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金陵长歌-第4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静墨不禁探出头去看,只见杨固尘一袭天晴色长衫,峨冠博带,身下跨着一匹枣红色骏马,面无表情的往杨家过来。
王靖之一袭烟灰色苏锦,头戴着漆纱羽冠,侧颜如玉,鸦如羽,携着他独有的空谷幽漪、芝兰玉树,骑着雪白的骏马。
二人身后跟着一队人马,鸡翅木箱笼雕花镂空上面蒙着红绸,足足六十四抬。
:“女,女郎!”静墨一扭身,跑回院子中。
王靖之扬唇而笑道:“怎么办,你吓到静墨了。”
杨固尘面色依旧冷然,悠悠的道:“小姑子不知天高地厚,今日便叫她知道厉害。”
静墨面无血色,拉着杨毓往外院来。杨毓不明所以,静墨一向沉静,她怎么也想不到究竟生什么事,能让静墨这样慌张,连一句连贯的话也说不出口。
到了外院,王靖之与杨固尘已然下马,整整六十四抬箱笼,占据了院子的大半空间。始作俑者眼睛看也未看静墨一眼,径直走向杨毓,略微拱手行礼道:“固尘携带婚书上门求娶贵府静墨女郎。”
杨毓微微一怔,转眸看向门边恍若置身事外的王靖之,却得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杨固尘手臂一挥,一侧的下仆送上两只活雁,一匹野鹿。
这个时代,纳彩、问名、纳吉,若是男方能送上活雁,那是极为珍重女方的意思,而送上野鹿显示出男方不俗的武技,表示男方的可靠。
祺砚接过了活雁,在脸颊羞的通红的静墨耳边低低的道:“姐姐今日太得脸了,瞧瞧,活雁野鹿,整整六十四抬沉甸甸的聘礼!”
杨固尘眉心一蹙,冷声道:“双方谈婚论嫁之时,谁家的小姑子有迫不及待的在人前看着的?”
静墨微微一怔,她眸间染上水渍,眼看着眼泪就要流出来,一扭身道:“是,我这小姑子妇德欠缺,郎君请回吧!”说完,脚步慌乱的离去。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就连祺砚也知道静墨方才这句话的厉害,一吐舌,缩了回去。
杨毓哭笑不得的看着杨固尘,苦笑着道:“好好的喜事,偏要恼她。”
杨固尘似全不在意一般,道:“纳彩,便是提亲,既然有婚书在手,容不得她反驳。问名,便是合八字,我们俩都是身世飘零之人,送上活雁为礼,表示我的诚心,便也就过了。如此一来,纳吉也是不必的。”他自顾自的说着,一本正经,势在必得,全然由不得杨毓反驳。
杨毓一挑眉,索性就这样听着。
杨固尘接着道:“这纳征嘛。”他指指那野鹿和活雁道:“委禽奠雁,配以鹿皮。再加上足足六十四抬聘礼,表妹可满意?”
杨毓略一挑眉,笑着道:“聘礼不在多,有这份心思便足矣。”
杨固尘笑着道:“那便是请期了,下月十五,正好八月十五,乃是再好不过的日子,婚期就定在那日可好?”
杨毓小手一摊,耸耸肩道:“呃,你说好便好。”
杨固尘笑道:“好,我在瞿巷置办了一间三进三出的院子,虽小了些,也足够我们二人住下。”
杨毓笑着道:“所谓家之一字,有亲人在,便可称家,不在乎大小。”
杨固尘灿然一笑,道:“下月十五,我来迎亲。”
:“我确实并无异议,但,静墨呢?方才我可是听闻有个小姑子要退婚呢。”杨毓学着王靖之的模样,打算置身事外了。
杨固尘双唇一抿,双眼微微一眯,冷笑着道:“婚书在此,三媒六聘一样不少,便是压,我也要将她压上花轿。”扔下这么一句话,杨固尘一甩衣袖,决然而去。
杨毓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抹天晴色的背影,笑着道:“表兄逾凡脱俗了。”
王靖之缓缓的走了过来,牵起杨毓的小手,笑着道:“这几日帮固尘置办这些,未来见你,可念我了?”
