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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1-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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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兄弟问王局长是何人,昨天也听褚韶华闻太太说过这位局长。褚韶华道,“就是王公子醉酒开车,宋太太才遭了横祸。王公子是警察局王局长的侄子。”
  王大力道,“真是造孽。”
  王二力对宋舅妈没有半点同情,道,“这也是自己命短,旁人有什么法子。”
  过来送请柬的是位眉目清秀的年轻人,十八九岁的年纪,生得一脸机伶相,笑着将请柬与一份厚礼送上,道,“我们局长在国际饭店定了牡丹厅,褚小姐一定要来赏光。”
  “王局长太客气了。我受之有愧。”
  “哪里,我们局长说多赖褚小姐仗义相助,必要当面亲自谢褚小姐。”
  褚韶华接了请柬,大红烫金请柬,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哪家办喜事哪。不过,想来王局长如今官场平安。褚韶华客气几句,收了王局长的礼,也不忘给了这年轻人份小礼物。这是商行准备的,当时服装展示会剩下的,里面有糖果、香水,都是高档货。
  年轻人谢过,客气告辞。
  褚韶华打电话问闻知秋有没有收到王局长的请柬,闻知秋道,“晚上我同市长一起过去,你早些过来市政,咱们一起走。”
  褚韶华考虑到闻知秋已经是张市长的跟班,她不好再做跟班的跟班,“这不太方便,我自己过去就行。”
  闻知秋道,“你打辆车过来,到时与我们一起去就行。”
  张市长对褚韶华印象不错,先时便觉着褚韶华是个有眼力的姑娘,后来褚韶华重金捐助慈善,张市长便认为,闻秘书长眼光果然不错。如今褚韶华过来,张市长道,“褚小姐与我们同乘就是。”
  褚韶华笑,“我就担心打扰市长。”
  “都下班了,没什么打扰的。”
  如此,闻知秋坐副驾,褚韶华和张市长在后排,张市长一把年纪,有这么位青春貌美的小姐陪着,说一说近来上海趣闻,也颇得乐趣。
  张市长没直接问褚韶华闻知秋的婚期,主要是知道褚韶华近来颇有丧事。张市长只是着重赞了一回闻秘书长的人品以及褚韶华的才干眼光。
  褚韶华还是第一次到国际饭店,她平时请客多是在华懋饭店,国际饭店更多的是外国人与明星政客,装潢也更加富丽堂皇。
  头顶流苏型的水晶灯仿佛天上银河,脚下黑白相间的意大利瓷砖典雅大方,来往皆衣香鬓影、当代名流,引路的男女服务生眉目清秀,态度恭敬。王局长在大厅等侯亲迎,双手握住张市长的手,亲热的仿佛失散多年的嫡亲兄弟,“张市长,张大哥,赶紧的,咱们上楼。”
  大家亲亲热热上楼,牡丹厅里已诸事咸备,褚韶华以为这次宴会怕要客人不少,不想只有他们三位。王局长请张市长上坐,彼此一番推辞后,张市长方坐了。王局长又与闻知秋握手,称闻知秋为闻兄弟,然后才正色道,“这位必是褚小姐,我钦慕小姐久矣。一会儿我必要敬褚小姐一杯,没有小姐深明大义,我王某人怕早叫小人害死了。”
  褚韶华连忙道,“您真是过誉了,王局长您吉人自有天助,我也只是顺应天时罢了。”还着一双妙目只管往张市长那里看去,话里话外将张市长比做上海的“天”,张市长笑意更深。王局长也暗道褚韶华会说话。
  王局长哈哈笑着请大家坐了,服务生开始上菜。
  王局长其貌不扬,既没有张市长的斯文,也没有闻知秋的儒雅,但其豪爽绝对远胜二人,酒菜齐备,王局长不必服务生服侍,悉数打发出去,亲自为张市长斟酒,自己连饮三盏,张市长苦笑,“我这把年纪,酒量委实不成,我就随意了。”
  王局长连饮满满三高脚杯的洋酒,一亮杯底,“市长您随便就好。”
  闻知秋、褚韶华不必王局长劝饮,二人也不过陪在张市长身边罢了。褚韶华向来会照顾人,很有眼力用公筷将每次美食放到张市长面前餐盘,有些不认识的,褚韶华还会问一问,态度坦然大方。因各个饭店的招牌菜不一样,菜色各有讲究,王局长对这些如数家珍,很细心解答,气氛一时大好。
  褚韶华第一次见识到政客的冷酷,就是在这次的饭局。
  王局长叙过感激,大家说些闲事,王局长就问起张市长家的公子来,王局长道,“那天见张兄弟,真真人品出众。我有一小女,容貌尚可,市长若瞧得上,说给张兄弟如何?”
