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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梦华-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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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误会了,我并不是特意来送你的。”吴清越优雅地抚了抚鬓边发丝,语气轻柔而残酷,“殿下邀我过去一起用膳,不想竟正巧遇上了姐姐。对了,我正好有一事想要请教姐姐呢,姐姐是侍奉过殿下的人,想必知道殿下在床笫之间有哪些喜好吧?妹妹今夜初次承宠,心里着实有些紧张呢。”
“什么?你……”杜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却喘息着说不出一句话。
杜若之母从前亦见过吴清越,见这位出身书香门第的女子说话竟这般露骨,不禁厌恶地微微蹙眉。
吴清越仿佛察觉到失言般捂住了自己的嘴,轻轻巧巧地一笑:“噢,是了,姐姐这些年一共才服侍过殿下两次,其中一次是新婚之夜,新郎官半夜就弃你而去;另一次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听说殿下之所以肯过去敷衍你一下,还是人家裴娘子好言相劝的结果……我真是一时心急问错了人,姐姐若是当真精于此道,恐怕就不会落得今天这般下场了吧?”
她一改平日里温顺谦卑的模样,字字句句皆是挑衅。
杜若一向自矜身份,何尝被人用这样刻薄的话当面羞辱过,一时气得浑身发抖,脱口道:“吴清越,我素日可待你不薄,你竟然昧着良心这样落井下石!你、你就不怕我……”
吴清越淡然反问:“我怕你什么?”
杜若不由一怔。是啊,如今自己已不是尊贵的正室王妃,而吴清越却还是亲王之媵、堂堂正正的朝廷正六品命妇,论身份实是在自己之上。就算她出言不逊、咄咄相逼,自己又能把她怎么样呢?时移世易,两人的地位已经彻底颠倒过来。杜若越想越气,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一口鲜血就猛地喷了出来,身子一软栽倒在地,顿时不省人事。
“阿若!”同昌郡君吴氏忙蹲下来扶住女儿,与阿昭一起手忙脚乱地掐她的人中,再度抬头看向吴清越时,几乎恨得目眦欲裂,“贱人,收起你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吧!你以为一时得宠就能保住一世平安么?哼,帝王家的男子都是冷血无情之人,迟早有一天,你的下场会比我女儿凄惨百倍千倍!”
吴清越不再理会这一对母女,只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傲然冷睨她们一眼,随即扬长而去。
昔日曲意逢迎,今朝扬眉吐气。
。
盛王的寝居内,偌大的厅堂中只有一人端坐于几案前,案上摆着一壶酒、几道菜,菜肴都用盖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却不知里面都是些什么。吴清越暗自定了定心神,以最优美的姿态走过去盈盈下拜,婉声道:“劳殿下久等了。”
李琦伸手一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微笑道:“请坐。”
吴清越依言落座,只见面前的男子笑容随和,全无平日里的威严冷肃之态,心中便也放松了几分。
李琦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小丫鬟,仿佛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宝珠。”不想竟意外得到盛王关注,宝珠心中霎时涌起一阵喜悦,见房中并无其他侍女,便殷勤地上前为二人布菜,“能侍候殿下用膳,是奴婢的荣幸。”
宝珠逐一打开盖子,却见那碗碟中盛着的菜肴颇为古怪。
这些不都是药膳么?无缘无故地,殿下唤吴娘子过来吃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让她调养身子早日怀上子嗣,还是……
李琦留心观察着她的反应,须臾,唇边忽然露出一抹莫测的笑意,指着桌上的菜肴向吴清越介绍道:“这一碗是参芪乌鸡汤,这一碗是雁肉羹,旁边的两个碟子里分别是薏苡仁和红花药粉。吴娘子若是喜欢,不妨把薏苡仁放到雁肉羹中,再把红花药粉加到乌鸡汤里,估计味道会更加鲜美可口呢。宝珠,你说是不是?”
