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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隐于宅-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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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这件事还没有结束,便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阿夏话锋一转,说到这里,却是故意停顿了下来。
琅少正在把玩着酒坛的手忽然僵了一僵,才有了舒展之势的眉头又一次紧紧皱了起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怎么回事,街上忽然出现了一具女尸,看样子是死于霍乱。很快,就闹得满城皆知……”阿夏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很难再进行下去了。
琅少静静地等待着阿夏接下来的话,奈何等了许久,对方就是不肯再说一个字,终于,他忍无可忍地开了口,问:“然后呢?”
阿夏看着琅少,静静地呆了片刻,然后才回答,“这戚川现如今留下来的人本就是一些抱着侥幸,对苏四小姐的医术半信半疑的市井百姓,每个人都不十分信任苏四小姐,甚至在苏四小姐为人医治的漫长过程中根本没有看见任何起色,如今街上又突然多了一具死尸,其结果可想而知了。”
是啊,真的是可想而知了。如果之前有谢小桃成功将人医治好的例子在,别说是一具尸体,就是两具、三具,甚至是更多,戚川的百姓至少也都会选择相信她,相信她能医治好大家的病。可眼下,谢小桃并没有医治好任何一个人,又发生了这么一档子的事。留存在众人心中那所剩不多的信任自然也就土崩瓦解了。
“那些人聚在一起,走到了宅院门前,逼着苏四小姐去验尸,甚至还直言不讳的说,如果苏四小姐不敢验尸,就说明住在宅子里的人得的根本就不是霍乱!”阿夏义愤填膺地说。
“不是霍乱是什么?”琅少被气得拍案而起,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些百姓竟然敢如此对待一个曾经无私地帮助过他们的弱女子!
终于还是被激怒了。阿夏的心情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若是琅少一直这么不咸不淡的,她还真就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了呢!“后来,为了证明他们这样的猜测的可笑,苏四小姐只好当众去验尸,结果证明那就是瘟疫所致。这样的消息一经传出,那些百姓又开始烦躁起来,甚至有人带头对苏四小姐出言不逊,那架势和当日去闹事陈家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着阿夏的复述,琅少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群百姓成群结队涌去陈家的情形。那样的场景就是他这样一个外人单单想想就觉得非常恐怖,更何况是有过之而无比及的这次呢?谢小桃只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又如何能招架得住那一群人合力围攻呢?
琅少气愤的将拳头捶打在了桌子上,之前一直都告诉谢小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做她身边最为坚实的后盾,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居然没有一次是在她身边守护着她的!他恨,他好恨!恨自己不能在谢小桃最危险的时候去保护她!
“那个时候,虽然苏四小姐并没有表露出一分一毫的畏惧,但不用猜都能想象得到在她心里是怎样一番恐慌。她就那么强作镇定地面对着那些人的强烈攻击,在她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而你呢?除了在这里喝酒,叫自己醉生梦死以外,都做了些什么?!”
凌厉的声音顿时就把琅少问得哑口无言,是啊,在谢小桃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
“不要说什么你仍是沉浸在过去的阴霾中不能自拔,这根本就不是你逃避、甚至是自甘堕落的理由!”积压在阿夏心里的话终于是找到了发泄的破口,“试问一下,这个世界上有谁没有一个惨淡的过去?如果谁都像你一样,一直走不出来,这日子还过不过了?更何况,你之前曾经亲口承诺过爷,一定可以从过去当中走出来的!”当日就是因为琅少的趁夜而入,储沂轩才决定去介入陈家兄弟的事情当中。
琅少默默地垂下了头,在面对阿夏的声声指责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是,阿夏说的没有错,这个世上没有谁的过去简单得会像白纸那么干净,总会有点难以释怀的过去。
见着琅少陷入了沉默,阿夏知道自己这次前来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说着,转过身子,打算离开这间房间。
琅少缓缓抬起了头,开口叫住了对方,“阿夏……”
“嗯?”阿夏没有转身。
“你还没有告诉我,小桃花现在怎么样了?”琅少有些心虚地问。
“暂时没有什么事了。”阿夏如实回答。
琅少悬着的心也总算是勉强落回了原处,可从心底涌出来的苦涩却是越来越浓。就在阿夏即将要走出这间房间的时候,他又张开了嘴巴,“阿夏……”
阿夏停下了脚步,什么话都没有说,就那么静静等待着。
琅少微微张开了嘴巴,端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良久,才缓声道:“阿夏,这些年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家乡?”
