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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她有点怂-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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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平帝连废两任皇后,宫中没有一个可以主持大局的人,宫规成了笑话,没有一个赏罚分明、德高望重的人能震慑六宫,宫中乱象丛生。
  金兰连连摇头。
  如果太后、皇后治理后宫严明,那么宫妃们就算有小心思也不敢轻易动手。偏偏嘉平帝废了皇后,地位最尊贵的周太后又不是一个能顾大局的人。不管郑贵妃平时怎么跋扈,到底是皇贵妃,周太后堂而皇之在宫宴之上害她出丑,后妃们把这事当成笑话看……郑贵妃固然失了体面,周太后也有失端庄。她可是皇太后呀,本应约束六宫,成为后妃的表率……
  金兰身心俱疲,梳洗后睡下了。
  朱瑄看着她睡熟,起身出了寝殿,叫来小满:“太子妃今天在仁寿宫遇见罗云瑾了?”
  小满低头应是,“罗统领怕冲撞太子妃殿下,想等殿下走过去再出来……”
  烛火晃动,朱瑄坐在暗影中,问:“他们说什么了?”
  小满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重重纱帐后,金兰翻了个身,趴在床沿上,掀开床帐一角,看到槅扇后透过来的昏黄灯光。
  朱瑄在盘问小满。
  他果然还是不放心。


第46章 暴戾
  朱瑄这人真是……嘴硬,深沉,多疑……
  他好讨厌呀!
  金兰腹诽了没一会儿,槅扇外响起脚步声,她连忙滚回枕上,继续装睡。
  朱瑄掀开床帐,上了床,低头看着金兰。
  金兰双眼紧闭,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
  片刻后,朱瑄轻轻撩起她的衣袖,摸了摸她的手腕,手指干燥。
  金兰一怔。
  赵王妃搀扶她的时候滑倒在地,下意识紧紧攥住她的手,她怕赵王妃摔着了,没有用力甩开,手腕上留了几道淡淡的青印,还被赵王妃的长指甲划了一条浅浅的血痕。刚才吃饭的时候朱瑄已经看过了,就寝前还亲手帮她涂了药……
  一阵窸窸窣窣声,朱瑄扭开一只小蚌盒,挖了一星膏药,涂在金兰手腕上。
  金兰闭着眼睛,哭笑不得:怎么又给她涂药?
  涂好了药,袖子放下了,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她感觉身边一沉,朱瑄躺了下来。
  金兰睁开眼睛。
  朱瑄躺在她身边,眼睫低垂,眼底微微泛青,已经睡着了。床帐里满是膏药的味道,不刺鼻,但也不好闻。他向来好洁,不喜欢太重的熏香味道……居然能在这么浓重的膏药味里入睡……他睡着的样子很好看,眉眼像是画出来的,眉骨线条高挺……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琢磨该拿他怎么办。想着想着,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翌日早上,等金兰起身的时候,朱瑄已经出去了。
  杜岩笑着道:“千岁爷怕吵醒殿下,不许我们报更,已是巳时了。”
  这时候朱瑄已经读了一个时辰的书,在文华殿和讲读官讨论学问了。他自律得近乎古板,不论严寒酷暑,每天雷打不动寅时起床。
  金兰用了早膳,太医院按例派王女医来东宫请脉。等王女医告退出去,杜岩禀告说药王庙的大和尚来了。
  嘉平帝在宫里养了许多僧道,还时不时请京中名僧名道进宫询问炼丹之事。大和尚医术高明,时常奉诏入宫侍候。金兰嫁进东宫以后,大和尚每个月会被请到东宫来为她看诊。
