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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千山-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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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剑南蛮,我自小长在淮州,也算江南,这秀字是深刻体会到了,这山这水这人,无一不是占尽天下灵气,精致细腻;就不知道这凉州粗犷又是何解?”

这年长之人正是陈英起的父亲,千马帮的现任帮主陈威。他本来回乡省亲,不幸路遇当时被淮州兵击败的官军,在乱军之中,纵是他武功高强也是身受重伤;若不是陈英起带人到莲花岭取得药泉,起死回生,此刻恐怕早已伤重不治了。是以昨日陈英起连夜带回颜云放蒋锐侠等人时,他是把他们当作救命恩人,十分客气;当知道他们又已与自己儿子结拜兄弟,那就完全把颜云放等人当作了自己子弟。今天陈英起带着蒋锐侠离开庄子到县城里探路,颜云放则因为可能有认识他的人在云山县中,留了下来。见他一个人呆着,陈老爷子怕颜云放无聊,干脆拉上颜云放,摆开棋盘,杀上几局了。几局下来,倒也彼此棋力相当,有输有赢。

此刻颜云放问道此处,陈威一笑,干脆放下棋子不下,转头对颜云放道:“要这么说来,那就话多了。其实呢,西北之地,虽然苦寒,但也不是没有美景。但和我们江南这三里见山三里又一水的情况一比,那可是天壤之别啊。那大草原一望无际,鲜碧如画,任你何人,呆在草原久了也会变得心胸开阔,充满壮志豪情阿。所以西凉的汉子都直爽豪气,那里会如中原的男子心里的花花肠子那么多啊。”说到这里,陈威身子向后一倒,躺在太师椅上,微眯双眼,脸现微笑,沉浸在回忆中,口气悠悠:“都离开大漠草原快一年了,真想啊。等此间事了,我也要早日回家了……”

颜云放伸手从棋盒里抓出一把棋子在手里慢慢摩挲,犹豫了一下,方才问道:“伯父,那你们在凉州作的是什么生意啊?恩,你,知道,颜仁瞻吗?”

陈威本来微眯的眼睛一下射出精光,凝视了颜云放一会,他又闭上眼睛,用一种意兴阑珊的口气道:“你不是公寻的兄弟吗?应该知道我们千马帮做的是无本的买卖,也就是官兵口中的马贼。怎么样啊?”

颜云放一下站了起来,将手中棋子扔到棋盘上,拱手向陈威道:“伯父,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知道我七叔父的近况。恩,也许你还不知道,天水节度使颜仁瞻,他就是我的叔父……”

“什么?你再说一次”。陈威听到这个话,一下站了起来,匆忙之下,那件富贵逼人的员外服在太师椅上一挂,撕成了两片。

颜云放看着陈威,一字一句的道:“我说,颜仁瞻是我的叔父……”

陈威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哭笑不得的成分。在屋子里连转两圈,被撕成两片的外套随着他的步子在他身后地上拖动,看上去十分滑稽。突然,陈威站住身形,反手撕开那两片碍事的外套,转身对颜云放笑道:“好好好,真是有缘分。我在草原大漠被你叔父给撵的是落花流水、走投无路,连一个立锥之地都没有,好嘛,他的侄儿居然是我的儿子的干兄弟,有意思有意思。”

颜云放正要开口,陈威竖起手掌,示意他闭嘴,自己继续说道:“算了,头辈人不管二辈事,你和公寻是你们的事情,我相信他的眼光。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陈英起我是要他接手我的事业执掌千马帮的,你要是在这个事情上阻挠,那我可不会客气;丑话说在前头,我就两个要求,一是你不能带坏了我的儿子,二个若公寻回到西北,若你要是投奔你叔父,可别想接这个机会阴我们一道。”

“带坏你儿子?有没有搞错?”,颜云放听了心中腹诽。他也明白陈威所指,不过是担心陈英起和他接触多了,不愿再当马贼而是要去混个出身,不过这个在他心中本就是正路,早就想给陈英起谈到,一时没有机会罢了。此刻既然陈威提起,也就只有作罢。想到这里,颜云放拱手示意,口中应承。

