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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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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毓沉着脸:“接着说。”
  祺砚讷讷的道:“他们行为不检,被许多人看见了,外面的人都传说他们二人苟且,场面很是惊人,现在卢家和杨家都乱作一团了!整个聊城都传开了。”
  杨毓皱着眉,双眸紧盯着祺砚道:“你说的是真的?没听错?”
  祺砚被杨毓激动的样子吓坏了,狠狠的点头:“奴不敢欺瞒女郎。”
  杨秀小声劝导道:“阿姐,卢柬这厮不值得阿姐伤心发疯,你莫要伤神。”
  杨毓冷冷的低着头,肩膀抖动着,片刻静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杨毓大笑起来,再一看眼中全是惊喜:“我要摆脱卢家了!这一生都不与他们再相交!”
  静墨愣愣的看着,狐疑片刻,释然而笑:“女郎是说过的,不悦卢柬。”
  :“容我想想。”杨毓低头思索片刻,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出声打扰。
  日落西山,杨毓终于抬头,挑挑眉。
  杨毓笑着道:“静墨,明日一早,帮我去请孔老到卢家门口见,若被人拦着,就说是为铁焰军捐了五十车粮的杨氏阿毓,跪求孔老主持公道。”说着杨毓翻开箱笼,找到那红纸书写的,已经有些陈旧的婚书。
  静墨“哎”了一声,转身飞跑出去。
  简单用过昏食,几人纷纷散去。
  杨毓握着手中已有些陈旧的婚书,心间百感交集,泪水一边从眼眶滑落,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这一生,再不被出卖,再不做妾,再不在那些贵人身下谋求生路,再也不要,不要。
  暗夜如洗,杨毓环抱着双膝,身影显得孤凄而落寞,一夜无梦。
  呆呆的望着蜡烛燃烧殆尽,火苗发出轻轻的“啪嗒”一声,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杨姝渐渐转醒,却见屋里空无一人,扬声喊道:“袖儿!袖儿!”
  一个身着素色衣裙,脸色苍白的侍婢匆匆进了房间:“女郎。”
  杨姝脸上透过一丝不耐烦道:“外面吵吵嚷嚷的,怎么了?”
  袖儿苦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杨姝又是一声质问:“究竟怎么了!”
  正在这时,杨公带着杨夫人气势汹汹的进了门,杨公冷着脸,怒目而视着不明所以的杨姝,冷笑一声:“阿姝,你与卢柬的婚事早已定下来,只等着那个小贱人带着万贯家财进入卢家做妾,阿翁自会帮你操办!你今日所为这是为何!”榻边的烛火“啪”的跳了一声。

  ☆、第二十一章 退婚

  杨公不等杨姝弄清事实,便已经下了结论,因为杨毓那种草包是不可能逃过一劫,而让杨姝中招的,他唯一的结论,就是杨姝嫉妒杨毓,不许卢柬与杨毓亲近,不惜自己以身相许。小女儿的心思,却让他的打算落空,让他如何不气?
  杨姝迟疑一瞬间,脸上尽是奇怪,杨公却在此时,突然一巴掌,狠狠的打在杨姝的脸上,众人皆是吓了一跳,杨夫人看着女儿唇角的血迹,不忍的上前扶住杨公的手臂阻拦道:“哪有做人家阿翁,不问真相就打亲生女儿的!”
  :“哼。”杨公冷笑一声,用陌生的目光看着杨姝道:“不过是要嫁给别人的赔钱货。”眼中的狠戾令人心惊,杨夫人不自觉的放开杨公的衣袖,默默的后退一步。
  :“阿翁!”杨姝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杨公,眼中的泪水成串的掉下来:“阿翁不要阿姝了?”
  杨公又是一声冷笑道:“你的身子被一院子的士人看了个遍!你要我怎么对你!”
  :“啊!”杨姝抽了一声冷气,讷讷地看着杨公,身子不由得探向杨公:“阿翁,你说什么?”
  杨公眼见杨姝的手要搭上自己的衣袖,厌恶的甩开袖子。
  杨姝又看向杨夫人,杨夫人眉间不忍,却也只是摇摇头,她又看向一边不说话的袖儿,袖儿早已低垂眼帘。
  一瞬间,她明了了。
  原来那不是做梦,她瞬间觉得似乎全身浸泡在冰水中。那个魅惑的声音,引诱自己脱了衣裳的人。
  :“杨毓!”杨姝眼中滴血一般的看着床顶,嘶声喊道:“杨毓!杨毓!”
