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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时-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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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眼看他神色; 沉静中带着淡漠,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有开口。
  圣上下颌收紧,语气微觉凝滞:“怎么,没什么想说的?”
  “还有什么好说的?”话赶话到了这儿; 锦书反倒平静下来; 在床边坐下; 道:“圣上想听什么?”
  “我还念着他,担心着他; 心里面还是很喜欢他; 我忘不了他,”她似乎没看见圣上愈发阴郁的神情; 继续道:“大概; 到死也忘不了了。”
  圣上发出短促的一声笑,隐约讥诮; 心中一阵刺痛,借助强硬的外在; 掩饰掉心中挫败与伤感。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 ”锦书索性摊牌:“圣上想杀他; 就杀吧,我什么都不会说,也不想说了。”
  “然后呢?”圣上面颊抽动一下; 目光冰冷:“你跟他一起死?”
  “是,”锦书目光中温度并不比他高,语气坚定:“我跟他一起死。”
  “好,真好,那你昨晚说的那些,又算是什么?”圣上将唇抿的死紧,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起身,拂袖而去。
  锦书听得他脚步声渐远,心中那口气终于散开,无力的瘫倒在床上,大口喘息。
  “娘娘,”陈嬷嬷听得内里帝妃二人争执,虽没听清楚内容,但只一想这几日楚王之事,心中便有分晓,没去提这个,她道:“可要用膳?老奴吩咐他们传?”
  “传吧,”锦书坐起身来,惨淡一笑:“到这会儿了,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嗳,”陈嬷嬷应声道:“老奴这就去吩咐。”
  圣上将所有忍耐发挥出来,方才叫自己没在锦书面前变色,待到入了书房,随即便将面前桌案踹倒,上头茶盏砚台摔得四碎,闷响连连,直击周遭内侍心肺。
  宁海总管倒能猜测几分圣上动气根源,只是这事儿谁都没法子解决,屏气息声侍立一侧,不敢叫自己凸显出来扎眼,直到大半个时辰过去,圣上似乎平静下来,方才凑过去小意宽慰。
  “娘娘的脾气,圣上还不知道么,”他仔细斟酌语言:“倘若真是旬月转念,您也未必这样喜欢。”
  圣上扫他一眼,目光阴鸷,语气却淡:“你懂得倒多。”
  宁海总管被他看的心头哆嗦,深知这一回不是那么好转圜的,讪讪笑了笑,赶忙自打嘴巴,说了几句讨巧话,便低头侍立一侧,再不敢出言。
  能在圣上身边伺候的,哪里会有傻子,眼见宁海总管都铩羽而归,更不敢冒头出去,赵王与几位老臣,却在这时候过来,前者面有不甘之色,后者几位则略带忧意。
  “圣上,”内侍们将书房规制整齐,方才请这群人进来,何公居首,缓缓道:“江南乱民起事,经臣等查证,确与楚王无关。”
  “他初入江南之后,便察觉其中民赋有异,令人回奏长安,却被涉事官员拦截,顺势击杀上报之民,这才使得民怨沸腾,最终起事,”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早在起事之初,楚王便察觉异态,先往当地行军大将军处去通传消息,方才使得驻军占据先机,把控要塞,至于伙同叛逆,不过是对方捏造,混淆视听罢了……”
  这些事情说来甚繁,何公便将奏疏呈上,无视一侧不满之情溢于言表的赵王,垂首静待圣上决断。
  那份奏疏被呈上,圣上随手翻开,胡乱看了两眼,便搁到一边去了。
  到了这会儿,如何处置承安,已经不再只牵扯到此次民变,而是她……
  不由自主的,圣上叹一口气。
  若换了此前,想都不需要想,他便会降旨圈禁楚王,乃至于处死。
  可是现在……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温柔乡即是英雄冢。
  直到今日,他才了悟这句话。
  “他人在哪里?”圣上将奏疏合上,问道。
  “已经在归京的路上,”何公微微蹙眉,瞧一眼圣上,随即低头道:“不日便会抵达。”
  “先叫他留在自己府上吧,”圣上沉默下来,半晌后,方才道:“至于如何处置……且叫朕再想想。”
  “他犯下这等大错,怎么能轻饶,”赵王好容易才找到一个机会将承安踩进泥里去,眼见鸡飞蛋打,如何甘心:“——父皇!”
