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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她有点怂-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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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人继续向朱瑄禀报,说太子妃已经去昭德宫帮着打理后事,“千岁爷,礼部的人问,要不要等万岁启程?”
  郑贵妃去世,嘉平帝肯定会连夜赶回宫。内官监那边暂时没有挪动郑贵妃,等着嘉平帝回去见郑贵妃最后一面。
  朱瑄唇角轻轻挑了一下,道:“不必了,让他们照着规矩办,不必特意等圣驾回宫,皇上身体不适,不会回宫。”
  宫人瞠目结舌,不敢多问。
  朱瑄吩咐了几句,安排人手处理丧葬事宜,最后叮嘱道:“你回去告诉扫墨,一切事务让内官监和礼部看着办,不要让太子妃劳累着了。孤今晚不回去,明天再回大内,叫太子妃自己先安置,不必等孤。”
  宫人应是。
  等宫人离开,嘉平帝的近侍走到朱瑄身边,一脸为难之色:“千岁爷,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郑贵妃暴病而亡,他们该怎么告诉嘉平帝这个噩耗?
  朱瑄转身往里走,淡淡地道:“孤来告诉父皇。”
  近侍松口气,殷勤地打起帘子。
  内殿伺候的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已近迟暮,槛窗前浮动的金色余晖一点一点冷寂下来,还没到点起灯烛的时候,殿中光线昏暗。
  嘉平帝半靠在床栏上闭目养神,刚吃过药,面如金纸。
  朱瑄慢慢走上前,轻声道:“父皇,刚刚大内送来消息,郑贵妃殁了。”
  嘉平帝浑身一震,蓦地睁开眼睛,嘴唇哆嗦了几下,浑浊的双眸中满是惊惧和茫然。
  朱瑄站在榻前,俊眉修目,长身玉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嘉平帝浑身发抖,就像被什么抽走精气神一样,整个人陡然变得干瘪、虚弱,两眼无神,死气沉沉,呆呆地凝望着香几上溢出缕缕青烟的铜鎏金狮子熏炉,半天没有说话。
  许久过后,他长叹一口气,“什么时候的事?”
  朱瑄道:“差不多巳时三刻的时候,太医看过了,贵妃是突发急病而亡。”
  嘉平帝缓缓闭上眼睛,浑身还在发颤,喃喃地道:“也好……没受什么罪……”
  过了一会儿,他缓过神,睁开眼睛,看着朱瑄,欲言又止。
  朱瑄道:“父皇,不是我下的手。”
  嘉平帝被儿子毫不留情地点破心中所想,瑟缩了一下,神情复杂,眸底闪过恼怒、尴尬和狼狈,沉默了半晌,摇头失笑。
  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惧怕朱瑄了。
  朱瑄问:“父皇今晚要不要起驾回宫?”
  嘉平帝坐在黑暗中,摇了摇头。
  贵妃陪伴了他几十年,从他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到长大成人、成婚生子、慢慢老去,贵妃一直陪在他身边。贵妃是他的母亲,他的姐姐,他的女人,只要贵妃还在,他就觉得自己是安全的,有人疼宠,有人溺爱。
  现在贵妃走了,嘉平帝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老了,他早已经不是那个遇到难事就躲进贵妃怀里发抖的孩子,他的孙女已经能走路了。
  他不想回大内。
  朱瑄早料到会如此,脸上没什么表情。
  帐幔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碎响,宫人手持蜡烛,一一点亮殿内的壁灯,昏黄的灯火如水一般慢慢荡漾开。
  朱瑄看着映在榻前镶金牙条上的灯火,缓缓地道:“贵妃的丧葬事宜,礼部会照着章程办,我不会插手管。父皇想追封贵妃,我不会阻拦,日后父皇想让贵妃祔葬……”
  他停顿了一会儿,不无讥讽地道:“父皇自己决定,我绝不会阳奉阴违,嘴上答应,背地里另有打算。”
  嘉平帝脸上瞬时涨得通红,面皮抽搐。
  朱瑄接着说:“我母亲本是寻常宫女,父皇宠幸了她,又不能好好护着她,害了她一生。父皇不必担心儿子将来和您一样为了一己之私擅动陵墓,儿子从来没想过要让母亲和您合葬,母亲生前被您所累,儿子怎么忍心让她死后不得安宁?我会另外为母亲寻一处墓穴。至于您愿意让谁祔葬,随您喜欢。”
  他一字一字地道:“我母亲不稀罕。”
  嘉平帝气得眼冒金星,全身发抖,挣扎了半天,抬起手:“孽子!你这个……孽子!”
