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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思无邪-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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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少离翻过身子,仰面躺在林思念的身侧,温声道:“上个月,完颜术以安康帝姬偷走了西京地势驻扎图潜逃为由,指责皇上派安康为细作窃图。安康下落不明,无法对质,汉金双方势如水火,迟早要打场大战了。”
“呵,那蠢女人真是到哪里都是祸端。不过这样也好,不用我动手,完颜术自然会收拾她。”
林思念轻哼了一声,又侧过身来,用手掌枕着自己的脸颊,凝神望着谢少离道:“老皇帝打得什么心思,朝中文武重臣那么多,为何偏偏要指派谢家迎战。”
黑暗中,谢少离的睫毛抖了抖,没有说话。
林思念却是自己想通了,试探道:“那老贼该不是会是想利用这场战役,借完颜术的手对付谢家吧?”
“霏霏,”谢少离侧首亲了亲她的脑门,无奈道:“不要这样称呼皇上。”
“我偏要。他要是真敢利用完颜氏对付谢家,我定会亲手了解了他,骂他两句又如何。”林思念凉凉一笑,说:“赵家人一个比一个无能,亏你还这么维护他们,他叫你去送死你就去,是不是傻。”
“霏霏,我爹是个耿直的性子,很多事情明知不可为,他也依然会去做。”谢少离虚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没由来说了句:“江雨桐病了,好像很严重。”
林思念顿了顿:“怎么回事?”
“她那种病,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听赵瑛说,需要用一支五百年以上的紫血灵芝做药引,兴许还能救回她一条性命。”
“紫血灵芝,我倒是听过。”林思念道:“可从来没有人见过这味药材,是否真的存在已无从考据了。”
“有一支的。”谢少离声音沉了下去:“在宫里供着。”
林思念睁开眼,撑起身子道:“莫非,赵瑛去向皇帝求药了?”
“嗯,我从未见过他那般低声下气的模样。”
林思念回想起以前赵瑛张扬跋扈的性情,心里说不出的沉重:“那皇帝答应了没有?不过,怕是没有这么好心的。”
“皇上却是给出了条件,要他带兵出征,替太子扳倒谢家。”
呵,赵家的老狐狸就知道耍阴招。
“赵瑛答应了。”
“……”林思念眼角跳了跳,说:“不必坑我,我知道定是假的。”
“聪明。”谢少离嘴角勾了勾,侧身轻拥住林思念:“他既是为了求药,也是利用出兵的的理由向皇上要兵,若是做得好便可一举两得。只要他掌握皇上手中的那一半兵权,与谢家联手,太子便再无翻身之地。”
“所以你跟着出战,除了护着你爹的安全外,也是为了帮赵瑛拿到另一半兵权?”林思念见他都计划周详了,心里也跟着送了口气,轻声笑道:“少离哥哥,你何时也有这般城府了。”
“一向都有,只是从未生过害人的心思。”谢少离弯了弯嘴角,一只手从被子下伸了过去,攥住林思念的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亲昵而暧昧,林思念知道他想做什么,认真思忖片刻,终究选择了忍痛拒绝。
“不行呀,隔壁有人,那小兔崽子机敏得很,会惊扰他。”她压低了声音,略带歉意地说:“我也不想第二日江湖上就闹出灭花宫的毒妇寂寞难耐,深夜私会情郎的谣传。”
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个脆弱的小生命呢。
林思念在灭花宫呆了半年,从来都是一副杀伐果敢的女皇气场,只有在面对谢少离时,她才会露出柔软的肚皮,展现女孩儿俏皮的一面。
谢少离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淡色的唇几番张合,欲言又止道:“我也不是每次见你,都为了做这种事的……”
见他一本正经的辩解,林思念反而乐了,凑上前在他耳边道:“这种事蛮好的,为什么要羞于启齿?只是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夫君的忍耐力倒是比我强,要不我用其他的法子帮你。”
谢少离:“……”
林思念已经翻身压了上去,纤指一条,解开了他的腰带。
“霏霏……”
“嘘。”林思念伸指压住他的唇,在夜色中笑得十分狡黠:“夫君小声些。”
两人闹了许久,帐中的谢少离一声闷哼,又生生止住。
片刻,林思念伸手撩开纱帐,问:“什么时辰了?”