  他将心中喜恶表现的这样分明,甚至于已经影响到公允与道义,显然已经触及到几位臣子底线,也绝不是君主应有的姿态。
  何公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正待开口,帮楚王说句话,圣上却先一步抬手,一只砚台毫不客气,径直砸到他额上!
  一时间,书房里几人都呆住了。
  赵王蹬蹬退了几步,扶着滴血的额头,畏怯道:“……父皇。”
  “滚出去!”圣上如何瞧不出他打压异己的心思,今日同锦书不欢而散,本就满腹怒气,赵王短短一句话,却是火上浇油,恰好撞到气头上。
  赵王十分敬畏这个父亲,虽然在几位臣子面前失了颜面,却也没敢再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扶着额头,灰溜溜的走了。
  在场的几位臣子都是人精,看得出圣上今日心绪不佳,该说的事情也说了,纷纷告退。
  “何公暂留一步,”圣上叫住他:“陪朕下一局吧。”
  何公是老臣,又有清名,圣上可以对着自己儿子发怒,却不会无故加罪臣工,即使留下,他也未有异色:“是,臣遵旨。”
  圣上出身教育使然,棋力不弱,何公精于谋算,亦不逊色,二人倒是旗鼓相当,大半个时辰过去,也没分出胜负。
  “圣上是否心中沉郁?”何公喝一口茶,低声道:“臣见您今日……”
  圣上倒不瞒他:“确实有些。”
  “圣上虽不喜楚王,但臣还是要多嘴一句,”何公以为他是为了楚王之事,劝解道:“父为子纲,天经地义,可因冤杀子,不免令天下侧目。”
  “不是为了这个,”圣上将手中棋子落下,缓缓叹口气:“是朕私事。”
  这便是不足与外人言了。
  何公心领神会,低头去瞧胶着着的棋局,不再开口。
  这一场棋下的久,一局接一局,眼见着天黑了,都未曾停下。
  臣子不便在宫中过夜,何公年长,更深谙此理,扫一眼窗外天色,有意告辞,圣上却先一步叫住他,传了晚膳。
  “娘娘,”陈嬷嬷过去回禀,小心打量她神情,道:“前殿说了,圣上在那儿用膳,留了何公,不过来了。”
  “知道了,”锦书面色平静,毫无波澜:“那就吩咐小厨房奉膳,咱们也用吧。”
  不见也好,刚刚才将一切敞开,说个透彻,再见之后,彼此也是尴尬。
  “非是臣不愿,”何公婉拒道:“只是臣上了年纪,不耐久坐,时辰又晚,该告辞了。”
  “何公就留下来,陪朕说说话吧,”圣上叹口气,缓缓道:“高处不胜寒,有时候,朕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何公闻言微怔,倒是没有再提离去,只是含笑道:“后宫诸多宫嫔,竟没一朵解语花?”
  “何公明明看出来了,何必再取笑,”内侍们奉酒过来,圣上自酌自饮,顿了一会儿,方才低声道:“朕同贵妃吵了几句,再见反倒别扭,无处可去。”
  何公自从听圣上说因私事不豫,隐约便猜到事关贵妃,他为外臣,不好干涉内宫,却也听闻这半年来柳贵妃独得圣恩,备受恩宠。
  只是男女之事,床头打架床尾和,今日还满腹怨言,备不住明日便好的蜜里调油,他毕竟是外人,不好多说,所以也只当过堂风,听过便忘。
  圣上好容易才找到人说话,知道何公并非搬弄是非之人,倒也不介意他沉默,继续道:“朕脾气执拗,贵妃也一样,有时候,明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过去,但人终究是人,放不下。”
  何公听圣上言辞恳切,竟是真动了情,先是诧异,随即劝道:“臣随来不爱理会后宫内帷之事,却也听闻贵妃盛宠,月盈则亏,圣上仔细妇人恃宠而骄,因而生祸。”
  “那倒不至于,”圣上摇头,道:“贵妃年轻,却也明分寸,从未言及朝堂,更未曾恩荫家中子弟,与朕争执,也并非是为私利。”
  “那是为何?”何公微微宽心,莞尔道:“嫌圣上后宫姹紫嫣红?”
