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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千山-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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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锐侠站直身子,笑过之后方道:“好,既然光明宗是如此为我们穷苦百姓所想,我蒋锐侠就是投去做个马前卒又如何?各位,愿意去吗?愿去者,到我这边;不愿者,我也不勉强。”
陈英起一个欢呼,立刻站起相应。孙庭先看了一眼坚决的蒋锐侠,也站了过来;蒋锐霆自然也跳到蒋锐侠身边站定。颜云放叹息一声,低头自语:“人生几何,为知己者死吧……”,毅然站到蒋锐侠身侧。杨耀岚盯着蒋锐侠,问道:“你真的愿意放弃自己作主的机会,去投奔他人?”看到蒋锐侠点头称是,杨耀岚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走了过来,道:“既然是你收留了我,我也无处可去,跟着你吧,我可舍不得我同生共死的兄弟……”
最后站在蒋锐侠对面的就只余下周海羡一人。周海羡脸上神色交替变换,却一直琢磨不定。他为大夏当兵多年,虽然随淮王造反,也是因为张文定是他的老长官,而且他也相信淮王可以是个圣君;可此时此刻这些人的话却完全在颠覆他多年的信念,在批判他维护半生的这个社稷江山,这,无论如何也让他接受不了。虽然蒋锐侠是他的少主,可此刻既然让他自己选择,他却无论如何也下定不了这个决心。
正在他左思右想,难以决断之时,他所立垂柳后的花坛灌木中却传来“啪”的一声枯枝断裂的轻响。周海羡精神恍惚,可孙庭先天生警觉,而且手中弓箭一直在握,闻声顺手一箭就往灌木中射去。只听一声惨叫,一个胖大身影应箭而起,劈哩哗啦的推开灌木向县衙大门跑去,虽然箭入其身,可此人居然跑得飞快。待到众人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去追,那人已离他们十丈之外,转眼就跑过影壁,消失在视线之外了。
“是那个姓卓的军官,抓住他;他受了箭伤,跑不了……”,蒋锐侠眼尖,立刻从背影认出是那个被他射伤的禁军曲长卓资山,马上大声招呼起来。无奈千马帮众还是玄荼营官兵,此刻都分开四周,闻声而来时,卓资山已经跳出县衙大门,跑到云山大街之上,直冲云山西门而去,而路上无人拦截,眼看就要逃遁。
赶到县衙大门的蒋锐侠等人焦急不安,孙庭先顺手把手中弓箭递给蒋锐侠,大叫道:“射了他……”。抽出箭来,蒋锐侠飞快瞄准跑在空荡荡大街上的卓资山,松手箭飞;那箭眼看就要钻入卓资山胖大的后背,一个人影突然从街道旁的屋子里冲了出来,将卓资山撞的飞了开去,那箭自然落空。蒋锐侠不禁气急,搭上第二箭就要再射。蒋锐霆眼尖,已经看出撞飞卓资山的那人,虽然胡子拉杂,然而眉目清晰,居然是在村子里离他们而去的蔡亚炯,不由急忙用肩一撞蒋锐侠;蒋锐侠突然受力,手中劲道一偏,那箭却不知道射到何处。
