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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千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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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不可。蒋大婶要给蒋锐侠上药,顾羽裳立刻越俎代疱,揽下了这份职责,就苦了一个蒋锐侠,弄得现在屋里屋外,惨叫连连。
“你们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是要阿妈操心。看看看看,到山里打个猎,回来两个都全身是伤;要是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叫阿妈怎么活啊,看你们以后还逞能不?也不想想那沟有多深,水有多急,这次是运气好,还算没事,下次不准这样了阿,吓死你阿妈了”,蒋大婶一边给蒋锐霆缠上自己纺的粗布,死死勒住,一边还在不停的唠叨着。
“妈……”,蒋锐侠知道阿妈是关心他,但实在受不了她不停的数落。从刚踏进家里,蒋大婶看到两个儿子血淋淋的样子,被吓了一大跳后,就开始一直不停的数落两个愣小子,直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见阿妈仍然意犹未尽,蒋锐侠不由顶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为男儿,救死急难,急公好义,此乃男儿本色,岂是望险却步,只知锦上添花之辈。”
话未落音,屋外一人大声击节叫好:“真性情,好男儿,不错不错”。随着话语,一个中年微胖无须的男子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后面则跟着满身是汗、粗壮结实的猎户,正是到燕停镇请大夫的蒋大叔。
那中年大夫一进门,就对蒋锐侠拱手为礼,道:“小兄弟此言真乃一语中的,吾辈男儿,此生于世,就当顶天立地,救难扶伤;我之所以要悬葫济世也正是为此,小兄弟一句话已道尽我这三十年奔波之意,知己阿知己”。说着又跨前几步,走到蒋锐侠面前,两只缝眼仔细端详了一会蒋锐侠面相,片刻方倒吸一口凉气,曼声道:“好,不错不错。我年轻之时曾研读过麻衣神相,粗通相面之术;细看小兄弟眉浓鼻挺,天庭红润,已是仁侠好义、富贵长命,又皆唇长坚厚,口角润泽,更是世间少有贵相,按相书所说,人上人也”。
蒋大叔闻言,忙急挥双手,对着大夫连声道:“先生妄言,先生妄言了。我家小儿也就是个能吃饱穿暖的命,又哪里去找那个福分做到先生所言的人上人啊?我们家小小的猎户,那里可能?”
那中年大夫斜眼一瞥蒋大叔,嘴角一翘,道:“看来你是不相信我张仲邢张神医的能耐了?罢罢罢,既然不信,我也没必要在这里丢人,还不如早点离开为妙”,说着抬脚就要出门。
蒋大叔忙一把拉住张大夫的长袖,一直手摸着自己的头,憨厚的道:“嘿嘿,我不是不相信张大夫的面相之术,而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我这个儿子除了有点力气,箭术还过得去外,一无是处。要大富大贵,非官即商,我儿子可没有这个本事这个脑筋,怎么可能嘛?”
张大夫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道:“绕来绕去,你还不是看不起我的相面之术?哼,现在这个世道,暗无天日,官逼民反,想安安稳稳读书断字吗?只是妄想而已。你看吧,这个世道,迟早要乱,杜家天下,还能多久?到那时候柔弱文人我看一钱不值,反而如令郎这样的人,有仁有义,能武善射,才是乱世枭雄之资,裂土开疆、封王拜候的必是此辈。罢罢罢,不提这个,免得心烦,你不是说有人受了箭伤吗?快带我去看看?”