  朱瑄站在他面前,神色冰冷。
  嘉平帝坐起身,随手抄起枕头,朝朱瑄扔了过去。
  枕头跌落在脚踏上,一声轻响。
  嘉平帝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背皮肤苍老,爬满皱纹。
  他颓然地闭上眼睛,靠回床栏上,揉了揉眉心,无奈苦笑。
  儿子长大了,成了皇太子,羽翼丰满,他奈何不了儿子。
  朱瑄没有捡起脚踏上的枕头,转身出去,吩咐宫人:“皇上气急攻心,你们好生照料。”
  宫人应喏。
  朱瑄立在阶前,抬头凝望夜空中皎洁的圆月。
  这一刻,他无比思念金兰。
  ……
  金兰一直忙到深夜。
  各宫宫妃陆续赶来帮忙,她们不是来为郑贵妃哭灵的,而是想亲眼确认郑贵妃确实死了。
  几个宫妃站在灵堂外,哭哭笑笑,神态癫狂。其中一个妃子头发花白,因为不小心得罪郑贵妃,幽居冷宫,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金兰看得唏嘘不已,怕她们闹事惹怒嘉平帝,示意宫人赶紧把人搀扶下去。
  眼看到了后半夜,堂前人来人往,扫墨劝金兰去休息:“您去打个盹也好,太子爷吩咐过,让小的提醒您,您要是累着了,小的担待不起。”
  金兰忙了一天,头昏眼花,确实有点撑不住了,留下小满和掌事太监,回厢房休息。
  刚挨着枕头她就睡着了。
  扫墨留在外面看守。
  金兰睡了没一会儿,翻个身,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坐在床头看自己,心中一惊,睁开眼睛。
  黑暗中,熟悉的轮廓越靠越近,俯身,吻落在她脸上。
  “吓着你了?”
  金兰揉揉眼睛坐起来:“五哥,你怎么回来了?”
  朱瑄一身玄色窄袖骑装,风尘仆仆,微凉的手指摸摸她的脸,目光黑沉沉的:“本来赶不回来的,想见你,就连夜回来了。”
  金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靠在他胸膛上,搂住他的腰。
  朱瑄低头吻她发顶:“你累着了,接着睡。”
  金兰嗯一声,脑袋一点一点的,又睡着了,呼吸声沉重。
  朱瑄轻轻放下她,给她盖好被子,脱了靴鞋,和衣躺在她身边,眼眸低垂,静静地看着她。
  ……
  得知嘉平帝要留在西苑养病,不会回大内宫城,内官监松了口气:既然嘉平帝不回来,那丧事就好办了!
