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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1-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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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玻璃房。
  龙泉窑的青瓷花盆中,兰花拖出长长的花梗,雪白的花瓣如同白色的蝴蝶,开的灿烂。陡然一阵大笑,打破琉璃房中的安静,席肇方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免得在女士面前洒出咖啡不雅。
  褚韶华也是唇角弯起,“我就随便一问,闻先生那脸就拉的跟驴脸似的,弄的我都没敢跟他打听一下田家的情况。”
  席肇方笑,“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管来问我。老闻向来要面子的紧,何况是当着褚小姐。”
  “我也没什么要打听的了,反正这原该是你们的事。”褚韶华道,“席先生若是消息灵通,应该知道我两次去陆家给陆老太太请安,陆家都托辞未见,可见那高僧给我‘近之不祥’的批语已经传到陆老太太跟前去了。真是想也想不到的良机!”
  褚韶华感慨中犹带了三分可惜,可惜这样的一锅诱人的肉汤,自己是连肉带汤,半点儿都沾不上,最多只是在锅边儿闻闻味儿罢了。褚韶华收敛心境,与席肇方道,“其实,算命也是半个月以前的事了,现在才来找席先生,我就是得确认,那位发愿重建宝华寺的大师,到底是不是受人指使?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一定与田家有关系。除了田四,没人恨我恨到近之不祥的地步。虽然我与这位小姐素不相识,而且,在我的逻辑里,田四恨也该恨那个死活不肯娶她的人才对。”
  “这位难以令人理解的小姐,如今已经是陆老太太的座上宾,深得陆老太太喜爱,陆老太太去宝华大师那里听禅讲法,都是这位小姐相陪了。”褚韶华道,“可见,在投其所好这上面,田家与席先生想到了一处去。真不知谁给田家出此计策,真是高明。”
  “我相信褚小姐来我这里,不是来称赞田家的。”
  “那倒不是,以往我总觉着这真是一家子蠢货,每次见他家人都倒足胃口。他家突然这样高明起来,真是令我精神百倍。”褚韶华神采弈弈,“再高明的计划,一旦有蠢才来败笔,就不好了。以前我听褚总说,先时田家的军火出了问题,陆督军已打算将一部分军火生意别付别家。这回,我有个主意,可让田家名誉扫地,军火生意从此彻底与田家再不相干。”
  席肇方眼神陡然一沉,褚韶华眸如鹰隼,“看来,不必我说,席先生已经想到了。”
  “把那位大师的面目揭露出来,的确可以让幕后的田家名誉扫地。不过,这不是小事,扫的也不只是田家的面子。”席肇方道。
  “那又如何?一块肥肉,想从别人嘴里夺出来,还怕得罪人?除非是天上掉的馅饼,这样的不得罪人,可有这样的事么?”褚韶华目光灼灼,轻声道,“要是我,非但要把这位大师干掉,还要接过重建宝华寺的事,陆老太太最是信佛,有大师之事扫兴,对于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没有比建一座庙更能让她开心的了。”
  “此事若是能成,定有褚小姐一份。”
  褚韶华摇头,“我无甚投入,受之有愧。倒是席先生动手时,别忘了知会我一声,我还有一份厚礼要送给田家。”
  席肇方挑眉。
  褚韶华呷口茶,淡淡将茶盏往桌上一放,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北方人,更重礼数。”


第164章 知秋与老闻
  转眼临近新年,当此年节,褚韶华与褚亭没少参加年下酒会。既有纺织行业的茶会,又有洋行业的舞会,还有譬如相熟的席家的酒会。
  席氏家族的酒会的地点在席家祖宅,这一次,褚韶华并没有做褚亭的女伴,而是闻知秋的女伴。闻知秋也受邀参加,实际上,闻知秋是陪市长过来。市长直接与闻秘书长道,“小闻也带女朋友去,我可是听说小闻你近来红鸾星动,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能入你眼。”
  闻知秋笑,“市长这样说,我就带她去了。”
  褚韶华的相貌气质,便是市长见了也不禁心下赞了声好,尤其是脱了外面的雪白长款呢料抖篷,交给一畔的听差,闻知秋直接倒吸口冷气。褚韶华里面穿是的件无袖黑绸长裙,极简单的款式,只是有一点叠起的小荡领,但褚韶华那修长标志的身材,雪白的胳膊,冷艳的面庞,令她整个人比身上所佩的那一套钻石首饰都要更加光芒四射。
  褚韶华即便参加酒会,从来都是低调保守打扮,如今这一身,闻知秋颇有些生理不适。好在,闻先生也见过大阵仗,打趣道,“我都要为你倾倒了。”
  褚韶华挑眉,“都要?”