  张市长笑,“张老弟家的千金,自是百里挑一,只是小犬已经成婚,如今儿女都有了。”
  “这怕什么,给张兄弟做小就是。”王局长浑不在意,仿佛给女儿结下的不是终身之托,更在意的自是他的政治鸳盟。褚韶华瞳仁一瞬间的收缩,把闺女给人做小,多是没钱人家这么干,王局长在上海如此权势,为了巴结张市长,竟能做出把闺女给张公子做小之事。
  张市长哈哈一笑,“那再给小犬叫兄弟可就不合适的,咱们便是正经亲家。”
  王局长立刻改口,举杯道,“是是是,张大哥,亲家,咱们得吃一杯。”
  闻知秋给褚韶华递个眼神,褚韶华与闻知秋一起举杯,闻知秋道,“今日我和韶华见证公子小姐大喜,我们敬市长局长一杯。”
  自清帝逊位,国家立宪,宪法规定一夫一妻,再没有二房妾室之事。哪怕当今陋习,不少老派人或是权贵之家仍是妻妾成群,但在法律上是不承认妾室的。褚韶华心中极厌恶张王之流,面儿上却是一派明快,“是啊,适逢两家大喜,遥祝二位新人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张市长王局长都是一派喜悦满意模样。
  灯影交错间,席间气氛愈发热络,转眼间,张市长与王局长已亲若一人。
  ——
  难得晴空。
  徐探长请王家兄弟边走边说,日影将人影拉长,王家兄弟颇有些忐忑,毕竟是捕快,不知道这人找他们何事。春风拂动春樱,花瓣簌簌而落,沾人衣襟。徐探长在一处钢桥边停下,他指了桥下侧一处隐蔽的地方,道,“令母就是在此地溺水而亡。”
  王家兄弟脸色微变,徐探长顺桥而下,绕过几丛萧萧叶声的夹竹桃,那里有几个浅浅脚印,有些模糊,徐探长望一眼道,“这应是昨天的脚印了,这个人的脚码数在四零,年纪不超过三十五岁。”捡起一个烟头给王家兄弟看,“抽的是老刀牌烟,不是特别好的烟,但也说不上坏,家境普通。”
  徐探长随手把烟头抛到河水中,浮沉几下,转眼消失不见。
  徐探长拿出一包香烟,三人叶脉青青的夹竹桃畔抽烟,徐探长道,“我平时的职业就是经手探查各类案件,以前在国外学的专业也是这个,如今算是学有所用。褚小姐是城中名人,她的亲人遭黑手溺亡,这件案子便是我接手,最终成为我职业生涯中不多见的悬案。”
  王大力猛的吸了口香烟,一支刚刚点燃的烟烧进大半截,他随手一掐,道,“徐探长你有话不妨直说。”
  “我与闻知秋认识多年。”徐探长问,“你们认识闻知秋么?”