杨毓眉梢一挑,眼波流转,媚意顿生,她转过身,双臂微微抬起,架在王靖之双肩上,王靖之身高七尺八寸,宽肩窄腰,杨毓需要微微踮起脚,才能以这样的姿势搂住他。
看着眼前这个淡雅如雾的人,第一次这般主动的搂着他,杨毓感受到,身前这人心跳在加快,很快,更快。
这个人,总爱轻佻的逗着她,这一次,换她来。
杨毓抿着唇,笑的更加美艳。
来往的下仆搬运着堆放的聘礼箱笼,不时出低低的笑声,王靖之如玉的脸庞微微泛红,连带着耳根处也泛着粉色,让人忍不住,忍不住想要靠的更近,更近。
杨毓这么想着,也就这样做了,她踮着脚尖,往前靠了过去,眸中的媚意更加浓重,有一种媚,它不是卖弄风情,不是风骚撩拨,这风情就融在血中,这风流就融在骨间。天生的媚骨,缓缓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情丝流淌出来。
王靖之呼吸渐渐重了,他猛然打横的抱起杨毓,杨毓双臂勾着他的脖颈,笑的得意。(。)
☆、第二百零一章 舍弃了她
王靖之双足轻轻一点,身子腾空跃起,他目视前方,双手不自觉的收拢着。
身子一起一落着,带着杨毓自窗户进了阁楼。
王靖之将杨毓安稳的放在软榻上,自己则坐在了另一侧,他面色已经不再泛红,依旧是以往的,清冷自持的模样,他转过头,看向杨毓,慢条斯理的道:“卿卿有话要问?”
杨毓就趴在软榻上,缓缓的伸出手臂,拄着头,漫不经心的道:“郎君有事要讲。”
王靖之微微挑眉,看着眼前这个魅惑无边的让他发狂的女郎,他暗自调理呼吸,小腹不自觉的收紧,道:“你先问。”
杨毓一嘟唇,表示她的不满,笑着道:“郎君有事瞒着阿毓。”
樱红的嘴唇,似乎是某种召唤,王靖之似着魔一般靠近杨毓,他伸出一只手掌,微凉的,手触到那张温热的脸,王靖之摩擦着,轻轻的,抚摸着她道:“再不许对别人这样。”
:“恩。”杨毓轻轻自唇边溢出这样一声。
王靖之眉头微微一蹙,道:“祖父,为我安排了一桩婚事。”
虽然早知道王靖之有事瞒着自己,却未想到是这一桩,她微微一怔,笑着问:“是哪家的女郎,有幸得到当朝司徒大人如此侧目?”杨毓这话中揶揄的,可是王靖之的祖父,王晞之。
王靖之眉心蹙的更紧,道:“郗氏。”
:“好好好。”一连赞了三声好,杨毓笑的更加魅惑了,她缓缓地道:“恭喜郎君,这样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可遇不可求唔唔唔。”
王靖之狠狠地吻上这张不肯服输的唇,将下面的话都掩埋,消磨殆尽。
杨毓猛然推开他,王靖之一怔,身子才站住,只听她语速不急不缓道:“阿毓倦矣,郎君请回。”人分明还是往日那个清艳女郎,却好似被冰包裹着一般,这短短的一句话,她仍不失礼数,然而,这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刻在眉间。
王靖之微微蹙眉,那双清亮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慢条斯理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杨毓,双眸亦是冰寒的,她竟然丝毫不容他解释,也并无半点不舍或是愤怒,王靖之心底不禁升起一丝怒气,他微微蠕动嘴唇,缓缓的道:“你从不曾信我。”他的声音如玉打冰凿。
杨毓理理如墨的乌鬓,依旧是不急不缓的,挑着眉道:“郎君今日来知会阿毓,家中安排的婚事,阿毓已知晓了。即便如此,郎君还要阿毓信君?”