蒋大叔听着张大夫前面的话十分惊慌,他一个小小猎户实在不敢参言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语,忙将后屋的布帘掀开,延请张大夫入内诊治。此刻蒋大婶已给蒋锐霆包扎完毕,开始张大夫和他丈夫说话,她插不上嘴,此刻忙叫起来道:“大夫阿,你先给我家两个小儿看看伤啊,他们伤的也重啊……”
这时张大夫已经一只脚跨进了里间,闻言头也不抬,边继续向里走边道:“他们两个都是皮外伤,像他们这样皮厚肉粗的人,就是再重个三五分也不碍事,放心吧阿。”蒋大婶闻言心中暗自腹诽,顾羽裳则重重的撇了撇嘴。两个女人都没有注意到蒋氏兄弟听了张大夫的短短几句话后,眼中精光暴闪,互望几眼,少年雄心已被这话给激动起来。
张大夫进的门来,一眼就看到床上之人伏在床上,向外的脸庞浮肿,面色苍白中带着异样的潮红,呼吸急促而紊乱,满头满脸汗涔涔的,而背心处露出半截箭杆,断口参差,显然是在翻滚中折断。一见情况紧急,张大夫忙快步走到床前,放下药箱,转头对蒋大叔道:“快去烧点热水,点盏油灯,再准备点干净的布匹,我必须立即动手,先给他取出这支箭镞,否则此人必死无疑。”蒋大叔闻言自去准备。
待众物备好,张大夫把布匹垫在那人身下,又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一把三寸来长、闪着寒光的锋利小刀,在火上慢慢炙烤着;刀锋在火焰下慢慢呈出淡蓝,又慢慢消失。此时,张大夫方命蒋大叔按住那人的双手,自己手中小刀已平稳缓慢的向那血肉模糊的箭创伸出。
“啊”一声可怕的惨叫撕破这山村的宁静的傍晚,蒋大婶被惊的从木凳上跌下,顾羽裳则一头钻到蒋锐侠的怀中。蒋锐侠蒋锐霆二人面面相觑,都被这叫声的凄厉所震,心中发憷。
“扑啦啦”,屋外的一群麻雀也被吓得向着远方的群山飞去,留下一阵叽叽喳喳的回音在侧。
顾羽裳一个人坐在里屋,闷闷不乐的看着在床上躺着的那个被她的侠哥哥从水里救起来的人,心里不停的埋怨着把她扔下不管,自己和村子里的年轻人上山围猎的蒋锐侠。自从张大夫给这个人开了刀剐出了深陷在背心里的箭头后,这个人就一直持续不断的发着高烧,到现在已经连续七天了。张大夫临走前对他们说,如果七天内这个人还是醒不过来,多半就没有什么希望了。那箭头入肉太深,伤了心脉;又在冰寒的山涧中浸泡太久,寒气遁入五脏六腑,若不是此人身体极好,早就一命呜呼了。不过即时如此,能否醒来又当别论;而即使醒来,恐怕也要落下个纠缠此生的肺痨寒疾,一有天时季节变化都恐复发,再无复当初的健康了。想到这里,顾羽裳不由为这个被救的无名之人感到悲哀,凝神仔细的端详着这个不幸的人。
这个人现在躺在蒋锐侠的床上,脸色在苍白中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粉红,滚烫的额头敷着湿巾;几天的静养过后,他脸上的浮肿已经消退,现出了一张瘦削而俊俏的脸膛,虽因伤病显得憔悴萎靡,但即使是加上那满脸乱长的胡髯,也难掩那一份的秀气瑰玮;身量高长,相比蒋锐侠八尺的伟岸身高也不遑多让。“真不知道等这个人伤好了,恢复精神了,和侠哥哥那个更好看些呢?真难说,说不定这个人还更好看点呢……”。忽然间,顾羽裳觉得脸上发烧,忙伸手轻拍自己脸庞,嘴里轻轻骂道:“死丫头,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真是该打……”
正好这时蒋大婶端着一盆凉水进屋来,见状不由笑道:“羽儿啊,你在干嘛阿?有事没事的打自己脸干什么?作了什么错事了?”
