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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嫁_墨书白-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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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他奉旨去迎接秦书淮,那时候赵芃刚死,秦书淮给赵芃下葬之后,就折回北燕。
  柳书彦去见秦书淮的时候,是在姜府,当时他星夜兼程赶到,来到姜府门口,就听见乱哄哄的一片。
  他带着士兵分开人群,挤了进去。
  然后他看到秦书淮,他被许多人围着,身上全是伤口,姜源带着姜家人就站在不远处,嘴角带笑,静静瞧着他。
  那时候怕是秦书淮一生最狼狈不过的时光了。
  那时候他面容稚嫩,神色天真,一个人提着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却还是一步一步往前。
  有人用棒子直接打折了腿骨,他被迫跪下去,然而他喘息着,又站起来。
  另一只腿再被打折,他趴在地上,剑甩出去,可他仍旧一步一步往前去,想要去握住那把剑。
  那时候,任何一个下人,都敢践踏在他身上。
  那时候没有任何人会想到,那个被人打断了骨头匍匐在所有人脚下的人,有一日能成为今日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他为了一个人爬到今天,那他再为了一个人不顾一切,也再正常不过。
  柳书彦看着秦芃的神色,忍不住笑了。
  “你不是爱着赵芃吗?”
  他心里酸涩,艰难道:“秦芃是你一手招惹的,你让给我的,如今又来和我如此争执,又是为什么呢?”
  “这与你无关。”
  秦书淮冷声开口:“我只问你,柳家,秦芃,你怎么选?”
  “我……”
  “不要和我说什么折中说什么商讨!”秦书淮猛地拔出匕首,插在柳书彦手边,靠近柳书彦,低吼出声:“怎么选!”
  柳书彦没说话。
  他的手微微颤抖。
  柳石洲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被秦书淮死死盯着,这才是柳家无穷无尽的噩梦。
  值得吗?
  柳书彦拼命问自己,秦书淮的匕首就在他手边,他脑子里反复只是那一句——值得吗?
  不值得。
  为了一个女人,赔上家族,不值得。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理念告诉他,这并不值得。
  他张了张口,秦书淮却是明了了。
  “我知道了。”
  他收了刀,淡道:“这个案子会压下去,你和秦芃说清楚,断了关系,自己申请外调吧。”
  “等我和她成亲了,”秦书淮放回身上,平淡道:“再调任回来。”
  说完,秦书淮便下了楼。
  江春跟着秦书淮,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高兴道:“嘿,王爷,就柳书彦那怂货,完全不是您的对手啊。您别担心!”
  “不是的。”
  秦书淮闭上眼睛,靠在马车上。
  “不是柳书彦不好,只是我,侥幸而已。”
  侥幸生命里没有任何光芒,只有一个赵芃,贯穿了他生命的始终。
  如果他也有家族,如果他也有责任,如果他也曾被太多人关爱,他能如此义无反顾吗?
  并不能吧。
  只是他秦书淮,至始至终,只有一个赵芃而已。
  秦书淮闭着眼睛,突然有那么几分庆幸。
  他的马车刚回到府邸,就撞上了宫里来的人。
  “王爷,”太监走上来,有些焦急道:“陛下身体不适,哭闹不止,说是被梦魇到了,让您去宫里看看。”
  秦书淮皱了皱眉头,一想秦铭若是不适,秦芃必然在宫里焦急,便点了点头,又折回了宫中。
  秦书淮刚走,秦芃就转头对跟在后面的陆祐道:“准备好了吗?”
  陆祐点点头。
  一个时辰前,秦芃刚走出柳府,就让春素去给陆祐带了信,让他带着人到了秦书淮府邸的后院,紧接着让白芷通知了秦铭,让秦铭将秦书淮召入宫中去。
  如今秦书淮已经被成功哄骗走了,陆祐对淮安王府又极其熟悉,他们去的还是一贯没有人看管的后院,一行人压力到也不大。
  陆祐先潜了进去,将后院里的丫鬟直接打晕,而后再关上了后院的门。
  后院彻底没了看守,秦芃这才摸进去。
  快两年不见,后院变化很大,长了许多杂草,秦芃认了一会儿,这才找到当年埋银子的地方。
  “主子,您这是来干嘛啊?”
