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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_怀愫-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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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香一向觉得自家公主待人太善,凭白来了一个不知道根底的,竟也一门心思待人好,听见姜碧微这么说,倒有些意动,连公主都没拦着,也就不再多口:“姜姑娘有心了。”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到了麟德殿宫门口,门前守着的小监自然识得卫善,转身进去回禀,卫善拎着裙子大步进去,身后跟着的碧微不识得这是东宫,还是炊雪拉了她一把,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她这才立定了脚步,站在殿外红墙白花树下,早知是来东宫,才刚就不该跟来。
  卫善大步进门,小太监正要开口,被她伸手一挥,立时退了下去,喉咙口还卡着“殿下”两个字儿没说出来。
  她迈过书房门就见一架架书之间站着人,一身宝蓝绸服,腰缠玉带肩绣金龙,正面对着书架取书,此时已是掌灯时分,殿中点着两盏明烛,卫善不曾看清,张嘴先是诘问:“哥哥有没有想过姑姑!”
  蓝衣人讶然转身,不是秦显,竟是秦昭,他手上捧了两本书册,正待放回架上,看见卫善迎光立着,弯眉紧皱,脸带怒意,气得手掌紧攥成拳,往前一迈,温声问她:“善儿怎么了?怎么生这样大气?”
  卫善发错了脾气,满腔怒意一下全消,她躺了一天,憋了一天的火气,这会儿看见秦昭,竟然委屈起来,委屈不过片刻,跟着又继续发怒,气得在屋子里转圈:“太子哥哥人呢?我要找他!”


第36章 脂泪
  秦昭讶然, 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不叫她在书房里兜圈,看一眼门口站着不敢进来的小太监:“去沏茶来, 搁点茉莉香片。”
  他抬头看看窗外, 看见一道青碧色的影子,知道是姜碧微来了, 又收回目光, 就见小妹气得晕生双颊,乌晶晶的眼瞳越加黑亮, 两只手攥成拳头, 轻轻拍一拍她:“告诉二哥,怎么了?”
  这事还真没什么不能告诉他的,卫善一皱眉头,张口就道:“太后娘娘也不知道在哥哥耳边说了什么, 哥哥去找姑姑,说想要奉养陈家舅舅。”
  这么弯弯绕绕的关系,秦昭一听就明白了, 卫善口快, 蹦豆子似的一个字一个字跳出来, 落语如珠连着声的碎响,说到气处脸更红了, 白玉似的脸上像上了一层胭脂。
  秦昭听完微微一怔,拧着眉头:“怪不得善儿生气。”
  把她拉到椅边,让她坐下, 捧了茶送到她手上,卫善心头一把火起,热得浑身出了一层薄汗,哪里还吃得下热茶,却又不好推了,托在手上一口也吃不进去。
  卫家倒霉是为了什么,姑姑为了秦显连叔叔都恼了,哭了不知多少日子,正元帝白了头,难道姑姑就分毫无损不成?一样日夜悬心,求神拜佛,人瘦成了一把骨头。她自己也是一样,自醒来日日夜夜都在忧心太子的事,再没想到会是他在姑姑心上插刀。
  秦昭看她抬眼皱眉的模样,先轻拍她两下哄她,跟着温言道:“我知道善儿是为了什么生气,可太子不该奉养亲舅?还是祖母不该提到陈氏?”
  卫善怒的就是姑姑吃这样一个哑巴亏,她把茶盏搁到书桌上,又要站起来,可肩上按着秦昭的手,她动了一下没立起来,仰头迁怒秦昭:“他可是不曾想过,提起陈家来,袁礼贤有多少话好说?”
  原想伸手虚晃一下,不意秦昭贴得近了,拳头就打在他身上,秦昭挨了一下,也不说话,依旧按着她的肩,到她不说好话了,方才松开。
  秦昭松开卫善的肩,她反而不站起来了,拿脚勾着椅子腿,心里想一回秦昭那些问题,确实一个都绕不过去,可就算绕不过去,提起来的也不能是秦显!