顾羽裳发出一声嗲音,立刻腻缠上来,两只手抓住蒋大婶的胳膊,轻轻摇晃着,用一种拉长的声音发出十足的撒娇的问话:“伯母,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蒋大婶看着顾羽裳,嘿嘿笑了笑,道:“羽丫头等不住了阿?锐侠这次是和村里人一起围猎,打得就是今年咱们村要交的捐税,那可就说不准了。”说到这里,蒋大婶的脸色一黯,顺手将水盆放在床头前的柜子上,转身对顾羽裳道:“今年打仗打得厉害,上次县里还出个告示,要加三成的养兵捐;又说是淮王造反,我们是淮州居民,皇上替我们平乱,我们就得出谢兵捐,又加上了五成。昨天蔡村长还挨家挨户的宣告,皇太子马上要加冠了,为了答谢我大夏皇家的皇恩浩荡,又要增一个冠礼捐,每个人又是一两三钱的银子。我们蒋家三个男人拼命打猎,我还不停织布变卖,这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最多能挣三十两银子,这一家子就要交二十八两三钱。哎,我们穷人家的日子该怎么过啊……这次村里还要缴上劳军的礼物,锐侠锐霆和他们父亲都又上山五天了,希望能完成县里派的任务吧,我也想他们能早点回来啊,谁愿意让自己丈夫儿子在深山打猎,自己担惊受怕啊。”
顾羽裳闻言,马上愤愤不平,接口续道:“就是就是,那天来的那个派差的衙役实在是太可恶了。不仅让我们给他们准备这么多的东西,还牵了村东头阿黎家的黄牛,偷了河边蔡四叔打的豹子皮,甚至还想调戏阿雯。阿雯可是村长的女儿阿,村长平时那么威风的,那天怎么都不敢管管啊,就知道一个人蹲在门外唉声叹气的。要不是蔡亚炯那天回来的早,把那个衙役吓跑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管?他怎么敢管?他管的了吗?说起来他是个村长,拿到外面去,什么都不算的,外面比他大的官多的很呢。羽儿,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的。村长在我们村里最大,可是遇到比他大的官,他也没有办法啊。大鱼吃小鱼,这就是命啊。”蒋大婶说到这里,连连不住叹息。
“难道没有天理王法吗?我爹爹就老是教我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还给我说过,当年祖皇帝开国的时候,曾布告天下,说天下均平,永不加赋阿。这些人这样无法无天,狐假虎威的,就不怕皇帝老爷治他们的罪吗?”,听到这里,顾羽裳感到和自己平时听到的阿爹的教诲格格不入,不由的问询起来。
“天理王法?什么天理王法,县大老爷说的话就是天理,衙役大人说的话就是王法。我们这些小民,那里能和这些老爷们去讲王法去说理去阿。你不知道啊,县府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凭道理?那是什么啊?有权有势的人生来就是欺负我们这些小民的……或者那天有了好运气,如那个张大夫说的,我们锐侠锐霆能时来运转,得到一官半职的,或许我们也就可以知道什么才是天理王法了。”蒋大婶声音低哑,但到最后越来越大声。当讲到锐侠锐霆的时候,眼睛里闪起了希冀的光芒。
顾羽裳也激动起来,伸手猛地一拉蒋大婶的手,用一种憧憬的口吻,娓娓说道:“我知道侠哥哥一定会成为一个大人物的,就像爹爹给我讲过的那些英雄。他一定会穿着金色的铠甲,骑着高大的白马,带着上百的随从,成箱的礼物,从那朝霞满天的东方走来,来到我的身边,轻轻拉我上马,带着我去那遥远的地方……”说着说着,顾羽裳又痴了,手也挥舞了起来,仿佛现在现在他的侠哥哥已经来接她了一半陶醉。
“哐当……”,一声巨响,顾羽裳挥舞的手臂终于把蒋大婶放在床头的水盆弄倒,一大盆从山涧里取来的冰寒凉水哗的倾倒出来,将整个木床弄得如水乡泽国一般洪水泛滥。“啊……”,屋内三个人的惊叫传来,同声共鸣,震耳欲聋。
蒋大婶和顾羽裳两人都跳了起来,顾羽裳满脸不可思议,蒋大婶则浑身僵硬不动,看着那躺在床上的那人浑身精湿、猛地坐起,带起一串水花,将二人甩了个满头满脸;头发紧紧的贴在他额头上,衣服也像一层皮似的附着在身上,整个身体显然是被冷坏了,双臂环保,如秋天落叶般在瑟瑟发抖。
顾羽裳黑亮的眼睛瞪得滚圆,直直的眼神瞬都不瞬,突然问道:“你怎么醒了?你伤好了?”