  看着杨姝癫狂的模样,杨公拂袖,对袖儿道:“看好她,直到出嫁,不许她出门一步!”
  :“是。”袖儿低着头应道。
  天边逐渐泛起一丝浑浊不清的白,阳光缓缓的缓缓的,照射进房间,杨毓抿唇一笑,自言自语般道:“终于等到今日。”
  整好精致的妆容,杨毓深呼一口气:“走吧。”杨毓抿抿鬓角的发丝,绽开清艳一笑,将婚书放进衣袖中。
  杨秀陪着杨毓坐在马车中,马车摇摇晃晃,缓缓的驶入主街,耳边小贩叫卖声渐渐变小,杨毓知道,就快要到了,稳稳心神。
  :“女郎,到了。”外面车夫的声音响起,杨毓整整衣襟,眼中尽是果决:“走吧。”
  祺砚扶着杨毓下马,正好看到静墨坐在一辆青顶马车而来。
  马车停稳,一身白衣精神矍铄的老士人从车上下来,正是聊城的大名士孔老。
  :“小女失礼了。”杨毓先是一礼,满面诚挚,接着道:“烦请孔老来管这等小事,实在是家中无人做主,才想请孔老来说句公道话。”
  孔老捋捋长须,笑道:“小姑子,事情你的婢女静墨已经说给我听了,这事我管得。”
  杨毓对着孔老一拜,眼中的泪水隐隐的浮上眸子,鼻尖一酸,险些哭出来,她吸吸鼻子,才道:“这是我家弟,阿秀。”将杨秀推了出来。
  杨秀生的唇红齿白,虽然只有十岁,却常年练武,个子要比一般孩子挺拔高挑,心神坚毅,而使整个人的气质十分出挑,拱手一礼,不卑不亢道:“见过先生。”礼数极为周全。
  孔老捋捋长须,笑道:“好。”
  杨毓自上次与孔老见过,便发现,孔老只有极为得意或是高兴时,才会捋胡须,心下知道,他是喜欢杨秀的,心下一喜。
  :“请孔老先行。”杨秀拱手请道,样子十分成熟老道。
  孔老哈哈一笑,又捋捋胡子:“好。”
  来到卢府门前,杨秀拱手一礼,对门房道:“烦请通报,杨氏阿秀和杨氏阿毓前来拜访。”
  门房见杨秀气度不凡,没敢耽搁,赶紧通报。
  不消片刻,便回来,脸上笑意满满,手边却牵着一条凶恶的大狗,,大狗不忿的冲着几人低吼着,露出尖利的牙齿,口间垂涎,门房得意的看着几人后退,笑道:“不巧了几位,家主说今日不方便接见几位,下次登门请先送拜帖。”说着极为不屑的伸手请几人离开。
  杨秀是故意隐瞒孔老在的事实,故意让孔老看看卢家的霸道。
  杨秀脸上不骄不躁,再次施礼道:“我家阿姐与府上二郎有婚约在身,烦请再次通报。”正在此时,大狗似乎红了眼,恶狠狠的扑向立在一旁的杨毓,转瞬之间杨秀一个转身,用小小的身体护住杨毓。
  :“啊!”杨秀痛呼一声,杨毓反应极快,自腰间拔剑刺向恶狗小腿。恶狗惊住,松开了口。
  一切发生的太快,令孔老措手不及的看着。
  杨秀右肩受伤,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潺潺而流,伤口处的衣衫被恶犬撕咬坏了,将血肉翻飞的伤口置于空气中。
  这一切太快,太震撼,令得孔老愣在当场。
  门房顿时吓得一身冷汗,本是吓唬杨毓一行人的,却真的伤了人,登时呆住。
  孔老何时这般被人挡在门外过,见门房的样子,不禁气愤道:“去和卢符说,孔平也来了。”
  杨毓扶着受伤的杨秀,眼泪夺眶而出,急道:“还不快去通报!”