只见蔡亚炯和卓资山二人滚到一处;两人在地上抱作一团,翻滚起来。那卓资山虽然受伤,但力气甚大,不一会将蔡亚炯压在身下。但他心中胆战,只想逃生,却又一时摆脱不了蔡亚炯的纠缠。蔡亚炯被他压在身下,却也挣脱不开,情急之下,竟然握住还留在卓资山身上的箭镞,用力向下一压;那箭一下深入卓资山腹内,卓资山一声惨号,从蔡亚炯身上跌翻下来,在地上翻滚。
蔡亚炯翻身从地上坐起,冷冷的眼睛中迸射着仇恨的光芒,顺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长长的猎刀,盯着地上惨号翻滚的卓资山,突然走上前去,狠狠一脚,踩在卓资山胸口。
卓资山极力挣扎着,却感到力气逐渐离他而去,眼神也迷离起来。恍惚间,他认出来了,这个小伙子,不就是那天在那个小村子里,拿着把砍刀要来杀他的人吗?哦,我上了他的妹妹,嘿嘿,老子值了,漂亮小妞……想到这里,卓资山脸上突然笑了开来,血染的肥脸,厚嘴裂开,声音中带着快乐的道:“来吧,杀了我吧,别忘了,老子可是你的大舅子,哈哈哈哈……”
蔡亚炯闻言,惨号一声,伸手拉住卓资山的头发,刀刃压下,沿着卓资山的脖子,缓缓地然而是毫不留情的割下了卓资山的头颅,任凭那喷射的鲜血将自己满身染的如同地狱杀神,口中哭喊着大叫着:“妹子,你看到没有,我把这个玷污你的人杀了,我帮你报仇了。”看着状若癫狂的蔡亚炯,匆匆赶上来的蒋锐侠和颜云放二人只有大叫着,试图安抚于他。突然,蔡亚炯头仰青天,从全身迸发出一声长嚎,其声之烈,其情之深,让人听到都心中潸然。颜云放踏上一步,正要发话,蔡亚炯却停止了啸声,将手中人头和猎刀向地上一扔,转回头来,对着蒋颜二人,满面平静之色:“你们可以杀我了,是我向县尉告密,惹来这场横祸。我罪当死……”
“什么?是你?”,颜云放和蒋锐侠二人都呆住了,无法相信。蒋锐霆却冲了上去,左右开弓,耳光重重的打在了蔡亚炯的脸上。蔡亚炯本来还算清秀的脸顷刻间就被蒋锐霆的重击打得肿了起来。众人都漠然不语,也没有人上前阻止,沉默中只听到清脆的耳光声。
忽然,蔡亚炯猛力推开瘦弱的蒋锐霆,一把又将地上的猎刀捡起。蒋锐侠一惊,立刻跨前一步,将蒋锐霆挡在身后,手中孙庭先所给的弓箭已经瞄准蔡亚炯。蔡亚炯长叹一口气,方徐徐道:“你杀了我吧,我死而无憾……”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对得起村子里的人吗?你对得起你自己的父母吗?你,你,你,还我的家,还我爹娘阿……”,蒋锐侠手不停抖动,口中却已哭喊起来,无法遏止的泪水顺着脸颊淌下。
蔡亚炯脸色惨白,慢慢道:“我不过是不愿意羽儿嫁给你,我那日昏倒后醒来听到你叫他颜云放颜公子,我赶集时又听说县城里来了个大军官也在找这个颜公子,所以我就来报告,让他们把这个颜公子带走,我想那样你就算是私藏反贼,就不能留在村子里了,羽儿就只有嫁给我了。我错了,我完全错了,我害了你们,也害了自己,我给村子里带去的是豺狼,带去的是恶魔……我错了……”
长嚎声中,蔡亚炯回刀就向自己脖子勒去。寒光一闪,箭到刀飞,蔡亚炯愕然回头,蒋锐侠脸色苍白,双手发抖,口中却坚决地道:“你虽意图害我,可却自取其辱。害我者也并不是你,而是这该死的世道,不平的人间。罪不在你,你自杀为何?你以为杀了这个卓资山就算报了仇?你错了,这个血仇最大的敌人不是他,而是这个荒唐的世道;我要推翻他,我要重建他,这个血仇没有报完,我们全村就只有我们几人活下,你想就这么死了,不行……”
蔡亚炯嚎啕大哭,对着蒋锐侠缓缓跪倒,拜伏在地,口中道:“今日我蔡亚炯真的服了蒋锐侠。从此以后,我蔡亚炯这条小命就是你的,你随取随拿,我任由驱策。刀山火海,绝不推辞……”