  “那倒是好,”圣上也笑了,无奈道:“自从得了她,朕哪里再往别处去过。”
  这句话透露出的意思太多,连何公都觉惊心,思及前言,忽的福至心灵:“圣上,贵妃身份……是否有难言之处?”
  圣上眸光一肃:“何公何出此言?”
  “看来的确是了,”何公叹息道:“贵妃册封逾半年,却未曾在后宫走动,除去一个名字,再无其他,若非如此,却是奇怪。”
  圣上沉默不语。
  何公静静看他一看,同样静默,一时间,席间只有觥筹之声。
  如此过了一刻钟,他方才道:“圣上竟行孟德之事?”
  圣上神情纹丝未变,淡然道:“确是朕德薄。”
  他这样痛快,何公反倒不知如何应对,喝一口闷酒,叹息道:“冤孽。”
  圣上向他敬酒:“是朕荒唐,何公若是想骂,但请直言。”
  “臣骂又有什么用?”何公目有无奈,怅然道:“终究不能回转。”
  “回转不了了,”圣上笑起来:“再来一次,朕还会行此事。”
  没了在边上说话的人,锦书这顿晚膳不免吃的有些沉闷,然而她喜怒不形于色,倒也瞧不出什么异态。
  用过饭后,她照常往后殿去沐浴更衣,待到发丝干透,饶是圣上未归,却也吩咐宫人铺床,准备歇了。
  陈嬷嬷没提过今早那事,这会儿却有些坐不住:“娘娘,圣上还在前殿同何公说话,待会儿便要过来,您不再等等?”
  “等什么等?”锦书淡淡道:“我乏了,不想等。”
  宫人们面面相觑一会儿,终于还是按她吩咐铺床收拾,待她歇下,便熄了灯。
  夏夜里晚风徐徐,远比白日畅然,圣上同何公出了前殿透气,远远瞥见偏殿的灯熄了,目光一黯。
  “她啊,”他向何公道:“性情刚硬,不可转圜,朕如何相劝,都不为所动。”
  “若是换了别人,朕有一万种办法收拾,可是她,”他靠在朱红栏杆上,夜色之中,竟有些寂寥:“朕却毫无应对之法。”
  何公是儒道大家,自然不会首肯圣上行孟德之事,然而他久经朝堂,对于天子声名的维护,也使得他不会将此事闹大,事到如今,也只能将此事按下,当做不知。
  顿了顿,方才道:“贵妃……心有怨怼么?”
  圣上倒不避讳,目光黯然,缓缓点头。
  “圣上,”何公变色,语气沉沉,劝诫道:“贵妃现下是你枕边人,心中有怨,若生他心,国将动荡!”