  “已经。”闻知秋示意褚韶华挽住自己胳膊。市长夫人上了年纪,对年轻女子只剩欣赏,也说,“小闻好眼光。”
  褚韶华谦逊,“您过奖了。”
  褚韶华跟着闻知秋,先是见过主人家,闻知秋介绍褚韶华都是说,“这是我的女朋友,褚小姐。”
  席肇方的大哥席肇端礼貌的与褚韶华握手,“早听老二说起过褚小姐,先时忙于冗务,一直不得见。褚小姐优秀出众,我看还在老二所言之上。”
  “您过誉,能得见席先生您,是今年最好的新年礼。”褚韶华微微躬身,握住席肇端的手。
  席肇端道,“以后闲了,只管过来。”
  席肇端能抽出时间与褚韶华说这两句,已是另眼相待。
  闻知秋褚韶华又与席肇方打招呼,然后,转身见到田家兄弟与田四。褚韶华说从未与田四见过,这话其实不够客观,当日胡少帅来泸,在先施公司的舞会与陆家舞会,褚韶华都见过田四,只是彼此没打过招呼罢了。这一次,是两人的正式见面。
  四目相对时,褚韶华的笑意愈发深了些,褚韶华听闻过闻知秋原配妻子上海名媛的声色,听说那是一位极出众的小姐,众星捧月,交友广泛。不过,这位四小姐么,相貌与智慧一般平平无奇。不要说与褚韶华这等艳光逼人的相比,把她算在中等里也是勉强,纵有一种江南女子的温婉和顺,也无甚出众之处。
  连个子都矮褚韶华大半个头,褚韶华居高临下的瞥田四一点,只是听到闻知秋的介绍时微一颌首罢了。
  田家兄弟早与褚韶华撕破脸的,根本没理褚韶华。田四倒是一幅亲近这态,伸出手道,“你好,褚小姐,我听说过你。”
  褚韶华扫一眼田四伸出的那只手,与闻知秋道,“知秋,你先聊着,我去与马先生马太太打个招呼。”
  闻知秋向来拿褚韶华的性子没法,点头,“好,去吧。”
  褚韶华移步离去,田四看向闻知秋的眼神中露出丝丝委屈,闻知秋客气宽慰一二,“韶华还有些误会。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马先生马太太见到褚韶华也很高兴,褚韶华在任何场合都对他们极为尊敬客气,何况,褚韶华如今另涉洋行业,显然已非池中物。马太太挽住褚韶华的手,笑道,“许先生刚刚还说,如今上海是江山代有人才出,韶华你这样出众的美人,他竟是不认得?来,我为你们引荐,这是陆督军麾下红人,许先生。”
  褚韶华不掩惊容,“我听闻先生是军旅中人,一直以为您会是峥嵘凛冽的模样,没想竟是这般温雅如玉,翩翩风度,倒不似军旅之人,更似文士。”
  “哎哟,看来褚小姐对许先生是仰慕已久了。”边儿上就有人打趣。
  “自然。今年许先生的寿酒,我还去吃了,只是不得一见。”褚韶华落落大方,自我介绍,“您好,许先生,我姓褚,上韶下华,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许先生正经年纪不算老,今年不过四十有五,那一等的眉眼温润,气度不凡,纵闻知秋也差的远。许先生与褚韶华握了握手,道,“听褚小姐的口音,不似上海人。”
  “我老家是北直隶府,去年来的上海,初来上海时多亏老板娘收留,现在做商行生意糊口。”褚韶华看向马太太,亲呢之情溢于言表。
  “褚小姐还在先施公司工作过?”另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公子问。
  “自然,我从北京到上海,就是听说这里女子也能工作,特意来讨生活。公子是……”
  “我是陆三。”陆三伸出手。
  褚韶华心下就有数了,与陆三只是一触即分,微微一笑,“久闻三公子大名。”
  “褚小姐也听说过我?”