吴清越登时脸色一变,强自镇定道:“宝珠,你先退下。”
一看到那碟红花药粉,宝珠心里亦是咯噔一沉,心知去年收买白芷给裴孺人下药的事败露了,双腿都不自觉地打起了哆嗦。原来盛王殿下都已经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然而直到此时,吴娘子却仍是竭力催她离开,试图在最后关头保全她的性命。能跟随这样有情有义的主人,她何其幸运!
不,她绝不能撇下吴娘子自己临阵逃脱。
见她迟迟不走,吴清越急得脸都白了,忙又低斥一声:“宝珠,我让你退下!”
宝珠却将心一横,跪在地上重重一叩首:“殿下,奴婢认罪。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殿下不要迁怒于吴娘子。”
李琦不动声色地看了吴清越一眼,笑容依旧和煦:“果然是你。原本我还不太确定,现在你的丫头都已经招了,想必你也逃不了干系。”
吴清越面色惨白如纸,颓然看向伏地叩首的宝珠,几近绝望地叹了口气。
宝珠这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忙急急解释道:“殿下明鉴,谋害裴娘子腹中胎儿一事是奴婢一人所为,与吴娘子无关……”
“是么?那当初谋害杜氏腹中胎儿一事呢?”李琦抓了一把薏苡仁放入雁肉羹中,亲手为吴清越舀了一小碗,目光灼灼,“与谋害紫芝时手法如出一辙,然后又嫁祸给与你交好的许倩。吴清越,你敢说这些事不是你做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不错,竟一直把我蒙在鼓里。”
吴清越自知无从辩白,只是幽幽一笑:“殿下不是不想要杜氏的孩子么?我还以为,自己这么做是顺了殿下的心意呢。”
“你很聪明。”李琦赞许地颔首一笑,“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就不必我明说了吧?”
吴清越身子一震,脱口道:“不,你没有权力杀我!”
“杀你?”李琦轻笑一声,抬起手,目光投向自己修长而洁净的五指,“我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你还是自行了断吧,至少我能让你的身后事办得体面一些,而且不会牵连到你的家人。你最好快一些,否则,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的。”
吴清越默然不语,只觉得一瞬间冷汗就已浸透了贴身的衣衫。
他的脸上犹带笑容,然而一双眼眸却冰冷彻骨,让人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也不自觉地落在他修长优美的手指上——那样好看的一双手,可以温柔地将心爱的女子揽入怀中,也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悲的是,她从来都不是他心爱的女子。
宝珠闻言惊得面如土色,连连叩首哀求:“殿下,吴娘子纵有过错,却也罪不至死啊!奴婢甘愿承担一切罪责,求殿下放吴娘子一条生路吧……吴娘子日后定会避居世外,再也不会参与到这些纷争中来,不会让殿下烦心的……”
“想走?晚了。”李琦拿起酒壶斟满一杯鸩酒,递到吴清越面前,“当初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吴娘子,请吧。”
吴清越接过酒杯,双手颤抖得几乎要把那夺命的鸩酒全都泼出来。
“吴娘子,不要!”宝珠膝行上前一把抢过酒杯,仰首一饮而尽,“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为此付出代价的话,就让奴婢来吧!”
李琦正欲起身离开,见此情形,只是一指那酒壶漠然道:“你们不用抢。酒,我这里有的是。”
☆、第202章 白鹤(下)
天空中没有月亮,阴云在夜风中翻涌着,与他此时的心境一样黯淡无光。
李琦走进朗风轩的庭院,远远看见乳母房中的灯还亮着,便问迎上前来的侍女阿芊:“玉郎还没睡么?”