王靖之抿着唇,手指不停的摩擦着右手上的指环,略一勾唇道:“你接受桓七的五车米粮,却拒绝我为你准备的院子。自始至终,你一直为自己留后路。”
杨毓抬眸看向他,依然是往日的模样,笑着道:“不过女儿家的小心思,难为郎君仍记得。”
王靖之道:“小心思?”他冷哼一声道:“我倒看你通透伶俐的很。”
这人就这样大言不惭的站在自己面前,平静无波的告知自己这消息,杨毓的愤怒,在胸口胡乱的撞击着。
她微微一笑,自榻上起身,依旧笑着道:“郎君这话说的有失偏颇,你一次次在众人面前,宣告我是你王司空的卿卿,便无一丝私心?”
:“遥想当日在南阳,羽弗慕曾下令为我做一顶黄金珠玉鸟笼,禁锢于我。而郎君今时今日所为,与那羽弗慕可有半点差别?”杨毓双目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说到这里,不由得伸手指向一边,身子也微微前倾。
王靖之从未见过杨毓如此疯狂的模样,他诧异于杨毓的聪慧,同时,也诧异着,自己竟然毫无反驳之力。
:“郎君一次次在众人面前宣告我是你的卿卿,你敢说,做这些的时候,没有一丝想要靠悠悠之口,将我禁锢在你身边的想法?阿毓明知这些,却没有点破,郎君就当阿毓是个愚妇?”
王靖之眉头略微一挑,面色逾发的难看。
杨毓扯着唇角,这个笑容,讥讽夹杂失望,让王靖之心间一痛,他看着眼前这个女郎,曾一闪而过的,那种只怕一转眼,杨毓便会消失的感觉,侵占着他的心头,他缓缓抬起手,抚上杨毓的侧颜,目光深邃,带着浓浓的寂寞,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的道:“我的阿毓,真是聪慧。”
杨毓略微摇摇头,苦笑着道:“我一点也不聪明,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你我身份高低相差太大,无论我如何争这名望,士族高低,无法因这微薄的名望而打破。就算明日阿毓便鲤跃龙门,依旧会有人置喙阿毓的出身,阿毓,永远也配不上你。”
杨毓笑着,任由王靖之抚摸她的侧脸,头略微偏向那骨节均匀的,微凉的手掌,用自己的脸颊去磨蹭它,感受着这份浓情。
王靖之冲着杨毓,微微勾起双唇,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贝齿,这灿然一笑,深深的刻在她的骨血中。
杨毓闭着眼,露出温情的笑容,道:“若有来生,阿毓还生做杨氏女,郎君还是王氏子,阿毓愿再与郎君相遇,只谈风月,再不交心。”
她说她后悔了!
王靖之一双薄唇,抿成一条线,他抚摸杨毓的手,略微有些颤抖,低声道:“你真心狠。”
杨毓张开那双流光双眸凝视他,略微踮起脚尖,温热的双唇触上那冰凉的薄唇,只那么一下,杨毓笑着道:“郎君走吧。”
王靖之的怒气缓缓的散发出来,他冷哼一声,一甩袖,决然而去。
杨毓蹙着眉,心里堵着,牙齿紧紧的咬着。这一幕,她早该想到。
这才是王靖之,深情是他,薄情亦是。
这一世,她分明已得到了许多,可此刻,她却觉得更加孤单,更加落寞。这股郁意盘旋着,始终不肯离去,就像冰寒的潭水,包裹着,挤压着她,令她浑身冰凉,喘息不得。
他要成婚了。
这个对她信誓旦旦的郎君,舍弃她了。
她恍然,方才反应过来这一切。
杨毓眼前一片漆黑,颓然的倒在榻上。
耳边隐约响起静墨与祺砚的呼喊声,眼前朦胧的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喉间一阵甜腥,一口血自唇间喷了出来。
☆、第二百零二章 不容欺辱
:“女郎!”
:“毓姐!”
几道高低不同的呼喊声响起,杨毓鼻间缭绕着淡淡的血腥味与熏香味混杂在一起。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桓秋容一双小鹿似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眸中含着泪光,面容上盛满了担忧,正跪坐在杨毓榻边。
一旁的医者释然的道:“杨家女郎急火攻心才吐了这口血,需好生调养一番,若不好生休养,恐落下病根。”
静墨低低的道:“现下可无事了?”