  陆祐小声嘀咕着,秦芃扒开杂草,一时不能确定位置,但是倒也不管了,推了一把陆祐道:“别管了,赶紧先挖。”
  陆祐也不多说,拿出小铲子,就和秦芃蹲在地上,开始挖银子。
  秦芃当年是准备了银票,埋得很深,两人挖了许久,陆祐一面挖一面道:“主子,我们到底挖什么?”
  “挖钱。”
  “您还藏得有钱啊?!”
  陆祐有些惊叹,他记忆里,姜漪一直缺钱啊。
  秦芃一哽,也不好告诉陆祐,姜漪穷了三年,董婉怡却极其富有,除了钱,她一无所有……
  两人刨坑刨了将近一丈深,秦芃终于戳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找到了!”
  秦芃高兴出声,把陆祐推开,将盒子拽了出来,拍了拍泥土,这时候,她听到一个温柔的问句:“找着什么了?”
  “银……”
  话没说完,秦芃直觉不对,猛地抬头,就看见秦书淮站在她面前,带着压不住的笑意,低头瞧着她。
  陆祐被江春制住,站在一边满脸焦急,秦芃呆呆看着突然出现的秦书淮,秦书淮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来,擦干净她脸上的泥土,温和道:“想来我府里挖东西,你告诉我就行了,我让人给你挖。你挖了这么深的坑,手一定很疼吧?”
  秦芃:“……”
  大概要完。


第六十四章 (二更)
  “这拿的什么?”
  秦书淮将目光往下移去,眼里带着笑:“我看看?”
  方才秦芃还在挖坑的时候,他就来了。
  他本来是要入宫的,但是走了没两步,却突然想到,秦铭病了,以秦芃对他的戒心,必然第一时间是要封锁对他的消息的,以往秦铭的事儿从来没找过他,怎么这次就找他了?
  联想着今日他参了柳书彦,虽然不知道秦芃要做什么,但秦芃的性子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估计要干点大事。
  于是秦书淮立刻就折了回去,让影卫迅速开始搜府邸各处,很快影卫就来报了,后院被人潜进去了。
  秦书淮没让人惊动秦芃,悄悄带了江春落到了后院,就看见秦芃在地上挖坑。
  秦芃向来是讲究仪态的,但如今挖得急了,倒是带了几分率真可爱。秦书淮在暗处瞧着,觉得仿佛是瞧见一只小仓鼠在搬自家粮食,这小仓鼠可爱极了,让他心里哭笑不得。
  等秦芃把东西挖出来了,他迅速闪了出去,将陆祐点了穴,怕吓着秦芃,便站在一边,先打了个招呼:“找着什么了?”
  他自以为这是打招呼,然而对于秦芃而言——吓死人了!
  好在秦芃心理素质一向很好,短短一瞬间经历了惊吓、错愕、疑惑等大起大落的情绪后,她回归了平静。
  “哦,没什么,就一点私人的东西。”
  秦芃把装着银票的盒子往袖子里一塞,轻咳了一声道:“王爷半夜还不睡啊?”
  秦书淮笑意盈盈瞧着秦芃,他虽然觉得这时候笑有那么些不合时宜,但笑容却真实压都压不住,低头看向秦芃在袖子里塞着盒子的袖子道:“应该是我问公主,大半夜不睡,是来我府上挖什么?”
  “陆祐以前在贵府埋了点东西。”
  秦芃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 现在来取,但觉得惊扰王爷有些不大好,我们就不请自来了。”
  秦芃说话间,用一只手迅速在袖子里完成了开盒、将银票拿出来、将一把匕首放进去的高难度动作。
  这动作正常人根本无法完成,好在秦芃平日一直在练习习武,她那套功法讲究的就是快,因此虽然勉强,倒也最后算是完成了。
  完成后,秦芃内心安定了许多,秦书淮看着她紧张的神色,抬手道:“我府里挖出来的东西,这该是我的吧?”