  离宫那边传回圣旨,嘉平帝赐谥郑贵妃为恭肃荣靖皇贵妃,丧礼从厚,一应礼制,比照皇后。
  朝臣对此没有任何异议,郑贵妃死了,他们欢天喜地:要不是郑贵妃红颜祸水,皇帝绝不会贪图享乐,不理朝政!现在郑贵妃暴病而亡,钱兴也死了,嘉平帝远离了奸邪小人,一定能重新振作,勤政爱民,朝中的诸多弊政很快就能得到解决。
  司礼监、礼部和内官监通力协作,郑贵妃很快便风光大葬。


第167章 我不是你儿子
  郑贵妃的丧事刚刚办完,还没出孝,科道官弹劾郑家兄弟的折子雪片似的涌向乾清宫。
  嘉平帝伤心过度,住在离宫,不愿回大内。折子送至朱瑄跟前,他看都不看一眼,让人直接封进宝匣里,送到离宫去。
  郑家兄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想起姐姐这一年来的谆谆告诫,抱头痛哭了一场,擦干眼泪,主动认罪,献出侵占的良田万余亩,请求嘉平帝宽恕。
  嘉平帝不仅没有惩治他们,还好生安慰他们一番,赐下田宅府邸、金银珠玉若干。
  兄弟俩没有因为嘉平帝的怜惜而得意忘形,按着郑贵妃之前教过的,写了封信给嘉平帝,请求举家回乡。
  嘉平帝看过信后,很久没有说话。
  当京师百姓迎来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时,郑家兄弟拖家带口,悄悄离开京城。
  过完年后,朝中大臣翘首以盼,等着嘉平帝恢复常朝。
  嘉平帝依旧住在风景秀丽的离宫里,别说上朝,连折子都不看了,而且比以前愈发宠信传奉官和道士。年初的时候为了祈福,更是一次性授予两百多个和尚道士官职,司礼监写册封诏书都写了一整天。
  大臣们失望透底:不管有没有郑贵妃,嘉平帝都会沉湎声色,好逸恶劳。
  郑贵妃和太监大肆搜刮,进献珠宝珍奇以讨好嘉平帝,只是投其所好而已。
  这年开春,积雪融化,谢骞从裕陵返回京师,报告修墓之事,钱太后墓室的隧道已经成功和先帝的墓室打通,并未伤及地脉。
  朱瑄代嘉平帝祭拜奉先殿,奉上图纸,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钱兴去世,郑贵妃暴亡,元辅郑茂心有余悸,不敢越雷池一步。钱兴散布在各地的党羽屡遭弹劾,接连落马。
  朝中太平了一段时日。
  樱桃肥熟、芭蕉冉冉时节,金兰接到湖广那边的家信,贺老爷病了,思女心切,请求入京和金兰见一面。
  家信先送到朱瑄手上,他犹豫了一会儿,让扫墨将家信原封不动送去内殿。
  金兰看过信后,立刻提笔写了回信。
  下午朱瑄回东宫,金兰给他倒了碗雪泡缩脾饮,和他说起这事。
  朱瑄佯装不知情,喝了口缩脾饮,道:“我让太医去那边照应,免得岳父路上病情加重。”
  金兰摇摇头,笑了笑:“不必打发人接他们入京……派几个太医去湖广就行了,我已经写信回去,劝我父亲不要进京。”
  朱瑄抬起头。
  金兰示意左右侍立的宫人出去,轻声道:“父亲就算来了京师,我也不会见他。”
  朱瑄放下茶碗,走到金兰跟前,俯身抱起她:“那就不让贺家人进京。”
  他本来就不想让贺家人进京来打扰她,要不是怕她生气,那些家信根本送不到东宫。
  金兰蜷缩成一团,靠在朱瑄身上,抱住他的腰:“入则孝,出则悌……违父母之教,是谓不孝……五哥,我有违闺范,有违孝道。”
  朱瑄轻笑,低头亲她脸颊:“别胡思乱想,为人父母者不能尽责,做子女的难道要一辈子逆来顺受?你出阁的时候已经和贺家两清了,不见也好,我也不想让你见他们。”
  最好一个都不见。
  金兰抱紧朱瑄,脸埋进他怀里蹭了蹭,这些话她也只敢和他说,其他的人未必懂,即使懂,也未必会赞成她。
  她抬起脸,“我说什么你都不反对,这样不好。”
  朱瑄轻笑,吻她微红的鼻尖,“我觉得很好,圆圆说什么都是对的。”
  金兰轻轻捶了他一下,他握住她的手腕,搂着她躺下。
  外面侍立的宫人听到里间传出隐隐约约的声响,面不改色地放下帐幔,退了出去。
  ……
  东宫的信使快马加鞭,十天后,回信送抵湖广江夏县。
  贺枝堂拆开信,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后,出了一会儿神。
