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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情肆意-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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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的这么晚了还出来?”

    “主人呢?”

    “主人……”斟酌着审视眼前人好半天,阿木尔这才起身。“随我来。”

    ……

    只当他在训哨,却不想阿木尔带她取了马一路出了营地。雅予不曾骑过马,这一匹小马身量尚不足,跑起来颠颠着四蹄儿,悠悠轻快。缰绳把在伴骑身旁的阿木尔手中,稳稳的,雅予不觉又悄悄感慨一番他的心细。

    数里之外便是诺大的校场,月光薄,照不透那黑暗笼罩下的所在,只随着忽地森森加势的风方觉出了那片无遮无拦的空旷。雅予正是不解为何来此,扑面的风中忽然送来了乐声。

    驱马略再往前,月光下的校台上但见那熟悉挺拔的身影。雅予示意阿木尔,悄然停驻。

    简单的弦音,听得到拨弹的指力。初起时幽咽,如失群的雏雁,袅袅升起,迂回辗转;再起时飞扬,若万壑松涛,高亢恢宏,天地阔远!时而万马奔腾,浴血之热;时而一鸟孤鸣,直冲云霄。一时静,徐徐攀升,似要拨云见日;一时动,恶浪陡起,翻复天地!正是“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不甘的孤傲一朝跌落,那样快,那样狠。苍凉之中,寒风飕飕,孤月萧萧……

    他便是悲,也悲得如此铿锵。

    “这是……什么琴?”

    “绰尔。”

    雅予从马上下来,缓步前去,阿木尔掉转马头,悄声离开。

    越近,越仿佛进入到那激流的中央,驻足在他身后,雅予怔怔地听着。血液奔淌,心泪涟涟,一幕幕似真似幻在眼前恍过,是热,是冷。竭力的呐喊哽在喉中,酸楚的痛无处而去,只这一刻血脉蓬勃,只想抛却所有随它激昂!

    原来,这冰碳同炉竟是果有此事……

    正是深浸其中,琴声嘎然而止。精神尚不及缓,忽见他猛地反手一捞,雅予一愣,脚下一滑,投怀送抱一般被那力道端端揽坐在怀中。

    他怀中好热,所触之处皆是强硬有力,硌得她不觉这不妥的亲近,只觉束缚的窒息。

    月光下,那细嫩的脸庞绽着柔柔的光泽,粉唇微启,鼻翼颤颤,惊慌的身子如绒绒软软的小兔,赛罕微微一笑,淡淡的酒气吐在她脸上,“没我睡不着?”

    雅予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挣出他的怀抱,快快跑出几步。不敢远走,提了几次气都开不了口,低了头,怎样都说不出为何要大夜里跑出来寻他。

    他没再追究,站起身,走过来牵了她便往校台下去。将将步下台阶,坐骑飞雪豹已是备在眼前。赛罕略一弯腰将她抱起放在了马上,自己随后上马,拽了缰绳从身后将她拢住。

    驱马前行,两人近近挨着,安静无语。黑暗中,只有那乐声还在夜空中回荡……

    ……

    帐中已熄了炉火,夜灯的光笼出一小片光晕。雅予快走几步进了内帐,麻利地重点亮了烛灯。随后对了温凉的水,伺候他洗漱。

    今夜他的动作缓,慢吞吞洗,慢吞吞漱。料想他内里热,不堪酒力,雅予耐心地等着。谁知刚递过了手巾,人竟不觉一晃,雅予赶紧上前扶住。他不尴尬也不推脱,就势揽了她倚靠着往榻边去。

    烛光朦朦,赛罕眯着醉热的眼睛看她为自己宽衣,她人小,手臂环也小,围了他解腰带,恍惚的景象似是埋头在他怀中娇腻。往常解到领口,他总是弯腰与她方便,今夜站直着,直等她垫了脚尖颤颤巍巍。待到只剩了中衣,隔着薄薄的绸感觉到那忽有忽无小手软软凉凉的触摸。心里一时燥,口中犯渴……

    “接着脱。”