  请过脉后,大和尚照旧只留了一副温补的方子。杜岩立刻吩咐下去,要东宫的内官亲自拎着药材去膳房看着熬老鸭汤。
  天天喝补汤,金兰觉得自己好像又胖了点。
  下午的时候德王妃和庆王妃来东宫找金兰商量怎么过乞巧。宴席上周太后说让金兰主持今年的乞巧宴,金兰拉上了赵王妃、德王妃和庆王妃,还顺便找周太后讨了两个女官当帮手,周太后答应了。
  金兰早就准备好了面果,是甜食房送来的,除了宫里才有的丝窝糖,虎眼糖,还有外面市井的蜜润绦环,酥油松饼,玉露霜,梅花糖豆。
  庆王妃看到攒盒里的果子,两眼放光,德王妃立即拿筷子拈起一块虎眼糖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庆王妃笑了笑,夹起来吃。
  德王妃一脸笑容地凝视着庆王妃,每看到庆王妃多吃一口,她脸上的笑容越灿烂。
  金兰摇头失笑。
  德王和庆王深深畏惧朱瑄,又没有什么外戚扶助,势单力薄,没有一丁点争储之心。两位王妃俱是书香门第家教养出来的,谨守本分,贞顺端庄,也认为争储就是自找死路,安安心心当她们的皇子妃。她没有刻意拉拢,只是在仁寿宫时经常护着两个弟媳,德王妃和庆王妃就像刚破壳的小鸭子一样,到哪儿都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两人得闲了就联袂过来找她说话,陪她一起吃果子看书。
  金兰每次都让人事先备下面果,庆王妃喜欢吃,德王妃喜欢看着庆王妃吃,宫女们每次都笑得前仰后合的,后来宫里的公主们也喜欢跑到东宫凑趣。
  “还是太子妃这里松快……”德王妃有次说漏了嘴,感叹了一句,话说出口后,脸上顿时惨白一片,冷汗涔涔。
  金兰握住了她的手:“没事,没人听见……这里只有咱们妯娌几个,自然松快些……”
  东宫这几年被朱瑄过筛子一样过了一遍又一遍,就算她们在东宫破口大骂郑贵妃,估计郑贵妃也不会听到一点风声。
  德王妃心有余悸,回去之后几夜没睡好觉。仁寿宫的周太后固执多疑,昭德宫的郑贵妃喜怒无常,她喜欢待在东宫,但她不该当众说东宫好,事情传到两宫耳朵里,周太后和郑贵妃都会动怒的……
  几天下来,风平浪静。周太后对德王妃和平时一样,不冷不热,郑贵妃也没有发怒。
  德王妃悄悄松了口气,继续往东宫跑,每天卖力地鼓励庆王妃吃多点。
  她就不信自己这么努力,庆王妃还是吃不胖!
  金兰命人收拾了几个攒盒,装了些新鲜的瓜果点心给各宫送去。
  德王妃发现金兰也让人给昭德宫送了一篮子甜瓜、一篮子凤菱,愣了一会儿,心里暗暗佩服:郑贵妃从来不屑东宫送过去的东西,每次都会当着东宫仆从的面让宫人拿去赏给宫女吃,可东宫还是照旧送……外人看在眼里,自然会觉得东宫礼仪周到,滴水不漏,郑贵妃是故意找茬。
  郑贵妃害死了太子的生母,太子和太子妃还能这么沉得住气,可见夫妇俩都是心性坚韧、自有丘壑之人。
  德王妃不由得再次庆幸德王年纪小,每天只知道和小内官一起玩耍,没有夺嫡的打算。她忍不住想:太子登基也好,太子从来没有为难过他的弟弟,太子妃又这么和气,以后太子妃当了皇后,她们的日子绝对不会比现在过得差。
  派去各宫的宫人很快回宫复命,去薛娘娘、沈选侍那儿的内官却迟迟未归,直到德王妃和庆王妃回去了,几名内官才踏着夜色回到东宫。
  金兰问:“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是不是薛娘娘那边出了什么事?”
  小宦官跪在地上道:“回殿下,小的们过去的时候,薛娘娘和沈选侍躲在屋子里,小的们怕两位娘娘有什么好歹,走进去一瞧,两位娘娘哭得眼睛都肿了……小的们不敢怠慢,陪着宫人一起劝,这才回来晚了。”
  薛娘娘和沈选侍躲在屋子里哭?昨天见她们的时候还好好的……薛娘娘还问她会不会骑马,说要教她骑马……
  杜岩问小宦官:“是不是那头出了什么事?”