  兄弟二人没否认,徐探长继续道,“不知道这些话应不应该跟你们讲,我在英国读书时认识的闻知秋,我的专业是刑侦方向的法医学,他在剑桥大学求学。我们的家境都不富裕,有两年的时间一起在外合租一间公寓,可以节省花销。他真是个天才。”
  “他打过很多工,在外国人的饭店洗过盘子,拉小提琴挣面包。那时候英国的汽车也很少,他的专业是经济学,我亲眼见他晚上看机械相关的书,有一天,他买了半车旧零件,自己组装了一辆汽车。你们不了解那种难度,就是真正机械专业的学生,恐怕也没几个有他这样的本事。”徐探长声音悠远漫长,仿佛带着王家兄弟回到了那个记忆中艰难又灿烂的留学时光。
  “我们住在一起,我的专业极有趣味性,曾到当地社区警察做助理实习,相处久了,彼此尽管非常忙,也会说到彼此专业上的事。他不懂医学,却听我讲过许多案件,包括我们专业的公共课,他也听过几节。上海具有侦探素质的人中,他是其中一个。”徐探长道,“当时,褚小姐夜晚未归,程辉打电话给知秋。就是他带着程辉找到这里,他由当时留在这里的脚印判断出,褚小姐落水,然后,出一人一千块大洋的价格,组织苏州河上的船工打捞。”
  “天色未明,令母、令妹、令妹夫三人的尸身,便是由此地下游捞出。”徐探修长的左手在水面虚虚一划,“闻知秋当即兑现诺言,捞人船只每位千块大洋。直待天明,都没找到褚小姐,待第二天九点钟左右,黄浦江那里有青帮帮众传来消息,褚小姐被人从黄浦江捞出。因褚小姐还活着,知秋给了两千大洋为酬谢。”
  王家兄弟听到此处,颇是感动。闻知秋出此巨资救人捞尸,就是他们王家的恩人。
  徐探长牵动唇角,“如果没有两件我始终不能从逻辑上解释,我几乎相信令亲是受了褚小姐牵连,被歹人袭击,溺水而亡。”
  不必王家兄弟问,徐探长已道,“我立志不放过一个恶人,这是我的职业理想,所以,恕我直言。第一件,知秋是我旧友,他有着侦探素质,能通过这里的脚印推测出有人落水,遂不惜重金捞人。我不能理解的是,破坏此处现场的也是他。是他踩坏了这里的脚印。”
  “第二件,我是公共租界的探长,我与他是旧交,当他的女友出事,他第一个找的不是我,而是隔壁法租界的探长。法租界探长不能越权行事,所以,我直待第二天才接到消息,过来接管这出恶性杀人案件。可惜我失去第一手资料,一切凭褚小姐口述当场之事,除了褚小姐的话,并无旁证。”
  王大力脸色暗沉,王二力沉不住气的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此人话里话外明明是对闻知秋有所怀疑,如果是朋友,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徐探长幽声道,“褚小姐曾被人买凶刺杀,我在这条线索进行过细致调查,并没有异常。如果我查不出异常,那么,便是真的没有异常。我曾经经手过一个案件,一家男主人自天台跌落,女主人哭到昏厥,他们是有名的恩爱夫妻。但是,在发丧时有一位女郎自称是男主人的外室,并肯定男主人必是被谋杀。我接手此案后,发现这家公子是震旦大学的化学专业毕业,天台的栏杆有被浓酸腐蚀的痕迹,后经审问方知,恩爱夫妻背后,男主人早有外室子,并要让外室子认祖归宗,夫妻多有争吵,公子不忿,因父亲有在天台赏月的习惯,腐蚀了栏杆,父亲就此坠亡。”
  “世上很少不能侦破的案件,因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远远高于买凶杀人。”金乌西垂,落日余晕染红粼粼河水,晚风带来一丝寒意,徐探长的声音冷酷如春寒回溯,“褚小姐说,凶手先后将王太太、褚奶奶推落入水,当褚先生落水时,她伸手抓住褚先生,手由此被褚先生抓伤,二人一起被凶手推入河中。”
  “我设想一个场景,那天,他们四人喝了一坛两斤绍黄,一坛两斤汾酒,褚小姐依醉酒之名令车夫停车,随即打发车夫离开。褚小姐的酒量寻常,王太太褚奶奶都是乡下女流,喝酒的机会应该不多,那么,她们的酒量除非天赋异禀,不然,不会超过经常在外应酬的褚小姐。褚小姐已有计划在身,她站在这里,桥上虽有路灯,这里却是桥下,且有密密的夹竹桃遮挡视线,这是难得的视觉死角。”
