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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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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让众人都听见了,桓家子要娶杨毓?
  自晋迁都金陵,以王氏为首。下有三大家族共治朝堂,桓氏,庾氏,谢氏。其中,桓氏与谢氏是真正手握兵权的名门望族。
  若是普通人,别说是嫁给他,就是给他做个奴婢,那也是福分啊!可叹那杨家阿毓早已许配人家,真真是可惜了。
  杨秀脸上同是不善,却向桓施一礼道:“桓家郎君,家姐早已许给卢家二郎,待三年孝期一满,就要过门做正妻主母的,阿秀在此替阿姐谢过七郎好意,良妾之位,还是留给别家绮姝,时辰已晚,郎君慢行。”杨秀虽是个八岁小儿,周身的气势也不容小觑。话语间对桓迨凡的良妾位颇为不屑。
  这是下逐客令了,桓迨凡并不气恼,一双点漆如墨的眸子转向一边的杨秀,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道:“小儿生的一双利牙。”说着,他摇摇头边走边笑道:“有趣有趣,真有趣啊,哈哈哈哈。”笑声落地,门口华丽的马车呼啸远去。
  随着桓七郎的离去,嘈杂的院子也逐渐静下来。这些人,本就是来看热闹的,事情尘埃落定又有谁会在这落魄的杨家多留呢?
  杨卢二公离去前毒蛇般的眼神杨毓看的清明,此时,她沉思片刻,抬头对身后的祺砚吩咐道:“去给小郎炖一碗百合薏米羹,消消湿气。”
  祺砚似乎想对杨毓说些什么,又忍了下来,俯身退去。
  杨秀此时脸上紧绷的表情才松散两分,抬头看向杨毓,迟疑的似乎想说什么,又踌躇着,没有开口,杨毓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摸摸他的头发,牵着他回到后院。
  二人走的极慢,极慢,略带寒意的秋风吹来,杨毓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杨秀皱皱眉:“阿姐,起风了,你该多加件衣裳。”
  杨毓满眼笑意的看了看杨秀,别有深意的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这风啊,又何尝停过,只是你从前没有发现而已。”
  杨秀拧拧剑眉,一张秀雅白净的小脸又凝重了几分:“阿姐是隐喻今日杨公和卢公的所作所为?”
  二人并肩踏入烧着银屑炭的暖阁,面对面的跪坐在地榻上,暖意袭来,人也不自觉的放松了。
  :“阿姐,你有何打算?为何不告诉我?”杨秀见没有得到回答,又追问道。
  杨毓浅饮了一口小几上备好的热茶,似乎是感到了舒服,眼睛眯了一眯,往日艳光袭人的一双明眸显得精光四射,良久,才放下茶杯,沉吟了一下,道:“阿秀,你觉得杨公为人如何?”
  杨秀皱皱眉,说道:“杨公虽然是聊城名士,不过为人贪图小利,爱占便宜,并不是个君子。”杨秀抬着头,眼中闪着光芒:“阿姐,我说的可对?”语气有些骄傲。
  杨毓欣慰的点点头:“秀儿很会看人。”先给予肯定,接着道:“但是有一点你忘记了,这样没有风度的人,为什么会被称为聊城名士呢?”
  杨秀略一思索,试探的说道:“他擅工于心计,利用人心,所以总能够不费吹灰之力,达到自己的目的。正因他的名声得来不易,这名声二字,也是他最珍惜的此乃他的弱点。”
  杨毓满意的点头:“阿秀夙慧,能举一反三,且有远见。阿秀再说说卢公。”
  杨秀摇摇头,踌躇的道:“卢公是阿翁好友,先前两家也多有来往,只觉得卢公很是和蔼,可是自从阿翁去往前线,今日再见,总觉得他有些不同了。”
  杨毓见杨秀确实说不出,提示道:“卢公此人,从前是范阳卢氏的支系,与我们家也是门当户对,所以阿翁才会将我许给卢家二郎,年前时,阿翁离家远征,随后卢家出事了,卢家大郎犯了命案,本来若是杀个平民也没什么,大不了花些银钱总能压下来,可是他竟然失手杀了聊城城主的五郎。。。”
  杨毓不想杨秀成为一个死读书的呆子,也不想他学那些大名士太过洒脱不羁,而是希望他能够成为一个正直善良,却也懂得圆滑处世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立于朝堂。
  在循循善诱下,杨秀恍然大悟,拍手道:“对对对!阿姐说的对,卢家大郎失手杀了城主最疼爱的五郎,城主气愤不已,上报范阳卢氏,范阳卢氏族长不愿插手此事,索性将卢公一家逐出族谱了,卢家大郎也被城主判了秋后处斩,算来,也就是这几月了。。。”
  杨毓微笑着看着他,给杨秀倒了一杯茶,自己也饮了起来:“接着说。”
  杨秀挠挠脑袋,为难的看着杨毓:“还有什么啊~~”尾音拉的老长,有些撒娇的意味。
  杨毓一双美眸含着笑意,叹口气,是不是逼的太急了?