    哑哑一声,雅予抬起了头,正碰上他热热的目光。不觉蹙了蹙眉,心道这又如那日祭火神,喝多了便是热燥得厉害,遂不多问,抬手为他褪去贴身衣衫。

    床铺早已安置的舒舒服服,赛罕一仰身躺下来,好是惬意,枕了双臂稍一侧头,看她跪着为他脱靴子。银白头巾,银白衣袍,裹着小朵儿曼妙,皎皎婀娜。自白节换了衣裳,他便再不许她穿旁的颜色,本想着是为养眼清凉,可此刻看着,怎的竟是越让心里的火漫去了全身……

    安置他睡下,雅予吹熄了灯烛,轻手轻脚从他脚边跨过,躺下身来。

    已是后半夜时分,帐外住了风,好是安静。黑暗中雅予睁着眼睛,什么都不见,却那琴声依旧在耳畔,心随着那弦拨起起落落,悄悄揣摸那弄琴之人。药中理,手中弦,笔下字,还有那杀人不见血的狠,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理不清,辨不明,却为何原先的恨在这激昂与震动之中,竟已是悄悄模糊了踪影……

    正独自想着心事,手上忽觉一热,旋即被握紧。赶紧扭头,身边那高大的人早已侧转过来,雅予猛一惊,骤然感觉到那带了酒热危险的气息!

    ……

    掌心中的小手惊慌慌要挣,赛罕略用力一拽,反身一压,手肘与双膝虚撑着,将那娇小的人儿端端笼在身下。

    腾腾的血热中,看着她四脚扑腾奋力的踢打,只若笼中困斗的小野物逗人玩耍,反增了他猎捕的兴致。小拳雨点般落在那肌肉紧绷的肩头,不曾带得半点招架只惹出他一脸醉迷迷的笑容。只是这恨声惊了一般尖尖地扎在耳中颇是不适,大手握了那一对儿细嫩的腕子越过头顶,轻轻压住,只用了一分力,她便再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掩了她的口,低头,唇贴了摩挲在指结上,“嘘……哑了语声背不得书,我可饶不了你。”

    手忽地一撤,唇便覆在那不及躲闪的粉嫩上,略用力一挑闯进碎玉的齿间。身下人立刻想咬他,他笃笃定将手托在那雪白修长的脖颈下轻轻往起一抬,她立刻头往后仰,合不拢口,恨得发颤的唇反倒更与他贴得分也分不开,万般用不得力。

    嘴巴小,容了他再无空隙,声嘶力竭的恨都被掩尽在喉中,只余碎碎的呜咽。口中已是有泪,咸咸的,却丝毫不妨碍那小舌的甜软。深深探入,戏在那舌尖,绕在那根低,吸吮裹缠,生津生腻,只仿佛此刻薄被下两人紧紧相缠的景象。睡过女人,却从未如此亲吻,湿湿润润,醇香醉人,原来这梦里的樱桃竟是如此鲜美……

    品得这人间美味,一解心中燥渴,只是身上的热一分不曾减缓,更却挡也挡不住。手在身下游走,蒙袍如何结系他太过清楚,将怀中的人裹起、放下只若手中戏耍的小玩物,剥出白嫩嫩的莲藕般一丝不留。大手一寸寸轻轻拂过,掌心热,刚刚解怀、暖香扑鼻的身子竟是都敌不过,凉凉的滑腻,如丝似锦。

    一刻贪婪,他松了手,埋头在那凝脂雪润之中,不妨那脱了禁锢的手扑打在后背狠狠地划出一道又一道长长的血痕。闭了眼睛享受,品啄着那含在口中的诱人红豆,身上细细尖尖的痛更添了撩人之趣,血与热膨胀出满帐的情//欲……

    亲吻早已情不自禁成舔舐,一寸一寸,狼的贪婪,不肯错过分毫,肌肤之腻换做了口舌美味,心中蜃景都难以描绘。黑暗中,他竟是有些恍惚如梦。半扬起身子,“啪”地打亮了火石点燃烛灯,转瞬回身摁住那挣起的人,一口咬在白嫩的肩头将她重裹紧,香甜粉嫩,牙齿不觉就往深去,咬断她的脖颈不过是一瞬念的左右……再抬身,眯了眼睛细看,雪白的胴//体上一个个难以自已咬啄出的痕迹,烛光中绽出艳艳的美……