  秦昭微怔,小妹这些日子总让他吃惊,竟能听一言便想到追封皇后的事,但追封陈氏当皇后,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
  封太子的诏书已经写得含混不清,往后难道还能继续含混下去不成,东宫的幕僚总会提起,奉先殿中也得挂上陈氏的小像,太子要登基,那就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陈氏与他有生恩,母亲与他有养恩。”秦昭摸一摸茶盏,触手不太烫了,往卫善跟前推一推:“大哥的心肠同父亲很像,见谁弱些,便要待谁好些,陈氏若是当真贫得无米下锅,他脸上也不好看。”
  卫善知道的是上辈子陈氏被追封皇后,陈家一门也跟思恩公那样封了公,那一家子原来贫困不贫困,她还真不记得了。
  她正踌躇,秦昭便道:“可陈家却不是贫得无米下锅,”他看一眼卫善:“善儿可还记得,咱们在青州时,陈家舅舅也追了来,要粮要田,家里呼奴使婢,可比寻常田舍翁要强得多了。”
  赵太后也不是存心骗人,她张嘴便把陈家说得惨些,就是知道秦显耳软心软,好似念着陈家的就只有她一个,让孙子跟卫敬容远些,跟自己近些。
  不论她这主意打得有多蠢,有一桩事还真叫秦昭说中,正元帝可不就是看着谁弱些,便给谁多些,卫善眨眼儿看着秦昭,才还满腔怒火的,这会儿心还在跳,气却不气了。
  “善儿生气,也是因你全心为着母亲着想。”秦昭说完便笑:“只怕大哥想的是悄悄给些银子,他同母亲提起,才是不见外。”虽是不见外,却也没体恤之心。
  卫善不生气了,她没有生气的力气,炸毛小猫似的被秦昭一把按住,又一下一下撸顺了毛。
  人坐在官帽椅上,头还不及椅背横木,头上戴着一只小小金冠,顶上珠玉轻颤,心里一片凉意,这事既是势在必行的,最好的办法是劝姑姑先提出来。
  她不说话了,眼里一片黯淡,秦昭便知道他虽未说,可她已经懂了,看她金冠上的蝶翅轻轻颤动,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心里竟不忍她这么懂事,宽慰她道:“善儿不急,我会同大哥细说,就是要提,也不在此时。”
  总是要提的,现在提和以后提有什么分别,她灰心丧气,秦昭待要说明,又想到她不过十二岁,已是早慧,何苦叫她生那些烦恼,看她站起来垂着脑袋要走,一把拉住了她。
  “我来提,善儿就别开口了。”伸手一握,触手冰凉,她才还极怒,鼻尖都泌着汗珠,此时手又凉了下来,秦昭搓搓她的指尖,给她些热气。
  卫善心中无力,一抬头就看见窗外白花树下多了一个人影,不是秦显又是谁,她眼儿一抬,就见秦显正跟碧微在说些什么。
  秦显离得极近,身子前倾,目光灼灼盯住碧微,他生得高壮,几乎把碧微整个罩在身下,就见碧微偏了脸低下头,身子轻薄纤细,低声回着什么。
  卫善才还气愤难平,这会看见了秦显,却发不出火来了,拿脚尖磨着地上青砖,眉间愁绪未散,更多的是寥落意味,抬手在眼睛底下揉了一下,哪一个都靠不住,再抬头时,脸上多了一道红痕。
  她早上打翻了胭脂,指甲里嵌了一点儿没擦干净,抹泪的时候把胭脂抹了脸上,就见白玉似的脸上,一块桃花红斑。
  秦昭掏了帕子出来,塞到卫善手里,她手指头上染着胭脂花膏,自己竟不知道,还在出神,握了她的手腕替她把脸上擦干净,那绢子上染了一点桃花红,被秦昭揉成一团又塞回袖中。
  看她依旧眼中无光,又见她盯着秦显和姜碧微,怕她心里难受,先笑两声,告诉她说:“杨家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太岁,杨思齐竟也断了腿,兄弟从此两个一并养伤,互相有伴,颇不寂寞。”
  卫善转头看他,眼睛忽闪,秦昭笑了:“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竟去寻魏人杰的麻烦,被魏人杰打断了腿。”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杨家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魏家脾气坏,杨家的脾气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两个打起来,姑姑怎么竟没提。