陈威见颜云放点头,也不在说什么,回到原位坐下,他冲颜云放道:“我相信公寻的眼光。不过,你居然敢给我说你的身份,胆子也实在不小啊。”

“虎父无犬子嘛,公寻是那样的一个铁血仗义的汉子,他阿爹纵横大漠那么多年,难道会连容下一个晚辈的肚量都没有?”颜云放顺口就恭维了陈威一句。

陈威闻言,咧开大嘴呵呵笑道:“那是那是。其实说起来啊,我和你叔父也算是不大不相识的朋友,相互了解的很,也就是没有见过面罢了。他的性子他的脾气,我不是吹牛,我了解得恐怕比很多人都多。不过最佩服的还是他的兵法,妈的,若不是我也有几分本事,早给你那个可恶的叔父给抓去天水砍头示众了。呵呵,不好意思,我骂惯了,一时也改不了,你别介意……”,陈威边说边对满眼期待的颜云放表示歉意。

颜云放一笑,没有答话,但热切的眼光清楚的表明他更想知道更多的关于这个他在世上的唯一亲人的消息,哪怕是他的叔父的对头。

陈威继续说道:“其实对于颜仁瞻,这个人真的可以算是我们大夏的社稷长城啊。如果不是有他镇守天水,凉州早就是那些戎羌之人的天下了。而大前年突然从从北方迁徙过来一部不同的胡人,好像他们自称叫做突真人。这些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妈的,打仗硬是够狠够厉害,说得不好听,连你老伯我这样在凉州混了多少年的马贼也只有躲着点,惹不起;凉州当地的那些戎人羌人更加不是对手,一个个部落都向内地迁徙,甚至包括戎人首部阿史那部都在其内。结果你说怎么着,你叔父就带着三万精兵,在草原上七战七捷,妈的,消灭突真军队不少于八万人,甚至连那个突真的酋长都给砍了头。这下好了,这些突真蛮子心服口服,任由宰割,被你叔父分成了九部,分散安置在凉州境外为我大夏戍守边关。你说你叔父厉害不厉害?就凭这个功劳也该入朝为相。听说若不是当时宰相陈继周和太师池之贤互相勾结,诬他擅起外衅,就凭他的功劳,至少也当任兵部尚书。呵呵,这就是你们颜家保的朝廷。”,说完嘿嘿冷笑。

颜云放闻言,涨红了脸,争辩道:“我们颜家保的是这个江山社稷,可不是保的他杜家的朝廷。哼,忠义自在人心,天道自有正义,若是求个升官发财,我颜家就不配提那个忠义二字。”

“忠义?哈哈哈哈,我问你,难道你认为你们淮阳颜家满门被灭,就真的仅仅是那庭锋所作的吗?哈哈哈哈,若果你就是这样想,那可要气死你颜家的列祖刘宗了,哈哈哈哈”,陈威听到颜云放话语,大笑起来,宏亮的笑声中满是揶揄嘲讽。

颜云放被他笑的心中惶惶,想要发作又是不敢,加上关心心切,不由低声向陈威道:“小子驽钝,望伯父赐教,指点一二。”

陈威收起笑容,站起身来,顺手拿起两颗铁蛋,在手中不停轮转滚动。颜云放满眼渴望的看着陈威踱来踱去的身影,片刻才见到他停下步子,慢慢悠悠开口说道:“其实很简单,你想想,是谁下的命令说淮州满城鸡犬不留?是谁说不准接收投降?这道命令你说有没有道理?”

颜云放闻言,低头沉思一会,连上露出挣扎神色,片刻方一字一顿道:“难道皇上能这么狠心?就能让淮阳满城三十万百姓为我颜家殉葬?”