  小宦官压低了声音:“薛娘娘她们不肯说。”
  仁寿宫的事金兰不好管,她只能吩咐人多照应着薛娘娘,免得出什么意外。
  ……
  宫门前。
  赵王头戴亲王冠,一袭宽袖锦袍,在仆从的簇拥中踏进宫门,穿过回廊。
  十数个锦衣缇骑忽然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拦在赵王面前,手挎在腰间绣春刀上:“太子爷请赵王殿下去东宫走一趟。”
  赵王勃然变色:“你们这是要造反?!”
  缇骑狞笑:“不敢不敢,太子爷得了几本好书,想请赵王殿下去看书而已,赵王殿下不是素来有好学之名的么?”
  赵王退后一步,他的随从立刻暴起,抽出佩刀,朝缇骑砍去。
  缇骑一声冷笑,横刀格挡,刀风凶猛霸道,随从反被震飞了出去。周围缇骑上前助阵,三两下就把赵王的随从绑了起来。
  “赵王殿下,请吧。”
  缇骑还刀入鞘,嘴角一勾。
  这些人是专门抄家绝户的锦衣卫,司礼监的鹰爪,个个满身血债、杀人毫不手软……赵王心底冒起丝丝寒意,扫一眼左右,咬牙制止还想负隅抵抗的随从。
  朱瑄要是有胆杀他,储君之位也别想要了!
  赵王很快被带到东宫。
  天色暗沉,书阁里面静悄悄的,书案前点了一盏灯,朱瑄坐在案前读书,两个宫人远远地站在窗下侍立。
  赵王被缇骑推进书阁,怒气冲冲地走到书案前:“朱瑄,你到底想做什么?”
  朱瑄撩起眼帘,淡淡地扫一眼赵王,脸色苍白,眼神幽深,神情淡然。
  赵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朱瑄示意宫人。
  宫人应喏,走到窗前拍了拍手,侧边小门应声而开,几名缇骑抬着一只包裹了厚厚毡布的大箱子走进书阁,哐当一声,把箱子砸在赵王面前。
  赵王眉峰紧皱:朱瑄还真给他找了一堆书?
  朱瑄仍旧看着手里的书,“给他看看。”
  缇骑恭敬应是,弯腰打开箱子盖。
  赵王满腹狐疑,忍不住伸头往箱子里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吓得魂飞魄散,双腿颤颤,整个人趔趄着往后仰倒。幸好随从站在他身边,伸手扶住了他。
  赵王面色青紫,声音发抖:“朱瑄,你什么意思?”
  摇曳的烛火映在箱子前,照出模糊的轮廓,随从好奇,踮起脚往里张望了一下,顿时只觉心头作呕,差点把中午吃的酒肉吐出来。
  箱子里血肉模糊,全是面目狰狞的头颅!
  朱瑄若无其事,面色平静,仿佛箱子里放着的不是血淋淋的人头,伸手拿起一本账册,掷到赵王跟前。
  “你自己看。”
  箱子大敞,血腥气溢了出来。
  赵王干呕了一阵,浑身发软,所有胆气都在那一箱人头前烟消云散……他哆嗦着捡起地上的账册,翻开扫了几眼,眼睛蓦地瞪大。
  郑贵妃贪婪,纵容郑氏族人伙同掌印太监钱兴卖官鬻爵,买办苛敛,还插手南直隶的官营织造,借此大肆地聚敛钱财。仗着郑贵妃得宠,郑氏兄弟横行一时,公侯勋戚争相奉承,文官多次上疏弹劾,嘉平帝置之不理。赵王是郑贵妃养大的,自然而然搭上了郑氏兄弟的关系……账册上记载的人名,就是赵王的人手。
  “你贵为皇子,天家骨血,居然和阉人朋比为奸,伙同郑氏兄弟做这些横征暴敛的勾当。”朱瑄冷冷地道,语气不带丝毫烟火气。
  赵王嘴唇哆嗦。
  朱瑄早就掌握了郑氏兄弟卖官鬻爵的罪证……却一直没有弹劾郑氏兄弟,账册上一笔一笔详细记载了他们几人之间的银钱往来,连他送给钱兴的寿礼里有一篓鲥鱼、一篓鲨翅也记载得清清楚楚……他自己都不记得的细枝末节,账册上全都分明!这账册要是送到嘉平帝面前,郑氏兄弟有郑贵妃做靠山,不会受到严惩,他却可能被训斥……事情传出去,他就完了。
  嘉平帝再糊涂、再疼爱他,也不会让一个和太监勾结敛财的皇子登上太子之位,文官们会鄙夷他,憎恶郑氏兄弟和阉人的民间百姓更会恨他入骨。
  赵王汗出如浆,心头忽然闪过一道什么,几步上前,忍着恶心看一眼箱子。
  一张张恐怖的脸瞪着双目怒视他,诉说着他们的死不瞑目……
  赵王掩鼻退后一步,箱子里的人他认识……这些人是他的人手。
  朱瑄站起了身,宽袖拂过书案,手指点点箱子里的人头:“明天御史就会弹劾郑氏兄弟,这本账册是从吏部流出来的,不止这一份,你的人全在这里,到时候牵连不到你身上。”
  赵王浑身一震,惊愕地抬起头。朱瑄竟然不趁机落井下石,还出手帮他遮掩?