那人闻言,茫然的抓过头来,头上大股的水流顺着两颊淌下,汇聚到瘦削的下巴上成一股往下流去;眼眉胡须上都挂着大滴大滴的水珠,实在有够滑稽。只见他无助无知的看着站在床前的两个女人,脸上现出纳闷不解的神情。
蒋大婶一推顾羽裳,嘴里说到:“你还不快去告诉你爹爹,这位公子醒过来了,让他赶快过来看看?愣在这里干什么?”毕竟此人是陌生人,男女有别;开始此人未醒,那让顾羽裳帮她照顾一下还可以,现在他已经醒过来了,再让顾羽裳呆在屋里就不太好了。但这话她可不好直接跟顾羽裳说,毕竟她还不是自己媳妇;但不提醒也不行,以顾羽裳这个小丫头的性格,自己也体察不到这点。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先把她给支出去了。况且她们都是女人,没有个男人在这里看着,自己也不放心。
看着顾羽裳娇俏的身体蹦跳着消失在门外,蒋大婶才转头,语声轻柔的道:“这位公子醒过来了阿?谢天谢地,你都昏迷了七天了,张大夫说了你要是今天再不醒,恐怕就醒不过来了。还好还好,老天爷有眼,没有让你就这么过去。你等等啊,羽儿马上就把她爹爹叫过来,他是个老夫子,读书人,等他过来就好了。”至于什么好了,蒋大婶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直觉里,她觉得面前这个公子可能不简单,不是她能应付的了的。
那人此刻方才有了点反应,嘴巴张了几张,好像都不会说话似的在寻找着开口说话的感觉。片刻,他才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对了,我记得我掉到山涧里了,是你们救了我吧?啊,对了,薛大哥,你们见到我薛大哥了吗?”,声音无力微弱,但却是一口官话,明朗清晰,完全和这燕回山周遭人的口音不同。
蒋大婶道:“这里是天最府云山县蔡家村,属于淮州地界。是我家小儿从山涧里将你救上来的。听他说当时只看到你一个人。如果还有别人的话,他也一定救了回来的。你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再去找他吧。”
那人呐呐自语道:“找不到了,找不到了。薛大哥为了救我,身上中了十七八箭,被射落山崖。那水那么急,救不了了。那些贼子”,说到这里,此人突然翻身下床,突然跪在地上,对着蒋大婶猛地磕头,叫道:“谢谢恩人救我性命,大恩大德我颜云放永生难忘。今生今世只要有能用到我颜云放的地方,我必会尽心竭力以为报答”。
原来此人正是从淮阳城里逃出的平凉王小王爷颜云放。当日颜府被屠,他得以逃出生天;但他从未出过远门,而薛万骢也不能在淮阳停留,是以他和薛万骢二人被吴州左骑营锋将赫令侠偷偷送出淮阳。为了避开可能的追捕,他们故意朝和凉州地界相反的东南行去,本打算等待风声过后再绕道西北。结果在天最府中,薛万骢不巧遇到了天最府团练使钟琪。钟琪此人本和薛万骢是禁军中旧识,当下延请二人到他府中小住。不料几天后钟琪却翻脸不认,要将二人收监,声称他们是残害平凉王的首犯。颜云放听了苦笑不得,自我表露身份,当场震慑了钟琪。但当晚薛万骢却带着颜云放连夜逃离,次日钟琪和天翔军锋将萧湖鲤带着几十人赶来捉拿薛颜二人,见他们已逃,当即急追而来。萧湖鲤本系关外辽人,极擅骑射追踪,薛颜二人虽先走半日,仍被追上,逼入燕回山中的绝地。薛万骢为掩护颜云放,被乱箭射死,尸身落入万丈悬崖;颜云放为不受辱,也自己向岩下跳去。半空中却被萧湖鲤一箭射中背心,跌入深涧,随水被冲到蔡家村方被蒋锐侠救起,实在是大难不死。而萧湖鲤则对自己箭法极为自信,也未再行搜查就返回天翔军禀报,颜云放方能有时间安稳的在蔡家村养伤。
蒋大婶被他的动作吓得一下唬住了,仓促间不知该怎么办,忙退后几步,嘴中连声道:“你快起来,你快起来。吓着我了,吓着我了……”