  “她不会的,”圣上面有疲色,道:“朕知道,她不会。”
  何公定定看他,圣上同样回望,到最后,还是前者先认输,摇头苦笑:“臣此前听闻,楚怀王甚爱郑姬,袖所言无所不从,尚且心存疑虑,今日见圣上如此,方才此言非虚。”
  “美人关难过,”圣上笑道:“朕也一样。”
  一切都已经说开,何公反倒不好再说什么,瞧圣上神情,同那位贵妃之间,还有的磨呢,他一个局外人,不好插手。
  “夜色已深,圣上早些安置,”他示礼道:“臣告退。”
  圣上轻轻颔首,示意宁海总管亲自去送,自己却留在原地,半倚朱栏,隔着一段月色,静望那座已经熄灯,径自安谧的宫阙。
  那边已经歇下,大概睡着了吧。
  也是,自己是否过去,她哪里会真的在意。
  她的情真意切,从来不是给自己的,唯有冷心冷情,时时相对。
  虽是自作自受,可他毕竟也是人,也有心,也会觉得很难过。
  天地之大,皆为王土,可在这一刻,圣上立在哪里,竟生出一种无家可归之感。
  此心安处是吾乡。
  只可惜,那里门扉已闭,再不会叫第二个人进去了。
  终究是晚了一步,徒生寂寥。


第128章 前世(十五)
  从小到大; 锦书似乎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安宁。
  母亲早早离世; 她要护佑两个幼弟。
  父亲娶了新妻,她要从中周旋。
  好容易两个弟弟成才,进了国子监,她又作为交换,进了宫。
  等到遇见承安; 做了他的妻; 才算是有了几分希冀; 然而好景不长,两年都没过; 她就到了圣上身边; 成了他的贵妃。
  仔细想想,竟从没有长久过。
  这天晚上; 她独自躺在塌上; 枕着自己手臂,想了许久; 到最后,反倒释然起来。
  人活一辈子; 哪有真正顺顺当当的,她在宫中衣食无忧; 比起那些流离失所骨肉分离的人家; 其实已经足够圆满。
  就这样想着想着,她合上眼,缓缓入睡。
  刘嬷嬷知晓贵妃与圣上生了龃龉; 却也不好多说,听她睡下,方才蹑手蹑脚的入内将灯火挑暗,没等出去,却听刻意压制的脚步声近了,回头一看,正待见礼,却被圣上制止了。
  轻轻摆了摆手,他示意她出去。
  刘嬷嬷也是过来人,男女之间争吵,若要转圜,总归要有人先低头,圣上天子至尊,从来只有被别人敬畏,对着贵妃,却肯主动俯首,当真难得。
  在心底叹口气,她屈膝一礼,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圣上步子放的很轻,缓缓到床前去坐下,打量她睡颜。
  眼睫纤长,在她眼眸下留了两痕温柔阴影,将白日里的坚硬化去,只余恬静柔和。
  唯有睡梦中依旧淡淡蹙着的眉,无端叫他心中一痛。
  承安出现在她梦中时,二人不知如何相会,情意绵绵,而他,即使能够入梦,怕也是面目可憎的掠夺者。
  可有些事情,终究不是理智所能主宰。
  世间情爱,更不能任由自己主导。
  圣上低下头,吻落在她微微开合的唇上,略微碰了碰,在她转醒前,便站起身,悄然离去。
  “别告诉她朕来过。”临走时,他吩咐陈嬷嬷。
  事实上,锦书并没有问过他。
  无论是第二日,第三日,还是第四日。
  很微妙的,这两人似乎冷战起来。
  锦书神情淡然,每日翻书习字,宠辱不惊,也不在乎圣上是否过来,以及他去哪里,同此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圣上年过而立,早不是争强好胜的少年,也不会做刻意往别处过夜试探她心意这种蠢事,只闷头理政,晚间便在前殿歇了。
  他看似平静,脾气却一日日的坏了起来,等到最后,连宁海总管这种伺候经年的老人都噤若寒蝉,一句废话都不敢说,更不必谈及打趣说笑了。
  “贵妃娘娘,您就可怜可怜奴才吧,”圣上午歇时,宁海总管得空过去找锦书,结结实实的跪下,行了大礼,哀求道:“跟圣上随便说几句,这事儿就过去了。”
  宁海总管帮过锦书不少,她在含元殿虽过得抑抑,却没有作践他的意思,示意一侧宫人扶他起身,方才道:“圣上是天子,口含天宪,我不过是小女子,哪里管得了他。”
  “娘娘,快别这样说,”内殿里搁了冰瓮,并不觉热,宁海总管却依旧擦一把汗,道:“若是您都没办法影响圣上,天底下怕是没人能说动他了。”
  “这几日晚间,圣上每每往殿外栏杆处远眺,等偏殿灯熄了,才去歇下,嘴上不说,心里却挂念娘娘。”
  “奴才知道您心里怨,可日子总得过,您自己想一想,自从您进了这儿,哪一次使性儿,不是圣上俯首做低?”