“百姓?百姓在皇上眼中又算什么?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是一个永远的金库,是任由鱼肉任由驱策的奴隶。如果能除掉你们颜家这个隐患,又能灭掉造反的淮王,别说淮阳三十万百姓,就是这个淮州八百万人死完了,他也高兴得很呢。”说到这里,陈威面色激奋,语气铿锵,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你说我好好一个淮州出身的人,怎么会跑到那鸟不生蛋人不拉屎的沙漠里去当马贼?妈的我是疯了还是傻了?大夏?我呸,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廷,永远喂不饱的贪官污吏,永远交不完的苛捐杂税,永远无法讲理的平头百姓,这就是你们颜家誓死保卫的大夏朝廷,这就是你口口声声提到的忠义所维护的江山……”

颜云放呆呆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被陈威的话吓傻了还是被自己的推论惊呆了。陈威口若悬河的痛骂了朝廷小半个时辰,而颜云放就木然的呆立在那里,一言不发的也有半个时辰。

这时,在大门外突然响起喧闹之声,打断了正在痛斥不已的陈威。陈威恼怒的向厅外看去,不远处陈耘正向屋内快步走来。陈威伸手拍了拍还在呆立着的颜云放,在转身出厅之前丢下了一句话作为总结:“小子,我这辈子就是要当马贼,我就是要用我手中的刀让这个大夏流出最后一滴血”。

颜云放呆呆的站在厅中,反反复复不停的回味着陈威的最后一句话:“流出最后一滴血,流出最后一滴血……”,良久,他抬起头,口中喃喃:“不管我的仇人是谁,我都要他也流光身上的最后一滴血,最后一滴血……”

此刻,屋外天已黄昏。夕阳已在树梢,倦鸟已要归巢。

飞箭镇云山

“开门,给老子快开门,不然老子砸门了”。

老管家陈坚刚刚把陈家庄大门关上,转身向庄内走了不到十步,那朱漆大门就被敲的梆梆山响,锁住的大门还被推的一开一合。若不是锁门的门闩是由青杠木所制,足够结实,恐怕早在这么粗暴无礼的推搡下崩裂开了。

陈坚没有好气的应声叫道:“来了来了,是什么人啊?”

“你大爷我是大夏东都金陵镇东天翔都督府属下天翔右军蛟翻营左曲曲长卓资山,赶快给老子开门……”,门外来人一口气报了一个足够长足够绕口的头衔,把个已经六十多的老头子陈坚听的是晕晕乎乎,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来的人绝对来头不小,不是他们一个小小的陈家庄可以应付的。

使了个脸色,陈坚身边的家丁马上飞跑去通知庄主陈威和管事陈耘。吸了口气,陈坚向门外叫道:“这位军爷,请你稍等,我家主人马上出来亲自迎接于你……”

话还没有喊完,那自称曲长的卓资山已经毫不耐烦,大叫起来:“妈的个巴子,老子是来捉拿反贼的。要是让反贼逃跑,老子告你一个窝藏反贼,通敌叛国的罪名,判你一个斩首示众,全家充军,听到没有?快快开门……”,随着他大声喊话,敲门声音更是喧闹起来,而且门外也传来了其他随从而来的兵士的鼓噪,似乎已按捺不住,要破门而入了。

卓资山喊了一段话,看到这陈家庄大门居然仍不向他敞开,不由心中无名火起。挥挥手,身后马上抢上十来名兵丁,各自抬起几块大石垫在陈家庄墙外,就要攀附而入,翻墙入室。另有二十来人,干脆直接从庄外树林中抬了一颗倒下的巨木,齐声吆喝着向陈家庄大门冲来。三尺粗细的大木轰隆一声撞击在陈家庄雕龙画凤的大门上,顿时把大门撞出一个浅坑,而那门闩也被崩出一道长长的裂纹,露出里面白生生的木质。而朱色门楹上悬挂的“富贵满门”的木匾更被震的“哗”一下落在地上,旋即被拥挤的兵丁靴子踩成两截,泥污不堪。

陈坚被这动静吓的瑟瑟发抖,不知所措;闻声赶来的几个家丁也面面相觑。有胆大的则跑上去用力堵住大门,胆小的则向院内跑去。

“开门迎客……”,正在陈坚无法决定,心中惶惶的时候,身后传来老庄主低沉嘶哑的声音。这个声音虽然由于大病初愈,并不爽朗,但听在在场陈家庄诸人耳中,不啻天籁之音,马上个个觉得有了主心骨,沮丧害怕一扫而空。本在顶门的几个家丁一边冲门外高叫:“别撞了别撞了,马上开门”,一边就开始卸下门闩。

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向两边缓缓打开。门刚露出一道缝隙,两只长矛呼的一下就从中刺了进来,吓的推门的几个家丁缩头不迭。随即“轰”的一声巨响,两扇大门被推得向两旁猛烈撞开,打在墙上一片灰雾腾起。大门开处,现出卓资山那粗壮有力的身体和横肉遍布的圆脸。

陈威微微的皱了皱眉头,马上换上一副笑脸,搓着双手,快步走上台阶,向着卓资山道:“这位官爷,不知道光临寒舍,为的是何事啊?”