“约莫寅时了。”谢少离的声音带着情动后的沙哑,低沉性感,说话间又抱住了林思念,显然是意犹未尽。
“寅时了,竟过得这般快。”林思念回首与他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小声道:“灭花宫寅时三刻换班,你该走了。”
“霏霏,你要赶我走吗。”谢少离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低声问。
“不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会被发现的。”林思念抚了抚谢少离英俊的面容,眼中满是温和的波光:“少离哥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何事?”
林思念张了张唇,但话到了嘴边兜了个转,又被她吞了回去:“没事,你安心打仗,待你凯旋,我再同你说。”
“真想将你一同打包带走。”谢少离拥住她,轻叹道。
林思念一怔,随即垂下眼,伸手拍了拍谢少离的后背,低笑着说:“好啦,别任性了,我会去找你的。”
谢少离用鼻尖在她颈窝处蹭了蹭,声音有些暗哑:“我还是希望你能离开这里。”
林思念笑笑,没由来问了句:“赵硕近来身子怎样?”
“还好,就是看起来有些疲惫,听说夜里也睡得不太安稳。”谢少离问道:“怎么突然提起他?”
林思念摆摆手,垂下眼盖住眸中的阴影,莞尔道:“没事,随口问问。”
谢少离深吸一口气,方松开手说:“那我走了。”
话虽这么说,他的脚步却丝毫没有挪动,就像是脚底生了根似的,眼中满是眷恋与柔情。
林思念既舍不得又很无奈,两个人再这么缠绵下去,怕是天都要大亮了,到时候灭花宫少不得一番鸡飞狗跳。
她轻叹一声,说:“我对这里熟悉一些,便送你下山罢。”
谢少离却说:“不必,天黑,我怕你跌跤。”
林思念愣了愣神,这才记起来,谢少离大概还不知道她的腿已经好了。
出神间,谢少离已翻身下了榻,逆着窗外的寒光看她,说:“霏霏,你再亲我一下,下次见面,又不知该是什么时候了。”
他这般缠绵,林思念却一丁点儿也不觉得腻,只觉得很温暖,像是全身泡在热水中,每个毛孔都舒服地张开,汲取着名为‘谢少离’的养料。
她笑了笑,起身攀住他的肩,轻而虔诚地吻住他温热的唇瓣。
半晌,两人分开,谢少离目光注视着她,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站在窗边轻声道:“我走了。”
林思念点点头。
“你要照顾好自己。”
林思念又点点头。
“受到委屈了就下山,去襄阳找我。”
林思念笑道:“好。”
谢少离实在没什么话要交待了,便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蒙面的布巾罩住脸,推开窗,一个腾跃间便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
谢少离前脚刚走,隔壁的小哑巴便闯了进来。
他按着刀,秀挺的鼻子皱了皱,面无表情地盯着林思念,用手语道:我听到了什么声音。
林思念躺回榻上,打了个哈欠说:“你听错了,是我下床找水喝。”
小哑巴依旧站在原地,说:你的房间里,有其他男人的味道。
林思念:“……”
她扬袖一挥,一股香粉便迎面朝哑巴撒去。小哑巴警觉地朝后跳了一步,用手捂住口鼻,但还是不小心吸进去了一口,顿时呛得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现在还闻得出来么?”林思念笑得很是奸诈。
小哑巴又打了一个喷嚏,皱皱鼻子,眉头倏地拧了起来。
……他嗅觉失灵了。
第54章 阳谋四
十一月,又是一年隆冬季节。
林思念已有三个月身孕了;还不是特别显怀;加之她天生体寒怕冷,总是一身黑衣叠着白狐皮坎肩;因此每日在灭花宫走动;也不曾有人看出她已身怀六甲。
只是她害喜得有些厉害,即便是她可以忍着,但闻到饭菜的油腥味仍然会忍不住地反胃欲呕。
今儿又吐了,弄得丫头很是绝望,泪眼汪汪地问她:“我做的菜真的有这么难吃吗?”
林思念吐得天昏地暗,只无力地摆摆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叹道:“是我身体的原因,不关你的事。”
丫头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地问:“夫人,是不是最近下雪天冷;你受寒了?”