这样的话勾起了埋藏在阿夏心底的伤,她没有逃避,“想过。”如果不是身不由己,她又如何能够独自一个人,背井离乡在外漂泊呢?
……
太子的出现换来了戚川暂时的安宁,为了安抚民心,他亦是加入了为百姓治病的队伍当中,甚至有的时候还不顾众人的反对,亲自上手,这一举动成功虏获了所有人的心。
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天气越来越冷,冷得叫人几乎很难离开烧着木炭的房间。
房间里,阿夏刚从谢小桃手中拿到所需要的物品清单,正欲离开的时候,忽然被对方叫住。
“阿夏,能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吗?有一件事,我始终都想不明白。”谢小桃道。
阿夏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那个男人怎么样了?”谢小桃问。
“苏四小姐指的是那日带头闹事的男人吗?”阿夏试探着问,见着对方点头,便笑着道,“不等押解下去,就咬舌自尽了。”她抬起头,直直地盯着谢小桃白净的小脸,瞧见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莫不是苏四小姐还有别的事情要问?”
“是,”谢小桃并没有隐瞒,“那人的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423共同进退
大抵是猜到了谢小桃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阿夏微微一笑,端出一副从容的态度,道:“和苏四小姐看见的一样,他的脸被毁容了。”
谢小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是在你们缠斗的时候,被毁去容貌的吗?”这个问题可以说埋藏在她心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如果不是没有找到机会同阿夏谈这个问题,所以才会一直拖拉到现在。
阿夏点了点头,坦诚承认,“是,是奴婢在与他打斗的时候,往他脸上泼了药所致。”
谢小桃忍不住唏嘘出声,“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苏四小姐忘记了之前他是如何带领众人逼迫你的吗?”阿夏认真地问着谢小桃。
“就算如此,也不至于那样对待他吧?”当然,谢小桃说这样的话并不完全是出于同情心泛滥,而是觉得在这背后还有其他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她只是想把这件事弄清楚而已。
阿夏怔了怔神儿,“难道在与他交涉的过程中,苏四小姐就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或者奇怪的事情吗?”
这话倒是把谢小桃问倒了,又将那日所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完完好好回忆了一遍,可印象最深刻的就只剩下那个男人恶劣的态度,以及那得寸进尺的小人嘴脸了。
见着谢小桃想不出其中原因,阿夏也没有再叫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继续思考这根本就不算问题的问题了。她没有再卖关子,主动开口道:“大概苏四小姐当时一直都在苦于应对对方的胡搅蛮缠,却是忘记了他是如何一下子就甩脱了长东的手了。”
如何一下子就甩脱了长东的手了?谢小桃在心里重复了一遍阿夏的话,脑海里立刻便浮现出这一个几乎被她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小小片段了,然而,就算是回忆起了那一小小的细节,却仍是没有想出来藏在这件事背后的深意,“那又能说明什么?”在她看来,对方甩脱长东的手是一件最为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根本没有什么异样。
阿夏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习武之人和不习武之人在看待事情上的不同之处了。她微微一笑,缓声解释道:“苏四小姐只是一个闺阁女子,不懂得我们习武之人的门道也数正常。长东自小便开始与那些刀剑打交道,在武学上的造诣虽然不能说是出类拔萃,但也绝对不会比一般人差,对付一个整天下田锄地的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可那天,长东抓住那男人的手以后,竟是被对方一下子就甩脱了,难道不值得叫人怀疑吗?”
如此一解释,谢小桃终于是想明白了,“所以你才会毁去了那人的容貌?”