  他这两年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见风就长,隔几个月就变一个样,又长大了一岁,个子更高了,瘦了,跟着先生读了两年书,举止气度和先前那个骄纵任性的小少爷判若两人,眉眼五官越来越秀气。
  前不久剪春平安产下一女,抱着孩子回祝家省亲,祝家为外孙女庆生,办流水席,请十里八乡的乡亲吃喜酒。
  贺枝堂去祝家送礼,剪春是祝舅父的干女儿,贺枝堂管她叫表姐。
  剪春抱着女儿,盯着他看了半天,没认出他来,笑着对旁边的人道:“这是哪家的少爷?眉眼看着倒有点像太子妃殿下。”
  屋子里的太太小姐们都笑了,指着贺枝堂说:“这是宝哥,以前胖乎乎的,比宝塔还敦实,长大了倒是出落得灵醒。”
  剪春一脸诧异,转头和其他人说话,她不喜欢祝氏,不喜欢贺老爷,也不喜欢贺枝堂,甚至不喜欢贺枝玉。
  她只喜欢三小姐金兰。
  旁人看她对贺枝堂冷淡,只当没看见的模样,七嘴八舌岔开话题。她是太子妃托付给祝舅父的人,虽然只是个丫鬟,太子妃却待她和姐姐一样,逢年过节一定会派人给她送绸缎面料和北边的吃食,她生了孩子,名字都是太子妃取的。
  祝家上上下下不敢得罪她。
  祝太太知道剪春不喜欢祝氏,干脆没给祝氏请帖,只让贺枝堂过来赴宴。
  宴席散后,祝舅父把贺枝堂叫到书房去,问他功课。
  他心不在焉地答了几句,忽然道:“舅舅,我姐姐爱吃家里的干笋,前些天家里晒了一些,我让人收着了,您看什么时候送到京师去?”
  祝舅父笑了笑,说:“这个月月底我正好要派人去京师……”
  话没说完,祝舅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笑容凝结在嘴角。
  贺枝堂站在书案前,望着花几上一盆怒放的瑶台玉凤,攥紧手指,闭了闭眼睛。
  金兰爱吃笋,金兰住在京师,金兰是他的亲姐姐。
  他早就知道答案了,只是一直不敢面对。
  祝舅父叹口气:“宝哥,你不要怪你娘,你娘她也有苦衷,她这些年真的把你当亲儿子疼爱。”
  贺枝堂微微一笑,睁开眼睛,面上掠过一丝讥讽:“太太有苦衷,我姐姐又做错了什么,她活该受太太的磋磨?我呢?”
  祝舅父叹息:“你娘做错了。”
  贺枝堂道:“不,是太太做错了。”
  祝舅父眉头紧皱,还想劝他,他朝祝舅父作揖,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
  从祝家回来以后,贺枝堂回到自己的屋子,躺了一天一夜才下床。
  门口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管家迈步进屋,小声问贺枝堂:“少爷,太子妃殿下信里怎么说?”
  贺枝堂回过神,收起信,淡淡地道:“不必安排船了,太子妃会派宫中的太医来家里为爹爹看病。”
  姐姐不想见贺老爷和祝氏,信中劝他们不要进京。
  管家点头应是,道:“大官人病着,确实不宜远行,太子妃殿下想得真周到。”
  贺枝堂脸上闪过一丝没有意味的笑,拿着信,转过屏风,穿过穿廊,去了正院。
  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正好迎面走过来,看到他,忙问:“京里来信了?太子妃肯不肯见你爹?”
  贺枝堂摇摇头。
  祝氏面露失望之色,转身回正院,进了里间,对床上躺着的贺老爷道:“你死了心罢,太子妃不愿见你。”
  贺老爷额前勒了包头,半躺在枕头上,神色萎靡,闻言,神情更加黯淡:“三姐还是不想见我……我是她爹啊……”
  他想弥补三女儿,想对三女儿好一点,三女儿却不肯见他。
  贺枝堂冷笑了一声:“爹,您只是我和枝玉的爹。”
  贺老爷和祝氏都愣住了,同时抬起头。
  贺枝堂站在门口,逆着光,面容模糊,道:“从小到大,我和枝玉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太子妃只能拣我们挑剩下的,一家人坐着吃饭,太子妃只能动跟前两盘菜,从头到尾一句话不敢多说,出门见客,我和枝玉是少爷,是四小姐,太子妃只能去陈家坐坐……”
  他顿了一下,看着贺老爷,眼圈发红,“爹,您明明知道太太是怎么对太子妃的,装聋作哑,只当不知道。太子妃是您的女儿,不是猫猫狗狗,给几碗饭喂饱了就行!她现在嫁人了,过得比在家好多了,您何必要见她?给她添恶心吗?”