  “那是,三公子的名头,上海滩谁没听说过。”褚韶华眉眼带俏,快人快语。
  闻知秋端着杯香槟过来,递给褚韶华,褚韶华慢呷一口,轻轻挽住闻知秋的手臂,听闻知秋与诸人寒暄。难得闻知秋与每个人都打过招呼,还把褚韶华“闻知秋女朋友”的身份介绍了个清楚。褚韶华就在闻知秋身边含笑听着闻知秋说话,一时,闻知秋又带褚韶华去认识了些别的朋友。
  褚韶华见到一位极为俊美的男士,悄悄同闻知秋道,“那位先生你认识吗?”
  “认识,汪先生。”
  “哪位汪先生?”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汪先生。”
  褚韶华大为赞叹,“诗写的痛快,人竟是这般的天人之姿。你为我引荐一二。”瞥眼见闻知秋脸已是醋了半截,褚韶华胳膊轻轻撞他一下,“那我毛遂自荐了!”
  闻知秋望着汪先生那边儿片刻,忽地一笑,悄与褚韶华道,“看到汪先生身边那位太太没?那是汪太太,惯爱吃醋的,你可别太热情,让汪太太不悦。”
  “看你们倒像一家子醋坛。”俩人小声打趣,闻知秋带褚韶华过去打招呼。
  那位汪先生远望已是如月皎皎,近看更是令人目眩神迷,光彩照人,绝非凡品。褚韶华笑,“早就听闻过汪先生的诗,我都说近代诗中,最痛快的除了谭壮飞的‘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就是汪先生的‘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了。”
  然后,褚韶华又极为诚恳的对貌不惊人的汪太太道,“英雄人物背后,想可知嫂子担过的心,受过的苦,我敬佩先生的豪情壮志,更敬佩嫂子的无私付出。”
  汪氏夫妇并非宴会中的热门人物,过来攀谈也并不多,闻知秋是市府要员,汪太太虽面貌寻常,却是极擅言谈交际,短短数言便令人心生好感,一看便知是极聪明人物。四人相谈甚欢,只是闻知秋未多聊,有别的朋友过来,又带褚韶华过去寒暄了。
  教育司秦秘书并不是重要人物,褚韶华猜闻知秋是不想与汪氏夫妇多谈,只是看闻知秋一眼,暂未多言。秦秘书与褚韶华以往便见过,算半个相识,秦秘书和沈经理在一处,见到两人过来便低声打趣,“就等着吃你们的喜酒了。”
  闻知秋笑,“我也盼着哪。”
  “我和闻先生还年轻,不急着结婚。”褚韶华笑。
  “韶华你年轻是真的,我可是不年轻了。”闻知秋一幅很急着结婚的模样,逗的秦沈二人直笑。秦秘书与闻知秋素有交情,闻言也道,“我族中一位堂兄,和知秋一样的年纪,去年长子成亲,今年就做爷爷了。”
  褚韶华直笑,“那以后不能叫闻先生了,得叫老闻。”
  听到“老闻”两字,闻知秋就是唇角一抽,连声求饶,“还是叫闻先生吧。”
  以往秦秘书听说闻知秋追求褚韶华十分来劲,直如老房子着火一般,秦秘书还觉着,褚小姐算不得十分美丽,如今宴会一见,简直惊为天人。心说,看来人家褚小姐以前是没认真收拾过啊。他老友这么心急火燎的想结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闻知秋从未觉着自己如此受欢迎过,许多半熟不熟的人都会过来打声招呼,当然,有些人的重点就在于,“这位小姐是?”