阿芊抿嘴一笑:“没有,怕是要等着殿下抱一抱他才肯睡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眼打量主人的脸色,见他面容冷峻,便知吴清越与宝珠此时皆已自行了断。尽管此事与她并无太大关联,但一想到只因为自己一句话,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自此消逝,阿芊还是觉得心中凄然。在那些身居高位者看来,她们这些柔弱的女子无一不是命如草芥。不过,她却并不惧怕眼前这个拥有生杀予夺之力的年轻王者,只是觉得他很孤独——自从今天裴娘子离开后,在这座偌大的盛王府中,除了玉郎这个小小的婴孩儿外他便再无一个亲人。
如此漫漫长夜,他一定会觉得很寂寞吧?
李琦举步向房中走去,笑叹道:“玉郎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缠人了。”一提到儿子,他眉眼中的寒霜渐渐散去,流露出一点动人的温度。
屋内灯火通明,玉郎淘气地在床上爬来爬去,一见父亲来了,便挥舞着小手咯咯笑着让他抱。李琦抱起儿子亲了一下,咿咿呀呀地逗他说了会儿话,目光中满是慈父的宠溺。玉郎一向和爹爹最亲,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胖胖的小身子扭着扭着直往他怀里钻。小娃儿的眉眼长得像母亲,清秀中带着可爱的稚气。李琦心中爱怜不已,正要学着紫芝平日里的样子哄他睡觉,却忽觉托住儿子臀部的手心一阵湿热,不禁尴尬得微微红了脸。
这孩子,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小解……
乳母冯氏大惊失色,忙把玉郎接过去给他换尿布。阿芊见状不禁掩口一笑,忙也跑过去端来一盆清水,用浸湿的巾帕仔细帮主人拭净手上的尿渍。
李琦淡淡瞥这小丫头一眼,问:“你在笑我?”
“没有没有。”阿芊连连摆手,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却溢满了笑意,“奴婢只是觉得,殿下抱着小公子的样子特别可爱。”
“是么?”李琦微微一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窗外风声萧萧,忽然间几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棂上。
阿芊服侍他洗完手,又问:“殿下今晚还是歇在这里么?奴婢去为您整理床铺。”
“嗯。”李琦点了点头,见玉郎已在乳母怀中安然睡去,便转身去了紫芝的卧房。
她离开时带走的东西很少,屋中的一切几乎都保持原样,就连寝衣都还搭在床角,仿佛这里的女主人只是出去散散步,过一会儿就会回来。或许是错觉吧,他甚至觉得昨夜盖过的锦被上还留有她的余温。夜已深,可他此时却全无睡意,索性与阿芊一起整理紫芝的旧物,挑出一些需要的明日派人送往白鹤观。
衣裙、首饰、药材、香料,但凡能想得到的他都一一为她备好。
阿芊第一次发现,一个男人居然也能如此细心,见他容色萧索,忍不住开口劝慰道:“殿下别太难过了,裴娘子在月轮峰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您若是想念她,可以每天都给她写信啊,奴婢虽愚笨,但送信跑腿之类的事还是能办好的。”
李琦微笑着看她一眼,语带调侃之意:“孟琨被我派去白鹤观保护紫芝,你去送信,就可以顺便见一见情郎了,是么?”
阿芊顿时羞红了脸,连声否认:“没有啦,奴婢只是想为殿下和裴娘子尽一份力……”
李琦笑而不语,望着窗外屋檐下越来越密的雨帘,只是在想:雨夜独居山中,她会觉得冷吗?
。
深夜,雨中的月轮峰一片寂静。
“啊——”忽然间,一声尖利的叫喊从紫芝的卧房中传来,响彻整个白鹤观,“救命啊,有有有有……”
“裴娘子,怎么了?”武宁泽和两名值夜的侍卫忙推门冲了进来,警惕地在房中四顾,“有刺客?”
紫芝惊恐地伸手一指墙角,如临大敌:“有……有蜘蛛!”