    俯身与她紧紧相贴,怕压坏这细瓷软玉,手臂撑着垫在她腰下。那腰肢好软,软得人心尖儿颤,任那小拳捶打,他腾出双手不停地揉捏,一时享受那柔软缠绵的韧,一时只想将她碾薄,碾透……

    血沸,已在喷涌的边缘。白玉无瑕,早已是无遮无拦,他不急,轻轻抚摸,欣赏与玩耍。直到眼中的景致快将头脑逼疯,这才忍不忍地将自己轻轻推入。紧致的涩,滴水的嫩,“嘶……”他禁不住仰起头闭上了眼睛,让那酥心腻痒荡入骨髓……

    再低头,将那泪声含在口中,“乖,忍着……”慢慢埋下身去。老天极致,一时竟不想再动……

    揉挤在其中,是仙也难把持,却压抑着不敢大动,轻轻推送,那不得释放的忍与疯狂更拉长了时间,交相叠起,热浪腾腾……

    ……

    一番番叠动直至破晓,朦胧的晨曦洒满帐中。

    她如那冰人儿一般被他含在口中,细细地嚼碎了;碾在身下,接去他所有的火热,这一刻他才算畅快……

    玉///腿缠绕腰身,瘫软如棉,赛罕轻轻握了从身上解下,合拢了蜷抱在怀中。低头,啄吻着那早已冰冷的泪痕,“良药可口,但**魄……”

    作者有话要说:

    注:小妹丹彤做了人质,几年之后,是六哥赛罕亲自将她接回。她在中原的故事写在《嫂嫂,何以成妻》中,人质期间小丫头不但交得死党,还为自己收获了一心之人——江南名画家慕峻延。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瞄一眼。

 第26章 日出日落

    天气果然是暖和了,早起还凉爽,一下晌的日头明晃晃,冰雪便眼见着融化,水声潺潺,有几处坑穴竟是有了湍流之势。

    一出正月赛罕就换了薄袍,这一会儿从校场回来已然又是一身的泥、一身的汗。一路走一路与兵士说笑,夕阳斜照,满天晚霞,朗朗之声原野上远远传去,脱去往日的低沉,爽快惬意,人的精神都似染了这霞光,透着劲地亮堂。

    自那一日与原先吉达手下的左先锋队交手受了暗伤,赛罕非但未声张还小心掩盖,心里不得不说是憋了一口气。暗杀主帅,罪当车裂,可杀容易,这主帅的尊严又在何处?一个个都是他亲自训、亲自带的弟兄,敢做不敢当,损折几个人手是小,这挫败的难堪,他如何咽得下?遂他只得隐忍下来,等着。

    若是这一队里有人逃了,就随他去,可剩下的也都不能用了。他们许是并未参与背叛,却因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瓦解也不会再信任、维护主帅,这样的兵士拉到阵前,都是累赘;若是无人逃也无人来认,一个个都夹了尾巴做人、想见机行事,赛罕不打算责罚却也绝不会再留,都遣了回乡,或是让给旁的营里去。

    谁知,之后的情形却完全是期盼之中,意料之外。几日后非但那真凶前来认罪,整支队的人也都褪去衣袍,风雪中,赤膊自缚而来,齐刷刷单膝跪地,任凭主帅发落。还有什么能比挽回这换命的兄弟更让人痛快?赛罕大喜,当即集结队伍重封副将、重整先锋队,一个个群情渲染之下,士气大涨。

    今儿是开春头一场比试,不拘阵势,烈马飞奔,校场上翻起一片片融化的泥浞,泥水冰雪随着马蹄飞溅,仿佛奔腾在滚滚浪头;长剑弯刀,弩箭飞弦,一个个骁勇之士,抖尽寒冬的束缚,展开筋骨与喉咙,与那助阵的战鼓号角和鸣,响彻原野!

    今日赢家正是他率领的左先锋队,怎的能不畅快!

