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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长女-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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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就是在此处,他险些撞到一个女子。
那女子脊背挺直,从背影看上去,跟娘亲颇有几分相似。
那一刻,他的心突然停了半拍,莫名地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那女子走得急,他也着急回家,而且没有当街拦住女子的习惯,这才错过。
梦里,他竟然又看到了那道身影,穿着湖水绿的八幅罗裙,裙摆被风扬起,脚上墨绿色的鞋子时隐时现,像是花丛中翻飞的蝴蝶。
他跟着她走了好久,直到她回头,轻声地道:“小哥请留步,我有事相问。”
那情形如此真切。
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能听到她清脆糯软的声音,可是她的面容却是一片空茫,像是蒙了层厚厚的白纱。
林栝猛地惊醒,犹自感慨不已。
真是奇怪,平白无故怎么会梦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
***
严清怡泡了许久,直到水快要变凉,才伸手勾到架子上的棉帕,站了起来。
丫鬟隔着屏风问道:“严姑娘,衣裳都准备好了,我给你送进去?”
“不用,”严清怡扬声回答,“你从屏风旁边递给我吧。”伸了手,接过那一摞衣裳。
最上头便是件素白色的肚兜,绣着数枝葱绿的竹叶,再下边中衣、亵裤、袄子、罗裙样样俱全。
严清怡一一穿戴好,用棉帕使劲绞了绞头发,松松地绾了个纂儿盘在脑后,这才慢慢走到厅堂。
秦四娘跟薛青昊他们也都洗浴过,正坐在太师桌前。
辛姑姑飞快地打量严清怡两眼,将炭盆挑得旺了些,笑道:“七爷吩咐人送了素斋,这便摆饭吗?”顿一顿又道:“隆福寺的素斋非常有名,几乎可以乱真。”
正说着,另一个身形瘦长的丫鬟提了食盒进来。
辛姑姑道:“这是新月。”
新月恭声地行个礼,“奴婢新月见过姑娘、娘子和两位爷。”
这空当,辛姑姑已经把食盒里的菜一道道摆了出来。
有栗子鸡、罗汉斋、烧肝尖、八宝菜等八道菜,外加一大盆米饭。
菜还热着,袅袅散着白汽,发出诱人的香味。
薛青昊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严清怡对辛姑姑笑笑,“姑姑自去忙,我们这里不用人伺候。”
辛姑姑屈膝福了福,再扫一眼相对而坐的四人,与新月一道退了下去。
薛青昊拿起筷子,眼巴巴地盯着严清怡,“姐,我能吃了吗?”
饿了一晚上,这回已过了午时,肯定饿了。
严清怡微微笑道:“吃吧。”
薛青昊立刻夹起一块鸡肉,粗粗嚼两口就咽了下去,连声赞道:“这真是豆腐做的?我怎么吃着跟肉一样,比肉还好吃。”
严清怡笑笑,“那就多吃点儿。”
几人都饿坏了,几乎风卷残云般把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饱肚子之后,李实脸上显出极少见的严肃,沉声问道:“三娘,这个七爷是什么人?”
严清怡轻声回答:“他姓楚,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因行七,都称他七爷。”
李实惊愕地张大了嘴。
“啊!”秦四娘惊呼,“圣上的弟弟,那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还能为什么?
严清怡没作声,只淡然一笑。
李实“腾地”站起来,“走,三娘,咱们离开这里。咱们欠下的情,以后想方设法还上就是,你不知道,我爹家里那些……我爹稀罕够了,转手就送人或者发卖。”
严清怡沉默数息,缓慢地摇摇头,低声道:“欠的情太多了,这辈子是不可能还上。”
话音刚落,辛姑姑轻手轻脚地进来,“姑娘,七爷来了,在外头等着,还有锦绣阁的两个绣娘,不知道姑娘方不方便?”
方便,怎么会不方便?