  “当时刚出正月,上海的夜晚还很冷,时间在九点左右,除了晚上出来应酬的人,路上行人稀少,电车也已停运。就在这里,阴天,连月亮都没有的晚上,河水无声无息的流淌。先是王太太,其后是褚奶奶,褚先生因是男人,酒量略大,或者他还有神智,在杀手行凶之际,在他落入河水之际,他陡然抓住凶手的手,他抓的太急太紧,凶手被他抓伤,甚至,凶手力气不及他,一时不防,被他拽入河中。”徐探长浑身散发着肃杀冷意,他伸出一只手,仿佛在重演那夜惊魂,“这里过了多久,大约一个多小时,有一位具有侦探素质与侦探知识的先生带人找到这里。那位先生是个极聪明的人,他能从那天褚小姐的行程找到这里,幸运的是,这里留下了案发现场的脚印,这位先生推断出了落水真相,然后,这位先生立刻装作无意的将现场破坏迨尽,花重金在水里寻人。”
  “这位先生与这租界的探长,也就是本人,有着极厚的交情。他了解我,知道我必不会徇私,所以,他没有找我。他找的是法租界的探长先生,那位探长先生是青帮头把交椅,徒子徒孙遍天下。既有助于打捞寻人,也能阻止案件立刻由我们巡捕房接手。因为,这位先生对凶手有着极深的眷顾,不论凶手是生是死,他都不愿意凶手背上恶名。”
  徐探长话音刚落,王大力钵大的拳头便狠狠砸在徐探长脸上,徐探长敏捷的后退两步,仍是被王大力拳锋扫过,撞上身后夹竹桃丛,枝叶折断。徐探长笑着拭去唇角血迹,王大力眼中蹿火,怒问,“你凭什么这样说!”
  “我没有证据,这是我的推测。”徐探长平静至极。
  王二力逼上前一步,恶狠狠的盯住徐探长,“你没证据,就能乱编排我表妹!我表妹为什么要害自己亲人!她这样一个弱女子!”
  “第一次刺杀褚小姐的两个匪徒,其中一个就是被褚小姐开枪打死。她仅限于知道怎么开枪,先前未开过一枪。如果她感觉到极大危机,她会毫不犹豫扣下扳机。”徐探长牵动唇角伤处,疼的微微皱眉,扣手揩去唇边血迹,“恕我直言,就是两位这样的壮年男子,也不一定有她的胆量。”
  “据我所知,她与自己的亲人关系并不好。据我所知,令母令妹令妹夫颇是贪婪。”徐探长站直,望向兄弟二人,“想必你们也知道褚小姐曾将四十万大洋捐给慈善机构的事,她当然不会为钱杀人。你们当然可以不信我的话,如果你们想知道真相,那么,今晚回家问褚小姐一句,她可敢以自己亲生女儿起誓,她没有对自己的亲人下手!”
  “如果她敢,就算我徐真冤枉了她,我必将三跪九叩,在褚小姐面前负荆请罪!”
  夜风刮过,徐探长掷地有声的誓诺放下,远处汽笛长鸣,电车铃叮叮铛铛的自桥上驶过,夕阳彻底的隐入地平线,黑暗扑天盖地来临。


第190章 巨浪之十四
  没有来到上海前,褚韶华不只一次的听人说起过上海的美丽与繁华。当她真正踏上这片生机勃发的土地,如同来到最适宜自己生长的土壤,褚韶华平生志向得以在这块土地施展,成长。
  在这个相信汗水的地方,她终于能一展才干。
  她是这么喜欢这个可以让理想肆意生长的城市。
  今日,褚韶华才算见识到这座有“东方巴黎”之称的城市的另一面。权力的媾和是这样的赤果不带半点遮掩,而她,是为权力媾和的见证与举杯人。
  当她千伶百俐的说出那些吉祥祝福话,心中未尝没有不适之感。
  待宴会结束,褚韶华原是要跟着闻知秋送张市长回家,因王局长与张市长刚做了姻亲,王局长主动送张市长,张市长无有不允,令闻知秋褚韶华自便。
  张市长略有醉意,斯文面孔微带酡红,几缕发丝垂落额际的遮去原本的严谨,张市长拍拍闻知秋的肩,给心腹鼓劲,“加油啊,小伙子。”
  闻知秋体贴细致的扶张市长上车,看王局长张市长同车远去,张局长的手下那位眉眼清秀的年轻人请闻知秋褚韶华上车,送他二人回家。闻知秋望一眼月色,道,“你们自便,我和褚小姐想走一走。”
  诸人闻弦歌知雅意,自不会勉强,人家恋人说不定还有别的约会。
  走出灯火辉煌的国际饭店,闻知秋与褚韶华漫步在植满樱花树的步行道,夜晚的路灯下,春樱的美丽朦胧不清,偶一阵夜风拂过,便有无数花瓣委地。
  闻知秋的声音是淡淡的轻柔,说出的话却无比冷酷,“很多人的人生,就像这柔弱花瓣,经不起一阵微风。”
  褚韶华侧头望向闻知秋,闻知秋轻挽住她的手,问,“是不是很不习惯?”