  “就一点小玩意儿。”
  秦芃尴尬道:“没什么好看的。”
  秦书淮不说话,摊着手,秦芃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同样的话他不说第二遍,但也不改这主意。
  秦芃叹了口气,从袖子里将盒子拿出来,放到他手心,无奈道:“真的没什么。”
  秦书淮低头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放了一把匕首。这匕首造型特殊,应该是让人特别打造,秦书淮认出来,这是他给赵芃设计的匕首,这匕首有好几种用法,当年赵芃用得很顺手,他不愿意让赵芃知道自己为她费了那么多心思,便哄骗赵芃说这是齐国一种刀,很少有人知道,是齐国皇室出品。
  如今齐国的皇室都死了,就剩下秦书淮和秦芃,李淑出身卑微,不知道这种东西也不要紧,于是秦芃就真当这匕首是齐国皇室的匕首了。
  如今见到这把匕首,秦书淮不由得有些怀念。
  这个人虽然已经离开他很多年了,身边却依旧满满的都是他的痕迹。
  他将匕首拿起来,匕首上还有些温度,他掂了掂,抬头道:“从我府里挖出来的,这便是我的了。”秦书淮将匕首放在了袖间。“不过,为了报答殿下,我用一份礼物交换吧。”
  说着,秦书淮将秦芃手拉过来,为她细致擦拭着她手上的泥土,秦芃被秦书淮的举动吓傻了,任由秦书淮为所欲为,最大的勇气也就是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确认一下自己的生命安全程度。
  秦书淮把秦芃的手擦干净里,这才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玉佩带着暖意,由他交到她手心里。
  “你体寒,平日夜里出行,记得带着。”
  这话让秦芃回了神,她觉得今晚的秦书淮特别可怕。她吓得将暖玉往秦书淮手里一推,匆匆忙忙道:“匕首您也上缴了,我和陆祐没什么事儿了,我就先走了。”
  说着,秦芃就着急去给陆祐解了穴,随后拖着陆祐就要走。
  然而走了没几步,就听秦书淮道:“柳石洲的事情你不用忙活了,明天这折子会被压下去,你不用管了。”
  秦芃顿住步子,皱起眉头。
  她转过身去,看见秦书淮眼里带着温和:“柳书彦答应我外调,柳家的事我不会管了。”
  听到这话,秦芃面色冷了下来。
  “秦书淮,”秦芃冷着声音:“因为你喜欢我,所以就不准我喜欢别人,你不觉得你太自私吗?”
  秦书淮神色毫无波澜,似乎早就料到秦芃会这么说。
  “他配不上你。”
  “他配不配得上我轮得到你管?!”
  秦芃提高了声音,明显带了愤怒。
  秦书淮低笑:“是,我不该管。”
  人生的路都是自己走的,好的坏的,只要是别人选的,他就有被尊重的权利。
  他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做不到。
  他捧在心尖尖上守了那么多年的姑娘,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走在一条注定带着坎坷崎岖的道路上。
  “你就当我错了吧。”
  秦书淮声音温和:“可是哪怕错了,秦芃,我也想把这世界上最好的送给你。”
  “你可以不嫁我,可以嫁给别人,可这里有一个前提是,他得比我好。”
  听到这话,看着秦书淮的神色,秦芃一时什么气性都没了。
  她颇有些疲惫:“书彦很好。”
  “他不够好。”
  “怎么样才算够好呢?”
  秦芃有些苦涩:“一定要像你一样,做什么事儿都没个顾忌,才算是够好?”
