧澜蹭蹭她的鼻梁,“最后还是你救了澜哥哥。”
延湄被他抱着,心里舒坦多了,哼哼两声,又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问:“那你生什么气?”
萧澜抿抿唇,说:“没有。”
延湄看看他,撇嘴,“骗人。”
萧澜先前心里头酸刺刺,口中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勾过她的脖子要吻,延湄却不让,一手撑在榻背上,一手学着萧澜的样子去捏他的下巴,问:“说不说?”
正闵馨从偏殿过来,一眼看见俩人半盖着毯子,延湄骑在萧澜身上,手搭着矮榻,身子还前后动,低头似乎要亲,闵馨暗叫了声“老天爷!”涨个满脸通红,转身急急忙忙要退,结果踩在曳地的帷幔上,吧唧摔了个马趴。
延湄正要直起身子来,萧澜按住她,眼角余光实际已经瞥到是闵馨,却沉下声音问:“谁?起来回话。”
闵馨没敢起来,她现今愈发地怕萧澜,不敢胡闹了,便把自己裹在帷幔里,回说:“是是是我,热水已经、已经抬到偏殿了。”
延湄听出她的声音,要说话,萧澜笑眯眯捂住她的嘴,延湄只能不满地呜呜呜。
闵馨咧嘴打帷帐里头悄悄爬出去,心里又嘀咕:怎么着也该先洗洗啊!嘀咕完一想方才那场面,又禁不住在心里给延湄竖了竖大拇指,——彪悍。
二人又过了会儿才到偏殿沐浴,恰桃叶带着几个原本留守在金陵侯府的丫头也进宫了,一见着延湄先红眼圈哭了一鼻子,延湄转了个身让她看,意思还好好的,桃叶抽抽噎噎说不出话来。
有熟悉的丫头在身边延湄才肯沐浴,萧澜没好意思跟她一块儿,殿中还有东西没换置完,不时有人在外头请示,萧澜大概洗一遭,先出来安置。
延湄也没泡澡,她太累了,又没吃东西,桃叶怕她头晕,利利索索地帮她洗一遍,先服侍着出来用饭。
萧澜道:“也莫换衣裳了,用完饭,你先好好歇一觉。”
延湄看一眼空深的殿宇,问:“咱们以后就要在这里么?”
“嗯”,萧澜拉着她往饭桌走,说:“回头几个宫里你选个自个儿舒心的。”
延湄眼里看着都一样,又问:“你在哪里?”
萧澜嘴角勾起来,却不应声,延湄道:“你得跟我一块儿。”
萧澜眼睛里已经笑了,可偏不明明白白说话,把她牵到桌旁坐下,“先用饭。”
御膳房原本的人都不能用,荣妃在自己宫里打发了人,拣既顶饿又能快的,下了几大碗鸡丝面,配上酱菜,冬夜里吃起来最熨帖。
延湄洗过热水澡,又饱饱吃上一大碗汤面,心情也好了,这才叫他:“澜哥哥。”
萧澜带着她进了内殿,里面东西刚刚换完新的,“坐着,我看看腿上的伤。”
延湄坐在偌大的床榻上,一点点儿打量,这屋子比侯府里的大,床也比侯府里的大,摆件更多了,伺候的人也更多了,似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她略微有些焦躁,拉拉萧澜的袖子,萧澜正把她裤腿儿挽起来,看见她膝盖处磕得青一块紫一块,不由皱了眉头,吩咐桃叶取药来。
延湄看着萧澜把药化在掌心,然后按着她的腿,一下下揉,有些疼,但她的心思还全不在这个上面,她看着萧澜,问:“澜哥哥,你会不会变?”
萧澜的注意力还放在她的磕伤上,心里头恼自己,闻言稍一愣,“嗯?”了一声。
延湄不说话,只抬手指指这又指指那,萧澜对她这些旁人不懂的小习惯早了然于心,一琢磨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此刻静下来,延湄在这陌生的宫殿里还未适应,因在她脑门上亲了下,说:“我不会变,但是,怕你会。”
延湄提的那口气放下去,头摇的拨浪鼓一般,大声道:“我不会!”