  门房被杨毓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身冷汗,连滚带爬的进了门。
  不消一会,只见卢公带着卢柬笑着迎出门外:“孔老大驾光临,真令寒舍蓬荜生辉。”说着啐了一口胆战心惊的门房道:“狗东西,可知道冲撞的是名满天下的大名士!”
  若说孔老来之前还有一丝心里偏向卢公,此时此刻见到卢公一家的行为,已经厌恶到极点,连连摆手,不屑与卢公多言道:“这便是你卢家的待客之道?”
  卢公尴尬的笑笑,拱手道:“冒犯了孔老,我明日定备下厚礼给您压惊。”说着一双鼠眼滴溜溜的转了两转。
  孔老一看,胸中更加怒火中烧,索性一拂袖,别过脸去。
  卢公皱皱眉,眼睛瞟了杨毓一眼,心中不悦,也并未表现太甚,淡淡的道:“阿秀和阿毓也来了?”接着似乎刚刚知晓的模样,故作惊讶道:“这阿秀怎么受伤了?”看着小腿受伤的恶犬,似乎恍然大悟般道:“难道这畜生所伤?”
  杨毓冷哼一声道:“是啊,卢家的畜生惯会欺凌弱小。”
  卢公眼中带着丝丝得意,听了杨毓的话,又不自觉的咬咬牙,这个小姑子,拐着弯骂人,偏偏自己又不好说什么,看了看一边的孔老,心中暗暗不爽,嘴上却说:“门房,将这畜生杀了去,取狗肝来给我贤侄医治!”民间传说,如果被狗咬伤,只需杀狗取肝敷于伤口,即可痊愈。

  ☆、第二十一章 以退为进

  杨秀忍者伤口的疼痛道:“卢公且慢。”接着道:“此犬不过听命行事,又有何辜?若是伤了它的性命未免太过残忍,再说,就算杀了它,对我的伤也无一丝好处。忠犬何辜?”
  孔老听了杨秀的话,又是端详着那张疼的冒汗的苍白小脸,举止有度,舍己护姐,还有一颗慈爱的赤子之心,不由又捋捋须,转眼看向卢公怒气冲冲道:“还不将阿秀抬进去治疗!”杨毓垂下眸子,唇角扬起一抹微笑。
  卢公弯着腰,讷讷的吩咐着。
  好容易处理好了杨秀的伤口,几人也终于在卢家正厅端坐。
  杨毓福身行礼,行云流水般,虽是一身素色,却依旧掩饰不掉那周身的清艳。
  卢公、卢夫人端坐主位,孔老其次,卢符再次,另一侧杨毓及杨秀也落了座。不等下仆上茶,杨毓唇角勾起一抹端庄的笑容,自袖中取出已有些泛黄的婚书,木屐突突,行至众人中央,脸上是诚挚温和的表情,双手奉上婚书,唇边溢出清脆决绝的声音:“阿毓自知蒲柳之姿,难与阿柬日月之辉相配,今日听闻阿柬心悦杨氏阿姝,愿自请下堂,让位贤姐,望卢公卢夫人允许。”
  一番话虽是简单,虽是轻描淡写,却将来意说的一清二楚。
  卢夫人原本就黑,却偏要学时下的年轻姑子般抹了一脸煞白的脂粉,只一笑,那粉便扑闪扑闪的似乎要掉下来,那尖酸刻薄的面容,显得极为滑稽。在她心中她的儿子是世上最好,最优秀的才俊,全天下的女子都配不上自家的儿子。只有他卢柬休弃杨毓,断无杨毓自请下堂的份,心中很是不悦。
  卢夫人面色沉黑粉又扑扇的掉下几粒,双眉紧蹙道:“杨氏阿毓,你与我家二郎的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小小姑子置喙?真真不知礼数。”说着眼中的不耐烦更加明显道:“带你阿弟回去养伤吧。”
  孔老不耐烦看卢夫人的样子,别过脸去。
  杨毓哭笑不得,这人是无赖吗。接着道:“卢公,敢问你待如何安排我与阿姝?”
  卢公脸色已是不善,脱口而出道:“阿姝自然不能做妾的。”
  是啊,杨姝乃是杨公嫡女,在聊城根深蒂固,卢家得罪城主,被逐出范阳家族,大郎被斩在即,他们如何会得罪杨家呢?