  接着道:“阿秀说的很对,卢家大郎是嫡长子,自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卢家大郎偏偏杀了府君爱子,刑期将至,他会怎么办?”

  ☆、第五章 割舍

  杨秀恍然大悟,眼中精光一闪:“救大郎!”杨秀接着皱眉,喃喃自语道:“可是怎么救呢?卢公,杨公。。。。。。”杨秀略微沉吟片刻,低声道:“难道他们想把杨家钱财送给驻守在聊城的裴将军?还是。。。”杨秀偷偷看了美艳绝尘的姐姐,心间一惊,已经不敢再想。
  杨秀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声音有些颤抖:“怪不得,怪不得卢公想尽快迎娶阿姐,他是想将杨家家财献给贵人,甚至,还可能出卖阿姐!让贵人出手救大郎一救,想出这主意的,就是杨公!”杨秀摇摇头,望着杨毓似笑非笑的神情。喃喃的,气愤的,双拳紧握道:“他们二人想要侵吞我家家财,甚至想要将阿姐送人,这,这,这何其荒诞!”杨秀眼圈有些红,猛地一把攥住杨毓洁白如玉的皓腕,抽泣的道:“阿翁尸骨未寒啊!他们怎能如此!怎能如此对待阿姐!他们就没有良心吗!”
  杨秀的手小小的,暖暖的,根根手指如葱白般细长,又因着自小随父习武,虎口和指末处有些薄茧,此刻他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腕,虽有些疼,却让杨毓感到无比心安,多好啊,自己还活着,弟弟也活着,活着多好。
  杨毓没有挣脱杨秀的小手,另一只手轻柔的抚着杨秀拉着自己的小手,轻声道:“阿姐知道,阿秀失望了,震惊了,心疼阿姐了,阿姐都知道,但是啊,阿秀。”杨毓强忍着想哭的感觉,抿抿唇将那酸酸的感觉强压下去,声音却有些颤抖:“但是啊,我们无法避免他人的觊觎,当今这乱世,没了阿翁,谁又会为我们撑腰呢?”
  杨秀深深的叹口气,小脸上强扯出一抹不太好看的笑:“阿姐,阿姐,阿秀会长大的,阿秀是男人,阿秀要入朝堂,要做大官,一定会为阿姐撑腰的!”
  杨毓欣慰的点点头,随即又摇头,将杨秀扯进怀里,紧紧的抱着:“阿秀都十岁了,,阿姐等着你长大,为阿姐撑腰。”
  杨秀脸红红的,没有挣扎。
  杨毓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诉说般念叨着:“可是,阿姐更希望你能平安长大就好了。”
  这辈子,不用再被杨公一家捧杀,不用再替他家郎君背黑锅,不用被浪荡子杀死在街头。她也不用嫁入卢家,不用被卢家二郎三番两次的送给他人亵玩,最终落得个自绝的下场。
  杨秀一动不动的任由杨毓将他搂在怀里。心也潮哄哄的,心里像是堵着一块大石般,无处宣泄。
  :“今生阿姐定要好好的,将阿秀培养成才,你说好吗?”
  杨秀闷闷的点点头,虽不知杨毓说的话什么意思,却深切的感觉到那剜心剔骨的痛,小小的身躯抑制不住的颤抖道:“阿姐放心,阿秀会好好读书,一定要出人头地!”
  门口响起一个悦耳的少女声音,软糯中带着清灵道:“女郎,小郎,百合薏米羹做得了!”