  贺老爷嘴唇哆嗦了几下,双手直颤。
  祝氏的反应更加剧烈,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扶着额头踉跄了几下,手撑着床沿,双腿发软,瘫软在脚踏上。
  丫鬟忙上前去扶她,被她一把推开。
  贺枝堂心口闷气,不想再看祝氏一眼,转身踏出房门。
  身后传来祝氏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呼喊声:“宝哥!宝哥!我的儿……宝哥……”
  贺枝堂停下脚步。
  祝氏披头散发地追出来,颤颤巍巍地走到他身后,“你……你都知道了?”
  她语气陡然一变,“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太子妃?还是你舅舅?他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我养大的儿子!你是我的!生恩怎么比得上养恩?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为你熬了多少心血……”
  贺枝堂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转过身,看着双目圆睁、神情疯狂的祝氏:“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小的时候,他嘲笑金兰,对她吐口水。
  她皱着眉头,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好脾气地劝他:“宝哥,你不能这样……”
  他才不会听她的话,她只是个丫鬟生的庶女,爹不疼她,娘不喜欢她,她和她娘一样,就是贺家的丫鬟。娘说了,不能把她当姐姐,只要把她当成丫鬟就好了。
  金兰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温柔可亲,亲戚家的孩子喜欢和她玩,对着她撒娇。
  贺枝堂很生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气什么,反正看到金兰和堂兄弟姐妹高高兴兴一起玩的时候,他就会很生气。他故意去捣乱,追着堂弟堂妹揪他们的辫子。
  金兰也生气了,护在堂弟堂妹们跟前,轻轻地拍了他几下:“你是哥哥,不要欺负弟弟妹妹。”
  贺枝堂偏不听她的,她越护着谁,他越要欺负谁。
  后来他发现,金兰对他格外宽容。
  年底阖家团圆,他和堂兄们打打闹闹,她坐在角落里,含笑看他,目光温柔。
  他觉得金兰笑得古怪,恶狠狠地瞪回去,丫鬟生的,看什么看?
  她笑着挪开视线。
  不一会儿,他发现金兰又在看自己,一时走神,让炮仗炸伤了手,疼得龇牙咧嘴。
  小厮们吓得大叫起来,声音传到屏风后面,祝氏抛下一屋子客人,跑出正厅,抓着他的手,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一叠声让人去请郎中。
  贺枝堂很疼,不过当着一院子堂兄弟们的面,不想被人笑话,故意甩甩手,道:“没事,我一点都不疼!”
  祝氏搂着他,又气又心疼,“早和你说了不要玩!不要玩!就是不听话!”
  贺枝堂抬起下巴,强忍着没掉眼泪,目光扫过角落,金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双手绞着衣角,很担忧的样子。
  祝氏一边数落,一边拉着他进屋,让丫鬟给他包扎手指,屋子里的堂姐妹们都围了过来,问他疼不疼,在一旁端茶递水,帮着拿东递西。
  只有金兰没有过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剪春出去了。
  一个月后,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汤圆,贺枝堂嫌碗里的汤圆太烫了,伸手夹桌上一盘炸汤圆吃。
  金兰坐在一边,抬头看他的手指。她平时吃饭静悄悄的,不怎么抬头,那天却很专注地盯着他的手看。
  祝氏横了她一眼。
  她低下头,默默吃汤圆。
  岁月匆匆,一转眼,她已经出阁嫁人。
  贺枝堂回想往事,忽然明白金兰为什么要盯着他的手指看:她担心他手指上的伤还没好,又没有机会近看,只能在吃饭的时候多看几眼。
  他眼中浮起几点泪光,手背上青筋狰狞:“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为什么?!”
  祝氏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了几步,“太子妃答应我不说的……她答应我的!”
  贺枝堂浑身发抖,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里:“她不说,是不想搅乱我的心志,你呢?母亲,你就打算一直瞒下去?你想瞒我一辈子?你口口声声说把我当亲生儿子,含辛茹苦拉拔我长大,你什么时候真正为我想过?”