  话一脱口,卢公便后悔了,低眉看了一眼孔老,冷汗殷殷。孔老却并没有出言阻止,他今日是来“说句公道话”的,这便是杨毓所求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孔老就算不悦,也不会多言。
  卢夫人笑的得意附和道:“正是此话!”
  杨毓唇角一勾,抿抿唇,微笑的道:“卢公所言,是要阿毓做妾?”
  卢公心中是这样想,却不会这样说,卢夫人却冷笑着,自鼻尖发出无比轻蔑的冷哼。
  卢公心中暗道不好,赶紧出言道:“阿毓,别闹了,先回去吧,伯父会好好处理此事。”
  杨毓微笑着,明艳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委屈的神色,反而显得有些狡黠道:“卢公莫要哄骗阿毓,城中现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阿毓本不愿多言此事,此刻你们却仗势欺人,真当我杨家是泥捏的吗?”杨毓似乎不经意般,用手抚抚腰间的短剑,那可是刚将杨秀从恶犬口中救下的,那不是一般的配饰,而是实实在在能伤人性命的!
  卢夫人惊叫一声,卢公心中一惊,不由自主的起身喝到:“你要做什么!”
  杨毓笑意盈盈,却让人寒冷到骨髓之间,腰间的小剑被她抽出半寸,同样冒着森森寒光。
  :“干什么?”杨毓微笑着,却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很冷,她款款的行了几步道:“我便是要看看,这青天白日的,是否有公道正义!”
  :“公道正义?”卢夫人冷笑一声,虽心中害怕,脸上却因生气而不自觉的抽搐着道:“阿毓啊,你年纪小,不懂得这世间的事情!”说着像个和蔼的长辈一般,舔着笑脸,脸上的粉又扑朔的往下掉。
  卢公则像置身事外一般,半眯着眼,看着杨毓,那目光似探寻,似估量。
  杨毓此时却微笑着看着卢公,声音轻缓,像一阵春风一般,和暖的道:“卢公啊,如今卢家二郎与姝姐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我与卢家二郎的婚事同样人尽皆知。我若是你,便不会这样拖下去,你觉得呢?”卢夫人不过是个商人之女为人刻薄,眼界又窄,此时杨毓已经不想与她说话,而是对卢公,就笃定他不敢真的应承自己入门,想到这里,她又笑了。
  :“这。。。。。。”卢公心中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好想些办法而已。
  杨毓又是一笑,索性坐回了小榻上,淡漠的抿了一口茶,才悠悠的道:“若是卢公真的念在与阿翁的誓言,那阿毓索性大方一点。”她顿了顿,看着众人惊奇的看着她。
  卢公和卢夫人众人不禁眼睛一亮,难道她同意做妾?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的露了出来。
  杨毓接着缓缓地道:“我便不计较二郎与姝姐的事情,我以二郎妻子的身份,给她一个贵妾,如何?”说着唇角又是一笑。
  :“贵妾?”卢公大惊,那聊城杨家的嫡女,会给自己家做贵妾?若是杨公得知此事,不将聊城闹翻了天?比起杨毓的嫁妆,杨姝的会差到哪里去?若真要二女舍其一,卢公心中有了计较。
  卢公尴尬的笑笑,掩饰的咳了两声道:“阿毓啊,伯父只是觉得现在退婚,真是委屈了你,若是道禺泉下有知,我真是,真是。。。”说着以衣袖掩面,不住的叹气,面色真有几分愧疚一般。
  杨毓一双眼睛清亮的让人惊叹,此时眼中更是闪着光芒,她似乎不懂事的小女孩一般,看着卢公道:“卢公,你真的怕委屈我,怕我泉下的阿翁气恼?不是因为有孔老在,说的场面话?”
  卢公讪笑一声:“那怎么可能!自然真心。”
  杨毓闪亮的眼睛全是笑意,脸色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卢公就补偿我吧。”
  :“什么?”卢公迟疑的问。
  杨毓微笑着,青涩中带着艳丽的小脸笑得更加灿烂了,声音清亮道:“既然卢公怕委屈我,又顾及我泉下的阿翁,不如给我一笔钱,补偿于我,我们便两不相欠啦。”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卢夫人反应过来,手指着杨毓,气的有些颤抖道:“哪里听说过有要拿钱买卖婚姻的女郎!”