林思念躺回榻上,拿起案几上的一碗芝麻糊吃了两口,说:“兴许是吧。”
一旁的小哑巴听了;抬起一双木然的眼走到林思念榻前;弯腰去捉她的手腕。
林思念立刻缩回手,警觉道:“你做什么。”
小哑巴的手僵在半空中,楞了一下,改打手势:我给你看看。
“不必了,我自己便会配药,哪用劳烦你。”林思念将空碗放到案几上,朝小哑巴抬抬下巴:“十七,给我盛碗鸡汤来。”
哑巴看了她一眼,听话地回到桌前,粗手粗脚地给她舀了半碗鸡汤。
“哎哎,不要肉,把浮油撇干净些。”林思念贵妇人似的倚在榻上,还不忘在他身后挑三拣四指手画脚,心道这小子怎么最近乖巧了许多,也不见他出去胡闹杀人了,只安安静静地呆在他那破旧的竹屋里做小玩意儿,偶尔会盯着她入了神。
叫他十七这个名字,他也会回应。总之,比之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瞧着顺眼多了。
哑巴一向活得粗糙,在遇到林思念之前,吃饭都是用手抓的,若是饿起来,连生肉也能吞,自然没做过端碗盛汤的这种细活,一时间鸡肉药材汤汁洒得满桌都是。
丫头是穷大的,见他如此暴殄天物,在一旁连饭也吃不下了,伸出手道:“十七哥哥,我来吧。”
哑巴却避开了丫头的手,固执地要自己亲自来盛。
丫头撇了撇嘴,心有不甘地坐回位置上,小声道:“那你轻点慢点,这汤我是用党参枸杞猪肚配整鸡熬了一上午才熬出来呢。”
哑巴不理她,自顾自舀了汤,又小心翼翼地端到林思念面前,递给她。
见到他略带讨好的神情,林思念忍不住笑了声,接过汤碗喝了两口,说:“谢啦。”
哑巴漆黑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比着手势说:我给你把油都撇干净了的。
“嗯,我知道。”林思念感觉自己是在跟一个三岁稚子对话,放缓了语调说:“很好喝。”
哑巴不会说话,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只能扯动嘴角无声地笑了声,站起来转了个圈,用夸张而真诚的肢体动作来表达自己的高兴之情。
因为在吃饭的缘故,他没有戴面具,笑起来很好看,有种少年人独有的野性和张扬,像是一把出鞘的刀。
丫头狠狠塞了一口饭,用酸溜溜的语气道:“夫人明明是在夸奖我的手艺好,你跟着瞎高兴什么。”
哑巴耳朵动了动,自动忽略了她这句话。
林思念任由他们瞎闹,觉得这一年以来荒芜的心总算又慢慢回温了。她喝了两口,又有些反胃。
害喜害得这般严重,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见她趴在榻前干呕,哑巴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他有些紧张地俯下身,盯着林思念发白的脸看。
丫头放下碗筷跑了过来,一边给她顺气一边低声道:“夫人你这样都好些天了,究竟是怎么了?看着不像是风寒,倒像是怀……”
林思念用帕子抹了抹嘴角,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丫头赶紧捂住嘴。
待痉挛的胃平静了些许,林思念又端起那碗温热的汤有一下没一下地喝了起来。
哑巴伸出一只手,学着丫头的样子笨拙地给林思念抚背,但他粗手粗脚惯了,那双手一向只知道杀人,哪知道抚背?
林思念呛咳了一声,说:“十七,你是要捶死我吗。”
“……”
哑巴讪讪地收回了手,用手语说:你要是难受就别喝了,否则又想吐。
“再难受也要喝的。”林思念漫不经心地搅弄着鸡汤,神情是少见的温柔:“不喝,身体怎么会好呢。”
话音未落,便见门口徐徐走来一道血红的身影,花厉负着手笑道:“怎么,谁的身子不好了?”
一听到这个阴凉的笑声,哑巴的肩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一旁的丫头瑟缩了一下,低下头退至一旁。
“花宫主不是正忙着一统江湖吗,怎么有空来我这坐坐。”林思念也有些心烦,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松开,将汤碗搁在案几上,低声道:“十七,丫头,你们先退下,我同宫主好生聊聊。”
哑巴转身欲走,花厉却是喝住了他:“小畜生,慢着。”
哑巴一顿,停住了脚步,垂下头立在一侧。丫头递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立刻趁着花厉不备溜了出去。
花厉讥讽道:“十七?呵,别人给你取了个人名儿,你便真忘了自己是条狗了?你给我弄清楚些,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你要听谁的话。”
哑巴垂着头,用手语说:听师父的话。
“哦?”花厉眯着眼,看了眼林思念,惨白的脸上展开一抹恶劣的笑来:“那师父要你杀了这女人,你听还是不听呢?”
哑巴猛地抬起头来。
花厉冷笑:“怎么,舍不得了?”