“……”两名侍卫不禁松了口气,一时面面相觑。
在紫芝上山之前,盛王虽已派人把整座白鹤观都仔细打扫了一遍,但因时间匆忙,难免有些角落清理得不够彻底。武宁泽上前一看,只见那墙角处竟还结着蜘蛛网,一只豆粒大小的黑蜘蛛在上面悠哉悠哉地爬行。侍卫们将蜘蛛抓走后就离开了,武宁泽又把整个房间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其他虫子,这才对惊魂未定的紫芝笑道:“你不是说自己武功好得很,连江洋大盗都不怕么,怎么被一只小虫子吓成这样?”
“什么小虫子?”紫芝心有余悸,夸张地用手比划着,“它……它足足有这么大!”
武宁泽忍俊不禁,只得安慰道:“山野中虫子自然多一些。你不用怕,明天一早我就下山去给你买些驱虫的香药。”
紫芝这才露出安心的笑容:“小武哥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夜深了,早些休息吧。”武宁泽方欲离开,无意中却瞥见书案上有一张墨迹尚未干透的纸笺,上面洋洋洒洒地题着两句诗——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那字体与她平日所书迥然相异,倒与盛王的笔迹有七八分的相似。
他知道,她一向最擅长临摹夫君的字迹。
昏黄的灯火下,她的心事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他面前。风雨如晦之夜,她见不到自己心爱的君子,所以,就要以这种方式来排解思念么?
武宁泽轻叹一声,问她:“很想念盛王殿下么?”
“记得当年随太华公主来白鹤观修道时,我已经暗恋他很久了,日日盼着他能过来探望公主,顺便也能跟我说几句话。”紫芝缓缓走到窗前,白皙如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砖墙上的薄薄青苔,忆及少年时的往事,唇角不禁露出一抹温柔笑意,“有一天我和念奴不小心弄坏了公主的风筝,正好他来了,就很热心地帮我们修,结果却把风筝彻底弄坏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有他在,公主也不会责罚我们,后来他还和我们一起放风筝,站在他身边时,我的心就像风筝一样飞了起来……”
山间的夜格外黑,宛如一团永远化不开的浓墨,举目望去天地一色,看不见一丝灯火。
武宁泽默默倾听,忽然发觉自己竟能对她此刻的寂寞感同身受。
“如今的白鹤观,已经成了我一个人的冷宫。”紫芝站在窗前仰首望天,黑暗中却看不到一颗星辰,“他奉命前往陇右时,我也悄悄跟了去。那天晚上,他带着我去军营后面的山坡上看星星,塞外的天空很美很美,我们在一起聊得很开心……我对流星许愿,要一生一世陪在二十一郎身边,白头偕老,不弃不离。只可惜,当时天上的神仙估计是偷懒睡着了,没听到我的祈祷。”
风夹着雨丝吹进房中,让衣衫单薄的她微微打了个寒颤。
而她却不再说话,在窗前默然伫立良久,秀美的侧脸上似有什么晶莹的液体微微闪着光,长滑而落。
“紫芝……”武宁泽轻轻唤她,一时却又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紫芝回身看向他时,眸中的泪意竟已干涸。
“小武哥哥,你去歇息吧,我也要睡了。”紫芝冲他笑着眨了眨眼睛,神情俏皮一如往日,“若是又有什么虫子,我再喊你。”
“好。”武宁泽轻轻颔首,眼中有掩不住的关切,“你不用怕,我就守在你门外,等你睡熟了我再走。”
他转身离开,体贴地为她关好房门,抬头看着檐下细密如珠帘的雨幕时,心底却蓦地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身为一名内臣,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如寻常男子那样去爱一个人。所以,他从未想过占有她的美丽,只愿一直这样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守护她,如同虔诚的信徒守护心中圣洁无暇的女神。
他希望她快乐,想在她需要的时候竭尽所能给她以安慰。
只可惜,他的力量是如此微薄,就连这样简单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第203章 山居
月轮峰南麓,一条幽深曲折的石径直通山上。
李琦踏着一级级石阶上山,只见白鹤观门庭冷落,台阶和屋瓦的缝隙中都已生出杂草,门上的红漆也在雨水的侵蚀下剥落了大半,想起当年灵曦在此修道时的盛景,不禁生出物是人非之感。如今,这白墙黑瓦的道观隐于苍翠林木之中,宛如点缀在绿叶上的一颗小小露珠。少年时的往事历历在目,曾经那个古灵精怪、爱说爱笑的可爱女孩儿,如今独自幽居在这样冷僻的山中,是不是会觉得很寂寞?