严清怡答道:“方便,快请。”
没多大工夫,七爷踱着步子走进来。
他身上仍是先头湿了一半的锦袍,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时候竟然没有去换过。
跟在他身后的两人都认识,是芸娘和王嫂子。
芸娘似是愣了下,很快笑道:“七爷吩咐给姑娘做几身衣裳,我带了些布过来,姑娘挑一挑?”
说着,有小厮次第搬进来十几匹各式各样的锦缎和绸布。
严清怡吸口气,飞快地绽出个甜美的笑容,“七爷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做什么样的?”
做奴才就得有奴才的本分,时刻想着讨好主子。
有那个主子喜欢整天哭唧唧的奴才?
七爷听出她声音里明显假作出来的欢快,眼眸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脸上……
第129章
跟数年前在济南府净心楼一样; 他一眼就瞧出甜美笑容中的虚假与敷衍。
之前; 她是为了生计早点卖掉杏子。
而且; 彼时她年纪尚幼,虽然笑容略嫌刻意,但仍是有童稚的乖巧可爱; 加上她长得一双好眼,山涧清泉般明澈; 只会让人觉出她的机灵俏皮。
可现在; 她浑身上下写满了疲惫与抗拒; 却偏偏挂出这么夸张的笑。
明晃晃地刺他的眼。
是以为他跟罗雁回一般粗莽,看不出来?
七爷心中像是咽了口黄连; 从内到外; 尽都是苦涩。
须臾,垂眸; 沉声道:“都退下。”
辛姑姑跟丫鬟们不假思索地退下; 芸娘偷眼瞧了眼严清怡; 也跟着离开。
李实犹犹豫豫地不肯走。
七爷淡淡扫他一眼。
李实对上那漆黑如寒潭的目光,突然心生怯意; 磨磨蹭蹭地站起身,唤一声严清怡; “三娘; 我们就在门口。”
严清怡点点头; 又摇一下; “你去吧。”
顷刻之间; 屋里只留下严清怡与七爷两人。
七爷走近两步,距离她只有三尺远,冷着声道:“你亲口说的愿意。”
严清怡鼻头一酸,咬了唇,低低道:“是。” 忽而又抬头,扬声再说一遍,“我愿意。”
她已行过及笄礼,刘海尽都梳上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再往下,眼圈有些红,而大大的杏仁眼里隐约含着丝丝泪意。
七爷骤然心软,轻声道:“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这般辛苦地掩饰,何必呢?”
话未说完,觉得嗓子眼里发痒,忙侧头咳两声,停了片刻,将咳意压下去,指着那些布匹,“你喜欢什么颜色就穿什么颜色,想用绣娘就用绣娘,想自己做就自己做。如果非得问我,那我说……我,我喜欢你……看你笑,可不是这种假笑。”
而是,像在集市上,她侧脸看着林栝,那种娇羞温柔的笑,再或者,像在长安街迎接大军班师,那种喜悦灿烂的笑。
严清怡愕然抬头。
七爷却再度侧转身,用手掩住双唇咳嗽起来,这下咳得久,持续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的那些事,我会吩咐人去办,最迟后天给你回话。这里,你放心住,往后我不会过来,不会让你在魏五姑娘面前难堪……你若有事,就告诉辛姑姑,外院还有个护院,叫郑五,跑腿的差事就打发他。”
说罢,也不等严清怡作声,转身就往外走。
严清怡下意识地追随几步,走到门口,这才发现,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从厚厚的云层穿射而出,洒下金色的光辉。
院子里有棵梧桐树,被风雨吹打着,掉落满地枯黄的树叶,而廊下的数盆菊花,却因为雨水的冲刷,茎叶越发青翠碧绿。先前紧拢着的花瓣,在暖阳的抚慰下,重新舒展开,花芯里滚着几滴雨珠,晶莹璀璨。
纵然秋雨苦寒,仍会有勃勃生机。
薛青昊看到她,不顾地面上的坑坑洼洼,踩着水坑过来,“姐,你没事吧?”