    回到大营,赛罕下令燃起篝火,大锅煮肉,让这一身泥水的兵士们好好吃一顿。待看着他们三五成群嬉闹着泼洗,赛罕这便转身离去。

    夕阳已尽,天边只余了一片残光的晚霞。一路往回,光亮渐走渐逝,赛罕的步子较之从前稍是缓慢。按着往年惯例,开春头一场练战,本该与弟兄们畅饮一番,此刻却抑不住觉得该往回去,那种心腻、脚却不由人的感觉让他不由蹙蹙眉,不是太自在。

    未及帐前,阿木尔已是迎在身边。赛罕目不斜视,负着手依旧保持自己的步伐。阿木尔略弯腰恭敬地随着,随时听侯主人的问话,可一路主人一个字也没有。他斟酌着想开口,小心瞧了瞧那脸色,又咽了回去。

    汗帐中已然掌了灯,不是往常清亮柔和的烛光,是依了赛罕曾经的惯用燃了火把。主仆进得帐来,无需多言语,阿木尔已是轻车熟路伺候他脱了泥水的衣袍,裸膀擦洗。收拾停当,换了干净的中衣却是懒系带结,见阿木尔又奉上袍子,赛罕摆了摆手,径自坐到案前。

    见主人不多吩咐竟是捡起案上的册子看了起来,暮色已沉,便是公务当紧,也扛不得腹中空空,阿木尔遂开口问道,“主人,何时用饭?”

    “摆吧。”

    赛罕应了一声,眼皮都没抬,目光只一行行走起手中公文。阿木尔不觉皱了皱眉,略迟疑地看了内帐一眼方转身离去。

    在灶火旁预备,阿木尔还是犯难,那碗黄油粥盛了出来却端在手中烫着,不知该不该往托盘上放。斟酌半天,倒底还是丢下,只在汤肉边小心地添了一只小勺……

    今儿一早他刚伺候飞雪豹梳洗立整、喂饮饱,不待牵出马厩竟见主人亲自来取。不多言,翻身上马,丢给他一句“去收拾收拾。”驱马离开。阿木尔听得一头雾水,收拾什么?收拾哪里?问不及,只得自己揣测。一路往回各处去瞧,也不见可收拾的,直到站在汗帐外,这便更起了疑惑。

    最后一处了,只能是这里,可这近身服侍早就分配给了哑鱼,怎的忽地又让他去?挑了帐帘,夜灯已熄,阳光不足够,外帐暗幽幽不觉人气,却是整整齐齐,丝毫不见零乱。犹豫着进得内帐,一眼瞧见榻上的一片狼籍,阿木尔的心咯噔一下,立刻知道昨夜这帐中是何光景。

    高几上烛泪斑斑,蜡未尽弯向一侧,凹陷出一个奇怪的形状,像是点燃时手不稳只燎燃了一侧。打火石也不在原处,胡乱地扔在枕旁。榻上被褥褶皱零乱,仿佛被人揉踏了千百次;点点血迹在浅色褥单上那么鲜艳,像是刚刚滴落,只是已不见那血红的主人。四下寻,才见蜷缩在榻脚后角落里的人。身上的衣衫周全,领口的盘扣也结得严实,只是没戴头巾,青丝散乱掩去半边脸,面上苍白得几乎透明,不见半分血色,若非那双大眼睛直愣愣地睁着,真像死了一般……

    看着眼中景像,阿木尔只觉喉中发紧,想咳,怕惊了她,略略吞咽一口,低头开始收拾。

    其实从第一日她进帐伺候,阿木尔就悄悄怀疑她能挨过几日。主人的怪脾性瓦剌营中鲜有人不知,年纪轻轻就封了大将军,这些年征战,他收拢了不少女人。轻狂之时偶一兴起也有要了的,只不过三两日就送走,比换件衣裳还便宜,有的走时连名字都叫不出。随着年纪长,战事凶,一仗收了人,他连看一眼都不及,这两年再未有人伴至身边。

    这一回收了喀勒,想是暂无去处不免安逸,这便收了帐中人。阿木尔起先也当是主人图个一时畅快,没想到竟当真拿她做仆女用。遂他不敢怠慢,认真指点,把近身服侍的点点滴滴都教给她。谁知刚刚教得事事妥当,今儿这一场便都打回原型。只是,这女孩是个心细体贴之人,身子虽弱却吃得苦,人小心,也极和善,这几个月阿木尔与她熟捻起来。原当她与诺海儿一样,要与自己一起在主人身边长久下去,这一来,恐相处的时日不多,心里不免生出异样。