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自来去。
他站在道观紧闭的大门前,手轻轻抵在红漆剥落的深棕色门板上,才欲敲响,却又有些犹豫地缩了回来。心中不禁暗觉好笑,不过是一个多月没与她见面,有这些年的情意在,难道彼此还会生疏了不成?
指骨轻叩门板,那清脆的“笃笃”声在空旷的山林中萦绕回响。
很快,门的另一边便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开门的是武宁泽。
“殿下快请进。”显然不曾料到盛王会突然来访,武宁泽不禁有些诧异,忙施了一礼请他进门。
“紫芝呢?”李琦举步入内,一边打量着庭院中的花花草草,一边随口问道。
“裴娘子昨天去山中采花,不料突然下起大雨,因为没带伞,淋雨后便不慎着了风寒。今天一早她觉得不舒服,吃过早饭后便又睡下了。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估计再吃两剂药就能好了,殿下不必担心。”武宁泽欲引他去一侧的厢房,语气恭谨,“殿下请先去屋里小坐片刻。裴娘子知道您来了一定很高兴,我这就去唤她。”
“不必了。”李琦却摆了摆手,径自在庭院中挑了个干净的石凳坐下,“你去忙你的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在这里等她就好。”
武宁泽颔首称是,躬身一礼默默退下。
如今正值春和景明之时,天气渐暖,漫山遍野的花儿开得绚烂,山野间到处都弥漫着清新的花草香。李琦独自坐在花木扶疏的庭院中,等了许久都不见紫芝出来,心中不免焦急,忍不住蹑手蹑脚地走到她卧房的窗前,在窗纸上挖了个小洞向里面偷看。不料,竟正好对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谁?”隔着窗纸,屋内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叱。
“是我是我。”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短刀出鞘的铮然声响,李琦生怕她一时冲动便要动手,连忙出声回应,“紫芝,你睡醒了?我可以进来吗?”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窗子从里面被缓缓推开。
“二十一郎?”紫芝站在窗前惊喜地看着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你……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就过来看看。”李琦对她轻轻一笑,指着窗子随口调侃道,“你是想让我跳窗呢,还是想让我从门走进去?”
紫芝抿嘴一笑,随即走过去给他开门,一与他碰面却又以袖掩住口鼻,声音显得闷闷的:“我病着呢,小心别过了病气给你。”
“怕什么?我身体好着呢。”李琦却丝毫不以为意,轻轻拉开她掩面的衣袖,“好了,别再挡着脸了。让我看看,我家紫芝这些天是不是瘦了?”
他的声音温柔至极,一瞬间竟让她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紫芝痴痴地凝视着他,柔声问:“你……这些天过得还好吗?”
李琦微笑着点头,只见她云髻松挽,身上穿着一袭嫩黄色的淡淡春衫,铅华不御,粉黛不施,愈发衬得那肌肤滑若凝脂,白如素玉。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她秀丽的眉目间仿佛笼着一层如烟轻愁,纤腰不盈一握,让人一见便心生爱怜之意。他轻轻握住她温软白皙的小手,关切道:“药材什么的还够用吗?生病了可不能硬撑着,明天我请个相熟的太医悄悄上山来给你看看吧。”
紫芝却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笑,说:“不用,刚才睡一觉就感觉好多了。再说了,上次你派人给我送来那么多药材,只怕三五年都用不完呢。”
“那就好。”见她只是站在门口和自己说话,李琦笑着向屋内一指,“怎么,娘子不请我进去坐坐?”