  祝氏轻轻哆嗦。
  贺枝堂抬起头,泪水还是洒了下来:“你养我一场,待我恩重如山,我感激太太,可是我姐姐做错了什么?她还不够乖巧?不够听话?你看管得那么严,她从来没主动找我说过话!我问过老仆了,当年乔姐是你为爹纳的妾,是你让她为爹生儿育女,乔姐没有勾引过爹!姐姐是贺家的女儿,你那么对她……你当着我的面折磨她,你还让我恨她,看着我怎么嘲笑她……太太,我把你当亲娘,你怎么能这么恨心地对我?”
  这个女人只想把他一辈子困在她身边,当一个听话孝顺的乖儿子。
  贺枝堂呵呵轻笑了几声:“太太,我不恨你瞒着我,你确实疼爱我,可你不该挑拨我和姐姐,你不该让我那么对姐姐,她是我的亲姐姐!”
  太太想要他当一个乖儿子,这没什么,太太不想让他认乔姐和金兰,这也没什么,毕竟太太把他养大了。太太对金兰不好,也属人之常情。
  但是太太不该刻意让他仇视自己的亲姐姐!
  祝氏泪如雨下,不停地摇头:“不,不!宝哥,你是我儿子!你是我儿子!”
  贺枝堂紧咬牙关,感觉嘴巴里全是铁腥味。
  “我不是你儿子。”他直视着祝氏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
  祝氏啊啊了两声,浑身脱力,倒在地上。
  贺枝堂叹了口气,看着祝氏。
  祝氏朝他伸手,眼球诡异地突出,面容狰狞:“儿子,你是我儿子!”
  她不能失去儿子,儿子就是她的全部!
  她忽然翻个身,爬了起来,手脚并用,扯住贺枝堂的袖摆:“儿子,娘给你磕头了,娘真的是你亲娘!那些人都是骗你的,你是娘生的!”
  贺枝堂心中悲凉,转身离去。


第168章 驾崩
  嘉平帝病重,这年宫妃们没能去涿州的娘娘庙进香拜佛。
  朱瑄以皇太子的身份视朝于文华殿,太医院御医和宫中奉养的道士、法师悉数搬去离宫,以便嘉平帝随时传召。
  郑贵妃去世,宫务暂时交由废后王皇后执掌。
  王皇后虽是中宫皇后,却谨慎退让了一辈子。她牢牢记得前任废后的教训,从入宫第一天开始就处处忍让郑贵妃,不论郑贵妃怎么挑衅讽刺,她打落牙齿和血吞。如今郑贵妃走了,王皇后也老了,嘉平帝缠绵病榻,她心知自己这个皇后有名无实,只需要尽好自己的本分就行,遇事先问东宫的意见,小心翼翼,唯恐得罪金兰。
  金兰没有和王皇后客气,让黄司正和胡广薇拟出名单,以为嘉平帝祈福为借口,一次性放出几百名年老宫女,然后将自己培养的宫女安插到各宫当差。
  朱瑄完全接管政务国事,一天比一天忙碌。她也开始从王皇后那里接手宫务,忙得偷偷出宫闲逛的工夫都没有。
  天气越来越炎热,内官监奏请开库取冰,各司各监询问端午是不是依旧举办跑马走解比赛,掌事太监禀报说几处宫苑年久失修,拨银修缮……
  金兰用过早膳,坐在摛藻阁里处理宫务,向着荷池一面的窗扇大敞,风中送来一缕缕湿润的花草清香。
  屏风后传来脚步声,杜岩笑嘻嘻地捧着一大摞礼单走进里间。
  金兰接了礼单细看。
  现在不止京师的显耀巨宦忙着给东宫送礼,各地镇守太监和地方官也辗转托人送来各种奇珍异宝。他们打听到她爱看书,搜罗了不少据说已经失传的孤本古籍,福建刻书业发达兴盛,当地官员更是直接让书商组稿、修稿、刻版、印书,出了一整套志奇故事,以供金兰阅览。
  金兰叹为观止。
  难怪嘉平帝和郑贵妃沉湎享乐,底下的太监和官员想方设法讨他们欢心,为迎合他们的喜好无所不用其极,身为帝王和后妃,身边每天簇拥着一群阿谀奉承的内官,确实很难抵抗诱惑。
  她命人将那套书籍付之一炬。印书并非劳民伤财、耗费内帑的奢靡之举,不仅不用斥责,还应该给予鼓励,但是官员印书只是为了奉承她,假如她这一次心安理得地接受官员的进献,以后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这一次他们可以勒令书商印书,下一次他们就会为了讨好她压榨百姓。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不过金兰显然低估了官员和太监们的坚韧,这一次他们不送书,直接送文稿请她过目,若有“稍可寓目”者,立马就能镌刻付梓。
  金兰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朱瑄对什么都淡淡的,好像喜欢又好像不喜欢,让人捉摸不透。他是皇太子,假如喜好心性让身边侍者和官员摸透了,他们就能利用这一点达到他们的目的。
  所以他得藏着,得让臣子和近侍猜不透。
  金兰合上礼单,摇摇头,翻开一份采买的单子,眉头轻皱:“现在京中米价几何?”