蒋锐侠忙上前扶起蔡亚炯,激动不已:“好,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以后也一起纵横这个天地。”说到这里,蒋锐侠心中激奋,振臂大呼道:“天道难平,我代天平之;地患不均,我替地均之。”
“好,说得好……”,随在远处的周海羡听到蒋锐侠如此志气,不由心中钦佩,再也不想犹豫,几步上前,单膝跪地,冲蒋锐侠道:“露凡周海羡,这次真的服了。以后但凭蒋公吩咐,必效鞍马之劳。”身后紧随的那些千马帮众和玄荼官兵也都拜倒在地,齐声应到:“我等愿效鞍马之劳,誓死追随主公……”
这次,蒋锐侠却未再上前搀扶,也没显出惊惶之色。看到被蔡亚炯扔到一边的卓资山的头颅滚在县衙前的一块碑石之旁,缓步走了过去,提起这个血葫芦般的头颅,眼中却看到刻在碑上的四行十六个字,不由低声念了出来:“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冷笑一声,蒋锐侠高举起卓资山的头颅,仰天大叫道:“今日我以血祭天,来日我将以杀止杀。哼,上天难欺,可上天虽知我苦却不替我解难,天不救我我自救,我替天平不平事。天道难平,我代天平之;地患不均,我替地均之。”
蒋锐侠周围众人都齐声应和起来,只听到这短短十八个字反复吟唱,如有魔力一般,让周围人众都如痴如醉,无法自拔。那声音冲天而上,尽管是初春,却让人感到一股肃杀寒意,透骨而来。
一声高叫截断众人反复吟唱,只听蒋锐侠声音凛然传来,“我们走,投红巾……”
江南我领秀
阳春三月,月仍在天;金陵城畔,盘石渡口。
“大江东去,浩浩荡荡;绕城而走,气魄煌煌。一叶扁舟,两盅清酒,三月阳春,四素四荤”,一个清越的声音从渡口所泊的一艘乌蓬小船里传了出来,声音中在感概里却透出一股自得的满足。
旋即一个洪亮的声音大笑起来,高声接口道:“佩服,佩服。这真是一首上好的下酒诗。嘿嘿,嶷贤,这就是你所做的春江咏?”
那清越声音坦然笑道:“民以食为天,这春乃四季之首,若春日不能吃得好酒菜,这不全年身体都不舒坦。来来来,宜勤兄,你我意气相投,先干了这杯夜光葡萄酒,恭祝你外放天最太守一职,从此也是一方父母官员,望你大展宏图,尽显所长,为我大夏江山出力了。”
洪亮声音继续大笑:“好,承你吉言,为兄先干为敬。”一言落罢,饮酒声起,那清越声音击节叫好道:“宜勤兄好酒量,为弟佩服之至阿。”
洪亮声音晒然,道:“嶷贤,你以为你捧我几句,你这酒就能免?喝下去,这葡萄酒可是宛州极品,一旦开封,那浓香馥郁,四溢扑鼻,可若这么放置时间稍长,就香味尽去了。快,喝下去……”
那清越声音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当下也是传来一阵吞咽声,显是那酒已下肚。
那洪亮声音随着几下鼓掌,也赞道:“好,难得今日你我兄弟如此痛快,就以这春来为题,各自赋诗一首如何?”
那清越声音答应一声,却谦让道:“宜勤兄是新官上任,志得圆满,当然该你先说,小弟为后了。”
那洪亮声音也不推辞,只沉吟一会,就道:“好,我有了,嶷贤你听好。胜日寻芳扬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那清越声音立刻大声叫好:“如此好诗,当浮一大白。”说罢与那人同声齐饮,半晌方道:“宜勤兄,果然是新人新气象阿,我就看你在那天最府又能让人见识到一个怎样的东风面?又有怎样的一时之新了?”