  杨毓轻轻的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泪痕,杨秀也正襟而坐,两人默契的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般,依旧面对面的坐着。
  :“进来吧。”杨毓碎玉般的声音响起,门口的人轻轻的推开房门,只见祺砚与静墨走了进来。
  :“女郎,秋日虽寒,也不能将暖阁烧的太旺,否则出门会更易着凉的。”刚刚归府的静墨一边说,一边将鎏金碗分别递给二人。
  杨毓点点头,满意的道:“静墨这次的事情办的好,拿着吧。”说着从宽袖中拿出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递给静墨。
  静墨与祺砚,杨毓母亲在世时为她挑选的贴身侍婢,三人自小一块长大,静墨性情沉静,办事妥帖,祺砚好动,却也是忠心耿耿的,不然,前世杨毓落魄到谷底之时,二人也不会无悔相随。
  静墨很是高兴,双手接过。她知道女郎从来对待下人都很大方,光是这精致的荷包拿到金陵都可得一个小金稞子,更何况这荷包里还有赏赐呢。
  一边的祺砚微红的秀脸喜滋滋的对静墨拱手道:“恭喜静墨姐姐得到女郎赏识了。”接着对杨毓道:“女郎,您当真卖掉了聊城的所有田产铺子?”
  杨毓微微点头:“自然。”
  祺砚一听,心中很是诧异,这一二个月以来女郎的变化太大了,从潜移默化的转移财产,到接到郎主死讯的安然处之,到今日灵堂的伶牙俐齿,再到散尽家财的妥善安排,连自己都看不清她了,仿佛从小一起长大的女郎突然变得沉稳,大气。俏脸微红:“杨府是将门,主母在世时凭借雷厉手段,为杨府挣得金山银山,女郎!您散尽千金易,再想挣得千金可就不易了。难道你就不心疼?”
  忠仆直言,她听得懂。杨毓小口小口的吃着鎏金碗中熬制极为软糯香甜的百合薏米羹,优雅的放下调羹,:“若是无法守住,而成为他人眼中的肥羊,倒不如造福百姓。杨府的财富太过,不是我和小郎能够守住的。”
  思忖一瞬,接着对静墨道:“我交代的事可都准备好了?”
  静墨点头,眼中有一丝迟疑道:“女郎,南街那地方虽三教九流,奴却寻到一处极风雅的小院。”
  杨毓抿唇而笑,若不搬去那贱地,谁会相信她真的散尽家财?
  祺砚微微一笑,灿如春花:“女郎几日前叫奴去将金器秘密打成金叶子,藏于箱笼隔层,也是为了今日之举?女郎真是聪慧!”
  静墨微笑道:“女郎真真神算,如今乱世,聊城的铺子和田产卖掉,在益阳和南车郡足够置办殷实的产业,女郎没看到,那益阳的景色极美,南车郡民风淳朴,若以后女郎有机会去看,便知静墨所言了。”说着不由兴奋的脸红红的,并将购置的产业契书尽数拿给杨毓过目。
  :“阿姐这是。。。”杨秀不明所以的看着杨毓。
  杨毓微笑得意道:“所谓狡兔三窟,聊城繁荣,日后胡兵定要大肆劫掠此地,这里的产业留也留不住,而益阳和南车郡,虽然偏远些,但是收成丰厚,民风极美,最适合在此乱世购置,以后不论如何田地,我们俩总有退路了。”说着杨毓略有些得意笑笑。
  :“这祖宅,是留不得了,阿秀,我们要搬家了,以后可能没有杨府如此好的房子住了,你怕不怕?”
  杨秀抿唇笑道:“只要有阿姐,阿秀都不怕。”
  杨毓抬眼有些恋恋不舍的环顾雅致的暖阁中一器一物,咬咬唇对静墨和祺砚道:“明日辰时,召集府中所有奴仆和总管,到前厅。”
  :“是。”二人伏身应下,退出暖阁。

  ☆、第六章 檀郎?谪仙!

  杨毓并不是舍不得万贯家财,这是她的家啊!