“没事,”严清怡大口呼吸了一下带着泥土味儿的空气,笑着摇摇头, “七爷说,把荷包巷那边的宅子和春和楼都退了,今儿晚了,你明天跟秦师傅学完武就去找房产经纪,原先交的租金能退就退,不能退就算了,记得把屋里的东西都带过来。”
李实凑上前,“明天我跟阿昊一起去。这里是哪儿我还稀里糊涂的,得先把路认熟了。”
严清怡想一想,从黄米胡同到荷包巷,走路至少要半个时辰,如果不认识路,连带打听,怕是时候更久,便道:“也好,只是这段路挺远,要不你们雇辆车?”
李实笑道:“不用你操心,我们两个大男人,这点事儿都办不成?”拍一下薛青昊肩头,“走,咱们先出去转悠转悠。”走两步,回身对秦四娘道,“你陪着三娘。”
秦四娘陪着严清怡走回厅堂,芸娘也跟着进去,叹一声道:“七爷找我来量尺寸做衣裳,真没想到是你。”
严清怡笑笑,“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回身给她介绍秦四娘,“这位是我在济南府结识的好友,顺便也替她做几件。”又指着芸娘道:“她是锦绣阁的掌柜,看衣裳的眼光精准。”
芸娘客气道:“那里,就是喜欢罢了。”吩咐王绣娘给严清怡量尺寸。
王绣娘先前给严清怡量过好几次,此时并无拘束,伸手先拢在她腰间,不由惊呼,“姑娘怎么清减了这么多?”
严清怡不便解释,只笑道:“吃饭吃得少,这阵子都没有胃口。”
芸娘瞧着她明显消瘦的脸颊,暗暗叹气。
她在京都这些年,平常从勋贵家的女眷口中也了解到不少消息。恭王跟顺王在娶过正妃之后,先后都纳了侧妃,要不是清流名士家里的姑娘,要么就是得势新贵家中的女儿,还不曾有过平民百姓一跃枝头成凤凰的例。
而严清怡比起普通百姓还不同,身上沾过官司不说,还是个畸零人。
即便是寒门低户的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娶这样的媳妇,何况是七爷?
芸娘思量片刻,低声道:“严姑娘,七爷惦记你,不是一年两年了。头前我就看出来几分,所以没跟你多来往,就怕他……没想到,还是脱不开这条路。你听我几句劝,趁着年轻颜色好,拢了七爷的心,能生得一男半女最好,实在没办法,就多拢点钱财傍身。等过个三年五年,求个恩典放出来,置办处宅院,领养个孩子给你养老。别犯拧使性子,七爷性子是好,可总归是宗室,容得了一次两次,却容不下三次五次。”
严清怡点点头,“道理我明白,就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唉,我只想借七爷的势让我弟弟成器,别的也没什么可以挂念的。”忽地又想起已经过继给严家族长的严青旻,这阵子她自顾不暇的,大半年没给袁秀才写信了,等安定下来问问他的情况。
芸娘见她听进去,又道:“先前七爷曾说过,锦绣阁这边给你一成利钱,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这三年过去,一千两银子是有的,哪天你趁着七爷心情好,把这银子要出来,或者买处店铺或者买座宅子,赁出去手里能有点活钱,不至于一文钱都得伸手给人要。”
严清怡再度点头,郑重道:“多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衣裳你看着做吧,随便什么料子什么样式都可以。”
芸娘笑着应道:“那好,七爷催着急,我先紧着简单的给你做几身,其余的慢慢做。”
严清怡应声好,亲自送了芸娘出门。
夜里,吃过晚饭,严清怡就上了床。
本来她以为换了新地方会认床,没想到睡得极快,几乎躺下就睡了,这一觉睡得沉,直到天光大亮才醒。
辛姑姑带着四个丫鬟在外面等着,见严清怡出来,便介绍道:“内院共十五个下人,这四个是专门伺候姑娘的,另外伺候秦娘子的两个,厨房里三个,管浆洗的三个,还有两个守二门的,顺带着洒扫院子。”
严清怡打眼一瞧,月牙跟新月已经认识,其余两个见过却不知道名字。
辛姑姑道:“这个是半月,那个脸儿圆的叫圆月。”
半月稍有些丰腴,而圆月却着实是个长着圆脸的胖姑娘。
四个人从瘦到胖,依次叫月牙、新月、半月和圆月,完全不会混淆。
严清怡笑笑,并没再像以前那样要求必须忠诚。
她们是七爷的人,要忠心也只是对七爷。
再者,已经有过春兰的教训,下人若是想叛主,嘴上说得再好又怎样,该背叛的时候还是会背叛?