那洪亮声音嘿然自负道:“那就等嶷贤拜见了汤大先生,受了耳提面命之后,再到我那任职的天最府,来看为兄的是如何施展那胸中韬略,实现平生所学的。哼哼,让那些腐儒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出仕。”
那清越声音却嘲笑道:“宜勤兄,你这样所说,那小弟就拭目以待了。呵呵,恐怕不仅是我,这金陵上下数千仕子,可都是要看看你如何施展你的治国之术,救民之策了。”
那洪亮声音叹息一声,良久方道:“我又如何愿意和金陵儒林闹得如此水火不容阿?可他们的想法,唉,嘴上说,民为贵,君为轻,可又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这这,不是自打嘴巴吗?我就是和他们要辩论清楚到底什么为重什么为轻,哼,被我驳斥的哑口无言,就只有盼望我这个惹祸精离他们远远的。如今我外放天最太守,恐怕他们正高兴的很,在家敲锣打鼓,放炮庆祝呢。对了,你的咏春诗还没说呢,可不能让你跑了,哼,就知道说些离题万里的话,转移我的注意力,没那么容易。”
那清越声音嘿然笑了一下,道:“居然让你识破我的用心,宜勤兄你本事见涨啊。好好好,既然如此,我也赋诗一首,以助酒兴。”说完,停了一会,这声音方道:“有了,宜勤兄听好,三百六十换一春,岂把心绪付闲云。不见前朝才子事,几个逍遥是真君。”
那洪亮声音听了此诗,却一下安静下来,过了半晌,方重复道:“几个逍遥是真君啊?几个人又是真的放的开阿?难啊。嘿,嶷贤贤弟,看来你才是得了这个中真味啊,真心逍遥,我是佩服万分阿。”
那清越声音沉默不语,过了一会,道:“宜勤兄,来,吃菜,吃菜,今日不说不开心的事情。菜都要凉了,这可是我亲手所做的四素四荤,上等好菜啊。君子远庖侍,可我就偏要喜欢亲自动手做菜,气死那些腐儒。来来来,尝尝这个,可是上好的江阳嫩笋,还有这个,最好的阳澄大蟹……”,絮絮叨叨,滔滔不绝的开始谈论他做菜的心得起来。
晨光之中,一匹健马沿着官道直奔码头而来。急进河边,那马上骑士方勒紧缰绳,人已飞跃而下,快步走到乌蓬船前,那壮士单膝跪地,口中说道:“禀告老爷,官府来人,天最急报,红巾围城……”
船内顿时一阵稀里哗啦碗筷落地的声音,一个颌下长须,满面红光的中年官员穿着一身已被溅上油污的紫色官服从船舱里飞快跑出,不顾那船还在水中晃悠,牵住系绳,立刻跳上岸来,一把抓过那信使呈上的公文,细读起来。
另一个年轻人慢慢从船舱内踱步而出,身形顺着乌蓬船的晃动而摇晃,却又站的是十分稳当。待船稍静,这年轻人才撑船靠岸,施然沿岸边台阶而上。立在岸边,脸色平静,河风习习,白衣翩翩,将一个眉清目秀的读书人衬得是出尘超世,仪容非凡。
那中年官员看完手中公文,抬眼望着不尽东流的浩浩江水,突然感概道:“我耿思俭命运如这浩荡江水,变幻无常啊。刚实授这天最太守,便遇到那十万反贼困府城,奈何啊奈何。我自诩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现在方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天意,天意”。长叹声中,顺手将手中公文递于身后的那年轻人,道:“见秀啊,你我平辈论交,我也不欺瞒于你。你先看看这危急军情,十万火急啊。你素有急智,精于韬略,也帮我出出主意,如何?”
那年轻人李见秀接过公文,细研片刻,向那中年官员问道:“宜勤兄,你现在和那现任天最太守路大人还未交割印信。虽然你是继任官员,可一未入城,二未授位,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现在完全可以不必忧心,权等那红巾贼退,你再续位,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何?”