  有她的父亲,母亲,小弟,一起哭过笑过,吵过闹过,一起度过数十年的家。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一砖一瓦,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溢满了回忆,代表着她的依靠,她的外壳。
  从此以后,她不能再哭,因为已经没有人能够抚慰她。
  从此以后,她要坚韧无比,因为她还有人要保护。
  杨毓放下手中的鎏金碗,起身,微笑的对杨秀道:“阿秀,阿姐觉得有些闷,你好生休息,阿姐出去逛逛。”
  杨秀知晓杨毓心中的悲哀,乖巧的点头。
  杨毓又是温暖的笑笑,烛光中,玉脸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没有丝毫的瑕疵,只眉心那一点殷红的朱砂痣,连耳垂都圆润可爱,眼中再没有白日里的锋芒,变得和暖,也包裹着许多说不出的悲哀。徐步出门,杨毓闭着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又是流光溢彩的美丽:“静墨,给我一壶翠涛,我要在梧桐苑的小亭独酌。”
  祺砚想要制止,刚要说话,静墨扯住了她的衣袖,祺砚回头,正看见静墨拧着眉缓缓的摇头。
  静墨应声答道:“祺砚先陪着女郎慢慢的去梧桐苑,奴婢先去叫人准备。”
  杨毓颔首同意,缓缓的向梧桐苑走去,静墨垂着头,转身招呼几个小婢。
  初秋,杨家花园中的各色菊花开的正好,因着母亲爱菊成痴,父亲一掷千金为母亲购得满园形态各异,姿容万千的菊花。
  白天风雨肆虐过的天空,显得清明澄澈,一轮明月散发出淡淡的银色的光辉,映照着满园的菊花,美的不可方物。
  杨毓徐步行于其间,心间隐隐作痛,手指不自觉的拂过一株开的清朗的白鸥逐波,柔弱的不堪秋风的花瓣上散发着洁白的光芒,杨毓突然想起母亲在世时常说,“白鸥逐波,最是醉人心扉,只一朵便足以言明秋色了”。
  杨毓微笑着对身后的祺砚吩咐道:“这株白鸥逐波不能卖的,待会把它搬去我的卧房,我要带它一起走。”
  祺砚笑意盈盈的道:“主母最爱这白鸥逐波了,女郎原先不是喜牡丹花儿吗?怎么想起它了?”
  杨毓微笑,映着月辉的侧脸也覆着淡淡的光:“都言牡丹真国色,谁知秋菊傲骨香?”
  祺砚听不大懂,却觉得女郎的话都是对的,秋菊最美了。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小脑袋不自觉的点头。
  二人转过两个门庭,绕过从苍山引来的活水湖,来到了梧桐苑,一个琉璃顶白玉柱的精美凉亭,四周轻纱帷帐,杨毓提步进亭,脚下的木屐敲打着白玉地面,咔哒,咔哒的声音极为悦耳,亭中早有生好的暖炉,烧着一篓十片金叶子的银屑炭,暖烘烘的,又没有烟尘,隔着轻纱隐约看得到梧桐苑里的景致。
  杨毓自斟自饮,静墨祺砚侍候在侧。
  :“女郎,翠涛性烈,莫要贪杯伤身啊。”静墨轻声提醒道。
  杨毓三杯下腹,已有些醉意,眼波如烟,蒙着雾气般,美目流转,映着眼下的美人痣,风情万千,玉指捏着小巧的暖玉杯,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滚过咽喉,使人脸颊升起一丝暖意,桓七郎不可一世的眼神,却在杨毓眼前一闪而过,她恨恨的啐了一口,咬牙道:“这病瘦郎君,专揭人之短,太也可恨!”说着努力的摇摇头,先把这将自己比作妖姬、妓女的可恨之人忘掉。
  祺砚静墨二人相视一笑,罢了,罢了,毕竟郎主刚刚故去,女郎再沉稳经事,也才十四岁啊!二人静候再旁,不再多言。
  :“静墨,祺砚,将我的七弦琴和宝剑取来,我要弹琴、舞剑。”杨毓发髻有些松散,索性直接扯掉头上的发饰,乌发如墨垂在胸前,显得少了几分妖媚,多了几分清明。
  :“是。”二人俯身行礼,退去。
  微醺的酡红映衬着杨毓的脸颊,一个黑影闪过墙头,赫然矗立在苑中金黄的梧桐树上,杨毓虽有些醉酒,却灵敏的感觉到了来自树梢的视线。登时眼光一黯,心中百转千回。
  是谁的人?