这空当,厨房里送了饭来,辛姑姑一边摆饭一边道:“秦娘子老早就起了,说跟两位爷一道去荷包巷。”
严清怡汗颜。
那三人前天夜里在牢狱度过,肯定没有睡好,昨天又是折腾大半天,没想到早晨都起这么早,显得她好像格外懒惰似的。
吃过饭,严清怡绕着院子转了圈,将各处都看了看。
宅子是小三进院子,前头是第一进,她所在的是第二进,后面还有排后罩房。
正房三间带东西厢房,正中是厅堂,她住在东次间,西面则摆放着书架长案,布置成书房。
东厢房是秦四娘的住处,西厢房堆放着一些杂物,昨天芸娘拿来的十几匹布就摆在那里。
院子方方正正的,靠东是棵合抱粗的梧桐树,叶子大都凋落,只剩零星几片在枝头摇摇晃晃。
靠西边是口大水缸,缸里养着几株荷花,如今荷花早就残了,只留下枯枝随风飘摇。水缸旁边一字摆着六只花盆,菊花开得正盛,金灿灿得惹人喜爱。
临近晌午时,青柏急匆匆地赶来,却是告诉严清怡,邵简那边已经答应放人,只不过他是不肯送的,得有人去接。再有,薛青昊的夫子也找好了,是上科的进士,叫做章越,现在翰林院当庶吉士,明年就要散馆。
七爷的意思是大儒固然学识渊博,但不免流于迂腐,薛青昊志不在于科考,无需跟从大儒读书。章越此人才学在庶吉士中并不出众,但他为人通达,教导薛青昊绰绰有余。
章越也颇愿意分出精力来教导薛青昊。
双方只需见面商讨一下上课的时间及地点即可。
严清怡很是意外。
她昨天才告诉七爷,没想到这么快就办好了。
青柏迟疑会儿,开口道:“姑娘有所不知,姑娘的事情,七爷一向上心,否则上次姑娘生病,七爷也不会那么快就知道。不瞒姑娘,就为薛公子读书之事,七爷昨儿从这边离开后,冒雨跑了趟翰林院,连中饭都没顾上吃,接着又去锦绣阁……因淋了雨,七爷几乎咳了一整夜。”
难怪呢,她洗浴更衣,又吃完饭之后,七爷仍是穿着被雨打湿的衣衫。
原来真是没有来得及回去更换。
严清怡下意识地咬了咬唇,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以前她在锦绣阁看到的那一幕。
七爷半蹲在墙角,昂贵的玄色狐皮大氅拖在雪地上,手里攥一方帕子死死地捂在唇角,咳得声嘶力竭,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一般。
见到有人过来,七爷抬起头,脸色涨得紫红,而眼眸里有着无法言说的狼狈与悲凉。
那次,也是这个季节,在淮海侯府,七爷因为救她跳进冰冷的湖里受了凉。
这次,同样是为了她,七爷冒着大雨东西奔走。
一时,严清怡觉得心里极不是滋味,默了片刻,抬眸问道:“请太医瞧过没有,可开了药?”
青柏长长叹口气,“诊了脉也开了药,可七爷这是老毛病,只要寒凉入体,至少得咳上两三个月才能见好。”
严清怡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复又垂了头。
青柏见状转了话题,“姑娘昨儿提到罗家女眷,她们判得是流刑,流放到大同服三年苦役。我托人打听了,罗夫人到大同的头一个月就死了。”
严清怡“啊”一声,急切地问:“怎么死的,为什么?”