  “秦书淮,你有一两银子,你愿意给我一半;柳书彦有一贯铜钱,他愿意全部给我。你给得比他多,可这又证明什么呢?证明你比他爱我?爱情不是这样的。”
  “柳书彦他本来就有家庭,有家族。我知道,你无非是以权势压他,他屈服了,这就是他的错。可是如果他不屈服呢?为了一个女人给全族带来麻烦,这又是好男人了?”
  “秦书淮,”秦芃叹息出声:“我已经不是十六岁的小姑娘了。如果我十六岁,我会觉得我爱的人必须为我付出全部,这才是爱我。”
  “可我已经不是十六岁了。”
  她看着他,目光里包含沧桑疲惫。
  秦书淮看着她,忍不住笑了,笑容里浮动着星光。
  “你不是十六岁了,”他沙哑出声:“所以你不会喜欢只有十六岁时才会喜欢的秦书淮了,是不是?”


第六十五章 (一更)
  秦芃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你……”她咽了咽口水:“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为你付出是所有,秦芃。”
  秦书淮苦笑:“如果在你十六岁,你会爱上我,对吗?”
  然而事实上,哪怕她的十六岁,她也没爱上他。
  她不信他能为她付出所有,她一直期望有这么一个人,可这个人就在身边,她却始终没有信过。
  这一点秦书淮以前不信,然而如今却不得不信。
  当年她嘶吼着“秦书淮我从没爱过你”的时候,他以为她是怕他下不去手,怕他心疼。
  直到今天,她哪怕为了权势也无法放弃柳书彦时,秦书淮突然明白,当年可以为了权势嫁给封峥放弃自己的赵芃,是真的不够爱他。
  秦芃心里暗自舒了口气,她摇了摇头。
  “十六岁,”她回过头来想:“在我心里,你大概也只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吧。”
  说完后,秦芃也不再耽搁,拉着陆祐就跳出了院子。
  江春走上来,低头道:“王爷,这匕首……”
  “陆祐埋的肯定不是匕首。”
  秦书淮将匕首放在袖子里摩挲。
  方才秦芃换东西的动作他注意到,哪怕没注意到,匕首上还带着温度,明显是刚放进去的。
  可是他没揭穿她。
  秦芃有许多事瞒着他,他知道,可是他不想逼着她去说,绳子拉太紧,他怕拉疼那个人。
  “跟上吧。”
  他抬头看了赵一一眼,赵一应了声,便追了上去。
  赵一自幼学的隐匿功夫,陆祐和秦芃自然是发现不了的。
  赵一远远跟在前面,江春跟在赵一后面,及时在赵一和秦书淮之间来回传话,秦书淮则上了马车,跟着秦芃就去了。
  秦芃一路小心谨慎,让陆祐时刻注意着,从马车里将银票从怀里掏出来,清点了一番,舒了一口气。
  银票当年她藏了二十万银。这个数目对于当年的董家来说也是一笔巨款,这些钱是董婉怡的嫁妆,都被她偷梁换柱全部卖了变成了银子,存入了钱庄。
  秦芃数了五张交给陆祐,嘱咐道:“等一会儿去了柳府,你和下人换装后,带着银票出去。柳家的银子我已经让他们送到城门那边,这五万辆你沿路遇到大城逐步兑换,你要到柳州去,让他们一下拿五万现银,我怕他们拿不出来。”
  “明白。”
  陆祐点点头,却还是有些怀疑:“主子,当年你就在王府后院住了不到半年,你埋了这么多的银子?”
  “嗯。”秦芃点点头,撒着谎道:“当年我怕自己出事,就特意埋了这么多。”
  “主子你是知道自己会借尸还魂吗?”
  她还真知道。
  死了三次都活过来,再傻的人也会做好再死再活的准备。
  秦芃没回答,这时候柳府已经到了,她和陆祐跳了下来,让陆祐去敲了门。
  她在柳府门口静静等候的时候,赵一将消息报给了江春,江春“啐”了一口,通知了秦书淮,带着怒意道:“你说王妃是不是眼瞎啊?就柳书彦这种她还一直坚持着不放?”