  朱瑄走到赵王面前,黑幽幽的双眸看着他:“朱瑾,你记住,你是天家骨血,你读圣贤书长大。”
  赵王冷笑:“读圣贤书长大又怎么样?圣贤书有什么用?弱之肉,强之食,我今天栽在你手里,无话可说!若是身份倒转,皇兄也会像我这样!”
  他母亲胆小如鼠,一年到头难得侍寝,舅家又只是寻常书香人家……没有母族扶持,他除了依附郑贵妃的族人,还能有什么办法?
  朱瑄瞥赵王一眼,目光平静:“我不会像你这样。”
  赵王不无讥讽地道:“皇兄贵为太子,说话不腰疼。”
  朱瑄薄唇轻挑,“朱瑾,我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比其他人更清楚。”
  赵王沉默。
  朱瑄抬眸,目光越过沉沉夜色,看向窗外灯火通明的摛藻阁。
  小的时候,他也曾和赵王一般偏执……
  圆圆教他读书,她站在窗前,一边警惕地观察外边有没有人经过,一边一个字一个字教他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浑灏苍古,回肠荡气。
  她告诉他,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和嘉平帝、郑贵妃那样,世间有好人,有坏人,有不好不坏的人,他生来不幸,受尽苦楚,但他不能就这么被击垮,他得刚强起来,他得学会怎么变得强大,而不是陷入仇恨之中,彻底毁了自己……他是天家血脉,是一国储君,他肩负国朝的未来,他不能作践自己。
  这些年他刻苦勤学,不全是为了博得文臣的支持,也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肩上的责任。
  他不会成为第二个嘉平帝,他不会因为个人私欲荒废朝政。
  他会努力平衡朝堂,他将尽己所能造福天下百姓,他此生只会有金兰一个妻子,他的后宫永远不会出现宫妃互相倾轧、皇子皇女接连夭折的乱象,也许他不可能成为秦王汉武、唐宗宋祖那样的伟大君王,但他不会像嘉平帝那样自暴自弃,他会闻正言,行正道,他会保护好自己的妻子和儿女,让他们无忧无虑,不受纷扰,他会竭尽全力缓解皇权和内阁之间的矛盾,妥善处理宦官制度的弊病,他将亲自抚养自己的太子,教他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储君……
  直到他行将就木的那一天,他留给自己孩子的,将会是一个群臣各司其职、政治清明的朝堂,一个稳定而富有生机的王朝。
  ……
  朱瑄凝望着摛藻阁,缓缓道:“你小的时候,我教你读书写字,教你分辨是非,教你孝顺你的生母……朱瑾,你是我弟弟,我给你一个机会。箱子里的东西,你派人带回去安葬了,这本账册也拿走,御史的那一份不会出现你的痕迹。”
  缇骑盖上箱子,裹好毡布。
  赵王一脸不可置信。
  他小的时候,亲眼看见太监活活打死了他身边的宫女,之后那个太监大摇大摆去乾清宫当差,依旧作威作福,人人都知道他的宫女是太监打死的,可没有人敢为他说话。昭德宫想教训谁,用不着什么宫规戒律,太监直接绑了人按着就是一顿鞭子伺候……
  那时候宫里真是乱啊,乱到钱兴一手遮天,杀人对他来说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年幼的赵王一次次诘问上天:王法何在?道义何在?公理何在?