紫芝略一侧身请他进门,面上却隐隐露出忧色:“你别忘了,现在我已经不是你的娘子了。若被人知道你与休弃的侧室还有来往,只怕会有损你的清誉,以后……你还是不要再来了吧。”
李琦满不在乎地一笑:“人之多言,亦可畏也。且让他们议论去,我偏偏就不怕!”
紫芝也拿他没办法,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玉郎呢,最近可还好吗?”
“你都不知道,咱们家玉郎可聪明了。”一提起儿子,他的话立刻就多了起来,“别人家的孩子一两岁会说话就算是聪明的,可咱们玉郎现在就已经说得很好了,而且还会背诗呢。父皇特别喜欢他,说他长大后肯定是个才子,昨天还特地派高将军接他进宫住几天,让华妃娘娘帮忙照看着,宫眷们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对了,我在信里不是给你讲了很多玉郎的事么,你应该都看到了吧?”
紫芝亦露出欣慰的笑容,颔首道:“嗯,我都看到了。”
李琦定定地注视着她,忽然叹息般地问:“紫芝,我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你就不能也给我回一封吗?”
“啊?我……”紫芝有些无措地低头抿了抿唇,默然良久,才缓缓道出其中因由,“我也想给你回信来着,可是……我听说,咸宜公主最近张罗着为你挑选新王妃呢,都是正当妙龄的名门闺秀。这些天我一个人在这里想了很多,我没有资格反对你娶妻,只希望那位新王妃能善待玉郎……”
“紫芝,你别误会。”一想到咸宜公主对他婚姻大事的无限热忱,李琦不禁倍感头疼,连忙解释道,“阿姐是有这个意思,可我根本没答应啊。她刚一开口,我就很坚定地拒绝了,真的。我这辈子有你一个就足够了,就算现在不行,咱们还可以继续等,其他女子再好我也统统不要!”
紫芝酸溜溜地哼了一声,嘟囔道:“嘴上这么说,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真的……”李琦无奈地以手抚额,欲哭无泪,“娘子,你就不能讲讲道理么?”
紫芝被他的表情逗得一笑,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无理取闹,于是放软了语气说:“我知道,公主为你操心自有她的道理,你贵为亲王,身边没有侍奉的女子总归是不成体统。我……我只是心里有些难以接受罢了,你不必理会的。二十一郎,你待我的心意我都明白,可如今……我是真的不能再耽误你了。”
“紫芝,你放心。”李琦双手揽过她的肩,郑重其事地说,“再过个一年半载,等风声过去了,我就接你回家,你永远都是盛王府的女主人。只要你一天没回到我身边,我就一天为你守身如玉。”
紫芝眸中隐隐沁出泪光,问他:“你我之间,还有这个缘分吗?”
“缘分的事我不懂,但是——”他顿了顿,语气愈加坚定,“只要是我心爱的女人,我就绝不会轻易放手。”
☆、第204章 望舒
光阴飞逝,转眼间已是次年盛夏。山中蝉鸣声不断,如炙烤的艳阳般带着些鼓噪的味道。紫芝斜倚在铺了竹席的榻上,悠闲地轻摇手中的生绡白团扇,只见窗外夹竹桃尽情吐艳,粉红色的花枝在夏风中微微摇曳着,庭院中一派永不凋谢的灿烂。
榻边的一张卷耳矮几上,一对两寸多高的泥塑小人偶并肩摆在那里,一男一女,栩栩如生,模样竟与她和她的郎君有七八分的相似。这是那年她因余烛公主一事负气跑回娘家时,他特地叫人做来送给她的,小人儿身上还刻着两行小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多么般配的一对璧人啊……想来也觉可笑,人世间的爱侣甜蜜后总逃不过分离的命运,反倒不如这人偶,纵然是由冷冰冰的泥土塑成,却能永远相守在一起。
紫芝的目光久久凝视在那一对人偶身上,时而温柔,时而恍惚。
“裴姐姐,我来看你来了!”忽然,门外一个少年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紫芝抬头看去,只见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阔步走进门来,面如冠玉,目似点漆,俨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正不知此人是谁,却见高珺卿跟在那少年身后走了进来,笑吟吟道:“紫芝,你看谁来了?我们家五郎心心念念只想着他的裴姐姐,一到长安,就忙不迭地跑来看你,连我这个亲姐姐都要抛在一边了呢。”
“望舒?”紫芝惊喜地唤出那少年的名字,连忙起身相迎,“几年不见,五郎真是越长越英俊了,刚才我差点都没认出来呢!”