天还青黑,新月斜挂,白雾漫江,阴冷渗人。耿思俭立于岸边,眼望江上白鸥飞扬,水波荡漾,滚滚江水逝于天际,点点白帆航于水上,不由顺口念起那千古名句:“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心有感悟,拂袖转身,慨然言道:“平安时坐享禄位,危难时即弃城池,负君负国,我不敢为,我耿思俭誓与天最共死”,说罢,向李见秀一拱手,翻身跳上那信使骑来的骏马,大声喝斥道:“走,随我回城,今日出发,赴任天最……”
李见秀看着耿思俭瘦削的背影在马背上颠簸,虽文弱不堪却又一往无前,不由心中又是同情又是钦佩。耿思俭行的一段,回身向后招手道:“嶷贤贤弟,今日你我未有尽兴,如有来日,你我再聚痛饮。”语带悲壮,声音决绝。清晨江边凉风猎猎,耿思俭长须乱飞,清奇的脸上还带着一点酒红;马蹄得得,在这清晨的宁静中甚是清脆。
看着耿思俭一人一马已将远去,李见秀忽然抱拳而立,口中朗声慨然道:“公能如是,吾亦愿与公同死。待我与汤师一诀,便来会你。”
耿思俭的话语远远随风传来,虽然微弱却甚是清晰:“有嶷贤助我,何愁大事不成。我在天最恭候贤弟大驾。”
李见秀站在河岸边,良久不语,忽然一声清啸,顺手拔出身边所佩长剑,舞将起来。薄雾之中,剑影森森,随着这流光飞舞,只闻一道低声吟唱如从天而来,悲怆之音,喷薄而出: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推开大门,随着门轴“吱呀”一声怪叫,一缕阳光穿过洞开的大门,射入那还黑漆沉沉的书屋之中。微尘在阳光耀目中不停翻腾,轻风吹入将挂在书屋两侧的遮挡尘埃的帷幕荡起。一名仕子,头戴纶巾,腰佩长剑,身着白衫,玉面含笑,举步跨入门槛,轻轻拂去那从屋内飘荡过来的几缕丝幔,就着这些微光芒,抬眼四顾。
正对书屋大门墙壁之上,悬挂着一幅古篆,上书“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字迹苍遒有力,力道直透纸背。左右悬挂一幅用行草所书的对联,作为“三更有梦书当枕”,右为“一生无求笔作舟”,潇洒跳脱,轻灵飘逸。落款为“升泽三年岁未之秋,布云书于鸳江之畔寒江书屋”。书屋两壁则是密密麻麻、直逼屋顶的一排排书橱,挤满各式各样书籍典章、名家字画。
那仕子正看得如痴如醉,心驰神摇,门外一个苍老声音长声道:“嶷贤啊,我这寒江书屋,实是我精华所在,汇集古往今来各式典籍不下二十万册,名家字画也不少于五千幅。我汤布云已尽我此生之力,维望能使我大夏精髓能传存千古,不毁于兵祸天灾,也不会散失四方啊。哼,百年之后,只要有人还记得我汤布云之功,我心也足矣。”,随着话语,一个仙风道骨,精神矍铄的老者跨入书屋。
那仕子正是李见秀,前来拜见他的恩师,金陵名士汤化龙。汤化龙,字布云,吴州宿阳人,曾任柳州鸳江太守,故也被人称作汤鸳江,乃是当今有数的一代大儒。后辞官不做而专心收集各式典籍,二十余年方建成在这江南儒林赫赫有名的寒江书屋。后又再度被征为江南学政,而李见秀乡试头名中举,主考官正是汤化龙,是以曾投递名帖,自居学生。但李见秀不喜这官场黑暗,虽得举人之衔,可却未出仕做官,但是每日纵酒放歌,流连勾栏,与一帮秀才仕子吟诗作对,也与一些金陵的不如意的官员交往,其中就包括赶往天最上任的前任金陵别驾耿思俭。还有三日,就是汤化龙六十大寿,身为他的得意弟子,李见秀自不待然的要赶来侍奉左右,以谢师恩。
听到师尊将这书屋引以为傲的欢娱之情溢于言表,李见秀当然毫不吝啬,赞美之言琅琅不绝:“那当然。师尊之功,功在千秋,一般俗人又有多少能解?我大夏文化,上承炎黄,千年以降,一脉相传,正是如师尊这样的大儒整理经典,去芜存菁,方能将我华夏文化发扬光大,日耀四方。此等盛举,泽被万世啊。弟子若能在其中尽一份心力,也就足矣。”