  “总管辛苦,”锦书手指动了一下,淡淡看他一眼,道:“退下吧。”
  宁海总管满头冷汗,铩羽而归。
  他回到前殿时,便听那里一片安静,连虫叫声都不闻,待到入内一见,不由悚然一惊。
  圣上居然已经醒了,正坐在窗前椅边出神,听他过来,道:“去哪儿了?”
  顿了一顿,宁海总管道:“奴才往贵妃娘娘那儿去,送了份点心。”
  “夏日里热,她胃口总不好,”圣上道:“送过去,也吃不了几口。”
  只这一句话,宁海总管就知道,虽然彼此冷待,但直到这会儿,贵妃也依旧是圣上心尖子,他这一步棋,也没走错。
  他或多或少松一口气,却听圣上继续道:“姚轩已经归京,先叫他归家,再过两日便入宫,叫同贵妃见见吧,免得她深宫寂寥,了无意趣。”
  “嗳,”宁海总管应道:“贵妃娘娘知道,必然会感沐圣上恩德。”
  “胡说,”圣上难得的笑了,微有苦涩:“她才不会。”
  锦书病逝的消息传出,最难过便是承安与两个胞弟,一连许久,饭都吃不下,人也迅速清瘦下去,形容枯槁,亏得柳彤云悉心照料,颇多宽慰,方才叫二人从其中走出,勉强恢复几分。
  胞姐毕竟不同于父母,并无守孝之事,姚轩虽伤怀,告假一旬之后,却也得走马上任,重回职位。
  他本就颇有才干,在任上做的有声有色,还曾得过圣上赞誉,算是在圣上那儿记上号的人,这次回京,吏部都觉得他该升上一升。
  姚望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伤感,只是长女自幼并不同他亲近,待到年关一过,那份哀恸便淡化许多,等到六月,便瞧不出什么不自在了。
  姚轩回京之后,他瞧着愈见练达的长子,欣慰之余,颇多叮嘱,然而话还没说完,便有宫中人传旨,说是圣上传召,叫姚轩进宫去,又说听闻其弟不逊其兄,便叫一起过去。
  姚轩这会儿官居从六品,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更不必说姚昭只是白身,能够进宫,显然是天子恩德,张氏与一干子女脸色不太好看,姚望却兴高采烈,招呼着他们先去更衣,又赶忙叮嘱几句。
  锦书知道这消息时,姚轩与姚昭已经进了宫门,陈嬷嬷仔细打量她神情,道:“既然是两位小公子过来,娘娘可要更衣?”
  “不必,”锦书瞧一眼身上衣裙,道:“就这样吧。”
  她的确挂念两个弟弟,但这会儿见了,一时半刻,还真想不出该说什么。
  应该怎么解释她没死,反倒成了圣上的贵妃?
  近乡情更怯,头一次,她也生出这种怯畏来。
  去除锦书的原因,圣上其实还挺喜欢姚轩。
  毕竟他年少多才,并不迂腐,地方理政时每每能推陈出新,叫人眼前一亮。
  这次叫他入宫,也确实有勉励的意思在,中间有了一层小舅子的身份,圣上态度便更加和煦些,仔细问了他在地方上诸多事宜,又转头去同姚昭说话。
  上位者总是有这种本事在,只要他想,总会叫人觉得春风拂面,心悦诚服。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圣上方才向宁海总管道:“带他们四处转转吧,别走远了。”
  皇家内苑哪里是能随便转的,姚轩姚昭听得心中一凛,正待婉拒,宁海总管却先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显然不容推拒,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总管,”姚轩见宁海总管连含元殿都没出,只带着他们往偏殿去,心中讶异愈发深重:“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宁海总管笑吟吟道:“奴才在宫里这么些年,怎么会连路都不认得?”