    手中边忙着,阿木尔边往那角落里瞟了一眼,又有些纳闷儿。草原人皆尚英雄,女人们都仰慕那能征善战的男人。千里草原,能与主人一比高下的男人不多,狠厉的名声让人胆寒之余更添威力,再者主人还生了一副这般的容貌,虽不大合族人的惯常,好看却是没人能驳。曾经收拢的女人多是来自各首领帐下,更慕英雄。遂每次人来,即便知道是一时之事,可按着规矩,输就认,坦然而来,断不推脱。甚而有那有些姿色的,还会打扮一番,使些手段,以期能常伴身边。遂阿木尔从未见有人像她这般,仿佛熄了火星的碳盆,死灰一摊。难不成昨夜主人不似从前,却是折磨她了?不能啊,折磨一个弱女子,主人哪里做得出。

    阿木尔麻利地收拾干净,重换了崭新的铺褥,这便想去跟她说说话,给她些茶饭。谁知她两耳不闻,人不动,眼珠子都不动。待到午饭时分,主人回来,阿木尔赶紧把帐中情形说了一遍。主人闻言似是意料之中,面上颜色不显,只在屏风旁往里瞅了一眼,便转回身独自吃了饭依旧往校场去。

    遂到了此时,阿木尔也不敢再多问、多言。端了托盘往回走,还是稀里糊涂。从小跟着主人,心思都不难猜,惟独牵扯到女人,他就不懂。想起当年他岁数还小,有一阵子吵吵主人要成亲了,营里上下欢天喜地的。阿木尔还记得自己笨手笨脚地抱着酒坛子给主人和他的兄长们斟酒,一夜畅饮。可后来突然就没声儿了,他想不明白,大哥巴根说不许问,他就眨巴着小眼没敢问。此刻努力回想也还是不明白,当日主人那亲事怎的说着说着就没了……

    主人今儿精神很好,胃口也好,吃得很香。阿木尔站在一旁只等着被问那碗缺了的黄油粥,好借机提醒他内帐里还有一个活物,是不是给忘了?谁知许是这现宰现炖的嫩羊腿太香,也许是练了一天饿了,主人从头到尾吃了个干净,头也没抬,更未问出一个字。

    收拾碗盘,阿木尔慢慢吞吞,直到眼瞧着主人端坐案旁开始研墨沾笔,实在没了盼头,这才悄声退了出去。

    ……

    火把照得案前通亮,几番斟酌之后,赛罕凝神落笔,小小的秘信纸上依然是龙飞凤舞,流水行云,把厉害一一陈述。

    三哥信中说要安置一个人:阿日善。接到信,赛罕就开始头疼。接连两日竟是都顾不得思念小妹,直到昨夜校场独自思索才算有个眉目。

    阿日善是个没什么本事又极阴险猥琐的小人,从未真正打过一仗,却是连年提升,头上一堆虚衔,为只为他有个好姐夫--绍布。绍布是大汗的亲兄弟,把握着右翼万户的兵权,主战派,是他兄弟六人的死对头。如今边疆不稳,眼看着战火将起,绍布一方自是蠢蠢欲动,不知金帐那边是怎样周旋,竟是把他这个百害而无一利的小舅子阿日善扔给了三哥。三哥不得不接,却实在不能留他在金帐,遂写信给各兄弟,看如何安置。

    赛罕想来想去,给谁都不合适,只能安置在他兄弟手下,最妥当就是大哥之处。兄弟六人,三哥虽是文韬武略高居太师之位,实则大哥才是他们压镇的主心骨。大哥年长赛罕十五岁,脾气好,城府深,绍布那厮这些年挑衅过他所有兄弟,却独独没挑出大哥的毛病,甚而金帐之上还能听大哥说一两句。阿日善再不是东西,安排在大哥营里,谅他也翻不出天。更况,大哥的左翼万户营距离金帐最远,与绍布之间也隔了二哥的大营,即便当真有什么不妥的,也能拖延时日想出办法周旋。