“也可以这样说,但也不完全是。”阿夏又是一笑,继续就着自己的话,开始解释,“当时,我们也只是怀疑而已。”的确是这样,虽然在那种情况下,她与储沂轩并没有过任何的商量,但她明白,连自己都能看出来的问题,她家那位心细如尘的主子也一定能看出来,否则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进行那样一番长篇阔论的试探,“当时爷也只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去试探的,哪曾想对方这么不禁试探,才问了两三句话,就问出了值得叫人怀疑的地方。”
谢小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对方的说法。
“既然都已经试探出来了,奴婢也就擅作主张的趁人不备毁去了那人的脸,这样也省去了他再继续胡搅蛮缠的功夫了。”想到这一点,阿夏忍不住对那人生出了几分同情。
“毁去他脸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打算把采花贼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了?”谢小桃好奇着。
“算是吧。反正那个案子已经成为了一个无头公案了,还不如随便找个人顶替这罪名呢!”说的时候,阿夏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狡黠,而且那个时候,他们也需要这么一个表现的机会来安抚民心。
说完这句话以后,阿夏便是将目光移到了谢小桃的脸上,以为对方会怪罪自己狠心把这等莫须有的罪名强行按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便是知趣地闭上了嘴巴,哪成想站在她面前的小女孩儿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也怪他自己活该!”谢小桃恨恨地啐了一口气,丝毫不介意当着阿夏的面儿对那人落井下石。
阿夏微微一怔,旋即便是会心一笑,“的确是活该!”假如不是他动机不纯,带着一大群无知百姓去宅子门口闹事,想要看谢小桃出丑的话,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试想一下,一个寻常百姓为何要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呢?
埋藏在心底的疑惑被解开了,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此时此刻,谢小桃忍不住开始琢磨起站在那人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人。她想,那日百姓的聚众闹事绝对不是一次偶然事件。
大抵是和谢小桃想到了一块儿,笑过之后,阿夏兀自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还没等对他试探一二,他就咬舌自尽了。”说到这里,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奴婢不得不提醒苏四小姐一句,那日的事情恐怕不是一个偶然事件,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苏四小姐一定要多留个心思。”这一番话之前选择不说,是因为害怕谢小桃担心,可如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那就索性再多说几句提醒一下谢小桃吧。“苏四小姐也别怪奴婢多嘴,或者生性多疑。”
对方能同自己说这样一番话,谢小桃感激都还来不及呢,又如何能够去怪罪?“阿夏,谢谢你。”这样的感激发自内心,说得同时,心底也是溢满了浓浓的感动,“以后我会多加小心的。”
“还有一件事……”阿夏欲言又止,站在原地沉吟了好半晌儿,才决定缓缓开口道,“苏四小姐,到底有多少把握能将那些人的病治好?”
“你是想提醒我,我们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是吗?”谢小桃尝试着问。
阿夏不敢做出正面回答。
“其实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可治疗霍乱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谢小桃严肃地说着。只不过短短一瞬之间,戚川百姓就已经前后闹了两次了,她与他们之间的信任几乎已经少得可以忽略不计了,虽然现在有一个太子帮忙顶着,可在此期间再发生点什么别的事情,很难说他们还可以顺利将那群百姓镇压下去。
阿夏不由得拧起了眉头,“那苏四小姐需不需要帮忙?”
帮忙?谢小桃略一思忖,便是理解了阿夏话中没有说出来的潜在内涵。她想,这个帮忙一定是打算弄虚作假了,也许找个人假扮成被她医治好的百姓可以安抚住那些人焦虑的心,解一时的燃眉之急,但终归是治标不治本的事情,早晚有一天会被人发现。“阿夏,请您替我同你家王爷说一句,再给我一些时间,最多再有五天,我想我就可以确定一些人身上的瘟疫到底有没有被治愈了。”宅院里的很多人已经没有了霍乱的症状了,但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谢小桃还是执意将他们留在了这里,想着再观察几天,只要过了这几天,他们就不会再这么被动了。
听见谢小桃这样说,阿夏悬着的心也算是勉强放了下来,“好,这样的话,奴婢会代为转达的。既然苏四小姐有信心,爷那边自然也就不会再担心什么了。这些日子,爷也在加紧调查瘟疫发生的原因。”
毫无疑问,这是在告诉谢小桃不要担心,只管专心救治病人就可以了。两人各司其职,共同进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相信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攻克眼前的难关的。
想到这个世上还有人在背后默默帮助自己,谢小桃便觉得安心许多。这样的滋味是上一世她不曾体会过的,不管是过了五年、十年,抑或是更长的时间,每当回想起来的时候,心底仍是溢满了浓浓的感动。
很多时候,谢小桃都在怀疑储沂轩会不会是自己命中的贵人。如果当日不是她尽心尽力去帮助琅少治病的话,想必那个冷面王爷也不会如此费尽心思帮助自己了吧?