萧澜这下终于抓到她话把儿了,挑挑眉:“可方才还有人说我不好。”
延湄眨眨眼:“谁说的?”
萧澜似笑非笑地睨她,延湄知道自己理亏,想一想,仰起头往前凑凑,说:“今天怕手抖,嘴唇咬破了。”
萧澜不吱声,延湄又说:“疼得厉害,亲亲。”
——你看,现今不但“美人计”,“苦肉计”也会了。
萧澜觉得自己应该忍一忍,延湄都抓到他的弱点了,然而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身体听不听使唤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伸出舌尖,轻轻扫过延湄下唇,延湄闭起眼睛,睫毛扑闪扑闪,像是要笑,萧澜裹住她的唇瓣吮吸,不太敢用力,延湄感觉到了,低低地笑,抱住他的脖子,也来吮吸他的嘴唇。
两人倒在榻上,刚开始只是你来我往的轻柔舔吻,延湄渐渐放松下来,身子舒展开,便发出细细的哼声,萧澜有点儿受激,顾不上她嘴唇咬破了,凶狠起来,手滑进她的亵衣,顺着腰肢流连到背上,最后探进她肚兜里。
延湄声音有点儿变调,睁开眼睛呜呜叫唤,萧澜稍稍放开她的嘴唇,手掌还覆她肚兜里揉捏,延湄低头,看不见他的手,但能看见亵衣那儿鼓着,她连连喘气,也盯着萧澜的胸口看。
两人同时想起那日在车上的事,萧澜脸上发红手下却没停,两个指头作坏地在顶端一捻,延湄只觉心口跟着忽悠一下,瞪大眼睛,勾住他的脖子让他压住自己,萧澜自己也有些难受,但今日时间不足,只能手上发狠,蹭着她的嘴唇问:“是不是澜哥哥最好?嗯?”
延湄身子动一动,感觉似疼非疼,说不出什么滋味,既想让萧澜把手拿开,又想他继续这样呆着,自己也拿不准,只得绵绵地说:“澜哥哥最好。你别罚我了。”
萧澜听着自个儿想听的了,手下缓了缓,说:“那咱们轻一些。”
他的吻也开始轻柔缠绵,延湄被亲得舒服了,又闭上眼睛,一点点儿学着回应,萧澜简直不想停,可不知过了多半晌,延湄渐渐没动静了,他稍一看,——延湄呼吸匀称,睡着了。
“……”
萧澜缓一缓,怕压着她,只得从她身上起来,仰躺在一边,平复一阵儿,侧过头看看,忍不住乐了,又在她额头亲一下。
他把延湄放正,盖上被子,将桃叶叫进来守着,这才出了赤乌殿。
就要寅时时了,韩林去了一趟武英殿又回来,说:“主子,都还在呢。”
萧澜点点头,忽道:“你去查查太医院谁的医术最好。”
韩林道:“主子,要换么?”——与原来太后有关系的定都不能再用了。他以为萧澜说的是这个意思。
萧澜却摇头,吩咐:“再将医书备上一套。”
“主子这是?”
萧澜掸掸袍襟,冲他笑了一下,边走边说:“拜位师父,学医。”
第81章 匕首
武英殿内。
火势刚被浇熄,到处滴着水,被烧了一半的红木龙案翻倒在金阶上,炭黑处仍旧冒着烟。
沈氏鬓发散乱,五色云霞履上溅了鲜血、沾了炭黑,看不出本来的光彩,裙裾也湿了,皱连着拖在地上,可这些全都不影响她冷傲的神色,到了这个境地,她反而无惧了。
霍氏走到金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她一眼,抬着下巴道:“你当年让人在宫闱内外造谣生事,诬陷我背着端王与这不要脸的老贼成奸,意图逼死我时,没成想会有今日罢。”
沈氏冷笑一声,呸道:“当年你自己做下的龌龊事,竟还有脸提?我若是你,早一头撞死八百回了!我带你如姊妹,你却是如何回我的?竟在我宫中与皇帝媾和!告诉你,现今瞧见你我还是满腹的恶心。”
霍氏被她戳到了痛处,打金阶上快步下来,抬手便扇了沈氏一耳光,指着她道:“带我如姊妹?这话你也不嫌亏了自己的良心!当日,若不是你在宫宴上一个劲儿地灌我酒,之后又把我带到你宫里,我怎会被这老贼……分明就是你早看出他对我居心不良,想用我邀宠,好保你肚子里的孩子成为太子!”