林思念实在听不下去了,慢悠悠从榻上起来,敛着袖袍说:“即便是他舍得杀,你也是舍不得我死的。花厉,你有话就同我说,别扯这些废话。”
花厉哼了声,寒着眼对哑巴道:“去校场跪着等我。”
哑巴木然地垂下眼,点点头,走出门去。
林思念蹙了蹙眉头,不知道这花变态又要想出什么法子来折磨小哑巴了。
怨不得这灭花宫三千教徒一个比一个麻木嗜血,在花厉的残酷镇压下,谁还敢反抗他?
正想着,花厉走到林思念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我的药吃完了。”
就知道没好事!林思念于榻上翻了个身,拖着慵懒的调子道:“花厉,我不会再给你炼药了。”
那些催功的药多少带着毒,长期浸**对胎儿极其不利。
花厉显然没料到她居然会拒绝,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他冷冷道:“林思念,你说什么?”
“我不会再给你炼药了。”林思念很平静地又重复了一便,说:“你太过急于求成,吃的药剂是我当初的两倍不止,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暴毙的。”
“你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我的身体,我最清楚!如今我练到最后一关了,就差一点点便能冲破瓶颈,不可能现在就放手!”
花厉阴沉着眼,袖中的短刃已微微露出了剑尖,他说:“林思念,你是不是想回到谢少离身边,这才不为我办事了?”
“不是,与他没有干系。”林思念没了困意,干脆披衣坐起来,直视花厉淬了毒一般的眼睛,说:“不吃那些药,于你于我都有好处,我经历过,我比你清楚。”
花厉已然疯魔,什么规劝的话都听不进去了,他冷笑一声,旋身坐在林思念对面,凝望着桌上凉透了的鸡汤片刻,忽然极慢极慢地扯出一抹森寒的笑来:“林思念,我带了个好消息过来,可要听听?”
好消息?
林思念嗤笑一声,反唇相讥:“你终于要死了吗?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是比你死了更好的消息了。”
但是很快,林思念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花厉一字一句,用冷硬如刀的话语告诉了她一个宛如霹雳般的事实:“前天襄阳一战,谢家军中了完颜术的埋伏,几乎全军覆没。你的好公公谢允,战死沙场了……”
后面他还说了什么,林思念已然听不到了,她呆了呆,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片刻才将颤抖的指尖拢入袖中,平静地说:“我不信,有少离在,不会出事。”
花厉说:“若是有人想借完颜术的手除掉谢家,泄露了谢家行军布防的机密呢?”
林思念睫毛颤了颤,袖中的十指紧紧地搅弄在一起。
“你若肯真心帮我,这个消息我兴许会瞒你一辈子,让你再多开心一段时间,可惜,你太不听话了。”
花厉摇头啧啧叹了两声,笑得很是阴凉无情:“今日,谢允的遗物和棺椁就会经过鄂州,你可要亲自去送他一程呢?”
林思念倚在榻上,长久地沉默。
忽然,她踉跄着奔下榻,连狐裘斗篷都来不及披,匆匆奔出了门去,跑进一片萧萧的风雪当中。
校场上,小哑巴挺着腰跪着茫茫雪地里,像是一个孤独的黑点。
见到林思念仓惶地奔出来,他面上一喜,本能地朝她打着手势,想让她不要担心,他一点都不能冷,一点也不害怕挨打,一点也没有……想她。
但是林思念却看都来不及看他一眼,牵了马过来,匆匆翻身上马,踏着一地琼花飞雪奔出了灭花宫的大门。
哑巴面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消失。他从未见过林思念那般绝望悲伤的神情,悲伤到,连他的心都觉察到了撕裂般的疼痛。
第55章 阳谋五
林思念驾马一口气冲出了灭花宫管辖范围,直到奔到了夔州的官道上;她混沌的大脑才渐渐清明过来。
马匹失去了鞭子的鞭策;脚程慢了下来,在官道上踽踽前行。风雪潇潇;雪林莽莽;林思念拉拢了单薄的黑袍子,将手覆在尚且平坦的腹部,竭力深呼吸,以平息心中难以言喻的狂躁之气。
现在天快黑了,她便是再快马加鞭也赶不到鄂州,何况腹中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定是禁不起马背的颠簸的;不如得去前方的县城中买辆舒适些的马车,雇个车夫直接将她去临安。
如此想着,林思念一扬马鞭,调转马头朝最近的安平县赶去。
隆冬之时;大雪之夜,黑夜比以往来得要更早一些。林思念在安平客栈里匆匆吃了些粥面,便见戴着小毡帽的客栈伙计搓着手进了门;一边用毛巾掸去肩头的雪;一边哈着气道:“客官,实在不好意思,那车我是给您找着了,保管是全县城最好的马车,只是这车夫嘛……”
伙计侧耳听了听屋外的寒风,赔笑道:“您瞧这大风大雪的,天寒地冻,临安城又那般远,车夫们都不愿出远门,更何况这天气实在是太糟糕啦!”