    写罢,封好,赛罕又取了正经的纸张准备给五哥那钦写信。上一回五哥给雅予的信,赛罕看过之后竟是没记得给她,日子一长也就忘了。过了些日子又来了一封,信中倒并为提及为何没回信一事,只是又矫情地闲扯了一番。这回赛罕倒是记得给了雅予,只是那回信么,是让她坐在他跟前儿写的。赛罕瞅着,看她如何回应五哥那满纸颤颤巍巍的话语,是否也一样酸儒。谁知她倒还好,顾了他的面子,应得情理皆顺。

    今日这信赛罕是想说给五哥他要了雅予的事,提起笔来想了一会儿竟是一个字没有。再想想,有什么好说的?何时他睡个女人还得给哥哥汇报?横竖他俩有信来往,有什么让他俩自己说去。

    这么想着便搁了笔,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看没再有什么当紧的事,不如歇了。遂从书箱里寻了两本汉文兵法书,走入内帐……

    作者有话要说:

    往后多从老六角度写,这样更容易“理解”该人渣。otz

    另:这周勤更。多来招呼。

    再另:请亲们受累记住阿日善这个人。(蒙语名字好难记,我也是木办法。otz)

 第27章 玉碎之惊

    ……

    外帐的火把将乏,火光泛红,从玉屏风两边映进内帐,在床榻周围笼出一个巨大的黑影。

    走到高几旁放下手中的书,赛罕打燃火石点亮了烛灯。新捻软,扑扑着颤了颤,火苗这才冉冉挺立。一时间,内帐中绽出柔和的桔光,那黑漆漆的影和火红的晕便不见了踪影。

    榻上是重新换过的被褥,铺得整整齐齐,厚厚的棉絮蓬松着架起了被单,显得比平日高出许多。将将凑近,一股日头干爽新鲜的味道扑面来,暖暖烘烘直往鼻子里钻。赛罕心道,这定是晒了一天,这小子!只管行善,也不怕他主子流鼻血。

    拢了一床被,走到烛光照不到的角落处。赛罕弯腰,披在那已是僵得**的人身上,大手架起她垫了被在身下,左右搭掩,裹了个严实。

    她一动不动,不拒也不应,像一个年久干硬的玩偶,任凭摆弄,仿佛稍一用力就会面无表情地碎裂。

    赛罕蹲下身,轻轻拨开那零乱的发,近近地看着。双目僵直,眸底干涸,只见看,却不见光。暗如枯井,惨似白雪,眼中如此黑白分明,仿佛灵前那纸塑的假面一般。唇微启,毫无意识地不开不合,嘴角处是嘶喊挣出的一丝暗红。

    抬手,拇指肚轻轻地抹着那血迹,痕迹已干,好一会儿不净,更乌涂涂晕开脏污了一小片。只得放弃,慢慢移到唇上小心地触碰。小樱桃干起了皮,没有颜色,像是遭了寒霜再长不成的青果。这最最怜惜之处只一天就耗干了所有的水份,昨夜那含在口中吸吮、一刻都不舍分离的软润已仿佛是隔世的记忆,他不觉蹙了蹙眉。

    鼻息轻不可闻,双睫若假缀的绒线,密,却纹丝不动,曾经颤颤活泼的生动都作了古。皮肤依旧是白皙,只是素日那不施脂粉、透出光亮的滑腻被这沉沉的死气吞噬,烛光柔柔地铺在上面,只仿佛冰封不解的湖面。

    往常总有逗弄她的心,逗她急、逗她恨、逗她咬牙争强,可此刻看着,赛罕竟是有种当日眼见诺海儿喷吐那一滩浊血的感受。昨夜行事之时只觉她拒,紧致的涩与羞更点燃了他身子里的火,今早见那铺上的点点血红,才明白,他是她头一个男人……

    曾经有过几个女人,赛罕从未上心去记,只记得从第一个开始就是打仗得来的。她们是他的收获,是从别的男人那里赢来的战利品。她们失去了当家人,从此他就是当家人。征服与保护,逞尽的是男人的威风与责任。可是,他从未睡过这头一夜。一眼看见那红,一时生疏心里竟有一丝不知所措。

    一整天过得好是痛快,可谁曾想,一静下来,这一丝不快意竟还在原处……

    手小心地伸到被中,寻到她腰带上的小暗兜,一摸,果然,早起给她的药还在。取出来,放在手心,三粒红莹莹红豆大小的丸药。起身倒了水,将药递到口边。

    她还是那副模样,冰雕泥塑,眼睛都不眨一下。

    “听话,张嘴。”

