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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5-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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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语,几乎要激起如懿心底最深处的厌憎与嫌恶。纵然死者已逝,留子世人的是她显于外在的节俭克己之德行,皇帝亦多作深情缅怀之状,只是不曾露于世人的恶相,却偏偏要以一句“悲悯和善之心”来掩饰么?那一瞬,她真的很想冷笑,然而那笑意涌到嘴边,却似有丝丝缕缕的寒意蔓延进骨髓深处,更觉得悲怆难言。她与富察琅嬅斗了半世,莫不是出尽百宝费尽心机,到头来又如何,却是生生折了自己孩子的寿数。这算不算是对于一个母亲最深切而不能救赎的报复?
这样的心念苦苦缠逼于思绪的凌乱沉沦之间,逼得她几近疯狂。许久,如懿才勉力坐起,掠一掠鬓边蓬乱的发丝,咬着牙一字一字道:“皇上不许查.怕是心里认定了钦天监的言说。皇上一向相信天象之言,之前以为本宫所怀之胎贵不可言,才如此欣喜。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才会格外失望。所谓登高必跌重,便是如此了。”
容珮垂下脸,谨慎的面容上含了一丝精明:“这件事奴婢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之前娘娘有孕,钦天监突然说娘娘这一胎如何祥瑞,如何贵重,等十三阿哥一过世,又说是娘娘与十三阿哥相冲才克死了阿哥。这一捧一砸,起伏太大,便是要人不信也难,所以,皇上才会冷落了娘娘。”她看着如懿,殷殷道,“奴婢心里有个念想,若钦天监这些言语是一早有人安排了算计娘娘的……”
如懿骤然一凛,抓住容珮的手腕道:“你也这么想?”
容珮望着如懿苍白如雪的面颊,唇上嵌着深深的印子,这些日子,如懿的心痛与自责,她无不看在眼里。思前想后,容珮只得微微颔首:“奴婢只是胡思乱想罢了。”
长久的愕然之后,如懿的面容只余下惊痛骇然的沉影,她叹息的尾音带过一缕沉痛至极的悲伤,哀切道:“容珮,原来你与本宫想到一处了。本宫素来与钦天监无甚来往,从前怀永璂与璟兕也并未有这些话传出,怎的突然这一胎便极其祥瑞了。若真是有人背后算计,便真真是可怕至极了。”
容珮道: “只可惜钦天监监正已死,咱们也查不出什么了。但只要娘娘有了防备,咱们便不怕了。”
窗外的寒风簌簌地扑着窗上薄薄的明纸,仿佛有什么猛兽呼啸着想要扑入。
沉默的相对间,如懿只觉得彻骨森寒,冷得她连齿根都在发颤·容珮牢牢地扶着她单薄的身体,温言道;“皇后娘娘,万事都得自己保重·养好了身子,才能替十三阿哥要个明白啊。”
如懿正欲说话,只见刻丝紫天鹿衔芝的厚缎帘子一掀,三宝带着一股冷风急匆匆进来,道:“皇后娘娘,奴才奉您的懿旨往阿哥所的灵堂向十三阿哥致祭,结果碰上了江太医。江太医说皇上不许对接生嬷嬷们用刑,怕是查不出什么,想再看看十三阿哥的遗体。今日本是要将十三阿哥的遗体运往端慧太子的园寝下葬了,奴才和江太医好说歹说,只推说皇后娘娘思念十三阿哥不已,让奴才开棺再看一眼,结果便发现十三阿哥的脸上出现了五个黑色的指印。”
如懿一颗心猛地一颤,连声音都变了:“付么指印?”
这么冷的天气,三宝的额头居然目着汗,蒸出白腾腾的热气。 他急切道:
“江太医知道不妥,细细查验了.才发觉那五个指印是包在十三阿哥嘴边的。这样的指印是有人用力过猛留下的痕迹,十三阿哥刚过世的时候是瞧不出来的,只有过了几天才会显现出来。”
如懿的心怦怦地跳着,剧烈地颤抖,仿佛要从嗓子眼中冒了出来:“你的意思是有人曾经捂住过十三阿哥的嘴?”她只觉得是谁的手紧紧捏住了自己的喉咙,那股可怕的念头几乎要吞没了她所有的理智,“若按接生嬷嬷所言,十三阿哥哥真是一出生就死了,何必要捂住他的嘴?难道,难道本宫的十三阿哥出生时明明是活着的?”