  ☆、第二十二章 是谁下作?

  杨毓理所当然的道:“我与卢柬有婚约在先,卢柬又与杨姝有私在后。卢夫人,你要知道,我大度的将卢柬让出来,可是却不能白让。”
  :“你要多少钱。”卢公此刻已经确定杨毓真的散尽家财,又有什么理由再留着她呢。
  杨毓思索片刻,仰起头,看向卢公,伸出洁白肥腴的小手道:“五。”
  :“五百两啊。”卢公震惊的看着杨毓,卢家现下就是一座空壳子,他哪里拿得出来!卢公微微蹙眉看向杨毓。
  杨毓摇摇头,轻笑着道:“是五两。”
  :“五两?”卢夫人大惊失色,又看看自己英俊不凡的儿子,脸上的不悦已经变为愤恨,区区五两就让出卢柬,这不是当面的羞辱吗!
  杨毓皱皱眉,秀美的额头都是踌躇道:“怎么?”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卢柬,似乎看着一个待价而沽的窑姐一般:“不值吗?”
  卢柬不舒服的皱皱眉。
  :“哈!”杨毓本就张扬清艳的小脸上,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闪着光芒,就像两颗宝石一般,她歪歪头,像个不懂事的小孩一般道:“原来卢家二郎在卢夫人眼中还不值区区五两白银呐。”说着不住的咂咂舌。
  卢柬望着杨毓美妙的身姿,无暇的容貌,特别是那双清亮的让人惊叹的眼睛,心中想到,不管如何,这杨毓的长相真是世间罕有,怎么也不能让她退婚的。想到这里,他微笑着柔声道:“阿毓,杨姝身份高贵,是不可能做妾的,不如我迎娶你们二人,杨姝做正妻,我许你平妻如何?”
  在场众人如闻平地惊雷,愣在那里。
  平妻?
  那是世家中都极少有的名称,只因那是对正妻的不尊重,也是荒淫的佐证。
  在这个时代,男人可以一妻多妾,可以花眠柳宿,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可这平妻,是万万不能的。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所谓的平妻,算什么呢?
  曾有琅琊王氏子,先娶了门当户对的当世才女郗氏表姐为妻,几年后被当朝公主所恋,他不惜自残双腿也不愿尚公主,公主却紧紧相逼,不肯放手。最后此人休弃恩爱妻子,而尚了公主。却万万不敢娶公主为平妻。因为在现世看来,娶平妻与休妻相比,平妻是更大的侮辱。
  被休弃的表姐名叫郗道茂,休妻尚公主的人名叫王献之。
  杨毓愣了片刻,抬起水波潋滟的眸子,望向卢柬道:“你不但羞辱我,更羞辱姝姐,卢柬啊卢柬,你欺人太甚!”
  卢柬心中乱极了,明明与他睡在一处的该是杨毓,怎么自己就能喝醉呢!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杨姝又怎么会喝了那五石散,将衣服脱得干净!事情发生后,他和杨姝很快各自被家人带走,都无闲暇互通一二,卢柬突然心中一惊。
  此时的杨毓却不等他反应,接着道:“卢柬,自我出生,便被父母定下婚约,时至今日也有十几年了,我早已知晓你对我并无感情,也早知你心悦之人是杨姝,却依旧希望你能回头,回头看我一眼。”杨毓神情中的伤感和不舍,化作绵绵的委屈,绵绵的深情,让在场之人都为之一振,美人垂泪,如何让人不心痛?
  杨毓肌肤如雪,双瞳如流光溢彩般闪着悲愤又倔强的泪光,这一刻的美丽,好像一副画卷定格在卢柬心中,她樱唇微微颤抖道:“你与姝姐已经情定三生,我,我再也无法将你拉回来,再也不能如此了,你可懂的?”
  听闻这几句话,卢柬不知为何,心中已经认定了,湖心亭一事,定是杨姝从中作梗,他温柔的眼中露出一丝阴翳的光,是杨姝妒忌杨毓,暗自服下五石散,放走杨毓。他此时已经认定了这一点,心中对杨姝的恨意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卢柬望着杨毓,心间一愣,原先只知道杨毓不学无术,独喜舞刀弄枪,只知道她美艳无双,却不知道,她竟美的如此动人,如此让人魂牵梦萦。他更加不想放手了,可是要他如何?