汤化龙哈哈大笑,拈起已花白的胡须,仰天大笑起来,伸手拉住李见秀的手来,一一细细指点他的得意收藏;李见秀边听边点头,躬身受教。汤化龙喜见孺子可教,更是心怀大畅,琅笑不止。
这时李见秀走到一幅图前,细看之下,立刻被画面吸引住了心神。只见画上正是一幅战争的图画,烟焰张天,基调暗红,一身披奇特铠甲的巨人身在一四轮战车之中,浑身被万丈金光包围环绕,棱角分明的脸上怒意勃发,立在战车之上神威凛凛如天神下凡;他的身后紧随千军万马,都挥舞兵器,大张嘴巴,似在嘶声呐喊。和那天神般的巨人对垒的敌人却隐在黑暗之中,惟有两支亮如火炬的眼睛精光四射;四周阴云氤氲飘绕,那层次分明的黑暗如有魔力一般深不见底;仔细看去,却又可以看到隐在黑雾之中的万千兵士,正刀枪齐举,竭力抵抗。两军对垒处,人仰马翻,血流遍地。整个画面在血红基调下却又给人明暗分明的感觉,那蕴在画卷之中的惨烈血腥扑面而来。这画是如此神奇,将那颜色使用的是如此之好,那画中所蕴之意,直接明了,惨烈悲壮,李见秀呆怔在原地,哑口无声,没有再接上汤化龙的话茬。
汤化龙滔滔不绝的说了一会,突然发现再没听到李见秀的声音,不由回头,却见李见秀呆在原地,凝视着手中画卷,神情肃穆。汤化龙不禁好奇,一看那画本来所在位置,微微点头,低声道:“嶷贤,你手中所拿此画,就是赫赫有名的《兵车行》,后世又有人叫他《天地干戈图》,相传是出自前朝画圣王诺之的手笔;不过我考证后发现这幅画绝对不是王诺之所为。你看那画中的细微之处,惨烈悲壮,血流横飞。如此写实的手法,绝对不是号称写意大家的王诺之所画。倒是后来我通过一些考据,发现这幅图更符合,恩,光明宗的教义;所以我又冒险去探查了一番光明宗的来龙去脉。哼哼,如果我的考据不错的话,其实这幅流传世上被称为《兵车行》的画恐怕应该叫做《光明王破黑暗界图》,恐怕是当年七国纷争时,光明宗内的某位无名大师假托画圣的名义所作而流传于世吧。”
李见秀听到汤化龙提到光明宗,暗自心中一凛。他自小博览群书,又多年仗剑江湖,游历在外,对光明宗还是比较熟悉,此刻仔细看去,却是从画中隐隐感觉到了那份虔诚和狂热。不由暗自低吟起他从江湖听到的光明宗的教义:“熊熊明焰,光耀界间;怜我世人,生又何欢;我起锄恶,死亦何难;苍天喑暗,光天重现……”,神态间显得有点如痴如醉,显出悲天悯人之情。
汤化龙踏前一步,“啪”的一下打在李见秀肩上,将李见秀口中的吟唱打断,口中冷冷的道:“嶷贤,你从哪里学到的这个?你是不是也入了这光明宗邪教,老实告诉我。”
李见秀猛然反应过来,忙面对汤化龙,双膝跪地,俯首道:“师尊见谅,小子一时失态,将江湖道听途说的邪教歌谣玷污师尊玉耳,实在罪过。但小子虽然悖妄,却不敢忘记圣人教导,怎敢入这等无君无法的邪教?况且,这光明宗号称食菜事魔,师尊,今日中午我可是啖下了一整只肥鸭的哦。”
汤化龙哑然失笑,敲着自己花白头颅,道:“真是健忘真是健忘,我怎们能这样想呢?”说到这里,神色一正,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李见秀道:“嶷贤,不是为师多疑,这光明宗蛊惑百姓,目无君父,妄图造反,颠覆社稷,我等饱读圣贤诗书,心中不可忘了这正邪之分啊。你是我得意弟子,怎能看你走入邪路阿?当然要点醒于你。而你以后也不准在和这些狂妄之徒接触,知道了吗?”
李见秀低头受教,汤化龙才伸出手,搀起李见秀,目光中射出欣赏,拍拍李见秀膝上尘土。李见秀顿时受宠若惊,向后推开,自己用手拂去灰尘,望着汤化龙,目中感激之色不尽。
汤化龙欣慰一笑,老迈的皱纹堆积出笑容,对李见秀道:“嶷贤啊,后天也就是我花甲大寿了。呵呵,到时你的几个师兄也会赶来,我到时候给你好好引荐引荐。呵呵,你还没有见过你的几个师兄吧?”