“自尽而死,是用发簪刺破了喉咙,等被人看到时候已经没气了。”
严清怡呆若木鸡。
跟前世一样,苏氏仍是死了……
第130章
青柏瞧着她的神情颇感无奈。
七爷待她那么好; 三年前她在济南入狱,七爷恨不得亲自去探看;去年冬天; 她染了风寒; 七爷二话不说; 就赶过去照顾;还有前天; 秦虎只央求个小太监传了个信儿; 七爷就吩咐小郑子去问了个清楚明白; 甚至冒着风雨亲自去顺天府。
其实,这种事情,随便吩咐个谁都能办得妥妥当当。
七爷这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她?
怕她着急怕她伤心。
她却好,得知七爷生病; 闭着嘴一句话都不说,可得知罗夫人去世,她立刻变得这般激动和难过。
分明她跟罗夫人根本没见过几面,而且之前她落水; 不也是因为罗雁回?
她到底怎么想的?
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牵挂着,却独独对那个最应该感谢的漠然以待。
青柏正觉不忿,只听严清怡又问; “其他女眷呢?罗家二姑娘跟三姑娘可安好?”
“应该是平安无恙; ”青柏沉着脸道:“不过想要她们立刻启程回来也不太容易; 总得把各样文书准备齐全; 能在年底之前赶回来已经不错了。姑娘想过要怎么安置她们?”
严清怡没想过。
连她自己都是流离失所漂泊不定; 还真没有过多地考虑他人。
思量片刻; 开口道:“罗家宗族在真定府,就把她们送往真定吧。”
罗振业身为阁老时,曾拉扯和提拔过不少族人,即便因为势败牵连了一些人,可有的仍然在位,想必会善待罗雁菊姐妹。
青柏飞快地扫她一眼。
本来还以为她会把罗家姐妹接到这里来,没想到……的确,送往罗家宗族最合适不过。毕竟两个姑娘家,不可能自己养家糊口,再说以后还得嫁人,有长辈照看着才好。
一念转,想起严清怡也是自己赚钱养家,还供着弟弟读书学武。
又想起,三年前在济南府隔着窗子看张培源断案,她脸上流露出来的刚强和坚毅。
身为女子,她也是不容易了。
也不怪七爷对她念念不忘。
青柏左思一遍,右想一遍,声音却是和缓了许多,“姑娘可还有其他吩咐,要是没有,我这就回去复命。”
严清怡摇头,“没了,多谢你跑这一趟,”起身送他出门,走到院子,瞧见廊前盛开的菊花,突然开口唤道:“请留步。”
青柏回身,静静地等着她的吩咐。
严清怡咬咬下唇,低声道:“请代我给七爷问安……要是七爷康复,也请带个信儿给我。”
青柏应声好,大步离开。
正值晌午,天高云淡阳光和暖,一行大雁排成人字形点缀在天际,间或传来几声雁鸣。
严清怡仰头瞧了数息,直到它们远离了视线,才慢慢踱回屋子。
太师桌上摆着个蓝布包裹,像是她先前交给秦虎用来打点的那个。
辛姑姑笑道:“适才青柏拿来的,让交给姑娘。”
严清怡将包裹解开,露出里面半新不旧的桃木匣子,正是她那只,遂又原样系好,正要收起来,却感觉比先前重了些。
打开一看,除了原本她的那些金银钗簪之外,额外多了好几样首饰,另有五张银票。
当着辛姑姑的面,严清怡不好细查,提着包裹回到东次间,一样样把匣子里的东西摆在炕上。
她首饰不多,大都是出去赴宴时别人给的见面礼,每样东西的来处,她都记得。
多出来的是一套双色碧玺石镶成的耳坠、一对绿松石镶的侧簪、还有一对镶了黑曜石的赤金蝴蝶钗。
侧簪跟金钗倒罢了,严清怡匣子里就有样式差不多的,那副耳坠子却稀奇,从正面看是油汪汪的绿色,而稍微转动,又呈现出亮晶晶的紫。
碧玺石不难寻,可双色的却少见,尤其是这种两面成色都能看得过眼的,更是极为稀奇。
严清怡对着窗口细细端详好半天,不由惋惜,东西是好东西,就是工艺差了点,石头亮度不够而且镶嵌得略微歪了些。
宫里出来的东西最讲究工艺,绝不可能有这样的瑕疵,以至于她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
严清怡心念一动,急忙拿起侧簪跟金钗。
这两样石头打磨得倒是好,可那工艺一看就是个生手,像是练手之作。
可谁会闲着没事用这么贵重的石头练手?