卓资山打量了一下这个穿着富贵,满面媚笑的土财主,鼻孔里发出“嗤”的一声以示不屑。片刻方从口中慢条斯理的蹦出几个字来:“你就是这个庄子的主人?我是来拿人的,知趣的话就交人吧……”

陈威眼中一道精光一闪而逝,马上又低眉顺目的说道:“啊呀,官爷一定是搞错了,我们陈家庄的人一直都是良民百姓,从没有人敢作奸犯科啊。这,交的是什么人啊?”

“什么人?淮州反贼余党……”,卓资山两眼一鼓,口气凶狠。在他心中,完全把这个弯着腰、卑躬屈膝的陈家庄庄主当成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心中正盘算着如何好好的敲他一笔。

陈威心中更是惊心,这些禁军居然能在颜云放蒋锐侠等人来庄的第二天就找上门来,果然出手不凡,心中不禁开始暗自盘算,若是翻脸,胜算如何。口中却早喊起冤来:“官爷,官爷,这可不能乱说啊;这窝藏罪可是要掉脑袋的啊。官爷饶命,高抬贵手阿。”

卓资山嘿嘿冷笑,也不说话,一把拉过在他身后躲躲藏藏的那个麻秆跟班,口中吼道:“你来给他说”,自己却负手向后退了一步。

陈威一见这麻秆跟班,马上用一种极亲切的语气问道:“麻二,你也是这云山县的人啊,你说我陈威什么时候敢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情?你还是快给官爷好好说说吧,如何?”

麻二脸现尴尬,只有对陈威低声道:“陈老爷子,其实是我们跟踪一男一女两个反贼到了前面树林。听乡民说,是你家少爷接了他们到庄子里,好像是要到你们庄子借什么东西。这个,说的好,那是你们被人蒙骗;说得不好,那也算是私通贼党了。陈老爷子,这些人可都是金陵城来的主,就看你会不会做人了。”

陈威暗自长舒了口气,马上回头对跟来的陈耘道:“播之,你马上带人去看看,是不是有这么两个人到了庄子里?”。他话还没有落音,陈耘就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道:“老爷,刚才少爷和蒋小哥两人在这些军爷之前早回来也就一会功夫,带来了一男一女,还有镇子上的神手米,三个人正在偏厅里候着呢。当时你正和颜小哥在大厅里下棋,少爷吩咐,也就不去打扰你了;他现在正到后面马厩,大概在给大车套马呢。你看,现在怎么办?”

陈威沉吟了一会,方低头对陈耘道:“不能因为这两个来历不明的男女坏了我们陈家;你去给少爷打个招呼,顺便带人围了偏厅,别让那两个人走了。我等会就带这些军爷进来拿人。对了,再多准备一点银两,孝敬军爷们。”边说时右手在陈耘肩上轻轻一掐。陈耘脸色平静,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陈威说话声音虽然故意压低,却又刚好可以让麻二和卓资山两人听到,果然二人听到后脸上都现出满意的神色。卓资山脸色缓和下来,对陈威道:“陈员外果然是我大夏忠臣,拿到这淮州余孽,对你我都是功劳一场啊。”

“好说好说,叫我陈威就好了。石之,你马上到大厅里准备好茶,再到后房里吩咐备点好酒好菜,我要好好款待官爷们……”,老实的陈坚也应诺一声,向后跑去。陈威方转头,对卓资山和麻二摆出一个请的架势。卓资山也不客气,昂首挺胸,走在当头。