  杨毓扬唇笑着,看着卢柬眼中的阴翳。有时杀人真的可以不见血的,只需要在适当的时机,种下一颗种子,你便端看着,那种子自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卢柬讷讷了半响,缓缓的道:“我是不会退婚的。”说完,用极温柔的目光看着杨毓。
  杨毓心间一愣,这样的目光她知道,那是前世卢柬看着杨姝时的眼神,对待她,卢柬也是温柔的,可那温柔的目光中总透着阴翳。
  :“卢公,这钱你付是不付,这婚你退是不退?”杨毓转而双手奉上婚书,弯着如松如竹的腰背,决绝不留余地。
  卢公还未说话,卢夫人却忍耐不住,此刻也忘了杨毓腰间短剑的恐惧,猛地冲着杨毓啐了一口,尖声大叫道:“好你个狐媚的贱人,在我面前如此勾引我家柬儿,你当我是瞎的!”说着嘴唇微微颤抖,一副气急的样子,腾的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杨毓大叫道:“我就是要柬儿娶你,就是要你做妾,一辈子做下作上不得台面的妾,小狐媚子!不要脸!”
  杨毓哭笑不得的看着卢夫人,那目光就像一个大人,看着因为得不到糖果而哭喊的孩子一般。缓缓的,轻描淡写的道:“卢夫人,您骂错了。”她微微一笑,刹那芳华,贝齿白的闪着莹莹的光,接着道:“卢夫人,请您记住,我杨氏阿毓虽家道中落,但出身自弘农杨氏!宁可终身不嫁,也断不会给任何人做妾的,还有。”杨毓顿了顿,看了卢柬一眼,接着道:“做出下作,上不得台面的腌脏事的是杨姝,是卢柬,与我何干?”说着,那眼中的讥讽,直刺的卢夫人脸红。
  :“你竟敢说我儿子下作!贱人!”卢夫人发疯一般,抓起身边的茶杯扔向杨毓,砰,的一声。
  卢夫人没想到,杨毓连躲都未躲一分,霎时间,头上满是鲜血,依旧唇角挂着笑意,身形如松竹般长身而立。地上片片洁白的碎瓷上展开点点红梅。

  ☆、第二十三章 皎皎者易污

  :“阿姐!”杨秀大惊失色,忍着肩膀的痛觉,赶紧上前扶住杨毓。
  杨毓一双闪亮的眼睛带着笑意,抓抓杨秀的手,示意无事。接着踱步到榻边,抓起一只茶杯,想都没想,回首朝着卢夫人扔过去。
  卢夫人大惊,下意识的双手抱头蹲下,大叫一声:“啊………………………………………………”
  却没等来茶杯落地的声音,众人看着这怪异的一幕,卢夫人抱头鼠窜,杨毓一头鲜血,手中把玩着茶杯,笑意盈盈,显得很是骇人。
  :“怎么?怕了?”杨毓笑意盎然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接着道:“我家教不严,不学无术,我狐媚俗艳,朽木难成。”她深深叹口气,接着道:“却也是世家女子,你当我会如你般撒泼大骂,尖酸刻薄?若我真的也朝你扔茶杯,那不就和你一般无二了?这就叫气度。”说话的杨毓显得如同神女般的高贵大气,这样的风姿,这样的果决,让所有人震惊。
  杨毓一双清亮的眼中冰寒的深不见底,她笑着举着婚书道:“卢公,我便带着这一纸婚书到城主府,你说城主大人会怎么判呢?”
  卢公一听城主二字,又想起身在牢狱的大儿子,不由得萎靡在软榻上,隔了半晌,他冷冷的道:“退婚。”
  杨毓赞同的点点头,唇间微扬,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狡黠的笑道:“卢公明智,那五两银子?”
  卢公无奈的扬扬手道:“去支取五两银子给杨家女郎!”声音已是咬牙切齿一般。
  杨毓摇摇头道:“卢公错了,那五两银子,是我卖掉卢柬的钱,难道我和阿秀的伤白白受了?”卖掉卢柬,卢柬满脸受伤的看了杨毓一眼。
  卢公阴霾的脸上,一双鼠眼仿佛滴血一般看着杨毓:“你还要怎样!”