三宝急急道:“江太医也是这样以为。江太医疑心十三阿哥明明是平安出生,却在头刚离开娘娘母体之时就被人捂住嘴不许出声,又拿脐带活活绕死的。
因为若十三阿哥一出生便没了气息,那指印根本不会在死后数日显现出来,必得是活着的时候按下去的,才会如此,所以江太医立刻回禀了皇上!”
浑身的气血拼命地涌上头来,像是无数的巨浪澎湃撞击着她残碎如秋叶般的一颗心,抛至浪尖,又狠狠撞在礁石之上。如懿几乎能听见自己的骨血撞在坚硬的磐石之上迸裂碎成齑粉的声音。暗红的血丝如蛛网布上她的眼,浓郁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听见自己的牙齿咯咯撞击的声音: “接生嬷嬷们一个都不许放过,尤其是替本富接生的田嬷嬷!查!替本宫枉死的孩子查个水落石出!”
慎刑司的精奇嬷嬷们向来刑比狱官,做事十分精干利落。皇帝闻讯后更是惊怒交加,立刻下旨严查。精奇嬷嬷们得了皇帝的旨意,即刻将已经出宫的接生嬷嬷一一寻回宫中,关入慎刑司细细查问。精奇嬷嬷们见事关皇后与帝裔,如何敢不经心,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罚流水般用了上去,尤其是对田嬷嬷,刑讯更是严厉,又有皇帝身边的太监进忠亲自督阵审问,不过一日一夜便有了消息。
如懿生产之后本就元气大伤,更满心牵挂着幼子夭折之事,只觉得度日如年,煎熬异常。补身的汤药一碗碗地喝下去,那酸涩而苦辛的气味像是永远地留在了喉舌之中,无论如何也不能洗去。连她自己亦觉得总是恍恍惚惚如在梦中,闭眼时反复还肚腹隆起怀着孩子,唯有在这样的梦中,那种丧子的切肤之痛,才会稍稍消减。二梦醒之时,她挣扎着摸到自己已然平坦的肚腹,而孩子却在即将降临时便已魂归九霄,便是心痛不已。
那明明是日日在她腹中踢着她的鲜活的孩子啊,更应该是睁开眼看得见这个人世的孩子,却连一声啼哭也不能发出,就这样凄惨地去了!
这样日日夜夜地伤神,让如懿迅速地憔悴下去。而皇帝,便实在这样的凄楚里见到了她伤心欲绝的面孔。
这是如懿生产后皇帝第一次踏入翊坤宫。两下的默然里,彼此都有些生疏.唯有侍女们有条不紊地端上茶水与酥点,将往日做惯的。一切又熟稔地再做一遍。
这样的彼此相对,依稀是熟悉的。皇帝的面色并不好看,隐隐透着暗青色的灰败,仿佛外头飞絮扯棉般落着雪的天空。
仇恨与哀痛绞在如懿心口.仿佛比着谁的气力大似的,拼命撕扯绞缠着。如懿的脸色尚且平静无澜,嘴唇却不由得哆嗦,吃力地从榻上撵起身子来,切切地望着皇帝:“皇上此来,可是永璟的死已经分明了?”
皇帝手放在八重莲五铜炭盆上暖了又暖,口中冷冷道:“替你接生的嬷嬷田氏已经招了,而且招得一千二净,一字不落。”
如懿的瞳孔倏然一跳,仿佛双眼被针刺了似的,几乎要沁出血色的红来.她产后伤心,本是虚透了的人,如何禁得起这样的刺激,只觉得一阵晕眩,天地也要颠覆过来,口中犹自念念:“她招了什么?她是为什么?”
皇帝别过脸,怒意与伤心浮溢在眉间:“田氏已经招了,她说是皇后你苛待于她,她心怀怨恨,才会在接生时一时起了歹念,捂住永璟的嘴甩脐带活活绕死了他。而这一切,她手脚既快,又被锦被掩着,旁人根本无从察觉。”
呼吸有一瞬的停滞,她的脑中嗡嗡地响着,那种喧嚣与吵闹像山中暴雨来临前卷起满地残枝枯叶呼啸奔突的烈风,吹打得人也成了薄薄的一片碎叶,卷越又落下,只余惊痛与近乎昏厥的眩目力竭。她的喉咙里翻出暗哑的“咝咝”声:
“臣妾如何苛待于她了?她要如此丧心病狂,害臣妾的孩子?”