  “今儿才打断的,说是杨思齐非要看看魏家那个十来岁的小公子,魏人杰就打了他一顿。”没能等到自己出手,秦昭颇为好笑的看了卫善一眼。
  略略一想就明白关节,杨思齐在城楼上看见了善儿,以为她是魏家人,打听着魏家没有十一二的小公子,只有一个姑娘,魏人秀又学了卫善穿起男装上街去,杨思齐听说是魏家的,多看了两眼,又撵上去问她话,家里还有没有跟她年纪相仿的兄弟。
  被魏人杰拎起来暴揍,杨思齐比他弟弟拳脚厉害的多,碰上别人也还罢了,碰上魏人杰可讨不到便宜,魏人杰手上力巨,天天要拎百斤石锁,又在盛怒之下,以为杨思齐调戏妹妹,断打了杨思齐一条腿。
  卫善听得怔住了,秦昭已经明白关窍,她自然也想明白了,抿一抿嘴角,差点儿笑出来,秦昭见她总算笑了,心头微松,送她出去。
  碧微见着卫善,急急走到她身边,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她分明站在树下,又告诉秦显,卫善正在里头等他,可他半点都不着急,反而问她伤着没有。
  碧微只盼两人赶紧说完,谁知道卫善才还怒气冲冲,这会儿倒一个字都不再说,挽了她的手,同秦显告别,一路回了仙居殿。
  卫善一夜难眠,知道的事多了,心里就慢慢明白起来,祖父当年,只想为自己的女儿找了一个能干的“驸马”,没想到时运翻转,“驸马”当了皇帝。
  正元帝要当真只是“驸马”,那自然就没有什么原配继室的说法,可他偏偏当了皇帝,此时不说,是他没想起来,陈氏生下太子便难产而亡,那时候姑父还在军中,隔了这许多年,只怕连陈氏的长相都不记得了。
  但有人会记得,以孝立国,陈氏就怎么都绕不过去,太子若是登上帝位,也是要写诏书的,里边总要提到生母何人。
  卫善一夜盯着花帐发怔,到天色发亮,这才睡了过去,殿中悄无人声,只有黑袍将军跳上床,卧在她枕头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蜷起身子也跟着睡了。
  等她醒来外面天光昏暗,耳边听得沥沥雨声,一掀帘子,坐在榻上陪着的竟是素筝,她眼眶泛红,见卫善醒了,扶她起来穿衣穿鞋:“公主为着娘娘都愁病了,我竟不知公主用心良苦。”
  卫善早把这事给忘了,她满心都是姑姑,问了时辰,已经快要中午,外头昏暗,殿中又未点灯,一觉竟睡了一这么长,听见素筝说话,伸手拍一拍她:“姑姑那儿可来人了?”
  素筝伸手按按眼角:“公主放心罢,我叫沉香去了,娘娘让公主好生歇息。”跟着又补上一句:“初晴去了寿康宫,她同寿康宫的菘蓝是同乡。”
  卫善听了,方才对她点一点头,招人进帘来梳妆换衣,脚上踩着木趿,宫人替她撑开红罗伞儿,前头点了一溜宫灯,往丹凤宫去。
  甫一进殿,就见结香满面含笑,指一指偏殿,卫善换过软鞋进去,才到镂花罩门边,就见秦显坐在卫敬容身边,两人脸上都带笑,卫敬容伸手拍他:“我怎会不知你的心思。”
  秦显那么大的个子,缩着肩膀坐在卫敬容身边:“是我想的差了,已经派了人往业州去了。”黑脸泛红,觉得愧对了卫敬容这些年的疼爱,可心里到底还记着生母,总不能连一幅画像都不供。
  谁知卫敬容却道:“你也该派个画影的人去,你父亲你祖母没一个能说得明白……你……娘……她生得什么样子,你舅舅总该记得些。”
  卫善听见姑姑轻顿的那一下,手指紧紧攥住了裙边,卫敬容看见秦显露出笑意,虽也跟着笑了,可心里依旧不好受,抬头就看见侄女,伸手招她:“善儿快来。”
  这回却没叫他们坐在一处。


第37章 藤萝
  秦显坐到卫敬容用完了茶点才走; 还是卫敬容赶他走的:“赶紧去罢; 你那儿有许多人等着; 总有正事要说; 我有你妹妹陪着呢。”
  秦显这才起身,起身的时候说:“善儿送送我。”
  卫善依言站起来; 却不似平日那般撵在他身后,秦显竟也不着急,到了殿门边; 他皱着一张脸; 好像牙痛似的张口道:“善儿是不是恼了我?”