  “她向来是这样的人。”秦书淮垂下眼眸,摩挲着袖子里的匕首,倒也还算平静。
  秦芃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被柳书彦请了进去。
  这时候柳书彦已经卸了发冠,他坐在屋内,散发接见了秦芃。
  秦芃给了陆祐一个眼色,陆祐退了下去,秦芃独身走进屋内,侍女关了门。
  房间里就剩下柳书彦和秦芃两个人,柳书彦面色有些疲惫,含着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拿了钱,让陆祐从柳府换成下人出去,免得被人盯上。”
  听到这话,柳书彦也不诧异,给秦芃倒了茶,慢慢道:“我让人去卫府通知你无需做这些了,你没收到消息吗?”
  “你和秦书淮怎么说的?”
  秦芃声音有些冷,柳书彦手顿了顿,片刻后,他慢慢道:“你这么问我,那不该都知道了吗?”
  秦芃没说话,柳书彦将茶倒满,推到秦芃面前,脸上还挂着笑,仿佛毫不在意道:“我会自请外调,你和秦书淮一日不成亲,我一日不回京。”
  “你就这么怕他?”
  秦芃语调里带了嘲讽:“我还在这里帮着你,你就连试都不试,你就这样怕他?!”
  “对。”
  柳书彦再也挂不住笑容,他闭上眼,捏紧了拳头:“秦芃,我可以为你拼命,可我不能不顾我的家人。他秦书淮孤家寡人一个早就想死了,我和他拼不起。”
  “我知道。”
  秦芃看着面前人俊秀的容貌,她不知道怎么的,想起来那天她满心疲惫从秦铭的寝殿走出来,他身披霞光站在尽头等她。
  那时候她觉得他能让她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生命里对的那个人。
  可秦书淮为什么要出现呢?
  她眼泪滚落下来。
  她人生似乎马上就要走到她最渴望的那个时候了,她只是想有一个人陪着她,哪怕黑暗荆棘,那个人陪伴着她,那就够了。
  “我知道路很难走,我知道这世间有很多苦难,可是柳书彦,”她声音里带了哭腔:“我还在走啊。这条路上荆棘我给你拔了,秦书淮他要怎样,兵来将挡,我不会让他动你柳家的。”
  “就像这一次,”秦芃急切从怀里翻出白芷准备好的商契,着急道:“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别怕……”
  她声音颤抖着:“你别怕啊!”
  柳书彦没说话,他看着那张商契,看着面前人眼泪在眼睛里滚动,他内心揪心的疼。
  秦书淮站在外面,静静听着。
  她很少哭的。
  然而他如今听到了她的哭腔。
  他知道柳书彦的答案,他怕秦芃听着那答案,在下一秒,便哭出来。
  于是他站在门外,闭上眼睛,开口出声:“秦芃。”
  秦芃和柳书彦豁然回头,柳书彦皱起眉头,秦芃将商契收入怀中,秦书淮站在门口,温和道:“回来吧,我送你回家。”
  秦芃没说话,她整个人都在哆嗦。
  他杀了她三次。
  十六岁,她抛弃荣华富贵嫁给他,他归国,杀了她。
  如果她没死,如果她没嫁给他,她大概会是封峥的妻子,那是个不错的男人,哪怕算可能不够爱她,可是她会一声顺坦,赵钰当上皇帝,她就是如今北燕的镇国长公主。
  可他杀了她,所有的努力成了幻影,她当姜漪那三年,日日如烈火灼烧,一心一意,只想杀他。
  她不曾有一日安稳入睡。
  不曾有一日得以平静。
  她如徘徊于修罗地狱之外的厉鬼,心怀怨恨活在这世间。
  最后她想开了,她当了董婉怡,她本来可以有新的人生了,却还是被迫嫁给了他。
  然后在后院荒度余生。
  她生命里所有温暖和光都是柳书彦给的。
  她当董婉怡的时候,那日日书信。
  她当秦芃的时候,他在最艰难时候的守护。
  她从未有一刻这么恨秦书淮。她整个人都在哆嗦,捏紧了桌子,哑着声音,用所有理智克服着自己,艰难道:“滚。”
  听到这句话,秦书淮低头嘲讽笑开。
  她所有的坚持与固执都是给别人,从没给过他。
  他突然就有了那么一些不甘心。
  “秦芃,”他垂眸看着门上的雕花,慢慢道:“你喜欢他什么呢?你看这个男人,他什么都不愿意为你付出,他有家族没错,可是人这一辈子,都有难走的路,你嫁给这个男人,以后你和他家人起冲突,他会告诉你,他有家人,要为家人负责;以后你和朝堂起冲突,他会告诉你,他不能给家人带来麻烦,所以你只能独身一人扛着……”
  “秦书淮,他不会这样做。”秦芃的心颤抖着,她握着柳书彦的手腕,握得死紧。仿佛是在汲取什么能量,让她坚持着说下去。
  “我这一辈子,最艰难的时候是他陪伴的。他不会这样做。”
  秦书淮仰头呼出一口气来:“最艰难的时候?”