过于激动的情绪牵扯着如懿消瘦的身体,她伏在堆起的棉被软帐中,激烈地喘息着。
皇帝的眼角闪着晶亮的一点徽光,那微光里,是无声的悲觉:“璟兕出生之时,正逢舒妃之死,是你下旨说舒妃新丧,璟兕出生的赏赐一应减半,是么?”
容珮忙递了水给如懿喂下,又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脊背。如懿好容易平复许,仰起脸静静道:“所以田氏才心怀怨恨么?臣妾自认这样做并无过错。”
皇帝抚着额头,那明黄的袖口绣着艳色的嫣红、宝蓝、碧青,缠成绵延不尽的万字不到头的花样,却衬得他的脸色是那样黯淡,如同烧尽了的余灰,扑腾成死白的静寂。许是天气的缘故,许是内心的燥郁,她的嘴唇有干裂的纹路,深红的底色上泛起雪沫股的白携,让他的言语格外沉缓而吃力:“你自然是以为并无过错。田氏说,彼时她正欲为儿子捐官,正缺一笔银子。她在你宫里伺候你生产辛苦,而你待下严苛,并无优容,也不曾额外赏赐众人。且田氏当日也为赏银之事求过你,你却不肯格外开恩。因你的缘故,她的儿子才耽搁了前程,只捐到了一个修武校尉的官职,否则,会有更好的前程。”
如懿怔怔地靠在容珮臂弯里,片刻才回过神来:“彼时,舒妃新丧不宜大加赏赐,且前线大清的子弟正与准噶尔征伐,粮草军银哪一项不是开销。后宫可以俭省些银子,虽然少,也是绵薄之力。臣妾不肯因自己皇后的身份而格外优容奴婢,正是怕不正之风由臣妾宫中而起,这样也有错么?”她死死地攥着手中的湖蓝色滑丝云丝被,那是上好的苏织云丝,握在手里滑腻如小儿的肌肤,可是此刻,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涩涩地团着那块滑丝,皱起稀烂一团,“一个人存心作恶,必定有万千理由。但所有理由叠在一起,也敌不过是她愿意作恶而已。而田氏这样的话近乎搪塞,臣妾不信,愿意与她对质!”
皇帝额头的青筋如隐伏的虬龙,突突地几欲跃出:“已经无用了。田氏受刑不过,招供之后自知必死,已经咬舌自尽了。”他的眼底凛凛如刀锋,“田氏以为一死可以了之,朕怎会如此便宜了她。即便死了,也要施以磔刑。不千刀万剐,不足以泄朕心头之恨。”
无尽的恨意在如懿胸腔里激烈地膨胀,几乎要冲破她的身体。她的牙齿格格地发抖:“的确是干刀万剐死不足惜。因为田氏一死,就是死无对证!合该诛了她的九族,才能让臣妾的永璟在九泉之下瞑目!”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那悲鸣声如同孤凄的杜鹃,泣血哀啼,“臣妾的永璟明明应该活着生下来,睁开眼好好地看一看他的阿玛与额娘,谁知才离了臣妾就被人活活勒死,臣妾……臣妾好恨啊!”
皇帝的泪忍了又忍,终于没有滚落下来,凝成眼底的森然寒气:“朕如何不想诛了田氏的九族?田氏只有一个儿子,要杀了他易如反掌。可是田氏的先祖是从龙入关的包衣,又是镶黄旗出身,祸不延三族,更遑论九族。朕要杀也只能杀她一个。” ,
如懿浑身哆嗦得不能自己,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她俯倒在轻软的锦被堆叠之中,仍佛自己也成了那绵软的一缕,轻飘飘的,没有着落,只是任由眼泪如肆意的泉水,流过自己的身体与哀伤至碎的心。
良久,有温热的液体,滴一滴洇落她的发间,她原以为是自己的泪,抬起头才见是皇帝站在她身前,无声地落下泪来。他的声音有沉沉的哀伤:“如懿,田氏固然死不足惜,可追根究底,这件事难道与你全然无关么?你是六宫之主,你怎么驾驭后富,朕并不多过问。可永璟的死,若是你御下温厚.何至于如此?”