李见秀拱手道:“虽然我与几个师兄从未谋面,可早对他们的大名和事迹如雷贯耳了。埠阳乔暗,江南诗社之长,所作诗文,南北传唱;双晶过之思,一篇《柳州赋》,名动天下;豪城向戴川,任职刑部,号称刚正,无案不破;陵山程灵秀,更是统领大军,新近破贼,文武兼资;桃津诸犍怀,亲治《九朝》,献于圣上以做镜鉴,被皇上亲封为治史第一笔,更是让嶷贤敬佩服膺啊。”
汤化龙哈哈抚徐大笑起来,道:“这就是我汤门五虎啊,呵呵。我这辈子除了这些书,就是培养了这批弟子了。得意啊……”,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对李见秀道:“嶷贤啊,你中举到现在也有三年了,怎么就没有想过出仕为官阿?虽然现在官场腐败,可也有如你向师兄、程师兄那样的刚直之人,出淤泥而不染啊;可不能自求清名,却负这天下百姓啊。你想,你若做官,这世上自然少一贪官,少则造福一方,多则可让官场一清啊。若人人如你袖手旁观,天下苦矣。”
李见秀脸上微红,对汤化龙道:“师尊,学生此次来,本就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已答应了天最新任太守耿思俭,必去助他守护天最一城。可能老师还不知道,红巾围城而耿公高义,虽危难仍往之;学生为之所感,已应承与他同赴此难,但求共死……”
汤化龙一拍大腿,道:“好,我汤布云的学生就当如此才不负忠义之名,任侠之气。不以显贵而趋之,不以危难而避之,恩,嶷贤啊,不愧为我汤布云的徒弟,就凭这点,你在为师心中,绝不逊于你的师兄。”
李见秀眼中润湿,抱拳朗声道:“李嶷贤必不负老师期望,不破红巾誓不回还。”汤化龙双手扶住李见秀双肩,激动不已,老泪横飞,片刻方对李见秀道:“嶷贤,你既然要去天最破贼,不能仅仅只是一个白身。你现在已是举人,我这就提笔给那章吴州写上一封推荐之信,你拿去做个晋身,也好谋个职位,更便于你行事。”
“章吴州?章亮基章大人?老师你认识章大人?”李见秀诧异不已。汤化龙脸现得色,道:“嘿嘿,恐怕你们都不知道吧?章亮基和我汤化龙可是同门师兄弟,我汤布云只是从不愿将之炫耀于口罢了。嘿嘿,恐怕你师兄程毓雅也不知道他的大帅和我有这层关系呢。嶷贤,也不怕告诉你,除了章亮基章大人,当朝左丞相杨昌廉杨大人也和我有同门之谊,哈哈。”说罢,得意大笑。
李见秀此刻脸上表情已惊异莫名,片刻方默然收色。汤化龙止住笑声,顺手摘下挂在墙上的那幅《兵车行》,递于李见秀。李见秀顿时脸色大变,欲待拒绝,汤化龙笑道:“嶷贤,我给你这幅画,不为其他,只因你去剿灭红巾,而红巾却是起于光明宗,这幅图或许对你有用。哼,虽然光明宗是邪教,可这幅图所示光明战胜黑暗却意境不差,只不过,这些自封光明的食菜魔才是黑暗而已。”
李见秀无言接过这幅画卷。汤化龙长笑一声,转身走出书屋。李见秀慢慢将画展开,那战场血腥、漫天肃杀又迎面扑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那阴森杀伐之气。从书屋大门射进的光柱此刻却缓缓移动,透过那画卷,光柱已将李见秀的身影映在那灿烂之中。李见秀突然转身,却看到那透过画卷射在地上的光圈之中显出几行文字阴影出来。仔细看去,赫然便是那光明宗教义,李见秀不由轻念起来:
“熊熊明焰,光耀界间;怜我世人,生又何欢;我起锄恶,死亦何难;苍天喑暗,光天重现……”,反复低吟声中,李见秀跨门而出,阳光赫赫,扑面而来……
“驾,驾,驾……”,一匹棕黄快马宛若无人的奔腾在贯通金陵的宽阔街道之上,马上之人不停挥鞭,那马儿更是鼻息沉重;周围本拥挤的人群看到那马上骑士全身披挂,背负锦囊,锦囊上还飘荡着三幅小旗,立刻明白这是传递紧急军情的驿马,那里还敢挡道,都立刻向大道两旁闪开,开始还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波分浪裂,让出当中一条宽阔大道。
人群拥挤推搡中,却听一声女子惊叫“小姐”。众人回首望去,一个丫鬟打扮的俏姑娘正拼命向人群外挤去,而她的前方,一名身着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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