  杨公?
  卢公?
  亦或,盗贼?
  杨毓后背有些细细的汗,晚风一吹,遍体生寒。暗自将刚刚扯掉的发簪,握于掌心,藏在宽大的袖口中。
  :“杨氏阿毓?”语调清空高远,声音如同玉打冰凿般,让人不禁为之一颤,树梢上的黑影眼神淡漠,声音如同月影华晨般清冷优雅。
  杨毓理理发丝,肥庾的小足踏着高齿木屐,咔哒,咔哒的来到树下,行云流水,举止优雅,没有丝毫迟疑,对树上人盈盈一拜:“不知君子是哪家郎君,怎会在此时路过杨家庭院?”
  礼貌而疏远。
  树上人勾起唇角,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脚下毫不迟疑的自树梢翩然而下。
  淡雅如雾的月光笼罩着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金黄的叶片上斑驳的驳落着月光的华彩,只见一个宛若惊鸿的少年笔直的站在树下,一袭华研的月色长衫,一条远山色丝带松松的束着乌黑的秀发,只那样站着,就如同画中仙,让人不敢细看。
  杨毓被这样光彩灼人的少年灼伤了眼眸一般,只看了一眼,条件反射似的将衣袖掩住半边眼睛。
  少年向前踱了两步,声音清冷,又带着玩味,唇角一扬:“杨氏阿毓,为何不看我?”
  杨毓衣袖掩面,声音如碎玉般清灵,带着些怯怯的意味:“唯恐这一对俗眼,浊了郎君仙人之姿。”这话说的风雅极了,让少年有些诧异。
  传说中杨将军的女儿鲜衣怒马,艳丽张扬,甚是不羁,也被外人传为骄纵任性,今日一见竟是如此风雅的女子,如何让人不意外?
  少年更觉得好笑,声音却陡然变得冷峻,周身的气息也凌厉几分:“抬起头来。”
  杨毓感觉到了对方刻意释放出了威压,手微微一抖,遮着面容的衣袖却没有拿下来。
  :“放下衣袖。”少年的声音变得绵软了几分,带着一丝的诱惑,让人没有丝毫抗拒的能力。
  晚风清冷,拂过杨毓的每个毛孔,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个颤,缓缓的,缓缓的,素色衣袖放弃了替主人遮掩眼眸。
  梧桐树下长身而立的少年,生生的撞进了杨毓的眼里。

  ☆、第七章 散财(1)

  那眼角含着一丝风情,那鼻畔携着一分清冷,那唇角勾着一点薄情,便叫人堪堪的无法移开目光。
  乌黑的秀发如同上品绸缎被远山色的丝带束在脑后,圆润的耳垂边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调皮的拂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的眉头不宽不窄,刚好的令人舒心的距离,眉梢微微上扬。那双眼,眼窝很深,目光深邃的望不到底,眼中似有万千光芒,能直射到人的心窝里。高挺的鼻梁下一双薄唇边,勾着一抹狷狂的、任性的浅笑。虽着普通的素袍,却令人觉得超凡脱俗,清高志远,仿若坠入凡尘的谪仙。
  杨毓微微有些愣住,樱红的唇里缓缓溢出:“玉树兰芝。譬如谪仙。”
  少年含着笑,步履优雅至极,周身的雍荣闲雅,从容不迫的气度,让杨毓不禁心间突突。
  他缓缓的走近杨毓,杨毓的心便随着他的步子,咚咚、一步,咚咚、两步,咚咚、三步。
  直到两人的距离只有两步,少年停下脚步,细细的端详着杨毓的脸,似乎在考量,在质疑,半晌,薄唇中吐露芳香的青盐味:“女郎目光灼灼似贼也。”
  杨毓现已知晓来人并不是盗贼,惴惴不安的心也放下几分,她低敛蛾眉,清艳中带着羞涩:“如此檀郎,即已见了,何不观个够?”说着眼光更是紧盯着他,心中却已经笑得几乎忍俊不禁。
  少年再看向杨毓,原本清冷的眼神中多了一分和暖,不禁扬唇,粲然一笑。
  这一笑,杨毓心间停跳,又是一愣。
  少年却毫不迟疑,一个漂亮的旋身,离开院落,带起一阵金黄的落叶。
  杨毓缓缓的踱着步子,思量着此人,身份,来意,心下有了一丝的清明,她并不是个急智的人,很多事情要有时间细细思量才能明白。
  :“女郎,怎么不再亭子中等候?”祺砚静墨一人抱琴,一人捧剑姗姗而来,祺砚俏脸微红接着道:“女郎,外面风凉,快回亭中。”
  杨毓摇摇头:“算了,叫辇来,回去歇着吧。”
  静墨有些奇怪的道:“女郎不抚琴舞剑了?”