跟随卓资山而来的五六十名禁军士兵蜂拥而入。除留下四人收在陈家庄大门外,其他人都刀入鞘、枪上肩,喧闹着跟在陈家庄领路的庄丁后面向庄内赶去。卓资山也不制止他们这乱七八糟的样子,反正也就是捉拿两个反贼,顺带挣点外快,用不着如临大敌,那还不如就如此让部下轻松轻松。

“姓陈的,你是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张思真被几个禁军五花大绑的推搡着踉跄向前,身上血迹斑斑,头上钗横发乱。边走她的嘴还在大骂着:“混蛋,你出卖本姑娘,我要杀了你,让你不得好死……”。跟在身后的几个禁军也乐得她骂陈家庄的人而不是骂自己,懒得去管。跟在后面的则是满身血污、沉默不语的吕定国。

跟着陈英起蒋锐侠二人来到陈家庄,陈英起把他们两人安顿到一侧花厅后就消失不见,说是去给他们准备车马。没料到不一会就冲进来一群全副武装、顶盔贯甲的禁军。吕定国见势不妙,拔刀抵抗,堵在门口,杀伤四五个禁军后就被打倒在地。而张思真则被这个架势吓坏,不知所措,待反应过来,拔剑去救吕定国,手忙脚乱下,却直接被一名禁军一刀劈飞手中长剑,束手就擒。二人在被捆绑的同时,张思真一张嘴就不停的咒骂着欺骗他们的陈英起。而那医生神手米则早被这厅里的争斗吓坏,缩在墙角里不停摇头摆手,最后被麻二一把拽了起来,跟在后面。

不管张思真怎么挣扎怒骂,她和吕定国二人还是被推到了大厅上。厅里上首端一个全身黑甲的四十来岁粗壮汉子正端着一杯热茶呼呼大灌,一看张思真和吕定国被推了进来,把茶杯望几上一顿,就站起几步走了过来,大手一张,拉过张思真,右手死死夹住张思真下颌,将自己一张大脸凑到张思真面前,满口喷出臭气,大吼道:“你跑的倒快,让爷爷好追一气。妈的,给我说,你还有没有同伙?恩,快说,不然老子现在就一刀杀了你……”

张思真使劲摇头,想要挣开握住自己下巴的卓资山的手;摇了一会,看到没有作用,头一偏,看向一侧,口中答非所问道:“哼,要不是那个姓陈的小子出卖,就凭你们,能抓住大小姐我?少胡扯了。”

这时旁边一个中年声音接口道:“是我叫人看住你们的,也是我报的官,和我儿子无关……”,张思真闻言向出声处看去,看到一个中年微胖、满身锦衣的人正坐在一侧,脸上淡然,看不出喜怒,似乎这件和她生死攸关的事情在他那里完全无关痛痒。看到这里,张思真不由心中大怒,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混账王八蛋,没有良心不讲廉耻的死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年级都给狗吃了……”

站在陈威身旁的陈坚听得难听,踏上一步就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一个耳光。陈威站了起来,拦住激动的陈坚,对着张思真道:“姑娘,我是不是王八蛋,不关你的事情;不过,你现在倒是有难了,看看你要怎么办吧?”,说罢,对卓资山道:“卓将军,现在该办的事情也办完了,也该是休息的时间了。是不是给老夫一个面子,赏光到后花园去喝点酒啊?”

卓资山没搭理陈威,反而用劲拧了拧张思真细嫩的脸蛋,口中阴笑道:“嘿嘿,这个小娘子倒是细皮嫩肉,长的也有几分姿色嘛”。说着,一只手就在张思真脸上细细摩挲,将她脸上粘上的血污灰尘擦拭掉,凌乱的头发拂到头上,露出张思真姣好的面容。这一仔细打量,到让卓资山惊了一下,口中喃喃说道:“妈的,没想到这个小姑娘长的还真她妈的不错……”。

张思真在卓资山不怀好意的抚摸下,早吓的惊声尖叫,脑袋不停晃动,但总也逃不开卓资山的魔掌。吕定国在身后大叫起来,但马上就被几个禁军狠狠的揍倒在地,口中吐出血沫。

陈威皱着眉头看着张思真在卓资山的调戏下不停的尖叫,不由心中烦闷,看到麻二站在大厅门口,就朝他点头示意。麻二本来也就不过是这云山的一个混混,运气好被县尉黄竹看中当了跟班,现在虽然跟着卓资山来拿人,但也知道自己分量,哪敢得罪这云山的大户陈家,忙不迭丢开抖的如筛糠的神手米,挤到陈威面前,露出黄牙,嘿嘿笑着。

陈威余光瞥着麻二,示意身边的陈坚塞给麻二一块碎银,方口中慢慢问道:“麻二啊,这个反贼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啊?怎么是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啊?我看着怎么觉得不是那么像啊?”