琅少……谢小桃忽然想起了那个多日来一直都没有露面的男人,便是向阿夏询问起来,“最近有没有看见过琅少?”
阿夏没有隐瞒,“见过。他一直都住在王爷的行馆。”
“他……最近还好吗?”谢小桃问得很是谨慎,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关心来得有些迟了。
“还好。”阿夏没有说出这些日子里琅少究竟是怎样度过的,只是随口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这些日子,他也在帮着王爷去查原因,恐怕最近一段时间是很难见到他了。”
真的是这样吗?谢小桃持怀疑态度,那日在陈家时,她分明看见的是一张极度难堪的脸,“他是不是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
424略有起色
阿夏自然是明白谢小桃究竟想要问些什么,只可惜在这个问题上她并不能如实相告。她故意装傻,“有吗?虽然奴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叫苏四小姐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但如果您心中真的有疑问,不妨等琅少回来,亲自问问他。”
谢小桃明白阿夏是不打算据实相告的,便是知趣地略过了这个话题,不再多做为难。
……
清晨,在一片白雪皑皑中悄然而至。谢小桃走出房间的时候,树枝上、屋顶上、小院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看着那片白白的雪景,谢小桃竟是不自觉地愣起了神儿,恍惚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突然伸到了谢小桃的眼前,直直地挡住她的视线,突如其来的黑暗,委实是把她吓了一跳。不待她开口说话,耳畔便是想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是连翘,她气呼呼地“教训”道:“小姐,您怎么就这么傻傻的站在这里发起呆来了?难道不知道会害上雪盲症的吗?”
雪盲症……这个病症对于喜欢钻研医术的谢小桃来说并不陌生,只不过是刚刚不小心恍惚了一下,才会看着那片雪景发起了呆。
她对着连翘微微一笑,似是有些心虚,“也没有发呆,就是看见下雪了,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是吗?奴婢可是觉得小姐站在这里怕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显然,谢小桃的谎言并不能叫连翘相信。
谢小桃将视线移到了连翘的脸上,大抵是因为盯着那片雪太久的缘故,以至于眼前还真就出现了恍惚,不过好在只是一点点儿而已,稍稍缓了缓,便是又恢复如初。她微微一笑,“有很长时间了吗?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连翘,我保证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听见谢小桃主动承认了错误,连翘也只好暂时作罢,“好吧,这次就姑且这样算了,千万不可以再有下次了哦。”她拿着几分架子,竟是同谢小桃开起了玩笑,笑过之后,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小姐,今天又下雪了,奴婢给您再添件衣服吧。”这已经记不得是入冬以来的第几场雪了,但毫无疑问,每一次下过雪以后这天就会比之前冷上许多。
谢小桃没有拒绝,“嗯”的应了一声,便由着眼前的这个婢女去房间里给自己找衣服去了。
重新穿戴好了以后,连翘认真地审视起她家小姐来,明明是又多裹了一件厚厚的冬衣,可那柔弱人儿的身体竟是一点儿都不觉得臃肿。连翘越看越心疼,兀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唉,小姐就是日夜操劳才会这样瘦弱的。
“小姐,等这次的事情过去了以后,能不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连翘祈求着谢小桃,是打心眼里疼惜这个小女孩的。
谢小桃会心一笑,“好。”就算连翘不说,她也有此打算,毕竟她不是什么拼命三郎,还没有必要把自己逼到枯瘦如柴、活脱脱累出病来才肯善罢甘休的地步,“好了,都耽误这么长时间了,咱们还是快些去前院看看那些病人怎么样了吧。”
连翘认同地点了点头,从屏风上取下一张暗红色的披风披在了谢小桃单薄的肩头,系好,然后才同意叫她家小姐出门。
不等她们走到前院,浓浓的药香便是随着寒冷的风扑面而来。伴随着这混杂了无数药材的香气,谢小桃迈着碎步继续朝前走着,最先去的是灶房,里边天风已经开始在药炉前忙碌了。
谢小桃朝着那正对着炉子扇扇子的人走了过去,“前辈,您醒的这么早啊?”