外头风声呜咽,像是千万野兽齐齐怒吼,看样子是有暴风雪将至。林思念面色沉了沉,挥手道:“给我一间上房,雪停了再说。”
“得嘞您!”小二将毛巾往肩上一搭,做出个请的手势:“客官请随我来。”
林思念睡到半夜就惊醒了。夜凉且静,风声已经停了,林思念于黑暗中翻身下榻,寻了火石点燃油灯,然后推开了窗户。
雪花裹着深沉的冬夜扑面而来,冷得刺骨,林思念却恍若不觉。
远方的临安城是否也如此地一样,万家灯火齐暗,风雪同悲,埋葬一个不眠之夜?
她无法想象,如果谢允真的死了,那对谢少离来说是一种怎样剜心的痛……
正想着,屋脊上传来一声轻响,接着,一条高瘦的黑影从窗中闪进,咕咚一声坠在林思念脚边。
林思念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即又放松了警备,试探地叫了一身地上那半死不活的人:“……十七?”
地上的人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久到林思念以为他死了的时候,小哑巴终于有了动作。他伤得很重的样子,闷哼一声,慢而艰难地爬起来,靠着墙勉强坐直身子,从乱蓬蓬的短发下抬起一双眼,墨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林思念,十指哆嗦着打着手势:我离开了师父,来见你。
林思念拧了拧眉:风雪这么大,不知道这小哑巴是用了什么方法,才拖着重伤的身子找到了这家客栈。
见到林思念不说话,哑巴低头看了看自己渗血的伤口,眼神中竟带了几分期待:我又受伤了。
林思念一身黑袍,几乎要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她眼睛发红,漠然地看着哑巴许久,终是蹲下身子,伸出指尖拂去哑巴发丝上的冰棱和肩头的积雪,没由来说:“十七,我很难受,难受得睡不着。”
哑巴一怔,比着手势的手一顿,静静地望着林思念。
林思念深吸一口气,没再说话。
她一向不是个喜欢宣扬不幸的人,只有在谢少离面前才偶尔流露出不堪重负的软弱。今儿兴许是太过忧虑难受了,竟然会对着小哑巴诉苦……
哑巴静静地望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伸出破皮流血的手轻轻摇了摇林思念的肩,说:我不疼,你不用给我包扎伤口了。
比划完,他又指了指林思念的心口,说:因为你看起来,比我要疼得多。
林思念无声地笑了笑,起身寻了块帕子扔给他,说话间已恢复了以往的镇静:“你先将伤口擦一擦,衣裳脱了,我去问掌柜要些膏药来。”
哑巴点了点头,很是听话地应下了。
等林思念拿着金疮药回到客房时,哑巴已擦干净了身上的血渍,光着上半身坐在榻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到林思念开门进来,他倏地抬起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林思念轻声制止他:“坐着吧,我给你上药,不要乱动。”
当冰凉的药膏擦过伤口时,哑巴下意识打了个颤,随即又抬起头来,眯着眼朝林思念笑。
“伤成这个样子,你还有脸高兴?”林思念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管你了,再有下次,不要来找我。”
闻言,哑巴笑容一滞,垂下眼闷闷地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处理完他身上新旧不一的伤口,天都快亮了,林思念打了个哈欠,扔了两件冬衣给哑巴:“你的那身衣服染了血,不能再穿了,我让客栈伙计给你买了一身新的,赶紧穿上,去一旁的桌椅上将就一晚吧。”
哑巴抱着衣服,眨了眨眼,无声地问:我和你睡一间吗?
“若不是客栈没有其他房间了,你以为我愿意?”林思念合衣躺在榻上,背对着小哑巴道:“天亮后我还要赶路,你也早点睡。”
小哑巴穿上了衣物,静静地看着林思念的背影片刻,忽然伸手拍了拍桌子,弄出响声来吸引林思念的注意力。
林思念翻了个身,睁着疲惫且冷漠的眼看他:“还有什么事。”
哑巴沉默了一会儿,比着手语说:你要去哪儿。
林思念没有立刻回答,她用眼神看了哑巴一会儿,忽然问:“十七,你伤成这样还能从灭花宫逃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哑巴手一颤,可这个微小的动作并未逃过林思念的眼睛。她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眼中是看透一切的清明,轻声问:“我猜,应该是花厉故意放你出来寻我的,要你亲手杀了我,对不对?”