医者微微蹙着眉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这病起于郁结,郁结不除,怎能病愈?”
静墨转眸看了眼杨毓苍白的面色,拉拉医者的衣袖道:“医者前厅请。”。
看着杨毓醒来,桓秋容的眼泪反倒停不下来,一串串的落下来,呜咽的道:“是王靖之对么!是他将你气的吐血了,对么!”虽是问话,却带着浓浓的肯定。
杨毓微微摇摇头道:“我自来有梦魇的毛病,南来路上又生了大病,经历舟车劳顿,到了金陵也未好生休养,近日总觉得疲乏,这才吐了血。”
:“你骗我!”桓秋容咬着唇,恨意自眸间迸发出来,恨恨的道:“到了金陵已有两月,你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今日见了王靖之便吐了血,除却他,还有谁能惹你这般难过?”她顿了顿,條然起身道:“我要告诉七兄!看七兄不与他拼命!”
杨毓伸手一勾,拉住桓秋容衣角,柔声道:“今日之事不许同旁人言说!”
桓秋容身子一顿,转头道:“阿姐便任由人欺辱么!”
杨毓眉心蹙起,缓缓的摇摇头道:“我千挑万选之人,怎能白白拱手让人?”她收回拉扯桓秋容的手,双手抓着锦被,目光不知看向何方,缓缓的道:“我不招惹旁人,安生的待在自家,他们却一个一个的欺辱到我头上,好、好、好!”杨毓双眼微微一眯,咬了咬唇。
:“阿姐要做甚?”桓秋容见杨毓似乎面色好转,全然不见半点悲切,心下狐疑着,不由得问出了口。
杨毓笑着看向桓秋容道:“王公晞之为靖之安排了婚事,人三日后便到金陵相看。”
桓秋容大惊失色,坐回榻上:“竟有这等事?全金陵,不,全天下有谁不知阿姐与那王靖之是一对?王公竟这般安排,将阿姐置于何处?”
杨毓冷哼一声,全然的不屑,缓缓的道:“是啊,他将我置于何处?既他当我不存在,那我便叫他知晓,我杨氏可是能随意欺辱的!”
桓秋容微微蹙眉,担忧的道:“王公实在过矣,待到郗氏女郎到金陵之事传开,阿姐该如何自处?阿姐,王氏高门大阀,你。”
她的话没说完,杨毓知道,她想说,你用什么斗他?
杨毓扬唇而笑,缓缓的道:“他要让我沦为笑柄,我虽孑然一身,却断无受此欺辱的道理。”
桓秋容想起当日王凝之的落败,不由得笑了,抿着唇道:“阿姐多智,定能达成所愿,若需我桓家相助,阿容定不敢辞。”
杨毓扬唇而笑道:“的确需要。”二人在房中谈了许久,天色将暗时,桓秋容乘着自家马车,兴致勃勃的返回桓家。
次日一早,天色有些阴沉,一阵儿,一阵儿的飘起绵绵细雨。
杨毓指挥着家中下仆,将所有的翠涛自地窖中搬了出来。
正值盛夏,湖中的莲花开的正好,红的妖冶,白的似雪,粉的娇柔,再配上漂浮在水面上碧绿的莲叶,端的是一副好风景。
微风细雨拂过水面,泛起点点涟漪。细雨越来越大,雨滴坠入水面上太过急速,将满湖莲花砸的摇曳乱摆,水面逐渐升起一层朦胧的水雾,将这一幅美景染上一缕生动。
未到午时,刘伦、阮容、王冲果然上门了。
:“你家女郎在何处?”王冲舒朗的笑道。
只听静墨淡然的道:“女郎正在湖心水榭为三位烹茶。”
三人乘鹿车而来,并未淋湿。刘伦半眯着眼,突觉身上瘙痒,大喇喇的伸手进怀里,摸出了身上的跳蚤,他习惯性的用指甲将跳蚤捏死,而后顺手弹飞。
他打了个哈欠,挠了挠胸口处,慵懒的道:“昨日宿醉,正好饮茶清口,再尝美酒,岂不快哉。”他不禁露出不怎么整齐的牙齿一笑,眸光瞥向阮容与王冲,笑着道:“杨家女娃好玲珑的心思。”
阮容笑着道:“快去瞧瞧吧。”
三人相视一笑。
静墨细看这三人,王冲一袭银白锦袍,他面如冠玉,温润君子,一身清隽气度,让人有些移不开眼。阮容一身洗的泛白的青色粗绢衣裳,下身穿着灰白色犊鼻裤,行走之间大步流星,显得格外的洒脱。
她再看向一边的刘伦,不禁抿唇而笑。
刘伦大概四十岁上下,生的五短身材,容色实在不敢恭维。肤色粗糙略黑,塌鼻阔口,还有些麻子,这人一双眼虽总是半睁半闭着,带着疏懒,一身灰白色粗绢衣,衣襟随意的敞开着。