“昨天休息得早,所以醒得就早了一些。我一个老婆子耗在床上也没有什么意思,索性就起来了,反正煎药也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天风笑吟吟地回答道。这煎药的活计一直都是由她和连翘共同完成的。连翘那个小丫头虽然不懂得什么医术药理,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外,几乎都要在炉火前守着呢,又哪有时间来照顾谢小桃呢?
谢小桃走到天风的面前,打算去拿对方手里的草扇,“前辈,还是叫我来吧。”她的手刚刚伸出去,熟料却是被对方灵活地躲闪开来。
“苏四小姐,这等粗重的活计还是交给我来吧。您还要照顾那些病人,怎好在这里瞎耽误工夫?”天风拒绝了谢小桃的好意,其实也是和其他人一样,不希望谢小桃累着。
见状,谢小桃便没有再强作要求,正在琢磨该替天风做些什么的时候,却是被对方的声音打断。
“苏四小姐,今早我听沈老伯说,昨天扎过针以后,觉得身子没有那么沉了。”这也是天风忽然想到的事情。
“哦?真的吗?”谢小桃有些欣喜。可以说,沈老伯的身子在这些病人当中是最为差劲的一个。一直以来,谢小桃都不敢对他用正常人该用的计量,生怕药量过猛,会叫那个身体羸弱的老汉无法招架。昨天,好不容易见着沈老伯的身体有了一些起色,谢小桃才敢对他施针的。
“是真的。”天风点头,“今天我瞧着他的气色也比之前几天好了不少。”
“我这就去看看。”谢小桃真的很想亲眼看看沈老伯的身子到底恢复到什么地步了,在说完这句话以后,便是立刻转过了身子,向着那还有侍卫看守的房间走去。
里面都是一些发现染上瘟疫没多久的病患,一个个的都软弱无力地躺倒在一张大通铺上面,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这是被霍乱长时间折磨的结果。
谢小桃迈着小小的步子,从炕头一直走到了炕尾,总算是走到了那个叫沈老伯的跟前。此时,沈老伯正闭着眼睛,安然的进入了梦乡。比起昨日的昏昏沉沉、不断发出呻吟的他来说,今天的情况的的确确是好了很多。
大抵是老人家的睡眠都很浅,抑或是沈老伯根本就没有睡着,在察觉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边以后,竟是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苏四小姐,您来了?”他挣扎着想要从炕上坐起来,却是被谢小桃一把拦了下来。
“我来了,您别动。您这病需要好好休息。”老人家的身子仍是非常虚弱,谢小桃根本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是将对方重新按回到了通炕上,“昨天为您施了针,您觉得好些了吗?”尽管已经从天风嘴里了解了大概,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向沈老伯询问起来。
沈老伯的脸上漾起了温和的笑容,“已经好了很多了。”
“这样就好,相信过不了多久,您就可以痊愈了。”谢小桃微笑着说,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琢磨起要不要给其他人也施行施针。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谢小桃疑惑地转过了头,不待看清,原本阖在一起的木门居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伴着凛冽寒风,阿夏风尘仆仆而来,“苏四小姐,县城里又有几个人出现了瘟疫的症状。”
谢小桃的眉心前立刻浮出了一个大大的川字,“那些人在哪里?”
“长东带着他们正往这边走呢。奴婢是来提前知会您一声的,顺道问问您该把他们安排在哪里。”阿夏回答得有条不紊,虽然眼下事态紧急,却完全寻不见一丝的慌乱。
谢小桃拢在一起的眉心皱得愈发的紧凑了,略一沉吟,回答道:“就把他们安排到这间房间来吧。”这个院子统共就没有多大,哪里有富裕的房间呢?交代完这一切以后,谢小桃越想越觉得不太放心,便是抬脚,向着外面走了起来。才一迈出门槛,便见着长东带着一群被病痛折磨得东倒西歪的百姓正站在院子中央,好像是在等着谢小桃的安排。
阿夏对着长东招了招手,“木头,这边,把他们带到这间房间来。”
听见阿夏这样说了,长东总算是又一次迈开了步子,吩咐着身边几个百姓道:“来,咱们去那边!”