她不提这茬儿还罢,一提这个,正中了沈氏的伤心处,沈氏双手绑着,气势却丝毫不弱,一口啐在她脸上,骂道:“我出身高门,用得上你?我身孕已四个多月,若不是瞧见当日的龌龊,我怎会心惊之下摔了一跤,失了我头胎的孩儿!那间偏殿我后来日日里熏着香,但再不曾踏进半步,你知为何?呵,我嫌脏。”
“是以你也要逼死我?”
沈氏笑了起来,说:“是啊,可你怎么没死呢?承认吧,霍双双,你本就是生性淫荡,否则在受辱的当日你便该血溅显阳宫了。你没死,不过是想着萧道成被派遣在外,一时发觉不了你们的淫荡,这种偷偷摸摸的刺激,你兴许正沉醉其中呢。”
霍氏心口剧烈起伏,脸色发白,转身去找剑,要把她全身扎成窟窿,但方才进来时她不曾持剑,看了圈没寻到,她也不冲外面要了,直接扯住了沈氏的头发,要将她往殿中的柱子上撞,太和帝被缚在一张椅子上,就坐在柱旁,见状忙道:“双双,别……”
霍氏狠踹了他一脚,太和帝咳得不说话了,沈氏手绑着,腿脚还是自由,又踢又绊,霍氏倒在地上,两人就如泼妇般扭打在一起。
太和帝在一旁直摇头,他对沈氏没有多少心疼,对霍氏如今又存了些畏惧,在两个女人的厮打中,他连连叹气,想起多少年前的光景,不知怎么就变成眼下这般了。
沈氏到底吃亏,挨了几下,头发也被拽掉一撮,口中却在霍氏耳边续道:“你与皇帝通奸也罢了,还生了个儿子,怎么,如今是要让他认了生父,从此与端王再无瓜葛了?霍双双,你等着罢,萧道成做鬼也不会绕了你。”
霍氏发了狂,喊道:“他是端王的儿子!”
“是”,沈氏轻飘飘道:“你放心,当年给你诊脉的太医已经死了,他私存的旧卷宗里,曾经有蛛丝马迹可寻,后被皇帝查到了,不过,在你们此次回京前,都被我毁掉了。呵呵呵,霍双双,你往后还可继续哄骗萧澜,也哄骗你自个儿。只是你最好能一直活着,活成老妖怪,不然有朝一日你也到了地下,可怎么跟萧道成交代?”
霍氏瞠目结舌,猛然转头去看太和帝,太和帝知道她早有杀心,忙往后缩了下身子。
霍氏爬起来,站到大殿门口,冲外面喝道:“拿把剑来!”
守兵们得了吩咐,都离得挺远,闻声一人上前行礼,但不敢递刀剑,霍氏气得冷笑,遥遥看见闵蘅也在殿外,便让人将他带过来。
他一路跟着,霍氏知道他随身的衣囊里有行医的毫针,道:“我晓得大夫有杀人不见血的法子。”
闵蘅一皱眉,躬了躬身,说:“老夫人,闵某是大夫,这双手只救人,不能害人。”
霍氏看他一眼,倒也没恼,闵蘅垂下袖子,当啷一声,毫针没有,掉下一把用来防身的匕首,霍氏道:“这也成。”
她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让沈氏和太和帝快些赴死。
匕首泛着寒光,沈氏冷笑一声,几乎没等她真正抹到自己脖子上,便自己迎了过去。
她眼睛未闭,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且等着,萧道成必定……
距离太近,尚未变凉的血流到霍氏手上,她微微发抖,脑中满是沈氏那句“你为何没在受辱当日便血溅显阳宫?”
当真是舍不得这条命?
不,不,霍氏摇摇头,她想,自己绝非是舍不得性命,她舍不得的是萧道成。
不想才与他分开,没等到人回来就闭眼。
后来……后来呢?