这三人中,若说最为显眼,却不是那俊美非凡,举止优雅的王冲,反而就是眼前这个衣冠不整,行为怪诞之人。
祺砚笑着道:“在北方时,常听闻竹林七贤的大名,今日就这般活脱脱站在面前,真让人不敢信。”祺砚生的秀美,虽七分容色二分生动一分灵秀,也是一可人。
阮容淡然的笑着道:“这小姑子真真欢脱可爱。”
祺砚秀眉一挑,脸上略有些惊喜,黠蹙的看着身侧的静墨道:“静墨姐姐,竹林七贤中的小阮公夸奖我欢脱可爱!”她似乎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小脸透粉。
静墨扬唇而笑,对阮容三人略施一礼道:“请三位随奴到湖心水榭。”
:“善!”王冲朗声一笑,整了整衣襟袖口,率先走了出去。
一行人穿过前院,转过种满木棉的中庭,沿着净雅的木质长廊,一条曲栏与湖心小榭遥相贯通,满池莲花浮水而生,烟雨朦胧中,带着丝缕冷香。
湖心水榭修的略长,屋顶是卷棚歇山式样,檐角地平轻巧;檐下玲珑挂落、柱间是微曲的鹅项靠椅。四面三面临水,外侧围着朦胧的帷帐,而帷帐下方并未固定,微风拂过,撩拨的帷帐翻飞,一抹青蓝色的背影,如同分花约柳,影影绰绰间叫人恍若能看见,又看不清楚。
一行人朝着那水榭走去,眼前的朦胧也越来越清晰。
只见煎茶二十四器齐整的摆放在竹制茶盘上,泥炉围火,烧着新炭。
杨毓衣袖挽起,露出一截素白的胳膊,眼见着缓火炙茶,茶饼散发出缕缕烟雾,溢出茶香。
杨毓微微抬头看了三人一眼,笑着道:“快坐。”而后,复将目光移到眼前的火炉上。
☆、第二百零三章 茶香雅意
三人微怔,而后纷纷落榻而坐。
王冲略微偏头,看着眼前这个炙茶女郎,心里有些异样,怎么说呢,就是痒痒的。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灼热。
阮容与刘伦倒是极为享受这耳听落雨,鼻间茶香的滋味,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杨毓。
火候正好,杨毓抿唇而笑,絮絮的道:“许久未煎茶,一时间也寻不到山水,便叫家仆去取了些江水来,虽不如山水清爽,倒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阮容出身世家,对烹茶之道还是略有涉猎的,他看着杨毓娴熟的手法,连薪火也把控的极致,不禁赞道:“弱冠离家,至今已有五载未见到如此高超的技艺,女郎的翁母教导真真严苛。”
杨毓扬唇笑道:“倒也不是,家母产下阿弟后,便去世了。阿翁身为武官,也不常在聊城家中,亦未续弦,我自小野的很呢。”
王冲有些不解,问道:“闻琴音,品辞藻,观茶艺,你可不像野大的,这些技艺可并非天赋异禀便可成事的,没有刻苦的训练,心性不佳,是万万不成的。”
杨毓将茶饼取了下来,放在一侧的纸囊中,以防茶香散了。这边手执火夹往泥炉里添炭火,又以炭挝碎炭,缓缓地,泥炉中的火烧的更旺。她将一盏茶壶放置火上,自水方取了江水缓缓倒入茶壶。
杨毓抿唇笑着道:“阿翁爱饮茶,阿母虽出身寒门,却烹的一手好茶。年幼之时,因阿翁时常带兵打仗不在家中,阿母便告诉我,只要烹好茶,阿翁便回家了。至此便一直随阿母学烹茶之道。”
:“直到阿母离世,阿翁军务也更加繁忙。我却记得阿母的话,若是将茶烹好,阿翁便能回家。不曾想,待我练好茶道,阿翁也回来了,却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她的语气柔和,没有丝毫波澜,就像在讲述别人的事,可字字句句却让人觉得窝心。
接着,杨毓不慌不忙的将炙烤好的茶饼掰开,取了合适的分量放进茶壶。江水一沸,抬手撇净浮沫,撒入盐花。
期间,对面的三人,就想观看真正的茶师烹茶一般,再无谈话,只默默的瞧着她的动作。如此繁复的茶道,她不急不缓的把控着每一个节奏,每一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一般,若未做过上百次,哪里能有这样的娴熟?