  哪怕在此衣香丽影的酒会上,褚韶华的美貌都是令人瞩目的存在。再加上褚韶华长袖善舞,闻知秋都觉有褚韶华在身边更容易展开交际。褚韶华也见识到了江南家族联姻之盛,像闻知秋这样少时家族略有败落的家庭出身,因其家族庞大,在苏州繁衍数代,在酒会上,不少人就与闻知秋有着拐弯抹脚的亲戚关系。当然,近亲也不少,譬如这位许家的大少奶奶田氏。
  田樱是随丈夫一起过来的,笑道,“听说姐夫带了女朋友来,是这位小姐么?”
  闻知秋给褚韶华做介绍,褚韶华见田樱生的柳眉桃腮,颇是美貌,和气的面容下又有一种隐隐的精明,江南女子小巧玲珑的身量,伴在英俊干练的丈夫身边,称得上郎才女貌。闻知秋道,“韶华是我的再婚对象。”
  “那更不是外人了。”田樱主动伸手与褚韶华相握,褚韶华一搭便离,礼貌的微微颌首,带着明显的疏离。
  田樱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褚小姐不善言辞。”
  褚韶华不作社交场的客气,直接道,“不是,我与田家素有不睦,见到您,不知该说什么好,不如不说。”
  “我们田家向来以和为贵,想是误会吧。”
  “那是田老爷在世时的家风了,现在的田家,令人敬谢不敏。”褚韶华将手臂自闻知秋的臂弯抽出来,轻轻的拍拍闻知秋的手,柔声道,“知秋,我看到褚总了,过去打个招呼,你们先聊。”
  闻知秋眼睛中都似带着痴缠的柔软,“好,去吧。”
  那什么,以后都要喊“知秋”,“老闻”什么的就算了啊!


第165章 敬佩
  自田家二小姐过逝,闻知秋丧妻已有五年,田家人不是没想过,闻知秋会娶一个什么样的续弦。可再如何有想像力,也没想到,闻知秋空旷五年不曾续娶,如今相中的竟是这么一个——
  不好招惹的女人。
  褚韶华到褚亭身畔,褚亭是带着露露小姐一起来的。说来真是造孽,就上回邀请了露露在面料展示会上唱歌,这俩人就看对了眼。露露一身大红的亮片旗袍,亮的整个酒会都要黯然失色。露露向来嘴甜,上前两步挽住褚韶华的胳膊,“韶华姐,你今天这身可真漂亮。”
  “以前不漂亮?”褚韶会玩笑着,与露露上前,褚亭在同席肇方交谈,边儿上还有一位面儿生的男士,褚韶华过去后才知道是席肇方的外甥,章先生。
  章先生毕业于德国名校,金融专业,年纪既轻,人亦英俊。褚韶华听闻章先生是德国大学毕业,立刻换了德语交谈。章先生颇有兴致,也换了德语,“不知褚小姐毕业于什么学校?”
  褚韶华笑,“我只是少时读过几年私塾,后来都是自学,对大学极为向往。我是新学的德语,平时练习的机会不多,章先生你德语这么好,我忍不住也要卖弄一二了。”
  章先生赞叹,“褚小姐的德语很漂亮。”
  “说明我德语老师请的好。”褚韶华道,“我一直非常羡慕能读大学的人,更何况章先生还是金融博士,真是了不起。章先生,您的学校招收女学生吗?”
  “褚小姐想去留学?”
  “是啊。”褚韶华道,“生意是做不完的,教我德语的是一位圣约翰大学的老师,我这人,最羡慕的就是有学问的人。可惜的是,很多大学对女性太过歧视,不招收女性学生。”
  “有褚小姐这样的聪明人,谁还敢歧视女性。”
  “这是社会问题。好在社会逐渐开放,给我们更多的空间。”褚韶华问,“不知章先生在哪里就职?”
