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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梅-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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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梯口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一个身着蓝色云锦袍、乌发束高髻的年轻男子一步步地上了楼。

    楼上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或自惭形秽、或艳羡不已,一下子都被这个走上楼来的男子的光彩镇住,一个个都噤口不言,偷偷打量着这位蓝衣公子,揣测着这些人的来历。

    江离缓扣着茶盖,茶没喝一口,眼光在蓝衣公子身上打转,只见他一身蓝色云锦袍,上绣青松白雪,袖口襟口衬着一圈雪白狐毛,袍边染就一湖碧水,腰间兰佩叮当,七彩缨络束就一串宝珠,脚下云靴轻暖,起步从容不迫;高髻用玉冠束拢,乌发下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妙目如双燕剪水,明瞳似湖水含烟;眉似卧蚕,鼻如悬胆,唇色润泽,唇线棱角分明。

    与气质儒雅温润如玉的美男子萧五不同,这人俊美的外表透着不易让人接近的高冷,一双深幽眼眸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蓝衣公子双手捉袖、背着手一路走到窗边,也不坐下,抬眼望着窗外的江景。从他那个位置望出去,大半个燕子矶的场景都尽收眼底。正是那天萧五坐的位置。

    男子一转身,回过头来似有若无地往江离这一桌扫上一眼,江离只觉得像是一道闪电劈过,不由地有些发慌,她虽然不清楚这些人的来路,但看着俨然有官家的派头,暗暗道声不妙。

    正是怕鬼有鬼,刚才领头上来的护卫眼盯着四喜,上前两步在蓝衣公子耳边一阵低语,蓝衣公子听上两句,冷冷的目光正面向江离一桌投过来,只见他嘴唇轻动,吐出了个请字,护卫赶紧向四喜招招手。

    四喜呆呆地反应不过来,坐着不动身。江离伸脚踩上一脚,低声嘱咐道:“他们问起,就说我们是来谈生意的!”

    “什么生意?”四喜迟迟不动。

    “修房造屋,招工来的!”江离踢上一脚。

    领头的护卫面上挂不住,大踏步走了过来,江离一眼瞥见他的腰上一枚金光闪闪的腰牌,跟四喜拿回来的一模一样。

    江离身子往椅子上一靠,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心道,萧五那厮说过秦府公子文武双全,人称第一公子,来人这样的阵仗,不是秦府的公子还能有谁!

    江离枯坐在位子上,与葛海干瞪眼,眼瞅着四喜一步一挨地走到了蓝衣人身边。

    两旁的侍卫低声引见了,就听四喜大声地叫了声秦公子,眼角扫回来,江离装作充耳不闻,继续喝茶,都顾不上茶好不好了。忐忑地想,要是这时那萧五来了,将会是怎么的见面场景?自己又该靠哪边站?

    “咚咚咚咚·······”这时楼梯又响了,震得江离一颗心几乎飞了出来!
………………………………

第二十四章 二等强盗

    众人几十双眼睛,齐齐地盯着楼梯口。

    上来的是一个青衣小帽的年轻后生,一身的泥土味儿,迎着把守在楼梯口护卫凶恶的目光嘻嘻地笑:“听说楼上有人贴了告示,要招了工匠造屋的,小的来求一口饭吃,请官爷行个方便让我上楼去!”

    恰恰这时,四喜回答秦公子的问话才刚落口:“庄子上修房造屋,来招工匠!”

    江离两边的话都听在耳里,这时忙起身上前对护卫陪笑:“官爷,正是小的招工匠哩,要不我们领他下去谈?”

    护卫回身看着秦公子,秦公子好像心思扑在江景上,对四喜再不多看一眼,转身挥手。

    几个人忙忙地下楼。

    下了楼来,江离还道是张小天介绍来的人,开口问道:“张小天怎么会叫你上这里来找工做,不是给他说领了人上梅庄的么?”

    四喜和葛海都听不懂,不知江离什么时候就认识了一个张小天,还让人领人来做工。

    青衣小帽的年轻后生只是笑,一路领头疾走也不答话。

    穿过一条破败的街市,转角一间破落的小店,歪斜的门楼正好遮住了江边那半边竹楼,两个青衣人正坐在小破桌边喝酒。一个长得蛮壮彪悍,一个斯文儒雅,后者一抬头,笑露一口白牙,却不是萧五是谁!

