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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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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毓缓缓的道:“来不及了。”
  二人一来一往的说笑着,酒很快喝尽了。
  :“酒来!”桓七郎大喊一声。
  众人为难着,一个庶民喊道:“郎君!我有酒!”那庶民转头跑到路边,抱着一大坛酒,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廖刑司道:“还有半盏茶时间,让他们喝!”
  侍卫再次让开路。
  那庶民垂着头,笑着递上两个大碗道:“贵人请!”
  庶民生活何其艰难,却未说酒钱之事,转头就走了。
  桓七郎笑着道:“你奏了悠然之琴,我回以清笛一曲。”说着,他解下腰间的玉笛,放在唇间。
  长笛赋,付清风。
  杨毓竟然才发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桓七郎动乐器。
  他一身翠色锦衣,轻薄的外袍微微敞开着,广袖随风鼓动,衣袂随着肩上的长发舞动,这个出身高等士族的郎君,抛弃了惯常的轻佻,长身玉立,一如松下风。
  :“七郎,何必。”她唇间讷讷,何必对她情深。
  他的目光炽热而明亮,唇间带着决绝的笑容,待笛声休止之时,他要杀出重围,带她离开。无论她恨与不恨,他不后悔。
  笛声缥缈之际,城外刚刚赶回来的竹林七贤却停止不前了。
  谁也未想到,这日的金陵城,会拥挤至此,仿佛全金陵的人都出行了一般。
  或高贵或普通的马车牛车,庶民士人,人头攒动,这马车竟堪堪的不得动弹,岂不将人活活急死?
  王靖之挑帘看向太阳,日头快要升到正中央了,他微微蹙眉一瞬,:“樊公有何良策?”
  樊明看着人流,面露难色。
  :“是么?好吧。”他自问自答着。
  樊明一脸无辜,他什么也没说。
  王靖之一挑帘,自马车上跳了下来。
  这个人啊,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就只需站在那,便能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路上行人纷纷看着他那一身超脱世外的仙人之姿,不能动弹。
  王靖之朝众人一拱手,慢条斯理的道:“我的卿卿今日离世,诸位能否让条路,让我与卿卿诀别?”
  众人面面相觑之间,已经不自觉的将路让开。
  王靖之一扬唇,灿然而笑。
  他转身回到马车上,马车徐徐向前走着。
  樊明笑着道:“玉树兰芝的王靖之,竟需要用姿容换得一条路来?”
  王靖之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桓七郎吹着这曲,余音淼淼,心中竟然如古井般沉静,他从未这么平静过,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要为自己做个决定。
  桓秋容身子一软,靠在身边的弄儿身上,低低的喃道:“阿姐是士族啊!士族啊!怎能受此!”
  刑不上士族,这是自周朝以来的律法,何况杨毓深有贤名,却只因言语冒犯今上就被处以斩首,这让同是士族的郎君小姑纷纷垂泪。
  如此乱世,连士族也不能例外了。
  一袭素白的身影,越过众人,飘然而至,他足弓一点一辆华贵的车顶,越过众人头顶。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王靖之!”声音充满惊喜。
  杨毓抬起头,看向那片衣袂,扬唇而笑。
  王靖之就那么看着她,落在了她面前。
  桓七郎怔怔的看着王靖之,目光缓缓的,缓缓地移到杨毓脸上。众人的目光,都凝结在那两个人身上,他将玉笛攥在手中,面无表情,默默的退出了那两人之间。
  刽子手目瞪口呆的看着王靖之,回眸看向刑司郎:“廖刑司?”
  刑司郎面露喜色道:“退下!”
  :“好!”刽子手大笑一声,扛着刀,转身离去。
  王靖之蹲了下来,与杨毓对视着,牵起唇角:“可怕了?”
  :“无。”杨毓微微一笑。
  :“甚好。”他抿着唇。
  一辆青帐马车停了下来,几个士人纷纷下车。
  众人又是一惊:“竹林七贤!”