  “中国银行。”
  褚韶华道,“虽然我不大了解金融方面,也不妨碍我对章先生的敬佩。如果以后先生有时间,一定给我个请教的机会。”
  “请教不敢当,能与褚小姐这样优秀的人为友,是我的荣幸。”
  闻知秋过来时,两人的名片都交换好了。
  “章总裁,您好。”闻知秋颇是客气的同章先生打招呼,顺便很自然的将手放到褚韶华肩上,褚韶华也很亲密的笑睨闻知秋一眼,又有些惊讶的注视着章先生,“我是不是自不量力,太过唐突了。”
  “怎么会,能认识褚小姐,我很高兴。家中小妹与褚小姐年纪相仿。”章先生自有一种温厚的兄长气质。
  褚韶华道,“我心向往之,章小姐在上海吗?”
  “没有,她和妹婿出国留学了。”
  “有机会一定要结识令妹,章先生这样优秀,令妹一定也是位优秀女性。”
  “这倒是,你们应能说得来。”
  闻知秋觉着,褚韶华可太有本事了,片刻功夫不见,就能与中国银行的章总裁相谈甚欢,关键还能聊到章总裁妹妹身上。
  褚韶华的交际才能,比闻知秋想像中的更为出众。
  有闻知秋的加入,交谈自然更加热络。不过,闻知秋与褚韶华也并不总在一起。有一些人,闻知秋只是点头而已。褚韶华却希望能有更多一些交谈,譬如,褚亭认识的那位克虔伯洋行的洋买办,褚韶华一定要认识的。
  除此之外,褚韶华还认识了另一位做贸易生意的何先生。这位何先生令褚韶华颇为疑惑,尤其是当何先生自我介绍做贸易生意时,褚韶华惊讶的睁大双眼,“您是做生意的?”
  何先生笑,“自然。”
  “恕我眼拙,您的气质完全不像生意人。”褚韶华态度十分坦然,她不好意思道,“我参加社交场的时间不长,或者不谙社交礼貌,太过直率。”
  “不不不,我并没有撒谎的意思,我在席兄这里做些贸易生意,并无欺骗。”
  “可您的气质,完全是军人的气质。”褚韶华直视何先生的双眼,“您的站姿,双肩打开的幅度,一看就是经历过长期的训练,与我们这些生意人完全不一样。”
  何先生有些意外,“褚小姐目光如矩,何某先前的确曾从事军务,现在已改为经营商事。”
  “您的经历一定非常传奇。”褚韶华恰到好处的恭维。
  “社会动荡,每个人的经历都很传奇。尤其褚小姐,也是上海的奇女子啊。”何先生恭维人的本事也颇是不错。
  “讨口饭吃。”
  “都一样。”何先生道,“我老家就在宁波,听说褚小姐是北方人,背井离乡,更是不易。”
  “可还得庆幸国内还有上海这么个地方,有更多的机会。”褚韶华能看出何先生不甚得意来,也能看出何先生眼中未泯的勃勃野心。
  两人闲话几句,就各自寻找更多的机会去了。
  褚韶华忙着与各方结交,舞都没跳几支,陆三公子倒是邀请褚韶华共舞,褚韶华道,“倘是上个月公子邀我跳舞,我定是欢欣至极。如今却不能接受了。”
  “这是有何缘故?”陆三顺便坐在褚韶华身畔,温柔问道。
  “这月我去宝华寺算命,那位大师说我近之不祥。公子不比别个,您是个尊贵人,咱们还是略避些的好。”
  “我是不大信那个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褚韶华摆摆手,“再者,我一寡妇,与公子这有妇之夫在一处,也不好。”
  陆三颇有风流名声,却并非流氓土匪,他人生得清秀,又有如此地位,平时不缺女人,自不会一幅急色模样。陆三笑道,“那你与闻秘书长在一起,就不怕克了闻秘书长?”
  “他是我男朋友,这正是考验他的时候,倘真有个好歹,也怪他自己命不硬。”
  陆三道,“我自信我这命也够硬。”
  “以前我几次陪您家老太太去庙里烧香,没这点渊源还罢了,既有这渊源,我可不能这样方你,这不是我做人的原则。”褚韶华为难,“离你近些,多与你说几句话,我都有些担忧。”
  “唉哟,你命要是硬到离我近了就能把我给克了,那以后打仗也不用兵士,把你搁阵前,叫你把敌人都克死就成了。”陆三笑,“我知你是不想与我跳舞,我岂是会强人所难的。既如此,你也别撵我,咱们好生说说话,如何?”