后来有了萧澜。
对,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得不背负着屈辱活到现在。
霍氏脑中乱糟糟,看着沈氏已经倒在地上,她转过身,用匕首指着太和帝,一刀刺向他心口,太和帝张大了嘴,正没了一个刀尖,霍氏的手腕被人抓住,匕首抽了出来。
霍氏转眼看是赶过来的萧澜,神情一冷,道:“眼下已经入主金陵,还留着他做什么?”
萧澜没答话,看一眼匕首,问:“谁递的刀?”
韩林也冷眼扫过去,没人敢。
闵蘅躬了身子:“匕首是我的。”
“你的?”萧澜几步走到他跟前,把刀锋上的血往他衣服上抹了抹,闵蘅垂着眼没动,霍氏倒替他说了句话,“是我硬拿的。”
萧澜挑挑眉,将匕首收进刀鞘,别在闵蘅的腰带上,说:“收好。”
霍氏盯着太和帝,太和帝张着嘴,努力冲萧澜啊了两声,却没有动静。
——不知是否刚刚受了刺激,他竟失了声。
萧澜盯一眼他心口的伤,吩咐韩林:“把人带到明雍宫去,着太医给包扎。”
霍氏皱了皱眉,但是没说话。
萧澜看看地上的沈氏,道:“母亲这口气也出了,今日宫变,沈氏是与先帝一同葬身武英殿了。”
霍氏喘了口气,脸色还白着,有些站不稳,说:“我心口闷得厉害,让闵大夫与我搭个脉,这阵子都是他给我瞧得病,旁人我也不惯,过阵子便让他入了太医院吧。”
萧澜眉峰动了动,点头:“母亲既这般说了,自当依您。”
第82章 相配
太和二十二年冬,十一月,太和帝被软禁于明雍宫,新帝登基,不再续用以前国号,改齐为梁,尊其母霍氏为太后,立爱妻傅氏为皇后,自此,朝廷易主。
其时候正在冬至前,因要预备祭天大礼,宫里宫外全忙得团团转,延湄和霍氏也没得闲,霍氏因说自己喜静,选了挨着后湖的昭明宫;延湄本该住沈氏原来的显阳宫,但她和萧澜都不喜那里,正好赤乌殿离得也近,便依旧住在这儿。
莲姑扶着霍氏在昭明宫里走了走,这座宫殿处在东北边,幽静,虽是冬日,但园中常青,宫人们正一排溜地搬着刚打了骨朵的栀子花进殿,一走一过满是花香,莲姑便道:“太后这么些年的心愿达成了,往后都是好时辰。”
“好是好”,霍氏画得细长的眉梢微微一挑,道:“就是经这一番折腾,宫里头人太少了,没点子新鲜热闹气儿。”
莲姑明白她的意思,低声说:“是少了些,既立了后,合该纳妃了。只是……奴婢瞧着,八成这些天太忙,皇上还没记起这茬儿。”
“他不是没记起来”,霍氏抚了抚小指的护甲,“他是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旁的不说,就说这几日过来请安,莲姑,你多半也瞧清楚了,皇上的眼睛何时离过傅家那丫头?”