茶水三沸,杨毓扬唇而笑,早已准备好的漉水囊下放着盛茶汤的瓷盏。她自榻几上拿起一块绢帕垫着手,将茶壶里的茶汤沥到瓷盏中。
茶汤浓厚红亮,高高的流泻下来,热气融合茶香扑面而来。
茶渣扫入渣方,茶具放入涤方。
将瓷盏中的茶汤倒入茶杯中分给对面的三人。
静墨祺砚上前将火炉,渣方,涤方取走,四人终于开始品茶。
刘伦出身寒门,性情狂放惯了,平日里多饮酒,寻常都是饮清茶的,这次一见煎茶,心中有些好奇,他手执茶盏,竟然细细的品了起来。
另两人虽看过煎茶,却也未见过技艺如此娴熟的手法,更何况,这小姑子,生的又这么动人。王冲心中有些惊异,这女子真是秀外慧中,偏偏祖父以门第高低评论,让他心中有些为杨毓惋惜。
杨毓顺手放下衣袖,眼角却没有一丝错漏的将对面三人神情尽收眼底。
该是成功了的,她略放下心来。
:“如何?”杨毓言笑晏晏的瞧着刘伦。
刘伦面色有些复杂,缓缓的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
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这句话是引用自《道德经》的,他说,五色暗指五光十色的珠宝会令人眼盲,靡靡之音令人失聪,太过美味的佳肴会让人忘记寻常百姓的饭食。所以,圣人生活质朴,不求奢侈。欲海难填,追求欲,不禁不能感到满足,反而会丧失自我。
杨毓放下手上的茶盏,抿着唇,笑着道:“非也。”她略微一沉吟,缓缓的道:“刘公未免多思。”她目光看向落雨荷塘,接着道:“诸公可能不甚了解,当日在聊城,阿毓曾被今日的前燕文昌帝所掳,整整关了我七日后,阿毓终于见到文昌帝。”
三人面色徒然一变,这女郎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鲜卑人性恶如狼,被这样的人掳去,能全身而退?
杨毓扬唇而笑道:“阿毓一无强势的家族,二无缚鸡之力,无法脱身,无奈之下,阿毓唯有日(日)奏琴,望能获救,终被王司空救出了敌阵。”她扬唇而笑,似乎脱出回忆,道:“阿毓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羽弗慕,是在他的书房中。”她双臂展开,比划着道:“整整三面墙,全部分门别类,堆放着书籍经典。茶之一道,乃是我汉人先人所传,虽过程繁复,然,敢问刘公,此茶不香?比之往日的清茶如何?”