  “固所愿也。”褚韶华笑的颇是迷人,心下却暗道陆三要拿出这样的温柔手段,怪道先前售货员俞小姐上钩了。
  好在,闻知秋有人形雷达系统,很快就找过来,歉意的同陆三道,“三公子,我暂带韶华送一下市长。”
  “市长要走了吗?”陆三起身,“我也一起送送。”十分绅士的站在闻知秋的身畔,而不是褚韶华的身畔。
  闻知秋过去,市长先同陆三打过招呼,同闻知秋道,“知秋你尽管多玩会儿,明天是星期天,可以好好休息。”褚韶华见女佣取了市长夫人的大衣过来,立刻上前接过,体贴的帮市长夫人穿好。夫人笑道,“褚小姐太客气了。”
  褚韶华笑,“晚上风凉,夫人注意保暖。”
  市长夫人微微颌首,笑与闻知秋道,“小闻照顾好褚小姐。”
  “是,这是我份内之责。”褚韶华也围上大氅,与闻知秋一起送市长夫妇到外面,看市长夫妇上车,这二人方回了酒会大厅。市长夫人都忍不住说,“这位褚小姐很不错。”
  闻褚二人回到大厅时,正听到一阵女士的娇俏笑声,褚韶华望一眼,就见陆三正扎在一群女士淑女堆里说笑,还有几位小姐少奶奶夹杂着各式笑意望向褚韶华。褚韶华立知必有事与自己相关,挽着闻知秋的胳膊,举步过去,笑问,“三公子在听什么笑话,这么好笑。说来我也听听。”
  陆三似是回味出什么,面容中有几分尴尬,“我也是刚过来。”
  褚韶华眼波一转,讥诮的视线在田四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停顿片刻,唇角一勾,侧头定定的望着闻知秋,眼若秋水般动人,红唇微启,“知秋,咱们走吧。”
  田四瞳孔内一瞬间的惊怒,递给身边女孩子一个眼色。
  “哦,我们在说一个笑话,一个寡妇,口口声声要为丈夫守节,结果,丈夫坟头土未干,转头就有了新人。”这位面生的小姐道。
  “这有什么好笑的吗?我就是寡妇,我身边这位闻先生,死了妻子,是你们认知上的鳏夫。要我说,寡妇改嫁不可笑,就怕有些人,相貌不如寡妇,本事不如寡妇,最后,嫁的也不如寡妇。”褚韶华道,“男人说些寡妇长短,是他们的无知。女人自己说寡妇如何如何,除了显示你们一样的无知外,更加一层自轻自贱。真是不得了,现在的小姑娘小媳妇的,张嘴寡妇闭嘴寡妇的,真是白瞎了这张大家闺秀的脸皮。”
  “我们不过说笑,倒是褚小姐你才是张嘴寡妇闭嘴寡妇的那个吧?”
  “啊,这位小姐身上的浅粉开领叠纱小洋裙虽不错,可惜腰那里稍有些紧了,脚上的高跟鞋是七成新的,去年的款。这样鲜嫩的小洋裙,配钻石项链当然可以,可你这条项链的样式有些老了,二十岁往上再带这样的项链正好。你的项链是钻石的,头发上的发卡也是镶钻的,耳坠偏是滴水白珍珠。借你这一身衣裳首饰的人实在太过小器了,做事当大方,借就借一套嘛,裙子皮鞋还都是旧的。”褚韶华优雅又傲倨的挑剔了这女子一番,进而感慨道,“就是养条狗,也得给狗吃饱才好带出来见人。这样小家子气的主人,凭你叫的如何起劲,她也是舍不得给你再多好处的。”
  眼瞅数人给褚韶华刻薄的就要暴怒而起,褚韶华食指轻压红唇,笑容中尽是可恶的得意,“给你们提个醒,这可是席家的酒会,谁要是把事闹大,必然丢人丢到整个上海滩。可一定得忍着才好,不要闹脾气,也不要装晕倒,不然,我这个嫁得出去的寡妇不怕,你们怕是不怕?”