麻二吞了口唾沫,接过碎银子,口中笑道:“这个小的哪里知道。这两个小家伙在云山城里闹事,和那些卖艺的打架,好像掉了个什么牌子给黄大人拣着了,就让小的马上到县衙里通知还留在那里没走的萧大人钟大人,说什么有两个反贼带着刻了‘淮’字的金牌,让他们派人捉拿。这不,萧大人就派了卓大人跟了小的来拿这两个小鸟。不过他们跑的够快,让卓大人赶的烦了,当然没有什么好气。也算这两个小贼运气背吧。”

陈威听了麻二说法,“哦”了一声,侧身端起几上茶杯,“唏”的一声喝了一口,也不再言语。麻二见状无趣,也退到一边,脸带淫笑的看着卓资山调戏那美貌小姑娘。

卓资山捏弄了一会张思真的脸蛋,张思真此刻早已叫的声音嘶哑,但喉中仍在发出“嗬嗬”的无奈叫声。这时卓资山的大手突然顺着张思真的脸滑到脖子,倏的一下,从张思真衣襟开处溜进了张思真胸前衣物之内,大手猛力一握。本已哭叫的无力的张思真好似被一只蝎子扎了一下,身子一下弹跳起来,蹦了一下又重重落地,轻轻发出无力的哭声,本来倔强的脸上流下了滚滚泪花。卓资山淫笑着,口中笑道:“妈的,不错不错,比老子前两天在那个荒山里的蔡家村搞的那个娘们有味道多了,够大够坚挺……”

“哒……”,大厅窗外传来一声弓弦轻响。卓资山不愧出身行伍,如此情形之下居然也能察觉,粗壮的身子突然向后一绷,就要施出一个铁板桥。奈何他的双手还没在张思真怀里,情急之下不能拔将出来,身形一滞,那箭早“呼”的一下从他右胸穿入,直没入羽,血光四溅。卓资山发出一声惨号,身体踉跄后退,熊一般健壮的身子“咔嘞”一声将身后的红木大椅压的四分五裂、木屑横飞,而他的两只手中还紧紧抓着一条白色抹胸。

“大人,大人……”,麻二和卓资山的亲兵马上扑了上来,其中两人立刻去拉张思真,另有三人则向陈威扑去。余下其他禁军也立刻大声嚎叫,抽出刀剑,返身扑向厅外。

陈威和管家陈坚一见此情,立刻毫不犹豫,旋身向后飞退。那三名禁军见状哇哇大叫,挥刀扑上。却见一道白光划过,三人身子立刻被砍成六段,倒坠而回;那片血雾飞处,只见此刻的陈威再也不复那唯唯诺诺的中年土财形象,浓眉倒竖、须发贲张,浑身染血、手提寒刃,凛凛威赫如杀神降世。厅中余下的其他禁军都被这血腥一刀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妄动,眼睁睁看着陈威陈坚二人从厅后退去。

那扑出正厅的禁军亲卫和还候在屋外的其他禁军此刻也如无头苍蝇,四处寻找刺杀他们曲长的刺客。陈家庄的庄丁好像转眼间都消失了一般,任由这些禁军如何乱窜,居然也未遇到一个。少刻,一个瘦小哨长站了出来,使劲招呼,方勉强把这些混乱的禁军拢到大厅前集结起来。

麻二畏缩着想从大厅侧门溜走,那瘦个哨长眼尖,喝了一声,附近三名禁军立刻如狼似虎扑了过去,冲着麻二就是两拳,打得他晕晕乎乎;然后方如拖麻袋般将麻二带到这个哨长之前。