  姚昭心中颇有惴惴,姚轩却察觉出他态度中潜藏的讨好,心中一定,瞧一眼幼弟,示意他稍安勿躁。
  “到了,”宁海总管在偏殿门前停下,打开门:“二位公子,进去吧。”
  姚轩微怔,下意识去瞧他。
  宁海总管略微提了一句:“贵妃娘娘在里边,想问二位几句话。”
  贵妃娘娘?
  宫中只有一位贵妃,便是年初所册,极得盛宠的柳贵妃。
  姚轩思及方才圣上态度,便知这事是他默许的,不该有诈。
  略微一顿,他带着姚昭,缓缓入内。
  内殿里一片安静,并无内侍宫人侍候,只有一层轻柔似雾的帘幕低垂,随着半开窗扉内涌入微风,细细漂浮。
  姚轩见过的人间富贵不在少数,就在刚才,连含元殿都走了一趟,但叫他来说,当真没一个地方能同此处相比。
  怨不得世人都说柳贵妃是圣上心头肉,只看周遭装饰,便知非虚。
  没敢四顾打量,他随同姚昭一道屈膝跪下,恭问贵妃安好,低着头,等她叫起,然而过了许久,他腿都觉得发麻时,帘幕内也无人出声。
  究竟是贵妃有意,还是说内里根本没人?
  他没敢抬头,只是在心底打个问号。
  “起来吧。”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一入姚轩双耳,便叫他呆住了,姚昭也是一样。
  跪在地上没动,二人面有惊意:“姐姐?!”
  锦书顿了一顿,竟不知如何应对才好,到最后,也只是微微苦笑,又一次道:“起来吧。”
  只是短短几个字,便叫兄弟二人泪如雨下,顾不得规矩,掀开帘幕过去,果然见逝去已久的胞姐坐在内里,音容笑貌,一如往昔。
  衣裙锦绣繁丽,珠饰贵气凌人,只是面颊微见清减,人亦有淡淡憔悴之态。
  “姐姐,”姚轩语气颤抖,尤有难以置信之感:“真的是你吗?”
  锦书起身,拉他手去摸自己脸颊,眼泪不觉流出:“是我呀,阿轩。”
  “……姐姐。”两个长成的少年像是小孩子一样抱住她,呜呜的哭了起来:“我好想你……”
  “别哭,”锦书自己也流了一脸泪,却取出帕子来为他们擦脸:“姐姐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见是好事,哭什么呢。”
  姚昭年纪小些,尚且伤怀,姚轩看着胞姐,嘴唇动了动,轻声道:“姐姐,你怎么成了……”
  从楚王妃变成天子贵妃,其中经过,决计不会太好。
  一句话没有说完,他便停住,又心疼,又抱歉:“姐姐什么都不必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楚。”
  锦书心中曾想过万千种说辞,然而到最后,却为他这样一句话释怀,摸了摸他脸颊,微微笑了。
  “姐姐一切都好,只是记挂你们,”她没说那些叫人伤感担忧的话,而是道:“能够再见,已经是福气。”
  姚轩如何不知她报喜不报忧,见周遭装饰华贵异常,又有贵妃独得恩宠传闻,隐约安心几分,姐弟三人坐下,相对言谈起来,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方才听外头宁海总管亲自回话。
  “娘娘,圣上说今日中午便在偏殿留宴,叫您同二位公子多说几句,只是前殿政事未曾完结,会过来的晚些。”
  照锦书心意,是不想叫圣上过来的,然而他率先做出让步,再咄咄逼人,反倒不好,顿了顿,终于道:“知道了。”
  宁海总管在外应了一声,随即退去。
  姚昭听得这一席话,又思及自己与哥哥过来时宁海总管的态度,转头去看姐姐,低声道:“圣上……对姐姐好吗?”