  秦显一直都不是个细心的大哥,他是个粗性子; 生来就是个大而化之的人,跟秦昭全然不同; 竟看得出来能卫善生他的气,倒是一桩怪事。
  卫善看看他,把头扭过去,秦显也确不知道妹妹在生气,若不是秦昭说了,他还未想到此节; 本来也是他一时起意; 根本没想过母亲为了这件事伤心; 他只觉得陈家清贫,他面上不好看,业州哪有人不知秦家出了皇帝。
  赵太后那一堆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都跟着沾了光; 独陈家还穷得揭不开锅,他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可等秦昭一说,他便想起来了,陈舅舅年年都要上门来,母亲给银给米,若还说穷得破瓦挡不了雨,那便是有意下母亲的脸了。
  倒好像是她怠慢了这门亲戚,秦显自知不对,下了朝连寿康宫都没去,立时就奔着丹凤宫来,拉着卫敬容的手不知说什么好。
  卫善听他这么问,干脆实话告诉他:“我生哥哥的气,可姑姑说你就是这样的孩子。”把孩子两个字咬了重音,秦显脸上泛红,搓手陪罪。
  卫善心里明白这事就算拖得过三五年,也拖不到太子登基的时候,越早立越好,她来,是来劝姑姑先提的,心里譬如喝了黄连汁,眼看着姑姑受委屈,她却全无办法。
  秦显看她认真生气,这才笑了:“你要什么,只要你说,我都给你寻来。”
  卫善也不能长久生他的气:“只要姑姑不难受,我便不生你的气。”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这是最伤姑姑心的,秦显却当她已经好了,哈哈笑了一声,抬腿要走,又停下来,顿了一会才开口:“你,你跟姜家姑娘要好吗?”
  卫善此时再无心绪去管他和碧微是什么时候好上的,看他一眼,见他竟不好意思开口,可这会儿却一点想笑的心思也没有了,干声问道:“怎么?”
  秦显难得竟不好意思起来:“端阳节那一天,宫里要赛龙舟,我同你二哥一人领一队,你们且得来看。”
  本来也是要去看的,宫里还是头一年赛龙船,出了内宫城,到外宫城的万仪宫赛舟,宫中女眷和朝臣命妇都是要去的,秦显还特意提上一句,卫善不欲同他多说,冲他点点头:“知道了。”
  她兴致不高,秦显却当她是小女孩子的脾气,这会儿不高兴,过一歇也就忘了,再送她些花翠缎子,立时就又能好。
  卫善不是个气性大的姑娘,也很少记仇,今天拌了两句嘴,明天就又忘记了,可这回却不一样,她眼看着秦显出了宫门,身后沉香替她打了红罗伞,劝她一句:“公主进去罢,外头凉。”
  雨顺着檐瓦流下来,先是一条条的细线,越是近了正午,下得越大,成了一片雨幕,地上起了一层浅雾,红墙绿瓦被雨一泡,看上去湿淋淋的,绿也失了翠意,红也红得不正了,丹凤宫遍植杜鹃,昨日还开得一片锦绣,今儿落了一地,秦显的影子,远的只余下一个小点儿了。
  卫善反身进屋,身上带着水气,卫敬容捏捏着她的袖子还算干爽,点她一下:“你身上不好,都叫你别来了,怎么还偏要来。”
  卫善露出一个笑,往卫敬容身上一挨:“我想姑姑了嘛。”把头枕在卫敬容肩上,听着外头一片雨声,心里反而沉静下来,放缓神色,对卫敬容说:“善儿有话跟姑姑说。”
  这话也只有她来说,一锥子扎在姑姑的心口上,比扎在她身上还要疼,可不能再等了,再等就晚了,卫善紧一紧挽着姑姑胳膊的手臂,把她紧紧圈住。
  她一开口,宫人们便立时退了出去,卫善低下头,再抬起来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意,声音压得极低,好似耳语,又略带叹息:“这事儿绕不过去的,姑姑想过吗?”