  他嘲讽出声:“你最艰难时刻,是什么时刻?”
  她当赵芃时,是他陪着她。
  她当秦芃时,自打入宫以来,也是他陪着她,有什么艰难时刻,是柳书彦陪着?
  “至少,”秦芃咬着牙:“我被我母亲掌捆,我一个人无依无靠从寝殿走出来时,是他……”
  “是我!”
  秦书淮再也抑制不住,怒吼出声:“是我等着你,是我担心你,是我怕那一刻你一个人走不下去,用了他的脸在门口等着你!”
  说着,秦书淮猛地推开门,狂风卷叶而入,秦芃猛然睁眼,看着秦书淮站在门口,面色冷峻。
  “秦芃,”秦书淮冷然开口:“我装成柳书彦陪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当真一点知觉都没有吗?”
  秦芃说不出话来,她呆呆看着秦书淮,又转头回去看柳书彦。
  柳书彦低头浅笑,脸上全是苦涩。
  秦芃回想着过去。
  是了,她一直很奇怪。
  为什么一开始她明明很喜欢柳书彦,明明柳书彦举手投足都让她觉得心跳加速,到后来却只变成了“合适”“感动”。
  她察觉到的,只是她不愿意去深想。
  她呆呆看着柳书彦,柳书彦瞧着她呆愣的神情,温和道:“我说过的,殿下,等你真的喜欢我的时候,我们再谈喜欢。”
  “你……你骗我……”
  秦芃颤抖着开口,慢慢放开捏着柳书彦的手腕。
  柳书彦依旧微笑,眼里带了怜惜。
  “是。”
  他果断承认:“我骗了你。”
  “当年董婉怡死后,为了再见一面董婉怡,我答应秦书淮,日后为他做一件事。那时候我还没喜欢上你,他告诉我,想借我的脸一用。”
  说着,柳书彦闭上眼睛:“他将我支开派到北燕,等我回来时,你已经在追求他。”
  “你什么时候……”秦芃颤抖着,不敢置信询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告诉秦书淮如何招魂那一晚,我回来。”
  秦芃看着面前人,脑子有些疼。
  是秦书淮伪装的柳书彦,秦书淮问的招魂。
  也就是当初,秦书淮假扮成柳书彦的目的,就是为了知道如何招魂。
  那些好都是假的,温暖也是假的。
  没有人对她真的好。
  她以为的温暖,都是她以为,而已。
  那天她从大殿里走出来,实际上,果然只有她一个人,孑然一身。
  她颤抖着身子站起来,甚至有些支撑不住自己,柳书彦看着她强撑着站起的模样,一把抓住她。
  秦芃转过头去,看见柳书彦含着眼泪,盯着她。
  “可是公主,”他沙哑着开口:“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他是真的喜欢,有多喜欢,都是真的。
  所以他拒绝了她最初的追求,因为他知道那份感情不属于自己。
  他以为有时间培养他们的感情,却忘记了一旦欺骗开始,就很难让人相信是真的。
  秦芃没说话,柳书彦颓然而笑:“当然,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你不用太难过,”他抬起手,抚开秦芃脸上的眼泪,神色温柔:“你没喜欢过我,所以我懦弱无能,你不用太难过。”
  “不是的……”
  秦芃看着面前人被烛光染成暖色的容颜,沙哑开口:“和你写信的时候……我是真的,特别开心。”