    青衣小帽的后生隐匿,江离抬眼在人群中搜寻,哪里还有半点影子。

    推开一张破椅坐下,江离不得不叹服:“你们这伙人还真是无孔不入,连我前两天才说出去招工的话也晓得。不过,今天来的正是时候。”

    “谬赞了!那天只不过让两人送你们回去罢了。”萧五回答得挺顺溜,好像还等着被夸奖。

    江离气结,果真被人跟踪,怎么连四喜都没察觉!

    回头狠狠剜四喜一眼,这个‘御前侍卫’,怎么一遇到这伙强盗就成了白痴。

    气呼呼在萧五右侧坐下,想想这次还准备着要他出血本,江离努力地把情绪摆平缓了,装出一脸的笑来。

    葛海在外行走多年的人,哪种人没有见过。此刻见了萧五和陈鱼,自来熟地上前执了酒壶给他们斟酒,俨然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殷勤。看在江离眼底又是气得不轻,连声冷笑,说葛海跟他们还真像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三个人相视一笑,不以为意地碰杯。四喜手中的杯刚要举起,看一眼陈鱼又狠狠地放下了。

    江离气过又摆笑脸,皮笑肉不笑地寒着一双眸子,拉开了谈判的架式,跟萧五商量走私船的安排。

    “我给你准备了六艘小型货船,你看着够是不够?”江离开口。她又不知萧五带了多少人。

    “若是船小,连人带货四只已足够。”萧五也不罗嗦,直奔主题。看江离并不问他去哪儿,他也不开口说。陈鱼被叮嘱了少开口,此刻果然听话,一言不发地喝酒。

    江离瞪眼,刻意抹黑了的脸上满是忿忿不平:“那么贵的船钱,以为我没事白送两只给你开道啊?这一路出境的都是走私货船,咱们船上啥货也没有,就带两船价值连城的宝贝?这一路上看着别人交易,咱们船上一笔买卖都不做,船上干放着几十只大箱子,行船久了也要让人生疑的。总得搭些货物遮掩遮掩吧?”

    “那都是你们的事。你们若要捎搭些货物也可以,不过不能过多,免得耽误我们的正事。”萧五皱眉,这样的事也要跟他掰扯?

    “不是我们的事,完全是为了你们。我们年关本来都不用出门的,作生意也有歇业的时候不是!”江离挑眉,眼睛里全是算计的光芒:“都给你说了船上置些货物只是装幌子,自然也是为了你们才置办的,全都是围绕着你们货物的安全起见,怎么能说是我们的事,我们不在乎那点薄利。”

    江离绕舌:“你们说过会付船钱,那么六只货船的人工,还有上面作遮掩用的货物,你们都掏了罢。”

    萧五略一沉吟便说:“这盗亦有道,不能让你帮我出力还贴钱,我也不为难你,这些钱我就帮你出了也罢。”

    还是个讲理的强盗!江离心想这事成了。

    “我这些兄弟可都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送你们,说话得算话!”江离得让他不能反悔。

    萧五有些恼了:“江湖好汉自然是说话算话。”

    “好,这是我们以前的主顾订下的货物,将就着这次再搭两船去。其余四只船上多少也要搭些,免得让人起疑。”江离平淡着脸,漫不经心地把四喜开回来的单子递出去:“你现在给了银子我们买去!年关我们不准备出门,一时凑不出这笔钱。”

    萧五拿着江离递上来的单子,手有些发抖。沉水香檀香麝香,一大堆香料药材,哪一样都价值不菲,偏偏还要装几船。扫一眼清单明细,每一样都备注好了价钱和数量,萧五粗略瞄一眼帐目,冷着脸挑眉:“一船上万两,兄台每次出货都这么大手笔?”

    “那是自然。我们常年交易的都是这些货物,蓦然换一种货物倒让人生疑。此去路虽能避开官府,却避不开同行的眼睛,谁知道哪里不留神就被人瞧出蛛丝马迹来呢,还是循旧例的好。”江离回答得面不改色。

    葛海在一旁边扑闪着眼睛,心领神会的附和着江离的话,笑得很油滑。只四喜大张着嘴,不敢相信主子就来个狮子大开口,连强盗都敢宰,诧异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抢人哪!”旁边老酒灌够了的陈鱼呼地起身,炸开一大嗓子。惊得路边的行人纷纷回头侧目。

    江离没有被陈鱼的粗声大嗓吓倒,微微一笑,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盯着脸色发白的萧五。口里还不饶人:“奇了怪了,强盗骂别人抢人?到底谁才是强盗?”