  褚韶华生意场上如何练达,官场仍是稚嫩的,“你经常,嗯,这样?”
  “什么样?”闻知秋眼中浮起些许笑意,“看人做交易,还是与人做交易?”
  “都有?”
  闻知秋道,“与你们经商没什么不同,各行各业都一样。”
  “别把各行各业都拉下水。”褚韶华道,“我经商也不这样。”
  “你拉来的每一个新客商,必然是以前别家的经销商。你这里的料子多卖一尺,便有人少卖一尺。你进一步,便有人差你一步。”闻知秋道,“商界联姻更不稀奇。”
  “王局长那也叫——”联姻?分明就是把闺女送给人糟蹋。
  “关外胡大帅为了巩固与蒙古诸部关系,一样把闺女嫁给蒙古王爷的傻儿子。”闻知秋随口便是褚韶华不知道的新闻。
  褚韶华想到那位颇具绅士风度、有怜香惜玉美名的胡少帅,不禁无言。
  闻知秋道,“这就是成年人的生活。”
  这就是成年人的生活,并不完全是为了争强争胜,有时,只是需要活下去,不愿被微不足道的一阵小风吹落枝头而已。
  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与同类战斗撕杀,或胜,或败,此生不息,战斗不止。
  褚韶华默默行了一段路,方道,“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我也不想。”闻知秋握住她的手,“我确信我的人格还算干净。不论我坐在哪个位子,我尽了心,也尽了力,纵有些内疚之事,非不为,是力有不逮。”
  褚韶华想到什么,莞尔一笑,如月破云,光华满天。褚韶华问,“你家人是不是都这么喜欢自吹。”
  “哪里是自吹,我这是事实陈述。”闻知秋学着王二力的口吻,“我这妹妹,倘是个男儿身,若生在前清,怕是状元都考出来了。”
  褚韶华又是一阵笑。
  两人走了一不短的一段路,这样的饭局,并不是来吃东西,虽然褚韶华借照顾张市长的机会吃了不少,还是与闻知秋在路边小店一人吃了一碗清汤馄饨。
  闻知秋叫车送褚韶华回家。
  经过苏州河的外白渡桥时,褚韶华鬼使神差的看了眼苏州河的河水。月色下仍是一片漆黑,偶有渔船上一二盏灯火明灭。
  两人到家的时间并不晚,闻知秋让出租车在外等侯,他送褚韶华进去。
  二人迈入客厅时就觉气氛不对,王家兄弟面对客厅落立玻璃门坐着,面前两杯茶水,未动分毫,看茶水未有水气氤氲,应是早已冷却。
  褚韶华的视线自王家兄弟脸上移开,刘嫂子从厨房出来,朝王家兄弟那里使了个眼色,褚韶华道,“刘嫂子,你先回房休息吧。”
  刘嫂子上前接了褚韶华手里的包,给她挂到衣架上,轻手轻脚的回了房。
  闻知秋想缓和气氛,褚韶华已道,“表哥们怎么了,可是有事?”