  嵇夜身长七尺八寸,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阮宗容貌瑰丽,志气宏放。
  刘伦身高五尺,豪迈狂放。
  山源长须美髯,清正浩气。
  向期发须斑白,举止洒脱。
  阮容清越傲然,潇洒自若。
  王冲锦衣清贵,清俊绝伦。
  这七个人谈笑风生,风轻云淡的走上邢台。
  :“阿毓,邢台可有趣?”嵇夜垂眸看着她。(。)

  ☆、第二百四十六章 绝不食言

  杨毓抿抿唇,微微点头,又摇摇头,最后笑着道:“诸兄何不全了我这义气之名?”
  王冲笑着道:“全了你的义气之名,我等的义气之名怎么办?”
  杨毓翻了个白眼,笑着道:“此话不错,那阿毓便不与兄争这名矣。”
  刘伦解下腰间的酒壶,递给杨毓:“阿毓,与兄同醉,岂不快哉!”
  :“善!”杨毓接过了酒壶,狂饮一口,溢出的酒水洒在唇边衣襟。
  这边几人聊着,偌大的邢台,仿佛成了雁栖山上的竹林,虽无竹,却临风不止,虽无景,却浑然置身世外。
  :“圣旨到!”一声雌雄难辨的高呼。
  一队威武的仪仗来临,宣旨的是李石。
  他朝杨毓微微一笑,打开圣旨念道:“奉皇帝诏:古来圣王赖有贤臣,先有卧龙凤雏,精忠慧敏。今有竹林七贤,志虑忠纯,天才英博。朕顿首而思,七贤可堪教化士族子弟之能,实为栋梁之器。特擢嵇公夜、阮公宗、刘公伦、山公源、阮公容入太学讲经论道,钦此。”
  嵇夜几人只弓着身,随手接过了圣旨,刘伦随手将圣旨揣进自己那长着虱子的怀里。
  李石走到杨毓面前,笑意盈盈的道:“亭公主,陛下言,小姑子想通透了?天下男儿皆薄幸,若是想通了,可递红本进宫,陛下赐婚给你做王司空的平妻,想来王家之人也不会为难你。”
  竟然只字未提今日斩首之事?原来,这一次斩首竟不过是个局。自己也做了一回棋子?
  杨毓无奈的笑了笑,回道:“阿毓自诩是个真小人,假君子。小人嘛,自然心眼小,胸怀窄,容不下她人的。”她慢条斯理的起了身,对李石拱手道:“谢陛下美意。”
  李石咳了咳,接着道:“陛下言,若杨氏阿毓应下了,便是个徒有虚表之女,自然不必活着。若不应,便是表里如一。”他一拱手道:“亭公主,回府吧。”
  这是恢复杨毓的琴仙亭公主封号了?可杨毓却半点也不愿这般被人当刀使。
  杨毓偏偏头,看着李石意料之中的表情,下意识的转眸看向王靖之,那人的身影,却早已不在了。
  她勉强的笑了笑:“这亭公主,势必不能推却了,否则,阿毓也太过不识抬举。”
  李石笑着点点头道:“冕服已着人送到亭公主家中,小人告退。”
  :“李中宦慢行。”
  刘伦笑着拉住杨毓的手臂:“你怎敢如此?”
  杨毓抬眼看看周围围拢的众人,笑着道:“家中一叙吧。”
  众人点点头,各自又上了马车。
  :“阿姐!”桓秋容满脸泪痕的来到杨毓面前。
  杨毓笑着道:“瞧,我的命硬得很,莫哭。”
  桓秋容抿着唇,点头道:“阿姐无事便好,快快回府歇息,我改日再去看你。”
  :“好。”杨毓笑着冲桓七郎点点头道:“每每将一切托付给七郎,定能逃出生天,七郎是阿毓命中福星。”
  桓七郎微笑着,略微点点头,抑制着心中的空荡:“以后我时时在你身侧,你便不需担忧。”
  杨毓抿唇而笑:“七郎,谢谢你。”
  转身上了马车。
  杨秀笑着看着她道:“阿姐,回家。”
  :“好。”
  :“七兄。”桓秋容看着桓七郎眸光深的吓人,不禁喊了一声。
  桓七郎笑着道:“阿妹,回家。”
  马车悠悠而行,聚拢的人群,却更加沸腾,今日这一出王靖之素衣救琴仙的场景,与竹林八贤之名传遍了士人与庶民之间。
  有一支碧绿的玉笛,静静的躺在邢台之下的沙尘上,碧玉蒙尘,无人问津。
  刘伦斜倚着软榻,眯着小眼看向阮宗:“这个王靖之,我很不喜欢。”
  阮宗微微扬唇,笑着道:“亦然。”
  刘伦摇摇头,嘟囔着:“派了那么些人追赶我们至白鹭洲与他相见,又讲了甚变通之道说服。”他摇摇头道:“若他直接将阿毓遇险告知我们,我倒是敬佩他一个直爽通脱。”
  阮宗笑着道:“阿毓宁死不愿领旨,他原本也是想说服我们而不牵扯上阿毓,何况,他可有掩藏派人追赶我们之事?”