  杨毓慵懒的道:“已没了抚琴的心境,又何必搅了这良辰美景?”她的唇角化开了悠长的笑意,是他?
  清晨的阳光透过浆纸木窗,来往的脚步声,窃窃私语声,一个,两个,三个,让整个杨府变得逐渐嘈杂起来,人间的烟火味,缭绕在鼻间,令人心间和暖。
  :“女郎,起榻了吗?”门外响起静墨的声音。
  :“起了。”杨毓起身,跪坐在榻边,等着众人的服侍。
  木门应声而开,四个年纪尚幼的奴婢跟在静墨,祺砚身后捧着青盐,花露,绸巾等物,几人分工明确、有条不紊的为杨毓修容,洁面,上装,忙活了足有半个时辰,几人才退去。
  杨毓敛襟起身,容色有些严肃,双手藏在宽大的袖中,暗自握紧秀拳,深呼一口气,对身边的静墨吩咐道:“静墨,叫阿秀在房中念书,不必出来。”接着转头对祺砚道:“戚老板可来了?”
  祺砚点点头,有些担忧。
  杨毓满意的点点头,指指身边的金丝楠木匣子道:“将戚老板带到前厅,房契地契在匣子里,叫所有府中奴仆前厅听话。”
  二人相视一眼,暗自蹙眉:“是。”
  杨毓眼神果决,唇角勾起一抹释然,或可以说轻松的微笑,独自来到前厅。
  没有了悲秋感怀,没有了眷恋不舍,唇边的苦笑,也逐渐掩去。摇曳着腰身,似媚似幻。
  杨毓来到前厅时,已有大半奴仆等候一旁,他们蹙着眉,各自低着头,等待着杨毓的吩咐。
  杨毓似乎没有觉察到一丝一毫的紧张,优雅万分的跪坐在榻上,细品着手中的香茗。
  不一会,厅中满是杨府的奴仆,静墨来到杨毓身边,俯身行礼:“女郎,府中奴仆七十五人,管事十二,总管二,已尽数候在一旁。”
  :“嗯。”杨毓满意的点点头。
  :“祺砚,去将府门大开!”杨毓放下手中紫砂茶杯,声音有些清冷。
  静墨领命,前去将府门打开,谁知,府门前早已聚集许多人,人群中有百姓,有士人,有兵将,纷纷候在一旁。
  :“这,这。。。”祺砚有些迟疑的回头看向杨毓,杨毓不着痕迹的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在意。
  祺砚见状,视若未见般,将两扇红木大门大开,回到杨毓身侧。
  门边一个暗紫衣角飘进杨毓的眼中,步伐稳健的进入前厅,面如冠玉,长须美髯的中年男子,只是一双鞋,却一黑一白,恁的可笑。
  晋有一律:“侩卖者皆当着巾白帖额,题所侩者及姓名,一足着白履,一足着黑履。”不仅是晋对商人有此律,汉律:贾人勿得锦绣,乘骑马。北魏:工商皂吏不染清流。由此可见,商人低微,由来已久。
  即便是杨毓这样落魄的世家女,也是不愿行商贾事的。
  此人正是买下杨府府邸和田地的聊城首富戚老板,听闻戚老板身世成迷,生意做得极大、极广,人脉手段更是一流,几天前静墨放出口风要卖屋,戚老板马上遣人前来,说定价格便就等着今日交纳房契了。
  院子中是戚老板带来的五十车米和绢纱,满满的堆了一院子。威风堂堂,让人看着眼晕。
  :“戚老板。”杨毓起身行礼,不亲不疏,却让人感觉随意自在。
  戚老板拱手回礼道:“见过女郎。”
  二人分榻而坐,戚老板捋捋须髯,微笑道:“女郎为何不要黄金,却要用米、绢纱交换?”