“皇上正是这个年纪”,莲姑道:“陷进去一时痴些也是情理之中,兴许长长年岁便好了。反过来看,也是好事,太后可还记得皇上刚打道场寺回来的时候?无喜无怒的,当时奴婢心里头可怕,想着小主子还未到弱冠之年,这样子瞧着让人心疼。如今才算不一样了,有两回,奴婢见皇上看着皇后时,竟还脸红了,这多难得。”
霍氏哼笑了一声,说:“这也是为何他立后时,我丝毫没阻拦。按说以傅家的出身,四妃里也轮不到那丫头,可现今皇上被她迷了眼,我便由着,纳妃一事万不能直接与皇上提,否则定要落了怨,这得从皇后这边说。”
莲姑心里觉得这事有点儿悬,暗暗叹了口气,霍氏瞧出来了,又道:“他与旁人不一样,他能坐在那张椅子上,旁人能么?他有这天下,旁人有么?再者说,富贵人家的公子都是姬妾成群,更何况他是皇帝。不过一时的情爱,等后宫里头人多起来,他想要什么样儿的没有,哪里还记得一个小丫头?我这也是替他操心,初登帝位,皇后的母家又是那么个出身,出不了太大力,选妃是历来的法子。若不是看出他铁了心,皇后的位子最该当的是沈家的姑娘。你且瞧着吧,莲姑,沈氏一门的幺蛾子怕还在后头呢。”
莲姑听牵扯到前朝的事了,不敢再轻易插话,只得应道:“是,奴婢想的太浅了。”
隔日,赤乌殿内几乎一夜未寝,延湄只二更天时歇了一个多时辰便紧着爬起来,亲自帮萧澜更衣。
今日得着冕服,除了要戴冕冠,穿玄衣、纁裳、白罗大带、黄蔽膝等等,还得佩大绶和小绶,玉钩、玉佩,金钩等,延湄已跟着宫中女官学了几日的规矩,此时记得极熟,也不用一旁的司衣宫女打下手,全是她自己来。
给萧澜戴冕冠时她得踩个小凳,五彩玉的垂旒像道帘子似的隔在两人中间,延湄忽小声说:“澜哥哥,你长高了。”
——萧澜明白她的意思,他并没有长个子,然而王服加身,让他内敛的威势散发出来,整个人也更显端严沉稳。
他在她眉间轻轻亲了一下,说:“去换你的。”——延湄和霍氏也都是要去的。
耿娘子已从濮阳过来,现升为赤乌殿的掌事,两个司衣宫女还是原来侯府里的人,但都近不了身,只能在一旁给耿娘子和桃叶递东西,皇上就在一旁看着,几个人真是压力很大。
四更初,总算全部穿戴妥帖,延湄挽着发髻,穿着祭礼时的袆衣,萧澜微微笑道:“你也长高了。”
延湄拉着他的手站到铜镜前,她也没看过这样的自己,微微睁大了眼睛,镜子里简直就是一幅画,她觉得好看的不得了,但似乎比好看更深一层,她想了想,笑起来,说:“相配。”
萧澜嘴角也翘了起来,稍稍抿着,但片刻,又忍不住紧了紧两人牵着的手指,说:“嗯,天造地设。”
他声音不大,但延湄听清了,便抬起手,在他掌心实实亲了一下。
二人一并出了殿,宫人们远远跟在后头,有在宫里伺候久的,主子换了两、三个,还是头一回见着帝后携手的场景,一边紧着回避一边心说好兆头哟。
等到昭明宫接了霍氏,时辰也差不多,圣驾起行,出宫祭郊坛。
这回全权安排车马事宜的是傅济,他如今已然是太仆寺卿,直接伴在圣驾左右。想起两年前,也正是这时候,傅家得了赐婚,一家人愁眉不展,哪能想到今日?
他默默慨叹片刻,不敢太分了心神,忙又前后扫两眼。
这日先要告太庙,禁军铁骑开路,百官相随,礼节甚为繁琐,霍氏生恐延湄出什么差错丢皇家的脸,一路提点着,延湄也不怎么吱声,实际她记得极熟,已经跟着女官演练过三、四次,萧澜便道:“母亲不必如此劳心,她若真不清楚了便会问,没问既说明心里十分知道该如何。”
霍氏心里不怎么舒服,面色却对延湄和煦道:“清楚便好,母亲是担心你年纪轻,又是头一回,难免着慌,不过这一路看来,是很妥帖的。”
谁都爱听夸赞,延湄也不例外,因冲着她笑了笑,告过太庙她与霍氏便可先回去了,而皇帝还需得在斋宫住上两日,再登郊坛祭祀。
走前萧澜悄悄道:“你在宫里好生等着,我回去带你去个地方。”
延湄被勾起了好奇心,问:“去哪里?”
萧澜卖关子不说,延湄便踮起脚亲他一口,萧澜在她耳边道:“这回亲了也不顶用。”
延湄瞪大眼睛,说:“那怎样顶用?”