  刘伦细细一想,点头赞同:“原来如此。”
  阮宗笑着道:“饶是如此,我还是不喜此子。”
  刘伦笑着道:“但有一点,阿毓说的极对,此子擅长谈论名理,滔滔不绝,也的确志趣高雅。”
  阮宗微微点头,车马驶进淮水北岸小巷中,悠悠停下。
  杨毓站在杨府门口,看着燕尾形的屋檐下,古朴典雅的黑色牌额上淡绿色的大字,日光很足,她看着那大字,眼前有些光晕,刺的她下意识的眯起眼。
  她走近墙边,伸出手,细细的抚摸着粗糙的墙面。
  白的墙,乌色瓦,朱红轩窗,檐角挂着铜风铃,秋风拂过,风铃微微摆动之间,发出声声脆响。
  :“阿姐喜欢这巷子?”杨秀背着手,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杨毓微微点点头:“甚喜。”
  :“阿姐,待再过几年,阿秀将这巷子整个盘下来,送与阿姐。”他微微垂头想了想,笑着道:“对岸是乌衣巷,他王谢郎君都是乌衣郎。阿姐这巷子,便唤作红妆巷,我杨氏子弟都是朱衣郎。”
  杨毓讷讷的看着杨秀,微微一笑:“今生可再不能食言。”
  他点头道:“今生决不食言。”
  祺砚端着火盆从院里走了出来,看着杨毓出神的样子,身子顿了顿,心下有些心疼,下一瞬,她扬起一如往常的笑容:“女郎!跨了火盆进门,霉气一扫而空!”她蹲下身子,将火盆放在门口。
  杨毓缓缓回神,冲着祺砚笑了笑,一撩衣角,跨过火盆。
  :“成了!女郎快进屋歇着。”她抬眼看看随杨毓而来的竹林七贤,笑着道:“这全天下的风华清正之气都来我杨府了,祺砚见过诸公。”她微微俯身行礼。
  王冲笑道:“阿毓,你家侍女好伶俐雅致。”
  杨毓抿唇而笑:“祺砚性子欢脱自然,深得我心。”
  祺砚又是俯身行礼,笑着道:“蒙女郎不嫌弃,谢王公夸赞。”
  杨毓一挥手道:“兄长,请进。”
  这一夜,有人喝醉了,有人癫狂了,有人醉语连篇,有人登高而唱。
  辞别之际,刘伦采了院中的木棉花,言说回栖霞山酿“毓儿醉”去了。
  扁舟顺着淮水飘远,消失在华灯潋滟的尽头。
  侧耳倾听,远处传来悠然的歌声,歌里唱着:遥遥岭下风,簇簇山上竹。风声何时休,月色何处无。霜雪莫摧残,秋山不见瘦。复还真质朴,相去不风流。

  ☆、第二百四十七章 赤石片矶

  斩首风波过去了一个月,面对整日里不停歇的拜帖,杨毓只淡然而视。
  自从那日刑场见了一次王靖之,便再也未见,只是偶尔听桓秋容说起王家与郗氏的婚事正如火如荼的问名纳采,想来婚期将至了。
  羽弗慕由刑司与仆射两方会审,定下了秋后处斩。
  而竹林七贤只是答应了去太学院教课,却无一人真的去了,今上下令封锁了栖霞山,不许他们出游。只见他们****烂醉如泥,连续两道圣旨问候,竟然无一次听得清楚的。
  前日一早宫里传来消息,今上设“群芳宴”,宴请金陵城中的名媛淑女。虽是一宴会,却旨在挑选皇后。
  杨毓这琴仙亭公主自然也收到了邀请,然而,杨毓病了。
  传旨的内监,连她的面也没见到,只听一个秀美欢脱的侍女道:“我家亭公主被斩首之事吓得晕了好几日,起不得榻。”说完,大门一关。
  内监自小进宫,却从未见过这么直白又娇蛮的亭公主,当下怔怔的看着大门半晌,却未敢出一言,灰溜溜的回宫复旨。
  令他更未想到的是,今上竟然毫不在意的笑着道:“小姑子气恼了,哈哈!”说完还下旨赏赐许多的金银之物。而这一次,杨毓没有推却,特别坦然的收下了。
  杨秀抬手为杨毓将茶杯斟满,递给她,杨毓放下手中的书简,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杨秀笑着看着杨毓道:“此番终于知晓,阿姐为何名冠天下。”
  杨毓笑了笑:“为何?”