如懿的眼睛睁得极大,那心碎与震惊的神色如混在一起的瓷器的碎片,闪若寒冽的光,牢牢地粘着皇帝。她沙哑的声音恍若撕裂的绸缎,不可置信一般问道:“皇上是怪臣妾么?臣妾自身为皇后,心知不如孝贤皇后家世高贵,所以更是时时提点自己,要尽到一个皇后的职责。臣妾不是舍不得一点儿银子,而是遵循孝贤皇后节俭之道,也为前线战事思虑,才严格约束后宫嫔妃,奴婢,以免奢靡。”
皇帝缓缓地摇头,极缓却极用力,仿佛巨石沉沉叩在心间:“皇后以为自己没有做错,朕也不能多指摘你什么。奴才们是下贱,可若是你肯多体恤一些,也不至如此。太后闻知永璟惨死,也十分伤心,终日在宝华殿祝祷超度。佛家论因果,难道不是皇后种下的因果?”
皇帝的一字一句,沉闷得像是天际远远的雷声,隐在层层乌云之后,却有雷滚九天之势。如懿像是行走在滚滚雷电下的人,轰然而迷乱.模糊的泪眼里,皇帝缂金彩云蓝龙青白狐皮龙袍上堆出祥云金日的三重深浅缂金线,刺得她双眸发痛。那九条蓝龙各自张开犀利的爪,仿佛要腾云而飞,无孔不入地扑上身来。
一缕苦涩的笑缓缓在她唇边绽开如破碎的花朵,被暴雨拍打之后,从枝头翻飞落下。舌尖像是被咬破了,极痛,极涩:“那么皇上也认定是如钦天监厨言·是臣妾克死了自己的孩子?”
“钦天监的话固然荒谬,但身为人母,有这样的前因后果,皇后也必定于心有愧吧?连朕都不能说服自己,此事完全与你无关。”他仰天长叹,“朕的永璟,朕盼了那么久,本该是比永璂更有出息的孩子。”
他说罢,拖着沉沉的步予踱出殿外。如懿目送他离去,分明感知到他与她之间巨大而深绝的鸿沟在不断扩延。尖锐的痛感从心尖上划过,一刀又一刀,是愧,是悔,还是难以抑制的伤痕欲绝?
宫人们看着如懿的样子,吓得不知所措,慌忙跪了一地。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容珮牵着小小的永璂来到如懿跟前,含泪道:“小阿哥惨死,皇上好似伤心过度才会如此对娘娘说活,皇上一定会明白过来的。”
如懿空洞的眼不知落在何处,虚弱而迷茫地道:“容珮,纵然不是本宫的错,可永璟的死,朕的没有本宫种下的前因么?”
容珮直挺挺地跪着,将永璂推到如懿跟前,道:“娘娘固然伤心小阿哥的死,可是哪怕五公主走了,小阿哥也走了,您还有十二阿哥呢。十二阿哥是翊坤宫仅剩的独苗了,可万万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如懿怔忪间看着窗外白晕晕的雪光迷蒙,纷繁的雪朵如尖而锐的细细砂石,铺天铺地地砸着。她紧紧拥住了同样害怕而伤心的永瑾,仿佛只有这样抱着他,才能攫取一点儿温暖自己的力量。
深深的宫苑回廊,冰雪深寒,唯余这一对母子凄冷而哀绝的哭声。
这一年的冬天仿佛格外寒冷。如同坠落在深寒冻冷的井底,如懿举首望见那样小小一团天空,而自己置身于黑沉局促之中,寸步难行。
太后自端淑长公主归来,早已不再过问六宫之事,只在慈宁宫颐养天年。
偶尔来看如懿,亦不过叮嘱几句,要她保重自己,便也转去看有孕的令妃了。比照着深受恩眷的令妃,如懿的翊坤宫实在可算是门可罗雀。虽然无人敢亏待翊坤宫,但是像避忌着什么不吉利的瘟疫似的,人人不愿靠近半分。如懿索性免了每日嫔妃们的晨昏定省,连海兰、忻妃和绿筠,如懿也不愿让她们来,只道:“你们一个受皇上眷顾,一个有皇子和公主,何必来本宫这里,惹得皇上不痛快。”
绿筠讪讪离去,倒是忻妃极不服气,且怨且叹:“如今皇上的一颗心都在令妃那里,臣妾们算什么?来与不来,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如懿紧一紧身上的石青攒珠银鼠大氅,定定地望着檐下积水冻成的冰柱,尺许长的透明晶体,反射着晶莹的日光。可那日光,仿佛永远也照不进堆绣锁金的翊坤宫.如懿轻叹一声:“何必倔强?不顾着自己,也得顾着孩子和母族.若受本宫的牵连,连你的恩宠也淡了,那你还怎么去盼着你未来的孩子呢?”