  说来可笑,堂堂皇子,居然会问出“王法何在”这样的话。
  后来赵王明白了,宫中没有王法,宫人不过是下贱的奴才,死不足惜,他虽是皇子,其实也如蝼蚁一般任人鱼肉……唯有掌握权势,他才能真正成为左右其他人生死的人上人。
  朱瑄竟然就这么放过他了。
  明明掌握可以让他身败名裂的证据,却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赵王心念电转,脸上露出几分惭愧的表情。心里却在冷笑:看来传言不假,太子果然宅心仁厚。
  他生怕朱瑄后悔,一把将账册掖进怀中,眼神示意自己的随从出去。
  朱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缇骑也没有出手阻拦他们。
  赵王心中安定下来,朱瑄不是背信弃义之人,既然说出了口就不会反悔……
  他飞快转身,带着自己随从离开,刚迈出两步,身后响起朱瑄的声音。
  “朱瑾,你我之间的储位之争是你我兄弟的事,不要牵扯其他人。”
  赵王脚步一顿,回过头。
  朱瑄望着他,幽黑双眸中杀意隐伏:“赵王妃再敢动一次心思,不论她得手与否,你都得付出代价。”
  赵王瞳孔猛地一缩,“我不明白皇兄在说什么。”
  朱瑄没说话,扫一眼屋中的缇骑。
  缇骑会意,快步走到赵王身边,不待他反应过来,唰的一声拔出腰间绣春刀,昏暗的书阁内,骤起雪亮寒光,鲜血四溅。
  一声沉重闷响,赵王随从的脑袋掉落在铺了厚厚毡毯的地上,滚到了赵王脚下。
  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仿佛烈火扑面,赵王惊讶的表情还凝结在脸上,连惊叫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已经被随从的血糊了一脸。
  他肝胆俱裂,哆嗦着瘫软在地。
  随从的头颅就躺在他脚下,怒目瞪着他。
  赵王骇得浑身筛糠。
  朱瑄走到他面前,淡淡地道:“这就是代价,以后赵王妃再动一次心思,你身边就会少一个得用的人。”
  赵王骨寒毛竖。
  朱瑄俯视赵王,眼神淡漠:“朱瑾,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几年宫中再没有皇子夭折?为什么昭德宫和东宫井水不犯河水?”
  赵王一愣。
  朱瑄不再看他,背过身去,负手而立,身影清癯,轻声道:“因为我当着郑贵妃和钱兴的面活活剐了一个司礼监的太监。”
  真的是千刀万剐,一刀一刀片下那个太监的血肉,从脚开始一刀接一刀,慢慢露出森森白骨,太监从早上一直哀嚎到半夜。
  朱瑄坐在长廊里亲自监督行刑。
  那个太监主动揽事,照顾年幼的皇子,不久之后小皇子的脑袋就被人偷偷插了几根银针进去,是太监下的手。
  朱瑄找嘉平帝讨了旨意,命人活剐了太监,逼其他同谋的宫女宦官吞食太监的血肉,然后上疏:以后宫中再有残害皇子皇女之人,就按此例办理。
  自那以后,再没人敢下手毒害皇子皇女。
  赵王望着近在咫尺的头颅,胆气尽丧,浑身筛糠。
  朱瑄拂袖而去。
  他早就不再是那个任人鱼肉的小皇子。
  赵王可以不甘心,可以蓄意争储,唯独不能把手伸到后宫,不能动圆圆一根手指头。


第47章 蜜渍梅皮
  东宫左司直郎杨寅听说赵王被人请到东宫吃茶,眉头一皱,直觉事情不简单,匆匆赶到书阁。
  回廊里灯火摇晃,赵王一脸煞白,在几个随从的搀扶下慢腾腾往前走,身后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那些人抬着一口包裹得密密实实的大箱子。
  左司直郎朝赵王拱手致意。