  杨秀狡黠的一笑道:“阿姐的胆子,真是太大。”
  :“何出此言?”
  二人对坐,中间隔着榻几,他前倾身子,低声道:“阿姐竟敢如此给今上甩脸色,而今上却送来这么些金银来抚慰,岂非胆子大?”
  杨毓略微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抬眸看向杨秀道:“我胆量是不小,可却非无端的甩脸色。今上利用我将七贤收入囊中,难道我不该生气?”
  :“该是该,可是。”杨秀踌躇一瞬,接着道:“那个人,是大晋的陛下啊!”
  杨毓笑着道:“甩脸色这种事,第一,对方的确有愧于你。第二,他并不厌恶你。第三,你要肯定,他不会因此而记恨。此三条,少了一样,这脸色都是不能轻易甩的。”
  :“还有第四条。”杨秀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倒是挑的杨毓有了兴趣:“哦?讲来。”
  杨秀笑着道:“第四,你必须是个娇蛮美貌的小姑!”说完,杨秀一骨碌自榻上起身,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杨毓不禁摇头轻笑,口中糯糯的道:“这孩子。”斜倚着软榻,素手复执起书简。
  杨秀转出了杨毓所居的院子,重逢正站在外间,见杨秀满脸笑意的过来,他一拱手,弯着腰道:“珙县潘左思,江北葛仁对郎君的生意很有兴趣,已派人回帖,约郎君三日后“赤石片矶”一见。”
  杨秀露出意料之中的笑意,思索片刻,问道:“这二人什么来头?”
  重逢眯着眼道:“潘左思官居太傅主薄,葛仁官居令史,潘主薄虽官职较高,家族却不如葛仁。葛仁与素有葛仙公之名的医仙乃是叔侄,葛仙公娶妻琅琊王氏女。”
  杨秀蹙蹙眉,不自觉的挠挠头,容色显得有些懊恼,他自顾自的往前踱步,一步,一步,走的极缓,重逢也不询问,只是不急不缓的跟在杨秀身后。
  转过长廊,走到后园的莲池边,杨秀驻足,扬起自信的笑容:“去回吧,明日不见不散。”
  :“是。”重逢双手抱拳,大踏步的离去。
  杨秀望着满池的莲花,脸上浮现出与年纪极为不符的,成熟而深沉的笑容。
  阿姐,这一世,让我来护你周全。
  他的双手紧紧的握着,眸光更加深沉。
  巍巍峨峨的宫墙内雅乐高奏,编钟轻触间,轻灵悦耳。
  一众贵女郎君分榻而坐,司马安绕过屏风,他发冠明珠,一袭水红色正面九爪龙纹常服,脚踩木屐,悠闲的走了出来。
  殿中原本清音悦耳,此刻却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众人齐声三呼万岁。
  :“免礼平身。”
  王仙爱端坐在帷幕中眉眼低垂,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厌恶。
  司马安眉眼带笑,扫视了殿内一眼,朗声笑道:“宫中百花正茂,各位随意便好。”随即,他起身道:“今日朕新得了陆公覃的一副字,诸位郎君随朕一同去赏一赏吧。”
  :“谢陛下。”众人拱手称是,男宾随着司马安走了出去。
  王仙爱扬唇而笑:“既然无男宾在场,便去了帷幕吧。”
  琅琊王氏嫡女,身份尊贵,内监无一丝迟疑,将众女的帷幕打开。
  屏风后的司马安遥遥看去,各家女郎皆是温柔文弱的模样,唯有王仙爱一双凤目流转,举手投足间风雅清脱。
  若是这女子,应该当得起皇后之位。
  王氏么?