曾经陪她在西域戈壁滩上自由驰骋的男孩儿,如今竟已长成了一位俊秀挺拔的美少年。
高望舒被她夸得俊脸一红,忙把随身的包袱取下来递给她,殷勤道:“裴姐姐,你一个人住在山里肯定会觉得很无趣吧?我从西域给你带来了好多好东西呢,吃的玩的都有,你看看喜不喜欢?”
“多谢你了,五郎。”紫芝打开包袱,只见里面有草原上最时新的织品刺绣、安西四镇最可口的坚果点心,还有笔墨纸砚、首饰钗环等什物,琳琅满目,不一而足。她拿起一颗坚果剥开吃了,细细咀嚼着,唇边不禁露出欣喜的笑容,“真的很好吃呢!五郎,难为你这样有心了。”
高望舒挠挠头,腼腆地嘿嘿一笑:“裴姐姐,你喜欢就好。”
高珺卿见状不禁瞪起一双杏眼,毫不温柔地把弟弟拉到自己身边来,压低声音狠狠训斥道:“你这小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打你裴姐姐的主意,听到没有?”
“我的事,你管不着!”高望舒毫不示弱,俊秀的眉眼间满是少年人的桀骜不驯,轻声嘟囔着,“以前一直没有机会,现在裴姐姐已经不属于那个人了,我喜欢她,想要哄她开心,难道还触犯了大唐的律法不成?”
“你……”高珺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不再理他,转而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紫芝,“喏,盛王殿下托我带给你的。”
紫芝打开信笺匆匆浏览一遍,信虽只有寥寥数行,叙述的也只是他们父子的生活琐事,然而一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她心里便觉得暖融融的。
高家姐弟也不与她客气,见她看信看得入神,便径自在一旁的胡椅上坐了,犹自斗嘴斗个不停。
紫芝把信笺小心地收在枕边,然后为他们各自调了一杯加了碎冰的木樨清露,与高珺卿随口聊着天:“我听说裴将军伤势恢复得不错,如今都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呢,你这个贤内助当真是功不可没。还好,你这几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明年上元节咱们几个还一起去街上看花灯,怎么样?”
“当然好啦!”尽管已嫁作人妇,高珺卿却仍是一副小女孩儿的雀跃模样,笑语盈盈,“到时候你和盛王殿下也能重新在一起了,咱们四个还像以前一样,击剑纵马,饮酒赋诗,当真是好生快活!”
高望舒眼睛一亮,忽然插嘴道:“去看花灯啊?阿姐,到时候别忘了也带上我一个。”
高珺卿冷冷瞪他一眼,凶巴巴地说:“去去去,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和你裴姐姐说话,小孩子家别胡乱插嘴。”
“喂,你别小瞧人!”少年的脸庞因气愤而微微涨红,转而对紫芝豪气干云地说,“我高望舒年纪虽不大,却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裴姐姐,反正你待在这儿整日也是闲着,不如我陪你去江南游玩一番如何?”
“嘿,你这小子,给你点颜色你就要开染料铺了是不是?”高珺卿眼波一横,挥着手就把弟弟往外赶,“出去出去,我和你裴姐姐还有体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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