  赵王看也没看他一眼,失魂落魄,幽魂一样从他眼前飘了过去。
  左司直郎面露疑惑,抬头看见内官们簇拥着一道瘦削的身影在夜色中步下台阶,知道是皇太子朱瑄出了书阁,忙大踏步走上前。
  内官们看到他,脸上俱是讥讽警惕之色。
  朱瑄却朝他颔首,态度温和,举止风雅,宽袖被夜风吹得鼓起,身姿如风中孤松,愈显苍劲。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
  左司直郎望着瑶林琼树般的朱瑄,失神了片刻,笑着道“才刚看见赵王殿下赵王殿下行色匆匆”
  朱瑄面色如常,双眸中氤氲着浅浅青气,微笑着说“孤找了些书给他看。”
  左司直郎会意,太子给赵王找的书一定是臣戒录、逆臣录、忠义录、训诸藩志戒录之类的告诫宗室子弟的书,难怪赵王殿下的脸色那么难看。看来是他多疑了,皇太子何等高雅温文,不可能明目张胆对赵王不利。
  他停下步子,目送朱瑄走远。
  朱瑄回头,夜色里脸庞苍白,似有几分憔悴,瞥一眼左司直郎身后,指指一个小内官,“送杨司职郎出宫。”
  小内官迟疑了一下,恭敬应喏。
  左司直郎诧异地看一眼朱瑄,朱瑄没有看他,转身走远,背影慢慢融入无边夜色中。
  小内官提着灯送左司直郎出宫,直把他送到宫门口,还叫了两名铺军为他执灯。
  左司直郎回到家中,脱了官袍,拿了本书坐在灯前看,思绪却早已飞远。
  宫中主殿都是灯烛照明,其余宫门、偏殿不设灯。每逢早朝或深夜,权高位重的大臣自有宫人殷勤伺候,为他们掌灯,其余官阶低微的人没有宫人执灯引路,黑灯瞎火的,只能摸黑进宫、摸黑出宫返家皇太子刚才见他无人相送,才会打发小内官提灯送他。
  是无心之举还是收买人心
  烛火微微一颤。
  左司直郎眼前浮现出皇太子在文华殿上课的情景,太子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不论讲读官问什么,太子都能对答如流,文臣希望他专攻儒学,但太子并不满足于此,诸子百家,他皆有涉猎,民间稼穑之事,太子亦知之甚详,连市井米价多少、菜价几何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讲读官夸太子风姿出众,乃社稷之福,并不是虚言  幽禁中长大的太子,如山上孤松,忍辱负重,凌寒挺立迟早有一日,何当凌云霄,直上数千尺。
  啪的一声,蜡烛燃尽,烛台前缕缕青烟萦绕盘旋。
  左司直郎心口怦怦直跳。
  嘉平帝召见司礼监太监,命他们拟一道旨意。
  罗云瑾正好当值,一身织金云肩曳撒,手执朱笔,站在龙案前,脊背挺直,等着嘉平帝示下。
  嘉平帝犹豫了一会儿,摆了摆手,“罢了,拟旨吧。”
  罗云瑾诗书满腹,下笔有神,很快草拟了诏书。
  嘉平帝草草看过一遍,点了点头。
  罗云瑾告退出来,文书房内官迎上前,问“统领可是晋府宁化王的事”
  “你问这个做什么”罗云瑾面色冷凝。
  内官小声说“这事宫里已经传遍了薛娘娘、沈选侍哭得泪人一样,又不敢让老娘娘看见,六宫议论纷纷。”
  罗云瑾语气淡漠“这事不是我们操心的,告诉文书房的人,别掺和进去。”
  内官忙道“小的明白,多谢统领提点。”
  几人出了东暖阁,一个挺拔高挑的缇骑快步走到罗云瑾身前,抱拳道“统领,今天赵王去了一趟东宫听说是被东宫的人强行请过去的。”
  罗云瑾嗯一声。
  正说着话,一名穿绿袍的年轻官员迎面走来,看到他们一行人,皱了皱眉头,和他们擦肩而过。
  小内官回头看年轻官员,道“这人好像是东宫的洗马”
  缇骑好奇“他来乾清宫做什么”
  罗云瑾站在阶前,远眺东宫的方向,“连你都知道赵王今天去了一趟东宫,圣上必定也知道”