颜云放站起身来,只觉得一阵晕眩。刚才突然的动作对他久伤未愈的身体来说实在过于剧烈,让他感到身上乏力,浑身剧痛。咧了咧嘴,颜云放缓缓坐到床沿边上,轻声道:“这位大婶,实在对不起,吓着你了,不过我真的是很感激你们能救了我的性命。虽然我现在是落难之中,无力为报,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对我的救命之恩。你放心,我淮阳平凉颜家的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之人。对了,大婶,现在能请你帮我找点干的衣服吗?这么湿的实在难受。”
虽然他说话很无力,但他的言语之中却自然透出一种居高临下的贵气,让蒋大婶有点畏惧,不知不觉中自己连连点头,连声道:“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去给你找身我老头子的衣服。他和你个头差不多大小,应该合适的。公子爷你先等等。”说话间蒋大婶就退出了门去,片刻间就拿了叠灰色粗布衣服进来,将衣服放在床头,蒋大婶讪笑道:“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也没有什么好的衣服,都是自己织的土布,公子见谅阿。这有块干布,你先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吧,擦拭擦拭,换上这套干衣服。”,说完,蒋大婶就马上倒退着走了出去,反而好像这里不是自己家里一样。出来了蒋大婶出了口长气,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个公子也和锐侠差不多大,怎么我看着就觉得有点威严压力呢?怪的很,等会顾夫子来了,一定给他说说,他一定知道。”边说她就边向自家菜房走去,打算弄点柴火烧点热水,给这个公子熬点姜汤什么的发发汗驱驱寒。
颜云放摇了摇头,试图驱散笼罩在身上的无力和困乏的感觉。抬了抬手,他感觉是如此的艰难,看来这次可怕的劫难将会在自己身上留下永远的痕迹。闭着眼睛,颜云放试图让体内七经八脉里零乱散落的真气聚合起来,但刚刚吐纳了一下,就感到丹田剧痛,瞬时就放射到全身,让他口中发出了一声难受的哀嚎。“完了,我的功力……”,灰暗的沮丧一下将颜云放刚刚发现自己还活着的那点喜悦击得支离破碎。他顿时向后一躺,重重跌在床上,又突然弹跳起来,那刺骨冰凉的水刺激的他头脑一清。此刻可不是灰心丧气的时候,我还身负全家的血仇,岂能如此。想到这,颜云放振作振作自己精神,站了起来,将身上的这身土布灰衣脱下,现出他魁伟高长的身子,白皙笔挺的双腿。虽然受了这么多磨难,但他的身体反而并不显得羸弱,也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满布伤痕,除了那横在上身扎住背心伤口的那幅显眼白绫。他不禁面朝大门,自我安慰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却顿时感到一阵呼吸不畅。无奈之下,颜云放弯腰去拿放在衣物嘴上的干布,准备先擦拭擦拭身上的水迹。
这时悬在门上的布帘被一下掀开,一个黄衣绿裙、眉清目秀的女孩猛地跳了进来,嘴里还大喊着:“大婶,我爹爹到私塾去了,现在不……”,突然声音就如刀削般一下哑住了。颜云放正裸着身子弯下腰,一见之下也是大惊,忙抓起干布遮住自己,叫道:“你还不出去?”,那女孩啊的一声,捂住自己眼睛,转身就冲了出去。颜云放才缓缓地长出一口气,嘴里暗自道:“这个女孩真够莽撞的”。几把胡乱将身上大致擦拭了一下,换了干净衣服,方徐徐步出门来。
屋外顾羽裳和蒋大婶正嘀嘀咕咕说着悄悄话,看到颜云放踏出门来,顾羽裳脸上泛起一道艳红,埋着头给蒋大婶打了个招呼,没有搭理颜云放,埋着头就冲出了门去。颜云放心里暗自也算是舒了口气。若是顾羽裳还留在屋里,以颜云放的个性,虽然自诩风流倜傥,可被一个小姑娘看了个春光外泄,也实在是难以面对。顾羽裳一走,倒是免去了彼此的尴尬无趣。