只是,还未等长东的声音完全落下,其中一人便是一头栽倒在地。
谢小桃赶忙朝他们奔了过来,将手搭在了对方的脉门上,经过一番诊脉,对着长东道:“快把他扶到房间里去。”
“是。”长东不敢耽误,立刻将那人背了起来,向着那房门还处于敞开状态的房间跑去。
谢小桃也想跟在他们的后面,奈何脚还没有抬起来就被一个如藤蔓似的东西紧紧缠住了|——居然是一个百姓用自己的手臂死死抱住了谢小桃的腿。
那名百姓苦苦哀求道:“苏四小姐,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求您救救我吧……”
“你先起来。”
“不,除非苏四小姐答应!我真的不想死啊!我的妻儿还在五里之外的娘家等我过去呢,我不可以就这么死在戚川!我死了,叫她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
谢小桃自然是理解对方心底的恐惧,可这个时候绝对不是同其死缠烂打的时候,“你起来,我需要先去看看那人的情况!”显然,刚刚昏迷的人要比这些人的症状都要厉害许多,她又如何能够不担心的呢?
抱住谢小桃腿的百姓固执地摇了摇头,“苏四小姐不要走,您走了,我就必死无疑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求您先救我,可以吗?我的性命全都在您的手里呢!”
这样的话语可谓是自私到了极点,真真是把谢小桃惹恼了,“来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想死!如果你为了自己能够活下来,而不顾其他人的安危,你会觉得心安理得吗?”冷冷甩出这些话以后,她便是用手掰开了对方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头,然后猛地抬起了头,不想竟会迎上一双漆黑如宝石的眸子……
425借步说话
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眸子,仿佛是那最为深邃的夜空,上面坠着最为明亮的星辰。
那样一双目光如炬的眼睛和大越旷世美男储沂轩的十分相似,只不过较之于后者来说,前者则是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隔空,谢小桃对着那人施了礼,然后便是不敢再多耽误片刻的功夫,跟随着长东,朝着那间房间走去。
看着谢小桃如一阵风般离去的背影,太子的唇角不自觉地漾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这个苏四小姐还真是有特点。”以往,别家小姐要是看见堂堂太子爷就在附近,就是飞都要飞过来,凑个热闹、拍个马屁,偏偏这个谢小桃是个例外。
储沂轩隐约从对方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异样,装作若无其事地帮着谢小桃解释,“她啊,就是一个医痴,无论做什么,都以病患为先。”刚刚那个状况的确就是如此,明明已经有人倒了下去,若是谢小桃真的还要特意跑过来同太子爷寒暄几句,只怕明天这个宅子就要有人闹上一闹了。
太子又何尝不能理解谢小桃的所作所为呢?可乍一听见储沂轩这样说话,他的心里便是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五弟,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帮着别人解释吧?”
储沂轩怔了怔神儿,以沉默的方式算作回应。可过了一小会儿,又觉得这样的沉默不太妥当,便又开口,给自己解释道:“有吗?就是有,我也不过是在就事论事。”
好一个就事论事!挂在太子唇角的笑容又变得深邃了几分。他侧过头,看向了身边的俊美男子,见着对方正直直地望着远方,便悄悄用眼神追随而去,发现他这个六皇弟果然是在看谢小桃。
瞧着那已然打开了药箱的瘦弱女孩儿,太子幽幽道:“想不到才几年的光景,这个小女孩儿已经长得这般大了。”其实,他并没有真正见过谢小桃,只是在来戚川之前,听过一些关于她的传闻而已,都说侍郎府出了一位从骨子里透露出灵气的庶出四小姐,人小鬼大,常常会做出一些惊人之举。
如今瞧见了,果真如传闻所说的那般,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面对那么多百姓的质疑的时候,谢小桃依旧保持着冷静、沉着应对;在面对那可怕疾病的时候,谢小桃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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