    陈鱼气哼哼地坐下,睁圆了一双巨眼咋呼:“难怪老二常说,一等的强盗当官、二等的强盗经商、三等的强盗流窜、四等的强盗称王。以前老子还不信,没想到这次闯一趟京城,都被老子遇到了!”

    江离被陈鱼关于强盗等级的划分雷到了,咧开了嘴笑。

    葛海更是拍掌叫绝,哈哈大笑着给陈鱼敬酒。却奇怪:“这称王的强盗不是最大么,怎么还成了最末一等?”

    陈鱼压低了声哼哼:“老二说,称王的强盗更惹眼,王做不成就等着被砍头,是最笨的强盗,所以排在最末。这话老子却不认同!”

    江离心里对他们一窝子土匪倒产生了兴趣,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编出这么一段顺口溜来。不由笑着打听:“能说出这么一段妙趣横生的话的人,竟然只是你们的二当家,可惜了人才。”竟是丝毫不以骂自己二等强盗为意。

    萧五听出来这是一句讽刺话,陈鱼怎么能分辨出来。接口答道:“我们二当家自号天下第一聪明人,当然是个人才。”

    江离听了更觉好笑,又是个有趣的土匪,还自号第一聪明人呢。

    四喜一句话冲口而出:“呸!这第一聪明人在你们那里还只能做老二?”

    陈鱼一翻白眼,大大咧咧地说:“你以为是谁都能排名在俺之前?这老二的位子虽然是他赌来的,可是能赌赢也得凭真本事不是?!下次若被他撞了****运,说不定老大的位子也能赌赢了来!”

    这当家的位子也是赌输赢来当的?!这都是一窝啥强盗!江离算是开了眼界。

    “嗯哼!”萧五干咳一声刹住了陈鱼的话头,把话题拉回来:“兄台这趟船钱着实收的恁贵了些!照这个价钱,我们那里找不了这些船。”

    江离试着退一步:“要不船上的香料算是你们垫出的本钱,成交过后利润就算作给我们的船钱?若还觉得不馁当,你们大可到别处试试再来。这样高风险的事,说真的,我还不想兄弟们去冒险。”江离说的是实话,她还真心不想接这趟活儿。

    以江离的推断,江湖好汉说过的话自然不能不算的,以他自己的人品也不容自己反悔,这是那些被称为美男子,自认很君子的男人的通病。抢来的宝物虽然样样都价值连城,但这个关口自然还不能出手。所以这下子,也该换萧五头疼试试。

    但没想到萧五沉吟片刻竟答应了,轻轻地举杯敬江离一杯,冷哼:“看来我得改行学兄台做生意去了!”

    江离听着很受用,也不计较别人高兴不高兴,乐呵呵地笑了。

    “还有一事相求。”萧五冷面换过,又是一副清风和煦的谦谦君子样。

    江离竖起一身的汗毛,一脸的戒备神情,以为他才刚吃了亏,马上便要找补回去。
………………………………

第二十五章 立春 家人

    萧五笑出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说:“不要多心,萧某是听夏成回来说兄台庄上准备大兴土木,不才手下正好闲得无聊,权当是为兄台添砖加瓦,送几十个兄弟到庄上做苦力去,还望兄台不要嫌弃。”

    说完,向某处招招手,刚才领江离三人来的,那个青衣小帽的后生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嘻嘻地过来行礼。

    萧五指着青衣后生对江离说:“喏,他就叫夏成,可是一个修房造屋的能工巧匠。手底下又正好有一大帮兄弟要赚钱养家,萧某欠着他一个人情,答应替他手底下一班兄弟找活干,不若兄台就收了他去梅庄上做工?”

    江离看一眼这个叫夏成的家伙,刚才一路走来,看他的脚步轻盈、举止敏捷,完全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又是萧五的手下,搞不懂他们财宝到手,却要留下一伙人,不一起走是个啥意思。

    看江离犹豫着不想答应,萧五添上一句:“他们的工钱不要你出,我全都包了!”

    这样的好事?!江离有些懵,看一眼葛海,葛海低了头,这是要她自己拿主意的意思了。她仔细想了想,正巧准备着修房造屋,工匠又没有着落,这白送的人工哪里去找。再说一时也瞧不出他们有啥别的企图,想到这里忙说:“先说好,梅庄上也不给住宿的!”