蒋大婶打量了一下颜云放。此刻颜云放虽然面容还很憔悴虚弱,但换了身干净衣服,举手投足间倒还是显出了一点贵人的风范,显然是一个出身富贵人家的子弟。蒋大婶心中暗自掂量,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悄悄心里嘀咕几句,蒋大婶让颜云放坐到一边,她忙把熬好的姜汤和张大夫留下的草药熬出的药汁给颜云放端了出来,招呼他赶快喝掉。
“这药真够苦的,要是能放点蜂蜜就好了”,一边皱着眉头强行喝下这苦不堪言的中药,颜云放一边自己心里暗道。不过,现在是不可能的了,我可是在落难之中啊。颜云放“咕嘟”一声咽下碗里的最后一滴药汁,心中悲哀的想着。
“公子醒过来了阿?那就好那就好。可把我们大家担心坏了,公子果然是鸿运当头阿,受这么重的伤还能坚持过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必有后福阿”。随着说话,从大门外走进来一个青衣儒服的中年书生,颌下一部短须微晃,手中一幅折扇轻摇,正是顾匣峰顾老夫子。
进门后顾匣峰朝颜云放一拱手,拉过旁边一个凳子,朝颜云放一拱手道:“老夫姓顾名匣峰,字袖山,本是淮州萧津人氏,现在蔡家村忝为人师,教授私塾。这位公子请了,敢问公子是何方人氏,又是遇到何等遭遇阿?”。因为看着公子虽然穿了一身蒋家的粗布衣服,但掩饰不住富家子弟的神色和一股书卷之气,因此顾匣峰当下先自我介绍后,便急不可待,直奔主题。
颜云放也朝顾匣峰拱手还礼,心中却暗自寻思,上次在天最府团练使钟琪府上自己暴露身份,带来滔天大祸,也害了薛万骢大哥的一条性命,这次绝对不能再暴露身份,自取其短了。但转念立刻想到,刚才自己激动之下,信口对那个中年妇人说到了自己名字,现在要改口可实在难办。想到这里,心中不由踌躇不定。
顾匣峰看到颜云放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显是不愿告知自己身份,心中不由不悦,遂接着道:“若这位公子自有隐情,那顾某也不能难为公子,不说也罢。这深山老林的,遇到剪径之徒,强盗匪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公子不用害怕介怀,也不用担心这村子里有人会有不测之心。不过我们蔡家村的人都是良善之辈,淳朴百姓,救人本是出自上天好德之性;但若所救之辈是身份不明,抑或是为非作歹,大凶大恶之徒,我们即使不说报官,但也是敬谢不敏。”言下之意甚为露骨。若不是他估计颜云放可能是出身大户人家的落难之人,恐怕早将这藏头缩尾、隐瞒身份之人揪到村长那里去了。
在一旁的蒋大婶忙插嘴道:“顾夫子,这位公子不是坏人。他刚才还给我说过他的名字,他好像叫,叫什么来着?”,说到这里,她拍了拍自己脑袋,嘟囔道:“我怎么忘记了,叫,叫,对了,我想起来了,叫做平良彦”,说着转头,用探询的口气对颜云放问道:“是叫这个名字吧,公子?”。这句话一出,顿时让颜云放听了苦笑不得。看来开始自己真的吓坏这位大婶了,自己自报颜云放之名她一点没记住,后来自己说我淮阳平凉颜家的人,她倒是知道淮阳是地名,就把后面的几个字连起来,串成了平良彦了,实在有够古怪的。
想到这里,颜云放方拱手再对顾匣峰道:“对不起顾夫子,方才你问我姓名之时,我突然又想到了那天的遭遇,实在是让我心惊肉跳,不堪回首,所以一时走神,并不是故意不答夫子的问话。如大婶所言,小子姓平名良言,字利行,淮州淮阳人氏,家父给我取此名就是用的良言逆耳利于行之意,让我不可骄躁”,说到这里,颜云放脸色一暗,道:“此次本是躲避兵灾,家父带着我们全家欲投奔凉州天水府我二叔家,西行之时却遇到官兵沿阳江而上,只有向南而来,结果在燕回山中遇到一伙强盗,全家被杀,只有我掉下悬崖,被你们救起,留得一条性命。可是,可是他们,他们……”,说着说着,颜云放眼前渐渐浮现出了那个漆黑的可怕雨夜,浮现出了含笑而逝的爷爷的脸,浮现出了电光中方存孝伟岸的身躯,浮现出了那熊熊燃烧的烈火,浮现出了严厉的父亲和慈爱的母亲,浮现出了小娟、小婵这些照顾自己的丫环,浮现出了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裴文警、苏铁铠等人,脸上的泪水终于沿着眼角慢慢滚滚落下,再也无法遏制,声音哽咽,无法继续。