  卫敬容已经想过了,可听见这话竟有了泪意,昨日侄女气得那样,脱口而出的话字字都叫人惊心,连她都想着了,自己又怎么会想不到,她握着侄女的手,娇嫩的兰花瓣一样的手背,摩挲她一回道:“姑姑想过了。”
  卫敬容叹息一声,改制的事丈夫在心里藏了许久,那么追封皇后的事他是不是也藏了很久,显儿这个孩子她从来都很喜欢,性子直少弯绕,人又重情义,她亲眼看着长大的,还当这世上再没比他更妥当的,这才想把善儿嫁给他,她捏捏侄女的手:“上回姑姑问你想不想嫁给太子,这话往后不会再提了,善儿也忘了罢。”
  话不须多,两句也就足够,卫善鼻尖一酸,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卫敬容却仿佛到此时才肯让卫善长大,怀里虽搂着她,说话的语气神态却跟原来大不相同:“这事儿没有这么着急的,我会提出来,善儿不必担心。”
  卫敬容一夜都没合眼,眼前都是还在业州的时光,家里都是孩子,一院子叽叽喳喳,从早到晚都不停,学字的练箭的,功课做完就要淘气,她便立了规矩,每日午时,从秦显排到卫修,一个一个到她房里来背书。
  院子里结了一个藤萝架,每到春日就结出一串一串的小花,她坐在南窗边,几个孩子就排在屋门外,她叫一个人的名字,另外那几个就蹲在窗户底下,里头的人背不出来,知道的就提上一句。
  提词的都是秦昭,他最晚来,可他也背的最多最快,怕他看得太多伤了身子,不许他夜里点灯,他就偷偷跑出屋子,到厨房借着灶里留的灶火看书。
  卫敬容每回抽他,都不抽那些难的句子,可他依旧要把书都看全了,才能给秦显卫平两个提词,几个孩子以为自己凝神屏息,哪里逃得过她的耳朵,她每回要发怒了,窗户外头就扔进来一串紫藤花。
  孩子们轮换着扔花进来,院子里有什么就掐什么,窗户底下种的一排紫袍玉带都被掐秃了,把种花的丫头仆妇急得真跺脚,四五个孩子大的拉着小的,咯咯笑着扔了花就跑,他们都知道扔一串花进去,她就不生气了。
  一转眼这些孩子就大了,人大了心也跟着大了,显儿未必就想到那些,可那一天也是迟早都要来的。她摸摸侄女一头乌发,看她眼仁点漆似的,眉尖一蹙,脸上是少有的忧心神色,心底一酸,连善儿都长大了,业州的日子回不来了。
  “我晚一些会跟你姑父提,追封陈氏当皇后,给太子和陈家这个体面,你叔叔和你哥哥们一同去业州,我要为大哥建祠。”卫敬容这么说的时候,眼底已无泪光,她一下说了两件事,跟着又低头去看卫善:“既你叔叔要去,那你也就跟着去看看。”
  卫敬容温声软语,面上还带笑,一件件都安排好了,卫善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她盼着姑姑能明白,又不想姑姑明白得太多,低头要哭,水晶帘儿轻响得几声,抬头一看,却是结香拨动了珠帘。
  跟着就听见正元帝的声音:“我怎么听说,善儿又病了。”
  卫善把脸埋在卫敬容的胳膊里,正元帝一进来就当她又在撒娇讨东西,他身边就只养过卫善一个女孩儿,看她再大也跟娇儿似的,笑了一声:“善儿要什么?”