严清怡蓦地想到了什么,顿时如火燎般,把钗簪放回匣子,定定神,抖抖索索地展开银票。
是四海钱庄的票,每张都是二百两,共千两纹银。
芸娘的话不经意间在耳边响起,“……趁着年少颜色好,多拢些银钱傍身,能置办几处宅子或者铺子,免得日后一文钱也得伸手要。”
严清怡深吸口气,将银票和炕上的首饰放回匣子,塞进炕桌的抽屉里。
收了别人的银子,总得该付出些什么,严清怡能做的一是饭食二是衣裳。七爷住在宫里,吃食点心不见得稀罕,而且巴巴地送进去还怕经了他人的手惹来麻烦,倒不如就做件衣裳。
想着,便起身走到西厢房。
昨天芸娘带过来的布很齐全,不但有桃红柳绿的鲜亮颜色,也有天青湖蓝等素净颜色。
严清怡挑了匹天水碧的杭绸,打算给七爷做件家常穿的圆领袍。
虽然她没量过七爷的尺寸,可先后见过这么多次,对七爷的身长心里有数,再者圆领袍不比裋褐。裋褐分上衣和下裤,做起来麻烦,而圆领袍就是直身袍子,又不用上领子,只要别做得短且瘦,长了可以把袍边卷上去一截,肥了的话可以系上腰带,并不妨碍穿用。
严清怡把布匹平摊在炕上,估摸好尺寸,毫不犹豫地拿起剪刀剪了下去。
此时和安轩。
七爷正在书房写字,临的正是小钟的《灵飞经》。
小郑子垂手立在旁边伺候笔墨,看着像是恭敬,心里却在嘀咕:七爷先前写台阁体写得多好了,既方正光洁又秀润圆融。他送过去的折子,连康顺帝都赞一声工整。
可自打见了严姑娘写的陈情书,七爷就开始临摹小钟的《灵飞经》。每天对着成摞成摞的卷宗就已经让人头晕眼花了,还格外抽出半个时辰来练字。
七爷写得入神,完全不知小郑子心里这许多小心思。
眼看这一页就抄完了,忽然觉得嗓子眼儿发痒,本欲搁笔已来不及,手一抖,纸上便留了个漆黑的墨点。
他顾不得许多,忙掏帕子掩住口唇,只咳了约莫半盏茶工夫才长长舒了口气。
小郑子已往茶盅里续了热茶,急急地奉到七爷跟前。
七爷饮两口润了喉咙,望着才刚写好的字,叹道:“可惜了,功亏一篑,不过我这字比头前有长进,你觉得呢?”
小郑子根本看不出来,笑着附和,“对对,七爷原本就写得好,这会儿更工整了。”
七爷轻笑,“小钟的字讲究灵动飘逸,工整与否倒是其次。”
提到字,不可避免地想起严清怡,喜欢临小钟的帖子,想必她也是个不肯拘束的人。
什么时候,她在他面前不再那么拘谨就好了。
正感叹,眼角瞥见青柏的身影,遂侧头示意他进来,“话传到了吗?严姑娘在做什么?”
“传到了,”青柏回答,自动忽略了后一句话。
二门上婆子引他进去的时候,严清怡已经迎到院子里了,他根本不知道她先前在做什么。
见七爷没反应,青柏自觉地往下说:“严姑娘说如果接回来罗家女眷就送回真定府罗家宗族那里,我看严姑娘神情,听到罗夫人去世的消息很是难过,眼圈也有些红。”
七爷顿了下,吩咐道:“那就依着严姑娘的意思办,”转头又问小郑子,“罗雁回最近如何,可有来信?”