  杨毓抿唇而笑道:“我伤在脸上,若是治不好那我下半生可就。。。”说着似乎盘算着,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卢公扬扬手,恨恨的道:“拿一百两银子给她,快让她走,让她走!”
  杨毓转头看看孔老,甜美一笑道:“孔老,事已至此,可否请您说句公道话?”
  卢公和卢柬讷讷的看着孔老。
  孔老看着杨毓,笑着捋捋胡须叹道:“你这女郎啊,可知何为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
  孔老问杨毓是否知道过于刚强的人容易弯折,过于清高的人容易污浊。想要告诫她不要过于刚强清高了。
  杨毓微微俯身,勾唇一笑道:“是。”脸上尽是沉静和温顺。
  孔老又是捋须一笑,起身,双手背后,面沉似水对卢公道:“卢符,此事你认为该当如何?”
  卢公此时只求杨毓赶紧滚蛋,哪里还会有什么意见,只拱手道:“全凭孔老做主。”
  孔老点点头道:“今日我便做主,卢柬与杨毓解除婚约。”孔老顿顿看着一脸不忿的卢柬道:“你可有异议?”
  卢柬咬碎银牙,眸中满是阴霾,双拳紧握着,后背崩的紧紧的,他从没想过,这个明艳无双的女子会不属于他,他竟有些,不,是很多,心痛。
  很多心痛,很多不舍,很多的不甘心。
  再看了一眼后背同样崩的紧紧的,头上的鲜血沿着白皙无暇的侧脸流到下巴处的杨毓。
  卢柬低下头,冷声道:“不敢。”
  卢夫人此刻已经反应过来杨毓的戏弄,腾的站起身,叉着腰又想张口大骂。孔老冷冷的看着卢公道:“堂堂范阳卢氏,偏偏娶个商人妇,若不是如此,你家怎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说着厌恶的瞥了卢夫人一眼,接着道:“快将那恶妇拖走。”
  卢公不敢迟疑,赶紧吩咐下仆,堵了卢夫人的嘴,拖下去。
  卢公拿来同样泛黄的婚书,交给孔老。
  杨毓与卢柬一同站在孔老面前,孔老拿着两份婚书,惋惜的叹口气道:“本可以佳偶天成,却落到如此田地,也是造化弄人”
  接着沉声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元康八年十一月初三,聊城孔平为证,卢氏阿柬,杨氏阿毓,解除婚约,今后嫁娶各不相关,再无干系。”
  说完,孔老叫人取来火种,将两张两家互相保存十几年的誓言,化为灰烬。
  再无干系,杨毓微微一笑。
  杨毓看着那一纸婚书逐渐的化为灰烬,心中释然的扬唇一笑,前世今生,两辈子的纠缠,结束吧。
  :“孔老我们走吧。”杨秀适时的扶住失血的杨毓。
  孔老见杨秀宽宥他人的样子,又是欣慰的捋须而笑:“好,走吧。”
  几人出了卢氏那巍峨漆黑的大门,杨毓这口气总算放下了,隐隐的有些晕厥。
  :“多谢孔老仗义执言,阿毓感激不尽。”杨毓微笑着,恬淡的,轻松的。
  孔老摆摆手道:“此事是卢家不义,你这女郎行事果决、清高,果真有我辈风范。”说着上了自家青顶马车,驰骋而去。
  静墨和祺砚等候在外,几人一出来,便看到杨毓头上的伤,碍于孔老在场,不敢多言,此时见孔老走远,赶紧上前,一边一个,将杨毓架上马车。
  静墨一边为杨毓打理伤口一边埋怨:“女郎啊女郎,昨天出去饮宴,回来便醉了一夜,手臂上伤了好几个血口子。今日来一趟卢府,头又流这么多血。”轻轻叹口气,心疼的道:“女儿家的容貌最重要,若是真的破相,你该如何!”
  祺砚双眼一红,鼻子发酸,眼泪就流了下来,嘤嘤的道:“女郎太不爱惜自己了,这是何必呢!那裴将军不是说了让女郎等着吗,他会为女郎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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