  她经常出宫,知道外面市井物价,宫中采买的价格通常要贵几倍,但这一次管事太监送上的采买单子更贵了十倍不止。
  杜岩上前了半步,答说:“二两银,一石米。”
  金兰面露疑惑:“不年不节的,米价怎么涨了?”
  寻常时候米价是七钱银。
  杜岩笑着道:“殿下有所不知,各地官员回京朝觐,述职考评,正是他们上下走动的时候,京中珠宝玉石价格飞涨,房租米粮也跟着涨了。”
  又到了几年一次的朝觐考察时节。外地官员回京朝觐皇帝,朝廷给予他们考察,根据他们这几年任上的表现决定他们的升迁去留。每到这个时候,官员们绞尽脑汁疏通关系,打点上下,以至于京中物价暴涨,尤其是金玉珠宝、珍奇古董等涨得更多。
  世情如此,实难革除。
  金兰放下采买单子,拿起另一份礼单看。
  夜里华灯初上,朱瑄踏着清冷月色回宫,夫妻俩坐在月牙桌前用膳。
  金兰和朱瑄说起各地官员送来的节礼,感叹那些地方官消息灵通,虽然身在千里之外,却能摸清她的喜好,甚至知道她最喜欢的首饰纹样。
  朱瑄给她夹了一筷子糟琼枝猪头蹄爪,道:“他们志在朝堂,自然会时时刻刻关注京中的消息。你喜欢吃什么,玩什么,穿什么,戴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宫里所有人都会牢牢记在心上。”
  宫人的荣辱皆在主子的一念之间,所以他们会挖空心思讨主子的欢心,主子喜欢什么,他们就为主子安排什么。
  这也是内官和朝官的矛盾所在。
  猪头蹄爪软烂清爽,金兰吃了几块,停下筷子。
  因为她的口味偏好,膳房每天变着花样鼓捣膳食,不久前科道官上疏说湖广那边的镇守太监威逼当地农户栽种她喜欢吃的菜,县里怨声载道。
  金兰感叹说:“我以后得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身边讨好她的人太多了,她一不小心就会沉溺其中。
  朱瑄笑了笑,跟着放下筷子,示意宫人给金兰盛一碗鳜鱼粥,拍拍她的手背,道:“如果事事都要思前想后,那也太累了。你不必操心这些,有我呢。”
  金兰拿起匙子吃粥,含笑说:“你别担心,我没被吓着,不过以后还是得谨慎一点。”
  用了膳睡下,芙蓉帐低垂,朱瑄抱着金兰,吻她的耳垂,轻声说:“就算你事事小心,还是会有科道官挑你的错处,你不要管这些。”
  金兰都快睡着了,闻言失笑,翻过身,腿压在朱瑄身上:“还在想这事?我不是在为科道官上疏的事情烦心,只是想着既然我成了太子妃,理当谨慎从事。”
  她不会因为科道官的一两道奏疏就心烦意乱,有些御史刻薄刁钻,专爱挑别人的不是,借以彰显他们的守礼和高尚,有时候不用太把他们当回事。
  朱瑄嗯一声,抱紧金兰:“圆圆,以后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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