哑巴却是忽地抬起头来,认真地比划:我不会杀你。
油灯下,林思念的眼神明暗不定:“你不杀我,他就会杀你。”
哑巴却是摇摇头,说:我不会杀你。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他的手语飞快,像是极力为自己辩解,眼神却极其真挚,哪怕是面对林思念这般冰冷的眼刀,他也能坦然迎上。
林思念盯了他半晌,忽然坐起身,黑色的袖袍如墨般从榻沿淌下,蜿蜒垂地。她望着小哑巴,缓缓扯开鲜红欲滴的唇,说:“十七,既然左右都是死,你不如同我最后赌一把,帮我个忙,如何?”
小哑巴想了想,比划道:除了让我伤害我师父,其他的什么都可以。
“你倒是忠诚。”林思念冷哼一声,说:“自然不是这个,我不会将心思花在不重要的人身上。十七,你还记得你放在竹舍里的那把道具刀吗?”
道具刀?
小哑巴愣了愣,说:那日,我用来吓唬你的那把刀?
“正是。你知道,谢家出了些事,我想回去看一眼,但又担心太子知晓后会借机生事连累谢少离,所以……”林思念顿了顿,笑道:“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需要你帮忙。”
哑巴其实并不知道谢少离和太子都是些什么人,但听说林思念要他帮忙,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点头道:好,你需要我怎么做?
两人商量了片刻,直到鸡鸣三声,林思念才倒在榻上和衣而眠,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天亮后她便叫醒了小哑巴,两人乘着马车匆匆赶往临安。
因是下了雪的缘故,路上湿滑难行,林思念比计划中要晚一日到达临安城。
此时夜色刚刚降临,才一进城她便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临安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一件事:定西王谢允战殁,王妃杨氏悲恸不已,刎颈殉情……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林思念在谢府住了那么长时间,一向以为王妃杨氏厌极了谢允,才会在青春年盛之时便将自己锁在后院潜心修道,谁知谢允一出事,她竟然做出了殉情这般极端的事来。
谢少离短期之内接连失去两位至亲,其中的悲痛,怕是比她当年更胜。
正想着,又听见隐隐有人议论:“你们听说了吗,那谢家世子的发妻林氏并没有死,而是入了邪教,成为了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毒妇林霏霏!”
此言一出,犹如沸水注入油锅,周围一片嘈杂。
林思念没想到这谣言竟连临安城的人都听说了,也不知是哪个大嘴巴散布出去的。庙堂之人最忌讳的便是与江湖勾结,更何况还有一个正愁抓不到把柄扳倒谢家的太子赵硕,谢少离的处境怕是危险了。
林思念面色沉了沉,连片刻的休憩也顾不上,弃车上马,与小哑巴一同赶去了定西王府。
王府门前白幔翻飞,纸灰弥漫,这些刺目的白、惨淡的灰,无一不提醒林思念这里曾发生了什么。她眼睛红了红,闭目半晌,再睁眼时眸中已恢复了一向的沉静。
她一身黑衣立在茫茫雪夜里,轻声问小哑巴:“十七,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哑巴指了指自己背上的弓箭,箭筒里只装了一支羽箭,若是仔细瞧来就会发现,这箭的箭头有些奇怪,颜色是麻灰色,很钝,不像是玄铁,即便是射在人身上也造成不了多深的伤。
林思念将那支箭抽出来,往自己胸口轻轻一碰,那支箭便黏在了她的胸口上。
原来,这支箭的箭头是磁石所制,遇到铁块就会吸引黏上去,造成中箭的假象,却伤不了人。
王府里怕是不太平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等着林思念一进去,就以串通江湖魔教的罪名将她与谢少离一网打尽。可谢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能不管……
她沉吟着,将箭抛给小哑巴:“我要进去了,没事你便不要轻举妄动,若万一遇上埋伏,你记得瞄准点。”
第56章 涅槃一
林思念轻飘飘地绕过了护卫;潜进王府之中。
她朝着厅房棺椁的大厅走去,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大厅空荡得有些不正常;林思念心里一咯噔,心中隐隐有了不祥之感。
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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