小郑子撇嘴,“没有,就只上次那封求情的书信。他现在靠上了辽王,哪里还记得七爷?”
七爷淡淡道:“他跟着辽王镇守边关也不错,如果能戴罪立功兴许还能谋得一官半职,将来未必不能成器。”
小郑子偷偷翻了个白眼。
还成器呢,罗雁回才是真正养不熟的白眼狼。
七爷在他身上用了多少心血,他去了辽东就不愿回来了。上封信说是替罗振业说情,但字里行间都是暗示七爷没有尽力。
如果七爷力保,是能留下罗振业一条命,罗家男丁也会保住,可罗振业不但索取贿赂还贪墨军饷,按照律例死上十次八次也不够。
人证物证均在,七爷怎可能因为个贪官污吏而冒天下之大不韪?
小郑子正腹诽着,就听青柏道:“严姑娘央我给爷请安,还说要是爷大好了,给她送个信儿?”
只见七爷眼眸骤然亮起来,略嫌苍白的脸突然有了光彩,声音竟然有些许的颤抖,“她还说什么了?”
青柏飞快地跟小郑子对视一眼,答道:“再就是感谢七爷,没别的了。”
七爷默一默,吩咐小郑子,“将先前周医正开的方子找出来。”
小郑子问道:“是几时的方子?”
七爷道:“先前我犯咳嗽的方子,拿来我瞧瞧。”
小郑子颠颠取了来,奉到七爷面前。
七爷琢磨片刻,提笔划掉两味,“你去照方抓药吧。”
小郑子大惊,苦着脸道:“爷,这药可不能乱吃,方子里多一味少一味都是有讲究的,你去掉两样没准药性就变了。我不去,我怕皇后娘娘砍了我脖子上的脑袋。”
七爷斥道:“胡说八道,都说‘秀才行医,如菜作齑’,还有‘久病成良医’,我吃了这么多年药,这方子上几味药的药性还不知道?你要不去,我先端了你的脑袋。”
青柏明白。
昨天七爷不请太医,是怕惊动皇后娘娘,这会儿听说严姑娘的话,又想早点好起来。
暗叹声,开口道:“郑公公出门还是招人眼目,不如我去,我的脚程快。”
七爷点头道:“也好,你去吧,要是有人问就说小郑子病了。”
小郑子立刻瞪大了眼。
七爷不理他,将之前盛各式石头的匣子取出来,吩咐李宝业,“去银作局找个匠人,说我打算镶簪子。”
李宝业应一声,屁颠屁颠地走了。
***
严清怡早上起得晚,中午并没觉出困,也就没歇晌,坐在窗前做针线,一坐就是半下午,等到抬起头来,日影已经西斜了。
她摇晃着酸痛的脖子问月牙,“秦娘子回来没有?”
“没有,前院的李爷和薛爷也都没有回来,”月牙轻声答着,因见严清怡扭脖子,便道:“姑娘头低得太久了,我替姑娘按按脖子,疏通下经络能舒服些。”
严清怡道声好,下炕坐在椅子上让月牙按。
月牙手劲大,刚按时严清怡还觉得痛,按过几下就舒泰多了,而且从内到外都松散,遂问道:“你认得穴位?”
月牙笑道:“认得,我学过武,人身上的穴位虽不能都认全,常用的几十个却是知道的。”
“你习武?”严清怡一愣,随即想起月牙轻轻巧巧提起一桶水的情形。
一般女子提半桶水已经吃力,月牙这么瘦小却可以提整桶水。
月牙道:“我是沧州人,家里祖祖辈辈都以走镖为生,我从小跟着父兄学过些皮毛。中元节的时候,七爷找了我,说让我伺候姑娘,以后进出能有个照应。”
“中元节?”严清怡不由低喃。
中元节是七月十五,难不成七爷那个时候就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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