顾匣峰见状,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颜云放的肩膀,道:“平公子,节哀顺变。逝者已去,来者可追啊,就是为了你的父母家人,你也要好好保重,好好养伤阿。这朗朗乾坤,穹穹日月,天地间自有公道,你父母的血仇一定能报,官府一定能将这些无法无天的强人绳之以法”。又对在一旁听到颜云放之语而流下同情之泪的蒋大婶道:“蒋嫂子,你就先扶平公子进取歇息吧。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又遭遇了这么悲惨的事情,需要好好歇着,不能激动啊。”
蒋大婶摸了摸自己流下的泪水,同情地对颜云放道:“太惨了,太惨了。平公子,你一定要挺住啊。养好身子,照顾好自己,才对得起你九泉下的父母啊”。颜云放此刻感到一阵晕眩,羸弱的身子根本经不起他此刻激动的刺激,摇摇欲坠,口中却低声自问道:“我能报此仇吗?我真的能报这血海深仇吗?啊”,身体后仰,昏厥过去。蒋大婶忙一把把失去神智的颜云放扶住,将他带入自己的房间,让他躺在床上歇息。
外屋堂内,顾匣峰仰天闭目,一绺胡须急速颤动,良久,顾匣峰才长叹一声:“生为乱世人,死为流离鬼啊”,手中折扇一挥,摇头出门而去。
蒋锐侠看着阿爹阿妈和两个弟弟忙东忙西,自己却只有在一边操着手闲看着,心情十分郁闷。今天就是蒋锐侠满十六岁的生日,家里早早的就开始准备。阿妈天不亮就把家里的那只最神气的大红公鸡杀掉,又将冬天腌腊的腊肉火腿都一锅煮上;阿爹则大早赶到燕停镇,到镇上吴神汉那里求取祭天神位;蒋锐霆则和小弟蒋锐霁一起,将行礼的坐席都准备好。顾羽裳也一大早就从家里赶过来,帮着蒋大婶做着杂七杂八的事情;而久伤的颜云放今天也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非要来帮忙不可,害得蒋大婶连忙把他赶回去,让他到床上躺着不要来添乱子。而蒋锐侠说要帮忙,也同样被阿妈赶了出来,说他今天就是加冠的重要日子,绝对的不能碰这些粘腥带血的东西,以免伤了天合,遭到天嫉。所以现在在大家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蒋锐侠却只有站在家门旁,干瞪着眼。
站了稍停,蒋锐侠感觉实在气闷,转身到屋里找颜云放谈话去了。自从颜云放醒来,蒋锐侠也从山中打猎回家,二人均为十五六岁,年纪相仿,又都是年轻气盛,一见之下甚为投机。况且颜云放知道是蒋锐侠救了自己性命,更是刻意讨好这位青年猎人,而蒋锐侠又干脆耿直,心无城府,几天下来,二人已经成了莫逆之交,天上地下,无话不谈,国事家事,畅所欲言。一个是见多识广,一个是博闻强记,一个听着山中的奇闻轶事咋舌不已,一个闻得天下的风云变幻也拱桥不下,二人互相交流,常常是从早上日出谈到傍晚日落仍不罢休。
进的门来,蒋锐侠看着正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的颜云放,一屁股坐到颜云放对面的一个竹凳上,没好气地说:“真是无聊死了,什么都不能作。”
颜云放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蒋锐侠,道:“加冠礼可是我们大夏男子必行之礼阿。古人曾云,吾十有五,而志于学。打散总角之辫,结为成人之髻,带上发冠,取订字号,从此就算是我大夏男丁了,可娶妻生子,自立门户,也可优游天下,四海为家了。恭喜了,蒋大哥”。他们二人曾续齿排辈,蒋锐侠长了颜云放三月,所以颜云放执意称呼蒋锐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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