  王二力望向王大力,王大力向来直来直往,他道,“今天有个徐探长找到我们,他说,如果你问心无愧,请你以萱儿的名义发誓,你没动家里人下过手。如果你敢发,他过来三跪九叩,给你赔罪。”
  褚韶华瞳仁瞬间收缩,不动声色的问,“你们要我发誓?”
  王大力大眼直视褚韶华的眼睛,道,“问心无愧,发个誓又如何?若我们冤了你,我也叩头赔礼!”
  褚韶华站在灯光通明的客厅,什么都没说。闻知秋却觉着褚韶华仿佛孤独一人置身悬崖孤岸,她的眼睛看向王家兄弟,神思却不知飘到何处。一时忧伤悲痛,一时恨意深重,这两种不同的气质最终化作一种悍然的决绝,如同出鞘利剑,一旦靠近,必为之所伤。
  褚韶华想,这些人知道什么呢?他们来到上海,她供吃供喝,凡事无有半分不妥,这些人凭什么站在她的家里质问她!
  王氏兄弟的脸色愈发深沉,褚韶华浑身冷冽,闻知秋站在褚韶华面前,对王氏兄弟道,“这件事,不妨问我。徐真肯定与你们说,我是第一次发现案发现场的人,也是我破坏了现场,对不对?”
  王大力“腾”的站起来,伸手去拨闻知秋,冷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问你!我就要韶华一句话!”
  闻知秋手腕巧妙一扫,拍开王大力的手。
  “你要我什么话?”褚韶华终于开口,却发现声音喑哑,闻知秋推着褚韶华往外走,“我与两位表兄说。”
  褚韶华一把推开闻知秋,“我的事干嘛要你说!”
  “凭我是你的未婚夫!”闻知秋突然一声怒吼,转而与王家兄弟道,“二位的母亲来上海,吃住皆在韶华这里!不过四五天,衣裳便做了数百大洋!韶华对她,没有半点亏待!你二位来到上海,韶华待你们如何,你们心下有数!如今因着别人几句挑拨,你们就要质问自己的表妹,还要让她用自己的骨肉发下毒誓!我想问一句,你们两位如何张得开这个嘴!”
  闻知秋冷声道,“这是韶华的家,我不希望在这里谈这个问题,也不希望当着她的面说这件事!因为我知道体谅她,我心疼她!你们呢?”
  王氏兄弟原本满心愤懑,被闻知秋一顿数落,心中渐生愧意。王二力别开头道,“还得请你体谅我们,母亲的事,我们一定要弄清楚。”
  闻知秋道,“那就与我走,我会告诉你们!”
  王氏兄弟与闻知秋往外走,褚韶华脚步微移,闻知秋立刻怒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刘嫂!看好你家小姐,敢叫她出门一步,明天我打断你的腿!”
  被吼出门的刘嫂子吓的浑身一哆嗦,连忙上前扶住褚韶华。褚韶华颇是不忿,闻知秋不理她,带王氏兄弟出门。
  闻知秋一路将王氏兄弟带到自己家,闻太太骤然见王家兄弟,刚要打招呼,闻知秋已经将母亲的话打断,“我有事与他们说,妈你不必忙。”
  闻知秋直接上楼,三人在书房说话。
  闻知秋没有任何寒暄,直接道,“想来,徐真已经同你们说的够多了。”拉开书桌抽屉,闻知秋取出一张照片给王氏兄弟,那张照片上是个小小女孩,只是几点黑点染污了照片。
  王家兄弟见到这照片都有不解,闻知秋问,“不知二位可认识这个孩子?”
  王二力道,“这是我家闺女,怎么了?”