刘伦又抿了一口茶,略微点头道:“细酌慢饮之下,的确味更浓,水更清。”
杨毓笑着道:“这便对了,难不成,我汉人的文化,要因圣人一言,便不再传承?拱手让与那夺人家园的恶狼?”她看向阮容和王冲道:“若想日(日)这般饮茶,非得那些钟鸣鼎食的大家族才做得,我这般小门小户,也不过是因今日诸君首次登门,才想着慎重招待一番。”
王冲笑着摇摇头道:“恐怕女郎口中指的钟鸣鼎食的大家族,也不能****这般烹茶。”他转眸对刘伦与阮容道:“烹茶之道,除了技艺,还考教烹茶人的心性,周身的环境。无雅意禅心,可烹不出这样的好茶。”
刘伦听了进去,微微点头道:“偶尔为之,的确无过。”说着,他不自觉的又抿了一口茶。
心下不禁赞道,的确是非同凡响啊。刘伦这颗世外高人的心,有点被腐蚀了。
耳畔听着落雨之音,鼻间茶香缭绕,四人絮絮的聊着。
王冲笑着道:“若说风雅,这金陵城,除却阿毓,还真寻不出一人能与之比肩。”
阮容抿唇笑道:“便是你家的王司空,那位玉树兰芝的郎君也不能?”
:“他?”王冲笑着摇摇头道:“他可是谪仙,怎能算金陵城中之人?”这话说得酸味十足。
提起这人,杨毓没来由的心中一闷,眉心一蹙,脸上笑着赞同道:“的确如此。”
王冲说完这句,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接着道:“那竖子,自小便促狭的很,别瞧他一脸清心寡欲的模样,其实里面可是黑的呐。”(。)
☆、第二百零四章 谈经论典
阮容笑道:“哪有似你这般言说自家兄弟的。”
:“我这是至诚之言,便是他在此处,我也如是说。”王冲耸耸肩,又抿了一口茶,享受的不自觉的眯了眼。
刘伦笑道:“簪缨世家中相比较,也就那竖子还看得过眼。”
不说大晋,也不说整个江南地区,便是这金陵城,也是遍地的士族子弟,能在其中脱颖而出的,却是数的出来的。
刘伦这话说得狂妄?
的确。
那又如何?
他的确这样想,便这样说,顺其自然,毫不作伪。
杨毓微微一笑道:“王司空擅长谈论名理,滔滔不绝,志趣高雅,只听过一次他与樊公明清谈梦理,便可管窥全豹。”
阮容扬唇一笑,放下了饮尽的茶杯,缓缓地道:“得见女郎所著《琴赞》便知女郎腹有诗书,却不知,平日里喜爱何类书籍?”
杨毓略微一沉吟,坦诚的道:“说来惭愧,我自小性子野,家中也无人管教,六岁才启蒙的。”她想了想,接着道:“《老》、《庄》自然首位,《史记》也是常翻得,再次《左传》、《孙子兵法》这些,《水经》倒是极喜的一部。”杨毓掰着手指,絮絮的念着。等到反应过来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停下来,不再往下说。事实上还有许多,不过,话说到此处,已有些卖弄的嫌疑。
杨毓自己也有些诧异,自重生以来,一年多的时间竟然读了这么多书。
对面三人并未有一丝诧异,反而笑得很是高兴。
杨毓补了一句道:“也并非精通,不过通读下来而已。”
刘伦问道:“既读万卷书,自然心境不俗。女郎觉得季子如何?”
杨毓偏偏头,略一沉吟,笑着道:“刘公说得可是公子札?那位吴王寿梦第四子,封于延陵,后又封州来,为避王位“弃其室而耕”舜过山的?”
杨毓心中有些紧张。
刘伦面色惊喜,微微点头道:“正是此人。”
一边的阮容与王冲皆如是。
杨毓这才放下心来,刘伦虽豁达豪放,却也并非是什么人都交往的。方才他问一句“季子”,真真叫杨毓心中紧了紧。
只因,同是“季子”,却有两位名人这般称呼,一为杨毓方才所说的公子札。
另一位,便是苏秦,字“季子”,那位战国时期与张仪齐名的纵横家。
这一个名字问出来,杨毓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苏秦,幸亏她及时反应过来,生生的将话拐到公子札身上。
苏秦“一怒而天下惧,安居而天下息。”他游说六国,先后投靠秦国、赵国,却不受重视,而后在燕国得志。他眼光独到、权衡利弊、口舌如铁,字字珠玑,这些不容置喙。
然而,却不难看出,此人追名逐利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