忻妃眼底隐隐有泪光闪动,“那……那臣妾去劝皇上。”她咬着蜃,难过道,“外头的那话传得那么难听,都是说……臣妾真不想皇上听了这些难堪的话去。”
“难听?”如懿漠然相对,无非是说本宫无福,克死了自己的孩子。世事炎凉,拜高踩低,本不过如此。本宫此番若是平安生下十三阿哥,自然人人奉承,锦上添花.说本宫是积福深重之人,所以折了—个女儿之后便得了一个皇子补偿。如今失子,自然有暗地里称愿的,满嘴可怜说本宫罪孽深重才牵连可孩子了。落井下石,便是宫中之人最擅长的了。”
忻妃到底年轻,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话,狠狠啐了一口道:“这么说来,那些贱嘴薄舌的也是这么背后议论臣妾的么?臣妾一定要去告诉皇上,割了他们的舌头!”
如懿淡淡扫她一眼,摆首道:“这个时候,劝也好,哭诉也好,只会让皇上想起不悦之事,连累你自己。忻妃,好好顾着自己吧,你的父祖族人在准噶尔立下的功劳,可不能因为你的任性就淡抹了。”
忻妃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宄还是忍住了。她懊丧道:“皇后娘娘,臣妾一直养在深闺里,有什么说什么,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惩说什么却不得不闭上嘴。娘娘,臣妾知道进了宫说话做事不比在家,须得时时小心,臣妾进宫前阿玛和额娘也是千叮万嘱,可是到了如今,臣妾还是没有办法习惯。”
海兰爱怜地替忻妃掠了掠鬓边蓬松的碎发,婉言道:“忻妃妹妹,你是初来宫中不久,又一直都算得宠,所以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有些事,哪怕没办法习惯,也必得逼着自己习惯。钝刀子割肉还挫着铁锈,谁不是一天天这么熬过来的。”
忻妃沉不住气,气急道:“可是这明明是莫须有的事……”
如懿瞥她一眼,斩钉截铁道:“就是因为莫须有才最伤人。你不见宋高宗为何要斩岳飞,也就是‘莫须有’三个字啊。人的疑心啊,比什么利器都能杀人!”
忻妃被噎得瞪大了眼睛,愣了半天,无奈叹道:“如今臣妾可算明白了。原先在家时总看阿玛当差战战兢兢,原来咱们在宫里和在前朝没有两样。”
如懿低下头,看着淡淡的日光把自己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渐渐成了虚晃一抹,低声道;“回去吧,好好伺候皇上.令妃有着身孕,皇上在宠她也不会让她侍寝。听说颖嫔她们一群蒙古妃嫔已经自成了一党,铆着劲儿在争宠呢,你若是有心,就得为自己打算。”
忻妃低头思量了片刻,再抬起脸时已没有了方才那种激动和毛糙,只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一份沉静,她恭敬的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提点。臣妾先告退,只待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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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暗香
如懿轻抚额头,目送忻妃离去。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酸痛不已。她静了片刻,轻声道:“海兰,你也走吧。”
海兰坐在如懿身前的紫檀雕番莲卷叶绣墩上,慢条斯理地顺领子上吹落的米珠流苏,轻而坚决地摇了摇头:“臣妾本就无宠,不怕这些。”
如懿望着她,叹息道:“可是永琪……”
“永琪大了,皇上不会因为臣妾这个额娘无宠而不器重他,所以无论如何,臣妾都会陪着娘娘。”她顿了顿,眼底有泪光莹然,“就像从前一样。”
眼里有绵绵的感动,一波一波涌上心头。这么些年,从潜邸到宫中,唯有海兰,是未曾变过的,也唯有这份不变,才让人从森冷的壁垒里觅得一丝温暖。
海兰轻声道:“臣妾方才已经让容珮送了十二阿哥去养心殿里请安了。皇上可以不愿意见娘娘,但不能不见自己的亲身儿子。或许见了十二阿哥,皇上心里也能念及娘娘的好。说到底,皇上也是在意十三阿哥的缘故,所以才这般介怀。男人啊,心里究竟是自己的血脉子嗣最要紧。”
如懿轻轻摇首:“皇上素来疑心重,这个节骨眼上,何必……”她想再说,然而还是沉默了,只是盯着檐下冰柱闪烁的寒光,长叹道:“这个冬天,怎么这么长啊!”