  “这是令母带来的,与韶华说是她的女儿,那个叫萱姐儿的孩子。”闻知秋一句话,王家兄弟皆色变。闻知秋继续道,“令母打探韶华的房产、收入,以及在上海的产业。”
  纵是疑心母亲之死,兄弟二人都不禁因母亲做的这些事羞愧,王二力道,“母亲怎么会……”
  “看到这张照片上面的污渍了吗?韶华一眼就看出这不是她的骨肉,她当时吐了血,以为自己的孩子出了事。她心思缜密,未曾当场发作,然后听到令母接下来的‘计划’。”闻知秋不客气道,“韶华承诺将娘家人都接到上海,令母决定要让这个孩子充为萱姐儿,这样就能跟着令妹令妹夫一家来上海享福。以后让这个孩子嫁给令妹的儿子,姑舅做亲。他们商量后,决定搅黄韶华的亲事,因为,只有韶华没有儿子,那么按照你们老家的规矩,以后家业自然要侄子承继。那天我过去拜望岳家人,令妹夫对我说,想娶韶华要四十万在洋的聘礼。”
  “韶华试探他们,说要一同回家乡接孩子。令母更有良策,打算只要韶华一回老家立刻一幅迷药送她,远远卖到山沟里去,然后,他们就能到上海接收韶华的产业,这些钱,够他们三辈子花的。”闻知秋道,“我也有女儿,我不会用我的女儿发誓!但,若我所说的有一字虚言,便叫我这一支无后而终。”
  闻知秋冷静的问,“换做两位,两位要怎么做?恭恭敬敬的把他们送回老家,然后让他们一辈子用那个孩子的名义勒索韶华。韶华当然可以不受勒索,孩子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但,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王大力双拳紧握,两眼通红,哽咽的说不出话。
  “因为什么?因为有人要拿我的骨肉勒索我,因为有人要算计我,打算把我一剂药药晕卖到他处,我就要对这人不客气。这是不是不善良?”闻知秋淡淡反问,“你们不因有这样的母亲而羞愧吗?”
  闻知秋一句话,便问的王家兄弟满脸愧色。
  闻知秋讥诮道,“当然,也得有人说,人家就是想了想,什么都没来得及实施,怎么就遭了恶报?如果你们二位遇到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可以等这种人实施后再寻补救之法,那你们二位肯定是比我善良的。但是,韶华不会冒这样的风险,她不会拿孩子冒险,更不会拿自己冒险。”
  “她的嫡亲兄长那幅模样,她一直拿你们当她的亲兄长一样,你们这样伤她的心。”闻知秋不掩指责,“你们当然可以说,那是你们的骨肉血亲,你们这一生只有这一个母亲。母亲再不好,小时候养你们长大,她再不堪,在外面弄来的东西也有一口是喂到你们嘴里的。恕我问一句,那么,令母这些年伤过的人呢?害过的人呢?算他们倒霉?那么,你们今天就不该来指责别人,行恶的人,早晚会遇到她不可招惹之人!如果你们知道母亲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不管好她?当然,你们可以说没留意,没留心,她自己来的。你们自己都管不好自己的母亲,来这里责怪别人?”
  “你们有什么立场,责怪别人怎么没顺着你们母亲的意思叫你们母亲害了性命,还是没顺她意让她得些钱财,没让她像吸血虫一样附在别人身上吸血!”闻知秋冷冷道,“我自己的人出事,我从不怪别人,怪也怪自己没把他教好!”
  “你们母亲养你们长大,韶华对你们是不是全无好处?她这样的热心肠,最恨不劳而获、心肠恶毒之人,你们在家乡,有没有与她守望互助?你们来上海,她有没有尽心帮忙,你们以为段浩那样的小老板来到上海,无人帮忙引荐便真的能如鱼得水?潘家当然有帮忙,这里面有没有韶华穿针引线,她看的是谁的面子,难道是段浩的面子?他的面子有这么大!”闻知秋道,“她是看你们的面子,这是看不见的人情交易,她这里帮段浩一把,以后段浩自然会对你们重用!”
  “你们让她颜面全无,让她一番心血化作笑话。当然,这都是为了你们的母亲、妹妹、妹夫,如果你们觉得值,那应该是很值得的。”闻知秋望向王家兄弟复杂矛盾的神色,淡淡道,“我希望再过二十年,你们仍会作这般想。”


第191章 巨浪之十五
  如果没有见过闻知秋言辞如刀、巧言令辩,那么,可能你还不了解这位秘书长的脾气。
  王家兄弟无地自容。
  闻知秋说的桩桩件件,纵闻知秋不拿自己发誓,王家兄弟一听,就知道这是母亲能做出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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