  杨毓眼光流转,微笑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行军最需要的不是米而是黄金?再说。。。”说着不经意般道:“现在聊城周边的城镇,粮价已经涨到三片金叶一斗米,再过些时日,恐怕就不止了。”
  杨毓挑挑眉,状似自言自语般悠悠的道:“哎,也不知胡人哪日会踏足聊城。”她抿唇而笑道:“戚公,现下聊城卖房卖地的多,买的却极少,戚公这买卖不会亏了吧?”
  戚老板神色微微一顿,眼中探究着杨毓,半晌,他扬声笑道:“女郎多虑了,戚某人从不做亏本的生意。”
  杨毓抿唇一笑,举起茶杯:“那小女就安心了。”说着戚老板也举杯,二人略踫了一下杯,相视而笑。放下茶杯,杨毓自祺砚手中,拿过沉甸甸的木匣道:“戚公所要都在这里,请戚公过目。”
  戚老板抚抚美髯,接过木匣道:“女郎行止有度,胸有绸缪。”他又笑了笑,接着道:“戚某信得过女郎,便不多打扰,明日,戚某来收屋。”说着拱手一礼,杨毓重新起身拜别。
  见戚老板走远,杨毓眸光微敛,声音清冷带着几分豪气道:“府中众仆听令!”气势骤然而起。
  :“请女郎示下!”众奴仆跪地,额头触底。

  ☆、第八章 散财(2)

  杨毓抿抿唇,深吸一口气,道:“胡人侵我河山,郎主亡于阵前,不日,我杨家将要南迁金陵,愿意同去者,一人五匹绢、五斗米。愿意离开杨府,自寻出路者,一人十匹绢、十斗米,去静墨处拿回卖身契,各奔前程。剩下的米和绢尽数充作军资!”
  此言一出,府门外的人群嗡嗡的响起议论声,一个青年郎君怒目而视,几步踏进府门,直冲进了院子,手指杨毓道:“杨氏阿毓,你怎可如此!生逢乱世,南迁金陵,无钱财傍身,你要如何生存?”
  杨毓眸光微闪,此人正是她的未婚夫婿,卢家二郎,卢柬。
  杨毓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很快就掩去:“钱财,阿堵物也!”接着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清脆的道:“卢家二郎乃是聊城青年才俊,何不静候一旁为阿毓指点一二?”
  :“指点?”卢柬原本温润的脸上那双眼却显得阴翳,神情也有些惊异。
  杨毓小声对府中奴仆吩咐着,几人领命而去,不消一刻,十几个奴仆将杨府库房中的米粮,布匹,堆放在府门口,那小山似的财物晃得众人眼热不已。
  杨毓眯眯眼睛,指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软塌榻几,扬声对卢柬道:“秋老虎秋老虎,这天气竟比夏日还炎热。郎君何必立在这太阳下?便随我到一边饮茶歇息吧。”声音有些少女调皮的意味。说着,杨毓缓缓的,慵懒的起身,小巧的玉足踏着木屐,悄无声息,又让人无法转移目光,摇曳着不盈一握的纤腰,来到卢柬身边,敷上他的耳朵,呵气如兰道:“郎君,原本这些可都是阿毓的嫁妆,难道郎君不想看看阿毓败去了多少?”说着掩唇一笑。她便是要这人眼看着这些财物被她败光。
  卢柬只觉得有一股热流涌进四肢百骸,抬眼望了望杨毓清艳的容颜,抿唇一笑,愣愣的点着头。
  面对重逢的夫君,杨毓看着他不过十七岁的脸庞,心底消减的恨意,逐渐涌上心头。
  杨毓掩唇笑的更加花枝乱颤,俯身行礼:“那就多谢郎君了。”说着,卢柬失魂落魄般来到那软榻,施施然坐了下来。他浅饮香茗,目光却追随着那逐渐变少的财物,卢柬的额头浮现出细密的汗,直到最后,汗如雨下,面色苍白。
  杨毓颔首,低低的笑了起来,她眼波流转,如婉风涌动,声音带着少女独有的软糯道:“郎君,是那财物好看,还是阿毓好看?”
  杨毓自小对卢柬便亲厚,却从未施展过这样魅惑风情,卢柬的脸颊微微泛起红云,那双带着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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