    “行,他们自有落脚之处。”萧五答应得干脆,夏成完全听萧五的,全程动都没动一下。

    江离找不出还有拒绝的理由。宝物送走了,强盗头子也走了,剩下的不过都是些小虾米,四喜应该能镇住。这些人给梅庄上做工,还不用花梅庄上花一分钱,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她一口应了下来。

    一切商议停当,江离让萧五择日送了银票给葛海,只要香料办齐便可出发。这几日四喜正好带夏成到梅庄认认场地,准备着年前选个吉日就要提前动土开工。

    以后工地上的事有梅伯监管,四喜是要跟着葛海去一趟青州的。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江离忧心忡忡地想。

    立春梅花分外艳。

    离着立春不到半个月,梅庄上一片花海还未到花期最盛的时候,江家派来了车马接人。随行有两个祖母跟前侍候的人。一个中年么么、一个梳着双平髻肤白貌美的彩衣丫头。

    府中的大丫鬟都梳双平髻,来的丫头就叫彩衣,是祖母跟前一等一的大丫头。她亲自来,自然是代表祖母的意思。瞧这个阵仗,江离知道这次不能不起身回去了。

    好在四喜已经随着葛海出了船,梅伯已经领着夏成开工动土。张小天带了些人来上工,他就替了梅伯成天守在工地上管帐,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运转着,江离便很安心地等着,看绿萝小香收拾起行装,一起回江家去。

    一路彩衣陪着殷勤的笑意,话语陪着十分的小心,看着不像是装出来的。祖母跟前的丫头,无一不是见风使舵的高手,彩衣的表现落在江离的眼里,江离也把祖母的心事猜透了几分。

    祖母先是不急着让自己回去,多半也是跟徐氏先前说的那件亲事有关。事情的结果已经表明,祖母最终偏向了人多势众的二房。现在二房里江敏的亲事已经订下,她江离回不回去对二房来说已无关紧要。想来祖母觉着亏欠了自己,这才显得殷切些,忙忙地使了彩衣来接。

    江离不觉得吃了亏,所以对祖母并无怨怼。只觉得此时梅庄花开得正好,此时回去,倒错过了一段最好的花期。

    江离病中带出去的人,只有绿萝跟小香是从前身边服侍的,同跟着江离一起,先去芷园中给江离的祖母江老太太问安。

    彩衣依旧陪着笑在前头带路,江离细细打量着雕梁画栋的庭院:一园子碧湖翠桥,九曲回廊、奇石假山。江离这具身体从小在这儿生长的,以前只觉得这些园子不够精致,现在换一个灵魂看,却感觉有些扎眼,太过奢靡。

    江老太太上了些年纪,把家事全托付给了大媳妇徐氏,镇日里丫鬟陪着抹抹骨牌赏赏花,偶尔也学学佛法。芷园中自来建有一座佛堂,里面供奉着玉石观音像。

    今日老太太却不在佛堂。彩衣笑着解释:“元日近了,这几日老爷们都在家忙着督促下人洒扫宗祠、备办着祭祀;奶奶们这会多半在老太太屋里,年下需要忙活的事情又多又杂,咱们府里亲戚又多,今年又新添了一家贵亲,老太太这几日也高兴,时不时过问着节下的货物采办、人情往来,生怕正月里在客人面前失了礼节。她这也是担心大奶奶第一年当家,难免考虑不周全。”

    一路说着话,转过一道湖石砌就绿藤缠绕的翠障。一园子芝兰芷草幽香,无花无木、宽阔敞亮的庭院里,齐刷刷地侍立着各房的丫鬟仆妇,见彩衣引着江离进了园子,众人依着礼上前问讯过了,眼神无一不透着惊奇。

    可不是么,半年前病得奄奄一息的小姑娘,又是打小那么一副弱不禁风的身段体态,如今从从容容袅袅婷婷地一路行来,身姿挺拔、气度雍容,美目顾盼间精气神俱足,通不似这一园子丫鬟仆妇看着成长起来的病弱小姐。

    下人们惊奇归惊奇,问候得却十分热络。毕竟三房里对下人们一向大方,比另外两房的主子更体恤宽容,因此笑容多半出自真心实意。

    彩衣抢着两步打起门帘,就听里面一个丫头扬声禀道:“老太太,九姑娘回来了!”