    依旧无动于衷。

    赛罕吁了口气,手握在她下颌,轻轻一用力,那嘴巴便张开。把药丸放进去,送了一口水,掐仰她的脖颈。她一皱眉,药便顺顺当当地灌了下去。

    “这药只能管三天不吃不喝,你自己斟酌。”

    说罢,他起身离开。

    寻了平日最惬意的姿势靠在床头,手中翻开了兵书。烛灯高高挺立一旁,烛光清亮柔和,夜不冷也不热,正是读书时候。只是这被褥太过宣软,日头的味道浓,竟是相比冬日笼了炭盆更觉暖气袭人。读不得两个字,便取了水袋灌了几大口。心燥,往常忍得,此刻倒像忍不得。

    薄薄的衣衫本就没有结纽带,除却赤膊便再无更凉爽的办法。想起校场外那一个水泡子,前几日就融开了水面,早先就计划着开了春便好使,今夜里倒正是时候。一头扎进去,冰雪融水该是多少清爽。这么想着,越有些不耐。从榻上起身,走出一步,一顿,又折返回来。

    这床铺是用不得了,赛罕干脆靠着榻沿儿也席地而坐,单膝屈起,支撑了执卷的手臂。

    “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

    治气……

    书搭在膝头,赛罕有些出神。治气,要善察,还要有足够的耐心,原当这是自己最善用之法,今儿这法子怎的倒有些不灵了?眼角余光看着角落里那一团棉花包裹的僵硬,她究竟……在想什么?

    记得吉达诡辩时曾提过中原女人名节之事,当日赛罕就未曾全听进,此刻也并不想费什么心思去研究中原礼法。只是这些时一室相处,知道她绝非寻常无用深闺,又一道经手了人质交换,怎的能不明白不到成事的那一天她们就绝无回返的希望?更况,她与小妹不同,小妹是“托养”,有人情在,庞德佑怎样都要顾及他狼虎兄弟的势头;可她呢,血洗城池,虏获而来,身上本就背着皇家嫡亲的血海深仇。即便真到了草原统一、边疆安定那一天,恐是费尽心血也难寻妥帖的借口体体面面送她回去。

    归期遥遥无望,草原就是她从今往后要安置的所在,这么明透的人怎的就想不明白?留在他身边,要他养,又不许他好好儿养,难不成还是在念及什么褚世伯的颜面、安哲哥哥的脸?想到这儿,赛罕噗嗤笑了,扭头转在烛影中。

    从前虽未经过,可也听说过,第一次于女人极是遭罪。他的力道草原的女人都不大受得,更况是她,遂昨儿夜里他已是当心顾及,怪只怪她生得这般腻软,一张皮儿吹弹即破、薄润水滑,稍一碰就点下痕迹,那一朵朵红艳,只若雪打梅瓣,印在眼中如何忍得……

    此刻许是周身痛,那也得忍着。往后他自当轻些便是。

    合了书,略靠近些。

    “丹彤没有送进京城,庞德佑暗里接了她,转道江南。寄养在告老还乡的贺老将军府中,对外说是他西北来的侄孙女。贺峰,你可知道他?”

    ……

    “贺老将军戎马一生,可说是草原的死对头。几个儿子也都在兵部任职。我当年与他家老二交过手,险是要了他的命。老大倒是厉害,大将索布德就是栽在他手里,活捉了。这么安排我不大放心,三哥却说庞德佑事先与他商议过,如今中原朝堂浑浊不堪,贺老将军是清流一派,德高望重,万不会有人想到他养着敌方女儿。遂这一处十分可靠,住个几年也不妨。”

    ……

    “不是说你也是地道的江南人,那里水土可比草原养人?”

    ……

    “庞德佑安抚下,用不了多久金帐那边便会调我回营。景同跟着诺海儿一定妥当,你跟着我。”

    ……

    灯燃尽一半,烛泪淋淋,已磨去了初时挺立的气质。他语声低,语句缓,沉在烛光的夜色中,越显得帐中难耐的静……

    赛罕长长吁了口气,得,对牛弹琴。重打开书,再读之前添上最后一句,“大营人人都知道,我从不用仆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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