永璂被容珮拉着手进了养心殿书房,恭恭敬敬请了个安,稚声稚气道:“皇阿玛万福,令娘娘万福。”
嬿婉着了一件家常的春色锦缠枝葡萄纹长衣,领口细细的风毛衬得她孕中的脸如皎洁的月盘。嬿婉云髻半绾,斜着一枝翠玉镂凤长簪,疏疏点着几朵琉璃珠花,正支着腰肢伏在案上翻着一本书卷。她见了永璂,顾不得肚腹已经微微隆起,欠身回礼道:“十二阿哥有礼。”
皇帝忙扶着嬿婉的手臂,眼中有关切之情流转轻溢,道:“你有这身子,朕叮嘱过你,不必那么拘礼。”说罢又含笑看着永璂:“来,起来。道皇阿玛这儿来。”
容珮看着永璂跑到皇帝身边,利索地爬到皇帝的腿上坐着,笑容满面道:“十二阿哥惦记着皇上,一直嚷嚷着要来看皇上。这不,奴婢拗不过阿哥,雪才停就送了阿哥过来。”
皇帝心疼地搓着永璂微冷的小手:“外头那么冷,仔细冻着。你额娘只有你这一个……”他下意识地停了嘴。
容珮机警道:“皇上说得是,所以皇后娘娘任谁也不放心,只许奴婢带着照看阿哥。皇上瞧瞧,阿哥是不是又长高了?”
皇帝搂着永璂看了又看,道:“是长高了。可是……仿佛也瘦了。”
永璂低下脸,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皇阿玛不来看儿臣,儿臣也想小弟弟。”
嬿婉面上微微一动,旋即又是谦卑柔和的神色,含笑温柔道:“十二阿哥年幼,就深具孝悌之情,实在难得。说来也是可怜,十三阿哥本该是好好的和十二阿哥一块儿呢。田氏真是死不足惜。”
皇帝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一沉,容珮听出嬿婉弦外之音,剜了她一眼,复又一脸恭顺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皇帝看着永璂道:“皇阿玛忙于朝政,不能常去看你。你若想皇阿玛,就常来养心殿。”
永璂一脸天真地仰起脸:“那额娘也想皇阿玛呢,她也能来看皇阿玛么?”
皇帝微微语塞,只是笑:“等皇阿玛闲了,就去看你额娘。”他唤过李玉,吩咐道:“天寒路滑,又刚停了雪,你和凌云彻一同送永璂回翊坤宫,仔细着些。”
永璂乖巧地跳下来,行了一礼:“儿臣告退。”他转头看见长几上兽耳羊脂花瓶里供着老大一束红梅,巴巴地望着皇帝道:“皇阿玛,儿臣想去御花园折梅花,额娘喜欢的。”
皇帝怔了怔,旋即笑道:“当然可以。李玉,你们好好护着去吧。”
永璂乖乖离去,嬿婉抚着腰肢,一脸爱怜欢喜:“十二阿哥有皇后娘娘调教,这般懂事会说话,真是难得。只盼臣妾的孩子出生,也能赶得上十二阿哥半分乖巧,臣妾就心满意足了。”她因为有孕而变得圆润的脸庞被领口雪白的风毛簇拥着,如十五饱满莹亮的月,散着格外柔和的朦胧的光。
皇帝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孩子天真,孺慕之思做不得假。”
嬿婉的笑意更柔,仿佛细细一弯弧线:“皇上说的是。臣妾只是感慨,也是心有余悸。臣妾不过几月也要生产,真怕宫里接生的嬷嬷中还有如田氏这般心狠手辣的……”她按着心口,仿佛不胜柔弱,“臣妾侍奉皇上多年,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臣妾真是怕。”
皇帝的唇线有清冷的弧度,映着窗外的雪光,更添几分肃然之色:“你嘴上直,性子却软,不会有人这么害你的。”