  卫敬容唇边含笑:“要什么?要跟她叔叔回乡去。”回乡迁坟,正元帝早早就知道了,让卫敬禹夫妻合葬是应当的,卫家也已经没有人了,能主持这事的也只有卫敬尧。
  正元帝看看卫善,倒没说旁的,只道:“坐船水路过去也要一个月,善儿在船上可受得住?”还当她身子壮了,风一吹又倒了。
  卫善知道这是借着话头提起陈皇后了,仰脸弯着眼角笑起来:“我给姑父沏茶去。”一面说一面还冲他眨眼睛讨饶,两只手合一合拜一拜。
  她出了偏殿,磨磨蹭蹭到了茶房,就见王忠正在茶房里吃茶,正元帝冒雨过来,还是自己打的伞,没一个人跟得上他的步子,只王忠还腿脚快些,跟上已经难得,再要撑伞却是不及。
  王忠赶得很急,衣摆湿了一片,宫人奉上软巾,又给他沏茶,请他到茶房炉边烤衣裳,见了卫善赶紧立起来要同她行礼。
  卫善摆一摆手:“王大监坐罢,我是来给姑父沏茶的。”随口又问他:“王大监爱吃什么味儿的粽子,我想自己裹几个,给大哥二哥都送上些。”
  王忠赶紧低了头,客客气气笑一声:“怎么敢劳动公主。”
  “别客气,一样是要裹的,我想裹上百八十个,各宫里都送些,就不知道送什么味儿的好。”卫善用银勺舀出茶叶来,倒在暖过的壶里,盖了盖儿焖上一会,跟着再往里加热水。
  王忠便笑:“这个老奴倒是知道一些,太后爱吃咸的,公主捡那大肉的裹进去,越肥越好。珠镜殿爱吃甜的,蜜枣子多放些。昭仪娘娘爱吃江米粽,新米最好,符美人才进宫来,倒不知道她爱哪一种了。”
  王忠回得仔细,卫善轻声笑一笑:“我记得二哥也爱吃的甜的,只别人都不知道。”
  秦昭喜食甜食,他本来就是南边人,吃口同秦显卫平都不相同,可跟他们一道,甜食便极少吃,只跟她一处的时候,能多吃上几块花糕。
  卫善一说这话,王忠脸上都是笑,看上去竟有几分慈意,张口却依旧恭敬:“二殿下是南人,自然爱吃甜软物,公主有心。”
  卫善抿嘴一笑:“那我给公公也送些甜粽子。”
  一壶茶好了,沉香捧着托盘进去,殿中卫敬容同正元帝已经说完了话,打量着姑姑的脸色,是这事儿已经成了,可正元帝脸上却含着怒意,卫善略有踌躇,不知他因何发怒,茶送上去,正元帝却接过茶盏替妻子先倒了一杯。
  卫善笑嘻嘻的:“我也想坐船去业州玩,姑父替我求求情。”一面说一面拿眼儿去斜卫敬容,装作跟正元帝讨情的模样对他眨眼,正元帝看着她便笑了:“我作主了,你也跟着去。”


第38章 樱桃
  卫善方才出殿门去茶房沏茶; 卫敬容便先作势埋怨了侄女儿两句; 开口先说业州事; 跟着再提陈氏:“她确是有这份孝心; 可我怎么放心她走这么远的路,卫平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小子呢; 让他带着善儿,我更不放心了,不如让她叔叔先去; 建坟修祠也不是一二日的功夫。”
  正元帝近日心情极好; 朝中没有忧心事,后宫还有妃子怀了身孕; 新进上的美人又个个都体贴人意,他听便笑:“还半大的小子; 他都是右将军了,也罢,我给敬尧一个轻省些的差事,叫他陪着善儿回乡就是,你就许了她,让她高兴。”
  卫敬容叹一声:“就你惯着孩子们; 倒叫我来唱黑脸; 倒似是我看得太严了。”说完看他一眼:“倒真有桩事; 我想同你商量商量。”
  正元帝随手翻着罗汉床上叠着的大字,都是秦昰写的,偶有两张字迹秀气的; 就是姜碧成写的,朝上对姜家两个孩子的事连论都没论,还是正元帝看见了这字才想起来,得给姜碧微一个封号。
  妻子说要商量,他也没放在心上,点一点头道:“有甚事,你看着办就是了,还商量些什么。”无非就是姜家的女儿是个什么规格,宫里这些妃嫔又要升什么份位,都是些小事,她尽可作主。