  锦书微怔,犹豫一会儿,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兄弟二人勉强放心几分。
  刚刚到午时,圣上便过来了,倒还不算太晚。
  锦书和他有几日未见,瞧见他身影近了,竟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正待屈膝见礼,便先一步被他握住手,带着进了席间:“又不是头一次见,做什么这样拘泥。”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不似她纤细微凉,骤然接触,倒叫她微微一颤,不自在起来。
  圣上察觉到了,看她一看,向她温柔一笑。
  姚轩同姚昭刚见圣上时,心中全是敬慕,见过姐姐之后,虽然她语焉不详,却也知圣上在这其间不是什么光彩角色,若说心中毫无芥蒂,自然是不可能,细微之处,自然不似前番。
  圣上看得出他们心中所想,倒不在意,依旧笑意温和,只做不知,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不必说那是天子,这般行事,反倒叫那二人不好说什么。
  锦书久久不见两个弟弟,心中关切溢于言表,亲自给他们盛汤,一一递过去:“这道七珍汤一向做得好,你们尝尝看。”
  圣上同她相处这样久,还未曾得过这种关怀,看她一眼,含笑道:“有没有朕的份?”
  锦书笑意微滞,盛了汤递过去。
  圣上也不在意她冷淡,径自喝了一口,道:“确实鲜美,怨不得你喜欢。”
  锦书淡淡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将厌烦表现的极其隐约,但圣上还是察觉到了,知道自己在这儿只会叫他们尴尬,略微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去。
  姚轩明知道是他强迫姐姐,致使她与楚王夫妻分离,可这会儿目送圣上背影远去,隐约萧瑟,心中倒有几分讶然。
  有些事,姐姐不知当局者迷,他却能看出几分端倪。
  圣上他,大概是真的……很喜欢姐姐吧。
  姚轩毕竟是外臣,姚昭更是白身,用过午膳之后,便向锦书告辞,随同内侍离宫归家。
  他们走了,锦书反倒静不下心来,吩咐人将窗户打开,自己往窗边透气,独坐到天黑。
  一双手伸过去,轻柔的扶住她肩,圣上低声道:“怎么了?朕见你似乎心绪不佳。”
  “还要谢过圣上。”锦书转头看他,答非所问。
  圣上似乎笑了,将她轻轻抱起,自己坐到椅上,将她搁在自己怀里:“什么时候,你也会同朕说这样的客气话了。”
  锦书笑了一笑,没有说话,二人中间隔着一层暮色,终于沉寂下来。
  “前几日,是朕不好,”他道:“同你赔罪,好不好?”
  “圣上是天子,哪里会有错的地方。”锦书道。
  “天子也是人,也有心,”圣上情真意切道:“也会患得患失。”
  锦书听得心中一动,靠在他肩头,有些疲倦的合上眼。
  圣上心头一软,低头去亲吻她额头,微微笑了。
  江南乡民叛逆一事很快便被平息,楚王功过相抵,未有奖赏,也无惩处,总算是风平浪静。
  赵王一系心有不甘,然而在圣上面前,终究不敢跳出来说三道四,只得隐忍。
  夏日渐深,天气也愈发难熬,锦书受不得热,用膳时动不了多少,便停了筷子,圣上心疼,只能吩咐小厨房多做些清爽开胃的送过去,勉强叫她多用些。
  这天落了一下午的雨,待到傍晚,空气清新,锦书起了兴致,叫几个宫人一道,往含元殿不远处的花园散步。
  靠近水池的一侧遍植茉莉,远远望过去,一片碧凝之中点缀白花,素净至极,美的纯净,锦书缓缓走过去,指尖拨动花枝,却听不远处人声传来,隐约耳熟。
  陈嬷嬷眉头微蹙,向她道:“是贤妃娘娘。”
  锦书淡淡的应了一声。
  陈嬷嬷见她面有了然,并无退避之意,也就停了口,退到一侧去,不再说话。
  赵王曾有拉拢国子监祭酒柳无书之意,却被推拒,此后其表兄更对柳氏女有求凰之意,又被拒绝,新仇旧怨相加,早生龃龉。
  他看不惯柳家,也看不惯承安,对于两下里都结亲的姚家,自然更看不惯,前几日便寻事,示意心腹弹劾姚轩一本,哪知反倒被圣上怒斥一通,赶出朝堂,责令归府反省,脸面全失。
  赵王是贤妃全部心血,被圣上这样训斥处罚,同感丢脸,往含元殿去求,却不被召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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