萧澜看她一眼,轻轻在她唇上咬了下,低低道:“回去叫你知道。”
延湄没想明白,只好晃晃他的手说:“快快回来,我等着你。”
萧澜展臂抱一抱她,延湄才跟着霍氏先行回了宫,路上她与霍氏不是一个车驾,倒也无事,回宫已是下半晌,延湄撑了一天,脖颈子发酸,也有些困,便与霍氏告退,霍氏道:“去歇歇吧,晚膳到昭明宫来,与母后一块儿用。”
延湄没说话,这就代表着她并不想去,霍氏也没恼,拉了她的手说:“皇上不在宫里,剩咱们娘两个唠唠嗑,你来,我与你说说皇上小时候的糗事。”
延湄眼睛亮了亮,显然是被她这话勾到了,霍氏笑起来,打发她:“先回去换身衣裳”,又问一边跟着的耿娘子,“你们娘娘爱吃什么,你与莲姑报一声,让膳房里给做。”
耿娘子看看延湄,只好含糊道:“皇后娘娘倒没甚么特别爱的,只是口味偏清淡些。”
“估摸都是被皇上给带的”,霍氏叹口气,“好孩子。”
第83章 挑拨
昭明宫收拾过一番,但没有大动,只是添了些物件和花花草草,陈设并不奢华,甚至算得上素朴。延湄过来时晚膳已经备好了,只等着她一到便可传膳。
霍氏吃素,但是今日特意让膳房备了几道荤菜,一道熏煨肉,是用秋油和酒先将肉煨好,再用松柏的木屑、花生壳生烟熏制,肉片干湿参半,又香又嫩;还有道栗子炒鸡,鸡肉嫩,栗子甜;又用鸡汤加一点儿野菇和黄花煨了个面筋,面筋事先炸过,吃起来既筋道又裹满汁水。
霍氏拉着延湄坐到桌旁,说:“母后与你在一处的时日还短,不大知道你的口味,往后咱们就好了。今儿这几道都是皇上小时候爱吃的,你总被他带着,想来也是能入口的。”
延湄眨眨眼,心里头实际不怎么信,因为她平日见萧澜不大爱吃肉,倒更爱河鲜一类的东西,小时候不一样?
御膳房的厨子是金陵人,几道菜都做得颇精细,尤其煨面筋,味道很不赖,不过延湄是记在心里,面上霍氏却瞧不出来,——因她每样菜都是夹两口,不偏不倚。
霍氏对这点还算满意,席间没怎么说话,等漱过口,用完甜汤之后才笑道:“今儿有人陪着用饭,吃起来的确香些。”
延湄与她不够亲近,也说不来违心讨巧的话,便冲她笑了笑。
霍氏起身领着她到后园中散步,暮色已降下来,越发寒凉了,宫灯还没有完全点亮,显得偌大的宫宇静丝丝,孤冷冷。
延湄想萧澜了。
她心有所念,眼中便流露出些微思盼,霍氏看了一眼,说:“皇上在斋宫,估摸也才用过饭,晚上要唱诵神明,比咱们这里热闹许多,皇上是爱热闹的,今儿定歇得晚。”
延湄摇摇头,道:“澜哥哥……”
她本来想说萧澜不爱热闹,可是话出口又觉得与霍氏说没意义,因又打住了,霍氏笑笑,温声道:“好孩子,你如今已经是皇后了,皇后是要母仪天下的,事事得为表率,阿澜已是皇上,你不好再这样称呼,否则,往后宫里的嫔妃都跟着你‘澜哥哥澜哥哥’的叫,那成何体统?”
延湄愣了愣,她完全没想过要改称呼这件事,因萧澜与她在一处时还和从前一样,甚至没有自称过‘朕’,她才不要改,可随之的,她又顺着霍氏的话想到了有旁人跟她一起唤“澜哥哥”的场景,登时心里不得劲儿,怔怔说:“嫔妃?”
“是啊”,霍氏极其自然道:“新帝登基,纳妃是规矩。”
延湄看着她,脸上还带着茫然,问:“澜哥哥说的?”
霍氏下巴一收,意思她怎么又犯这样的错,延湄紧抿着嘴唇,半晌,只好改口道:“皇上说的么?”
“前朝里那么多的事”,霍氏带着她往回走,“皇上哪顾得上?这向来是后宫该操心的。”
延湄听见不是萧澜提出来的,心里稍稍好些,两人回了殿中,宫灯点起来,照的霍氏的绛绫袍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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