  褚韶华一阵畅快低笑,笑的不知几人眼刀飞射,恨意凛凛。褚韶华只管倚在闻知秋身侧,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知秋,我们走吧。”
  刚抬脚,她忽又止住脚步,唤陆三道,“三公子,你还要在这儿看猴儿戏?”
  陆三对数张楚楚可怜的面孔做无视状,端着香槟起身,“我也没什么事儿。”到闻知秋身畔,给了闻知秋一个敬佩的眼神。


第166章 人心不古
  教训过这一堆无知婆娘,褚韶华在酒会上如鱼得水,和闻知秋两人一直到酒会散场,方与主人家告辞离去。
  闻知秋发动车子,看褚韶华仍是神采弈弈,不禁问,“不困?”
  褚韶华把手抄在兔毛的手捂子里,舒适的靠着椅背,“大概是一晚上都要提着精神,这会儿真是一点儿不困。你困不困?”
  “我也还好。”闻知秋道,“你马上就要出名了。”
  “因那一起子无知婆娘?”
  “别小看女人传播事件的能力。”
  “那些无知婆娘不必理会,倒是有件事我一直觉着不必问,这回得问一问,你跟田四没什么吧?她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对你有所误会?”褚韶华两眼灼灼的盯着闻知秋的侧脸。
  闻知秋只管看路,“你觉着我是会让女人误会的性格?尤其那个女人还是我小姨子。说来,她以前瞧着挺乖巧懂事,这几年长大,倒不比从前了。”
  “她这样的,也只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倒是那个田三,如果宝华寺大师是田家人出主意请来的,那必然是田三的主意。”褚韶华收回视线,问闻知秋,“许先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哪个许先生?老的还是少的?”
  “老的。”
  “你要去套许次长的近乎?我劝你别费这个神思,许次长和我岳父是过命的交情,俩人还做了儿女亲家,你再如何也不可能把许次长拉到你的船上去?”
  褚韶华不答这话,反是道,“诶,我跟闻家这么干仗,你倒是没事人一样?”
  闻知秋唇角带了些笑,他看褚韶华一眼,继而道,“从原则上讲,我从来不会涉入商界之争。韶华,如果我牵涉其间,会让我的仕途产生无数麻烦。”
  “这个我明白。”褚韶华道,“你能这么想,是你明智。我也赞成你能不涉商界之事。”
  闻知秋心下一暖,却没有再说田家的事,而是说到自家,“我家祖上,勉强也算苏州旺族,从明时家业开始兴旺,一直到前清,祖上也出过巡抚、总督的高官,可到我念书的时候,族中虽尚有富户,却十分有限了。我家这样几百年的家族都免不了盛衰之事,田家自然也一样。”
  “家族人才寥落,衰败再所难免。不是你,也会有别人。只是你刚来上海未久,田家这块肥肉,你怕是分不到什么。”闻知秋温声道,“当然,这事他们请你掺一脚,未尝没有给我一杯羹的意思。老席有没有与你提过分你一份的话?”
  褚韶华心下一跳,恍然大悟,“我说席先生怎么说,将来必有我一份。我没应他。”
  闻知秋有些意外,挑眉,“怎么没应?”
  “我虽没多少钱,可向来只拿明白钱。我也不过是给席先生一些建议,他说有我一份,我以为是不亏待我的意思。可我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实质的投入,自不会无缘无故的要他的钱。”褚韶华快人快语的说,而后啧啧感叹,“真是不得了,席先生一句话里竟有这么多的意思?竟是要借我的手堵你的嘴,还能让我承他的好。他这可真是太会算了,怪道他家能发财。”
  闻知秋翘起唇角,“羡慕了?”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无非他年纪长我几十岁,我到他的年纪,未必就不如他。”褚韶华天性好胜,再不服输,她眼珠一转,问闻知秋,“我没要那一份,席先生会怎么想呢?”
  “不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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