嬿婉的叹息如悠悠的轻风旋转:“那日听晋贵人闲话,有前因便又后果。皇后娘娘一向把持后宫严厉,不顺己意的便一言不听。若是对下宽厚多恩些,田氏也不至于如此。”她觑着皇帝的神色,“晋贵人一向不喜皇后娘娘,嘴里自然没什么好话,臣妾只当是耳边风刮过了,也请皇上不要过于在意才好。”
皇帝也不作声,径自走回书桌前,牵过嬿婉的手:“来,永璂来之前你和朕说什么来着?你的声音真好听,朕喜欢听你说话。”
嬿婉柔柔道:“是。”她取过那卷书,依依念道:“诸花及诸叶香者,俱可蒸露。”她念了一句,忽而嫣然一笑,道:“那日臣妾嘴馋,恰好内务府的桂花清露没有了,臣妾便叫澜翠折了新鲜桂花用热水冲泡,以为虽比不得桂花清露,但总能得十之二三的清甜,结果便被皇上取笑了。”
皇帝笑吟吟道:“若以热水直接浇到香花上,只会坏了花朵的天然香气。也唯有你这般天真,想出这样的主意。”
嬿婉面上一红,十分忸怩:“臣妾不懂风雅之道,但幸好皇上懂得,臣妾用心揣摩,也总算明白了些许,所以按古方所言制了几款花露放在宫中,以备皇上随时品用。”她掰着手指道:“玫瑰花露柔肝和胃,百合花露滋阴清热,茉莉花露理气安神,碧桃花露养血润颜,梅花……”她沉吟片刻,自觉失言,终究没说下去,只是俏生生道,“皇上是不是觉得臣妾进益了。”
嬿婉如清水芙蓉般的面容在明亮的殿中被窗外雪光镀上了更加温婉的轮廓。有时候一个眼错,看到嬿婉,会让人想起年轻时的如懿的脸,只是完全不同于如懿的冰雪之姿。嬿婉的美,更凡俗而亲切,带着烟火气息,像开在庭院里一朵随手可以攀折的粉红蔷薇。
皇帝笑着揉一揉她的头发,眼神中尽是宠溺之情:“是了。你聪慧伶俐,没有什么学不会,也没有什么学不好的。”他转过脸问:“进保,今日备着什么点心?朕有些饿了。”
进保应了一声,便道:“今日御膳房备着的是暗香汤和水仙白玉酥。”
皇帝皱了皱眉,便有些不悦:“水仙白玉酥也罢了,好好地怎么想起做暗香汤了?”
进保见皇帝的气来得莫名其妙,只得答道:“御膳房做的点心都是按着节气来的。暗香汤取腊月早梅所制,入口清甜。水仙白玉酥也是做成水仙花五瓣的模样,绵软松爽。若……皇上不喜欢,奴才就叫他们去换。”
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罢了。都是吃絮了的东西,也没什么意思。”他看着嬿婉:“你喜欢吃什么,朕叫御膳房送来,朕陪你一起吃。”
嬿婉含笑谢过,托腮想了几样,皇帝便嘱咐进保去御膳房拿了。嬿婉一脸欢欢喜喜的样子,温柔乖巧得叫人忍不住轻怜密爱。他牵过她的手,抚着她鼓起的肚子,絮絮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嘱咐着什么。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思绪跳宕的空隙间,他想起某一年的冬日,其实想不起是哪一年了,或许年年如是,如懿披着深红的斗篷,站在梅枝下仔细挑选着合适的初开的梅朵,以备来日泡成这一盏有暗香浮动的暗香汤。
连那汤方他都一字一句地记得清楚:“腊月早梅,清晨摘半开花朵,连蒂入瓷瓶。每一两,用炒盐一两撒入。勿用手抄坏,箬叶厚纸密封。入夏取开,先置蜜少许于盏内,加花三四朵,滚水注入,花开如生。充茶,香甚可爱。”
这是从《养小录》上得来的方子,如懿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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