  他转身出了庭院,李石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低声问道:“陛下,可选定了?”
  司马安笑着问:“王氏与郗氏的联姻到了哪一步?”
  李石回道:“已过了请期,婚期定在十一月初五。”
  司马安微微点点头:“甚好。明日下旨,册封王仙爱为后。”
  :“是。”李石没有多做疑问,早晚有这么一日的,不是么?
  司马安缓缓转身,看向李石若有所思的模样,一伸手,勾住李石冰凉的手指,柔声问道:“卿心痛了?”
  李石本想摇头的,却鬼使神差的道:“是。”
  司马安眉心一跳原本牵着李石的手,变成了紧紧的攥着:“阿石,你会一直伴朕么?”
  李石抬起头,看着司马安,笑着道:“会的,阿石一直陪伴陛下,直到你我二人有一人死去。”
  :“朕不会让阿石死。”司马安似乎觉得不放心,又说了一句。
  李石略微点点头:“谢陛下。”
  次日一早,宫里的仪仗到了乌衣巷,王氏女再次登上后位,引起上至公卿下至庶民的无限猜想。
  与此同时,一辆青顶马车驶出了淮水北岸的小巷子。
  赤石片矶,金陵城东南方向,有一片赤红色砂岩,形成一片风光旖旎的淮水小岗。
  临着小岗有一座凉亭,可供路人休息,或是赏景,杨秀下了马车,并没有进凉亭,反而走上小桥。
  青石板桥上因常年潮湿而布着点点青苔,如此一来也就更加湿滑了。
  他负手而立,一身青衫,眸光闪着不为人知的深沉。
  :“桥上可是杨家贤弟?”桥下一座华美的画舫上站着三个青年士人,他们无一例外的身着锦衣华服,为首问话的郎君,生的极为俊美,一身月白色素锦长袍,将这人的清隽显得更加突出,一双桃花眼,满含着笑意。
  杨秀拱手回道:“小可杨秀,见过谢家郎君。”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吝啬郎君

  那人微微一怔,笑了杨毓上邢台之日,杨秀应该是见到他了的,谢元朗微微点头:“贤弟上舟吧。”
  杨秀略微垂眸,目光看向谢元朗身后的三人。重逢上前一步,在杨秀耳边道:“红衣的是潘左思,蓝衣的是葛仁。”
  杨秀朗声一笑,猛然自桥上跳到画舫上。画舫底较之一般小舟要重很多,杨秀身量较轻,这一跳也并未引起画舫太大震动。
  潘左思与葛仁对视之间,只听“砰”的又一声,一个八尺壮汉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船上,谈笑风生的几人纷纷站不稳,差一点摔倒了。
  重逢无辜的挠挠后脑勺,憨厚的一笑,杨秀忍着笑,看着那几人狼狈的模样,一拱手赔礼道:“诸位请勿见怪,我家重逢武勇,未吓到各位吧?”
  谢元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清欢的道:“贤弟与阿毓一样有趣。”说着,他一挥手:“请舱内一谈。”
  杨秀一撩衣角:“善。”
  四人分榻而坐,下仆送上美酒佳肴,盘盏高对,船舱内只余下这四个人。
  :“听闻贤弟有意与异族通商,不知这是否算是通敌卖国?”谢元朗就那么温润的笑着,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杨秀。
  通敌卖国?
  好大的威风!
  杨秀不着痕迹的抿了一口酒,缓缓的道:“我只与民通商,且不供给粮食生铁和药石。更何况,不是有三位兄长帮托?”
  谢元朗端看着杨秀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沉稳,且不乏心计,他笑着道:“若是我不与你做这买卖呢?”