  谁知道卫敬容却不是说这些:“我想着,是不是在奉先殿里挂上陈氏的画像。”一步一步来,先挂上画像,再追封皇后,咽下心里那最后一点苦意,对丈夫道:“显儿前日来说,陈家舅舅过得极清贫,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想要奉送陈家舅舅,咱们在业州青州时,是替陈家置了宅子买了田地的,怕是这些人经营不善。”
  这些钱在卫敬容眼里从来都是小事,能用钱打发,就绝不开口多话,陈家从她这儿绝没受夸待,就是这会儿说,也一样能挺直了腰板。
  卫敬容垂下眼帘,嘴角含笑,挂画追封是头一样,还有降恩陈家,是封公还是封侯,跟着便是山坟,太祖陵寝尚未修完,正元帝的也才刚刚修建,陈氏既要追为皇后,那么陵寝之中也有她的位置。
  正元帝抬眉便问:“是哪个在他跟前说了什么?”虎目一抬,便显出十分怒意,跟着一想,除了自己亲娘还有哪个这么不长眼的,会在儿子跟前提起陈氏来。
  正元帝早已经不记得陈氏生得什么模样,三十岁上讨了她,成亲三日就又回了军营,等他再回家的时候,陈氏已经挺着一个大肚子了。
  等他再回来,陈氏已经难产而亡,生下来的孩子小猫似的,他怕这孩子养不活,他娘便道:“这有什么养不活,你生下来也只这点大,我贴肉系在怀里,不是一样生得这么壮。”
  正元帝是喜欢这个儿子的,可他此时也很明白,若没有卫敬容,这个儿子也就跟自己一样,胡为浪荡到三十岁上才有点人样。
  他一直不曾提起过陈家,便是不想提起来,能把女儿嫁给他,比当时的赵家还更不如些,成亲的时候陈氏带过来的只有一身衣裳,陈氏死了,陈家还闹上门来。
  赵太后一个寡妇带大儿子是极不易的事儿,做人便不能不泼不悍,可陈家一家子上门,还是邻居杨家看不过眼,把陈家人赶了回去。
  没想到母亲竟糊涂到了这个地步,正元帝不能骂娘,只好骂儿子,听见妻子这么说,心里又生了愧疚:“你别操心这个,显儿我自会提点他。”
  卫敬容听了便笑:“可真是,他是有心,难道往后要让朝臣说太子不孝?能办的就替他办了,为着他好,我有什么不能委屈。”不念及生母可不就是不孝,与其叫人作文章,不如自己把这事儿办了。
  正元帝也知绕不过去,可骂还是得骂,连袁礼贤还没提出来,他心急什么?待二人听见卫善进来,便不再说,正元帝又许了卫敬禹带上兵丁去业州,在公主应有的出行规制上又加厚了两分,与亲王齐平。
  两人说到此处,卫善捧了茶托进来,不知两人是怎么说的,可观正元帝面上怒意不似作伪,又先给姑姑敬茶,姑姑笑意里带着安抚,便团了手大声谢过。
  正元帝急着教训儿子,卫敬容也不留他,又说了几桩闲事,徐昭仪的胎稳了,想给她一个恩典,把她母亲接进宫来看看她,这些事正元帝都不关切,只让妻子看着办,大步出了殿门,卫敬容跟在后头还问一声:“夜里可过来用饭?”
  正元帝点头应了,她回转身便看卫善坐在那儿出神,轻轻拍她一下:“你要是不去找姜家姑娘玩,就替我看看这端午节的饮宴单子。”
  卫善没想过自己真能去业州,知道就算动身,也要六月里,手上里捏着单子,专心替姑姑办事,得在走之前,再跟魏人秀袁妙之棸一聚,她要去业州,碧微一个人在宫中也太孤单了些,不如叫她认识认识袁妙之。
  她们上辈子就很处得来,袁妙之又是个磊落的性子,碧微说不定就是看她磊落,才愿意跟她结交的。她要了一处楼台,自己请几个伙伴,既是设宴,也没孩子心性到不把杨家两位列在席上,只让她们两个坐在一处,在座次之间依次摆放盆栽花树,把这二人隔得远些。
  卫善满心打算,卫敬容先还怕她心里不痛快,待见她把一张单子写得满满的,才从王忠那儿听来知道各人喜好,便也在那张笺上写上这些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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