  洗马是朱瑄派来的,他做事滴水不漏,既然敢当众“请”走赵王,放任消息流传出来,一定做好了万全准备,虽然不知道洗马会以怎样的说辞让嘉平帝信服,但赵王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就算日后赵王想反咬朱瑄,嘉平帝只会当他是栽赃陷害。
  宫墙深长幽邃,楼台殿宇矗立在黯淡星光之中,瑟瑟夜风呼啸着卷过重重宫门,似狼哭鬼嚎。
  夜色下的东宫看起来如此遥远守卫森严,宛如铜墙铁壁那天偶尔撞见她,她看起来好像胖了点,面颊红润,气色很好笑起来的时候颊边隐隐有笑涡  罗云瑾收回视线。
  他曾经觉得自己不如朱瑄的地方只有一点朱瑄是皇子,而他只是个身有残缺、地位卑贱的阉人。朱瑄能给她的,他此生永远无法做到。但是论学识,论修养,论相貌他哪一点都不输朱瑄。少年时的朱瑄瘦弱不堪,还是个小结巴,一个月里有二十天缠绵病榻,他若是个正常人,朱瑄一点胜算都没有。
  六年多了,朱瑄居然没有杀他。
  东宫冷眼看他崛起,冷眼看他从文书房进入司礼监,冷眼看他成为嘉平帝倚重的心腹,始终冷静自持,没有下手加害他。
  罗云瑾不明白朱瑄到底在想什么。
  直到再次见到这个对他们的过去一无所知的金兰直到看到金兰站在曲廊里伸手摘荷花,顾盼生姿,丽若朝霞,一双盈盈秋水,笑容璀璨日光笼在她脸上身上,她是那么快乐任谁让她瞧上一眼,都会觉得心头敞亮,不由自主想跟着她一起微笑  罗云瑾忽然有点懂朱瑄了。
  他笑了笑。
  他居然也会有敬佩朱瑄的一天。
  东宫。
  台矶前风声飒飒,夜色深沉,宫人手里提着的羊角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檐角悬铃在风中剧烈抖动,铃音呜咽。
  朱瑄拾级而上,走到殿门前时,忽然掩唇咳嗽。
  “千岁爷”
  杜岩抢着上前,眉头紧锁,递上一盏温热的参汤。
  朱瑄喝了几口参汤,站在帘后缓了一会儿,蓦地问“孤身上有没有血腥气”
  杜岩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仔细闻了闻,摇摇头。
  朱瑄嗯一声,放下瓷盏,进了内殿,想了想,脚步一顿,还是转身往净房去了。
  杜岩纳闷地道“殿下在书房”
  朱瑄摇摇手,“我先去洗漱。”
  杜岩知道他这是怕身上有血腥气吓着了太子妃,心中感叹一声,转头叫内官去净房伺候。
  朱瑄洗了澡,换了身家常穿的月白道袍出来,杜岩守在外面,低声说“今天殿下巳时起的,大和尚请了脉案,说是无事,留了一副温补的方子德王妃和庆王妃还有两位小公主过来找太子妃殿下商量过乞巧的事,吃过饭,殿下看了一会儿书,让人收拾了北边的配殿,说是要给宫女住殿下打发人往各宫送瓜果,扫墨他们回来说薛娘娘和沈选侍有什么伤心事,殿下让小的打听一下”
  絮絮叨叨说完了金兰一整天做的事。
  朱瑄听完,道“把大和尚开的方子拿来。”
  宫人早就预备着了,忙捧上药方。
  朱瑄接过细看,方子上只是些寻常的当归、黄芪、桂圆、山楂、陈皮之类的滋补之物。他放下方子“提醒她喝补汤,她要是不愿喝,多哄着。”
  杜岩眼珠一转,笑着说“还是得千岁爷亲自来哄才行晚膳早就预备着了,殿下非要等千岁爷回来才让摆膳,我们怎么劝,殿下都不听。”
  朱瑄听得皱眉“她还没用晚膳”
  今天德王妃她们过来了,金兰没去摛藻阁,坐在书房里看一本东坡先生志林,正看到先夫人不发宿藏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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