  柳书彦微微一愣,听秦芃慢慢道:“你说你去过琼州、去过华州、去过江州,你走过很多地方。你告诉我你看过北方大雪,琼州花开,江南柳月,华山云海。”
  柳书彦听着,慢慢睁大了眼,秦芃沙哑着声,她突然想告诉他,一股脑告诉他。
  “你说那些地方都特别漂亮,以后你有机会,你带我去看。”
  “你说你买了一个宅子,里面养了只大猫,那猫特别黏人,但不喜欢让人摸。”
  “你说如果我愿意,我们两脾气这么合适,你不管我是谁,你都会娶我。”
  这些都是当年她当董婉怡时,他写的话。
  那些年他走过许多地方,写了许多诗,语气中意气风发,带着少年狂傲。
  秦芃都记得。
  她握着他的手,眼泪掉下来:“我都记得的,你还记得吗?”
  “你……”柳书彦睁着眼,竟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
  “我不是姜漪。”秦芃睁着眼,静静瞧着他,一字一句:“我不是姜漪。”
  她不是姜漪。
  她是借尸还魂,她知道他和董婉怡通信的每一个细节,可是她说,她不是姜漪。
  柳书彦还有什么不明了?
  她是董婉怡!
  是那个,被秦书淮娶回家中,最终被人毒杀的董婉怡!
  他曾悔恨终身,曾悲伤嗟叹,曾以一个诺言,许见她一面。
  如今她站在他面前,未娶未嫁。
  柳书彦微微颤抖,秦芃笑了笑,放开了他,温和道:“我知道了。”
  “你好好歇息。”
  她沙哑着声音,慢慢走出去:“我走了。”
  柳书彦不说话,他呆呆看着烛火。
  秦芃走出门外,与秦书淮擦肩而过。
  秦书淮一直没有出声,她走了,他就跟在她身后。
  月光很亮,她走出去,背对着他,走在青石板道上,一言不发。
  他一直不远不近跟着,看她肩膀微微颤抖,不停用手背抹着脸,他内心钻心一样的疼。
  走到一半,秦芃停下来,沙哑道:“王爷,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秦芃转过头来,盯着秦书淮。
  这么多年了,兜兜转转,她始终在他身边。
  她觉得有些嘲讽,忍不住勾起嘴角:“王爷是不是很得意?”
  “得意什么?”秦书淮垂下眼眸,摩挲着袖子里的匕首。
  “我一直拒绝王爷,到头来喜欢上那个人,却还是王爷,王爷不该觉得得意吗?”
  “就像猫捉老鼠,将老鼠放开,让它随意奔跑,然后再抓回来。反反复复……”
  秦芃捏紧拳头,眼中全是冷意:“王爷觉得,很有意思吧?”
  “我娶你。”
  “我不嫁!” 秦芃提高了声音,指着秦书淮,怒吼出声:“我就算嫁阿猫阿狗终身守寡,我也不会嫁给你秦书淮!”
  秦书淮没说话,他听着她的话,觉得仿佛是利刃割在心上。
  “为什么?”
  他沙哑出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秦书淮,你错在不该为我做选择。”
  秦芃抬头看他,冷淡道:“是,柳书彦是不如你好。他什么都不如你,可是选择一个人,不是看这些好不好的。是看这里。”
  秦芃手指着自己的内心,抬眼看着他:“我这里怕你。”
  “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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