哨长照着麻二的脸就是两个巴掌,打得他黄蜡色的脸变成了乌红。一把揪住麻二的衣领,瘦小哨长冲着麻二大喝道:“说,这是个什么地方?妈的,伤了我们曲长,老子要他这里鸡犬不留。”

麻二摇摇脑袋,睁开直冒金星的眼睛,认出这个是卓资山手下姓骆的哨长,忙讪笑道:“骆大人啊,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这个姓陈的三十年前得罪了云山当时的县令,远逃西凉;这不,前年他突然派人回来,在这里修了这个庄子;今年庄子修好了,他也才衣锦还乡。我也不知道他的底细啊。不过,他有钱那绝对是真的。但他做的什么买卖,小的真的就不清楚了。”

那骆姓哨长看着麻二也说不出什么,将他重重向地上一扔,口中命令道:“承全,你带上你那一什,把曲长还有那两个反贼都带到庄子外面去。眼睛放机灵点,别让人给端了;张默、卫彪,你们两什跟着我到后院去;孝责、波平,你们两什分从庄子左右给我搜过去。妈的,老子就不信这个地方还比淮阳城难对付”。几个什长齐声应诺,招呼各自部属,分头而去。

身负重伤的卓资山在两个部下的搀扶下,晃悠悠的从大厅里面走了出来,身后是被架出来的昏迷的吕定国和迷惘的张思真。勉强包扎了被强行拔除箭头的伤口,那血仍然无法止住,从卓资山胸口流出的鲜血一直浸到腰部,还在不停下滴。看到厅外骆哨长正在分派任务,已经两眼无神的卓资山突然大声咆哮起来:“兄弟们,给老子一个不留,全部杀了”。

那骆哨长闻言高举手中军刀,大声吼道:“蛟龙翻云,势不可逆;犯我威者,天诛地灭……”。一众部下也齐声低唱,顿时一派杀气腾腾;西下的夕阳更是为这杀气所摄,飞快的隐入山后,让这世界落入一片黑暗……

陈家庄后是一片从未砍伐过的树林,连连绵绵直通燕回山脉。时值阳春,整个树林枝叶生发茂盛,树林里完全是密不透风,终日阴凉。从陈家庄里退将出来的陈威带着管家管事,怒气勃发的藏在这林子深处的一块秘密整理的空地里,来回踱步,烦躁不安。刚才不知道是谁突然射了那禁军曲长一箭,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逼得他不得不当机立断,率领庄中人手立刻弃庄而逃,否则现在恐怕早就与庄子一起玉石俱焚了。也幸好这次他带回云山的都是帮中好手,虽然人少,但都身手敏捷,在撤退信号面前都能及时退出,没有损失。现在唯一还没有到这里的就是自己儿子和他的几个朋友以及去后院找他们的陈耘了。

望着夜色下林子外冒出的滚滚浓烟,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也能大致判断出那正是陈家庄方向。想着自己花费两年时间和大把银两才建成的这个美仑美奂极具奢靡的庄子,还没有好好享受这衣锦还乡的荣耀,就被那些禁军一把大火付之一炬,陈威心中实在肉痛的紧,不由更加恼恨那鲁莽出手之人,让他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谁?快出来?”,守卫在空地周围的一个高瘦青年突然低声喝问道。陈威扭头望去,影影憧憧的树林里漆黑一片,什么都无从看到;功聚双耳,陈威才能隐约听到那林中传来的轻微的树枝咔嚓之声,显然是正有人在林间小心潜行,力图隐藏自己,悄然靠近;但却又无可避免的在黑夜之中踩在林中枯枝,发出声响。

只见那高瘦青年问话同时,腰间弯刀已如白练划空,脱鞘而出。人也似鬼魅一般,迅即离开原地,飘飞到一棵一人合抱大大树之后,隐住自己身形。本坐在他右手不远处的一个正在冥想的中等个头健壮年轻人,在高瘦青年喊话的几乎同时间,匍匐在地,顺手拔出一把手弩,一个侧翻,滚到一块倒下的枯树之后;当他再撑起身子之时,一枝蓝汪汪的蘸毒钢箭早已上弦,箭头直指丛林深处。那高瘦青年伸出三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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