  杨秀一耸肩,满不在乎的道:“那便不做了。”
  谢元朗微笑着道:“贤弟小小年纪,因何自信我等会与你合作?”
  杨秀努努嘴,用墨如点漆的眸子看着谢远朗:“我随师父走遍胡人三十七个部落,这些部落之间都有我的朋友,而部落与部落之间亦是互通,难道这些不是资本?”
  :“哦?”谢远朗笑着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说说,我能得到什么?为何我要帮你呢?”
  杨秀促狭的道:“商队由重逢代我领队,我提供通商路线,只占二分利,难道不值得三位兄长掺上一掺?”
  :“二分利?”潘左思有些诧异,粉白的脸色变了变。
  葛仁笑着道:“你就不怕我们寻摸准了路线,弃你而去?”
  杨秀摇摇头,神色自若的道:“用人不疑,乃是先贤之语。更何况。”他拉长了语调道:“天下之财诸君任取,生意生意,生生不息才有意思,一家做大有何趣味?”
  他是说,他不在乎别人抢了他的财路。
  :“善。”
  谢远朗毫不在意的说了一个字。
  杨秀看着谢远朗,笑了。
  :“多谢谢兄。”他又看向葛仁和潘左思。
  二人不约而同看向谢远朗,只见他慢条斯理的饮着茶,事不关己一般。
  二人互通一眼,笑着应承道:“便算上我二人。”
  :“好。”杨秀抿唇而笑。
  马车踩着月光回转杨府,重逢递上温茶,杨秀自然的接过。
  :“郎君,这三人不出一分钱财,却得八分利润,郎君是否吃亏?”
  杨秀摇摇头:“若无这三人相助,我的商队去不了那么远。你看这些簪缨世家个个超凡脱俗的模样,不说谢家,便单说葛家与潘家,掌管江南水路十八州的雷鸣,便是潘家为后盾的。葛家更是打通了南北商路,这两家哪里会放弃这么大一块肥肉?有了他们三家为矛为盾,这门生意才能长久顺畅。”
  为矛为盾,进可攻退可守。
  重逢还在思量杨秀的话,杨秀已经再一次陷入昏昏欲睡之中。
  梦中,一片迷雾,他又一次看到杨毓,她一身素白的粗衣,对卢柬说着什么,只见杨毓一抽衣袖,一枚簪子自卢柬的后心口刺了进去。
  杨毓一双眼充满了无望,跳入寒潭。
  他恍然听见杨毓说:阿姐来陪你了。
  杨秀胸口一抽,心尖一痛,猛然醒了过来。
  :“郎君梦魇了。”重逢递上帕子,杨秀目光呆愣的擦着头上豆大的汗珠,缓缓的道:“是前生么?”
  他曾梦见,杨毓吃着蝗虫,梦见杨毓为了他能活下去,婉转谄媚在九江王与卢柬之间,梦见他不理解,骂杨毓是俗物。梦见他被当街砍杀了。
  到了今日,又梦见杨毓杀了卢柬后自杀。
  :“是前生?”
  他又问了一遍。
  重逢面露难色:“郎君,到家了。”
  杨秀嘴唇微张着,挑开帘幕,自下了车。
  漆黑的夜幕下,少年的背影萧索寂寞,带着浓浓的悲伤。
  次日一早,谢家、葛家、潘家分别派人上门,带来契书杨秀意义签订完毕,三家竟然不约而同的送上五百两黄金以作流通。
  重逢笑眯眯的看着杨秀神色自然的收下黄金问道:“郎君是否早已知晓他们三家是不会不出钱的?”
  杨秀低低的笑了笑:“做生意都知晓,投入小回报小,投入大回报大,他们哪里看得上我那么一点本金?再说,我只是个孩子,他们怎么会占我的便宜呢?”他掂量掂量钱袋,似乎有些不满,奴着嘴道:“吝啬。”
  重逢恍然,只有这样极少的时候,杨秀才真的像个孩子一般。
  :“重逢,南方的素锦和小玩意都价低,且不易损毁。”他随手掷出一袋五百两的钱袋道:“用这些钱去置办吧,再召集武勇稳妥之士五十人,尽快做好。”
  :“是。”重逢双手抱拳,出了门。
  白鸢端着木质托盘,自外面进了门。
  :“郎君,请用朝食。”
  杨秀笑着问:“阿姐起了吗?”
  白鸢垂头回道:“女郎一早带着祺砚姐姐出门了,让郎君自己用朝食呢。”
  :“哦。”杨秀一抿唇,捧起碗来。
  马车悠悠而行,已经到了栖霞山地界。
  不必询问旁人,只看着那乌甲兵士包围着,便知道已经到了。
  杨毓下马车,为首的士兵仔细一看,双膝跪地道:“琴仙亭公主千岁万安。”这一声喊,周围的兵士纷纷应和着跪地请安。
  杨毓有些不太自然,脸色红了一下,随即扬手道:“平身吧。”她微微颔首,走进了山中。
  不远处竹林清翠,风铃清越,几声高呼狂笑随风入耳,她笑着踏进了竹林。

  ☆、第二百四十九章 此酒如何

  :“诸兄如此开怀,怎么不带阿毓同乐?”
  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醉意酣畅的几人纷纷回首。
  刘伦敞心露怀,一见杨毓来到,大笑道:“毓儿毓儿,我的毓儿醉酿好了,快来品一品!”他摇晃着身体,执起手边的瓷碗,在酒瓮里舀乐一碗,倾斜着身子,来到杨毓身边。
  杨毓笑着接过酒碗,瓷白的碗,配着淡红的酒,花香袭人,酒香迷醉,她一仰头,将碗中的酒喝了个尽。
  没有一丝预备,辛辣传遍口腔,烧的杨毓脸色通红,她干咳了两声道:“这么辣?”
  刘伦一努嘴,笑着道:“阿毓张扬火辣,这毓儿醉自然要和了阿毓的个性啊!”
  待酒流入腹中,一股徐徐的暖意升起,如同阳光一般,滋润心田。
  看着杨毓微眯着眼品着,刘伦笑道:“觉察到了?”
  :“嗯。”
  嵇夜笑道:“毓儿醉以木棉为主料,取陈年酒糟酿造,入口辛辣,入喉温润,入腹滋养,这一酒三味比之金陵武曲如何?”
  杨毓点点头,笑着道:“好酒,狠辣在表,温润于内。”
  王冲醉倒一旁,此时才缓缓醒转,眯着醉眼道:“若此酒当庐而售,定比金陵武曲还要贵上许多。”
  :“俗物!”阮宗眯着眼笑着道。
  王冲抽抽鼻子道:“刘兄,如何?售是不售?”
  杨毓自来知晓刘伦穷,很穷很穷,却未想到他竟然是以卖酒为生的。可转念一想,那一杯醉倒英雄汉的“千日醉”若非刘伦首肯,又如何流通市面呢?
  刘伦酿酒,便是放在王氏的铺中售卖吧?
  刘伦踌躇了一瞬,看向杨毓道:“阿毓,售么?”
  杨毓笑着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善!”刘伦叫着又灌了一大口酒:“售!”
  王冲冲着杨毓抿唇而笑,略微点了点头。
  杨毓不着痕迹的报以微笑。
  做个名士,真是很难啊!
  连基本生计,都要找到理由才能维持。
  正在此时,谢元清高坐马上冷眼看着众人,身后跟着一大队的仪仗,为首的内监见这几人竟然还在醉中,一时间没了方寸,若是今日再不能将这几人劝服,不知陛下会如何震怒啊!
  众人似乎察觉到了来人,在一瞬间,变得更加癫狂,刘伦不由分说卷舌狂啸,啸声高低婉转,犹如清越的乐章,传遍四野。
  内监不禁转头看向马上的谢元清,想要讨个主意,却发现谢元清眉眼森冷,无半分松动。
  内监一沉气,冷声道:“陛下有谕,请诸公酒醒速去太学院授课。”
  众人置若罔闻。
  谢元清冷笑一声道:“诸公皆是世外高洁之人,如今却要做反复小人?”
  阮宗睁开迷醉的双眼,对着谢元清白眼以对,转头冷着脸道:“该醒了。”
  嵇夜侧眼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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