    一屋子嘤嘤嗡嗡的话语声忽顿,江离抬步进屋,几十道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

    杏眼桃腮、肤如凝脂、身段扶柳、气质如梅,一双妙目如碧波生烟、漾一湖轻水。江离一身月白长袍、内衬浅粉梅花云涛边裙,乌发用银钗挽就,只簪了支素净玉石珠花、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在一屋子人眼里,各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祖母······”江离冲着软榻上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妪一声娇呼,深深地福下一礼。

    上首软榻上坐着的江老太太一头白发在脑后梳成一个富贵髻,白胖的面盘如一轮满月,两鬓的银发衬着慈爱的眼神,气色红润的双颊抽搐,滴下两滴浑浊的泪水。此刻翕动着嘴唇对江离招手:“来,到祖母这儿来,让祖母看看,我可怜的孙女儿!”

    江离几步上前,一头扎进了祖母怀里。感受着老太太一双冰凉的手掌摩挲着头顶。还有一屋子心思各异如针扎似的眼光,这一刻,她只想赖在祖母还算温暖的怀里,找回这个家曾给过她的庇护。

    “都说九儿大好了,您还不信。今日囫囵个天仙大美人似地出现在您老人家面前,总放心了吧!”徐氏熟悉的声音响起,江离抬头,迎上一屋子熟悉又陌生的亲人的脸。
………………………………

第二十六章 小团圆

    一屋子的人。一家子的女眷都在。

    身穿金丝簇锦裙、斜插一枝镙丝金步摇的大伯母徐氏坐在江老太太的右侧,一脸的亲切笑容跟她当家主母的身份正相适宜。

    二房伯母甄氏一身天青色带白花底的衣裙,衬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高不矮的身段,白皙的肌肤,虽然眼角已经有了些鱼尾纹,仍然依稀可辨年轻时的娇俏。此时唇角勾起一丝淡然不屑的笑意,轻轻了往江离面上一瞥而过。

    二房里的两个姐姐已经出嫁,仅有两个妹妹今天也在;三房里还有三个姐姐,江雅、江珺、江敏,一个比一个出落的娇艳柔美,齐齐地在下首榻上挨着坐了。

    两房的侧室姨娘们各自守在自己的女儿身后侍坐,俨然跟丫鬟仆妇无异。江家的规矩,庶出的小姐身份高过自己的生母,除去可以自己守在女儿身边看着她长大,江家的姨娘身份比下人也高不了多少。

    当然,凡事都有个例外。比如三房里的赵姨娘。可那是三房里的梅夫人自己没有心计又端不起架子,如若不然,就算失了丈夫的宠信,江家的规矩在这儿摆着,还能让一个侧室僭越过正妻,径直陪着丈夫去外乡上任?为着这件事,梅氏被众人看作弃妇,成了别人的笑柄。

    江离注意到,江敏今天单穿了一件浅粉绢花的云萝长裙,是京城里少见的样式,更衬得她一张苍白小脸清丽出尘,往穿得花团锦簇的姐姐们身边一坐,显得人淡如菊。此刻正低了头绞着手绢,谁也没瞧上一眼。

    江离从祖母怀里起身,给长辈们一一行礼。

    从大伯母徐氏、二伯母甄氏,再到两房里的几位姨娘,并无一丝厚此薄彼地一一福礼,然后是二房里三个姐姐,轮到江敏的时候,江敏笑的有些生硬地回礼。 江离礼毕回祖母下首榻上左边坐了。

    右边,坐得是两个长得如花骨朵儿一样的粉嫩小妞:十岁的江瑶和六岁的江琳。

    十岁的江瑶天真无邪,冲江离甜甜地笑着打招呼:“九姐姐,都说你病得快死了,琳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这么久不见,姐姐不但病好了,还比以前更漂亮了!”

    江离浅笑着看过去,六岁的江琳走过来亲昵地拉着江离的手,稚气地说:“姐姐没有了娘亲好可怜哦!”

    “姐姐才不可怜,姐姐有一屋子的亲人疼,不是还有祖母疼么!”江琳的生母孙氏赶紧出声,怜悯而又歉意地笑瞥着江离,眼角扫一眼端坐上首、慈眉善目的江老太太。

    孙氏是从丫头抬起来的姨娘,一辈子在徐氏和江老太太眼皮底下,循规蹈矩安分度日,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拿捏得恰如其分。

    看着一屋子或姐妹相偎或母女相依的女眷,想到一年前自己尚有母亲可依偎,现在,只剩了自己孤单单一个人,江离的五指不禁地握成了拳头。却不得不附和着孙氏笑:“可不是哩,我这不还有祖母疼么。”心里也清楚,府中七大八小一堆千金,虽然只有自己一个是嫡出,毕竟凡事没有了母亲为自己打点,遇事连个出头的人都没有,祖母就是想疼,只怕也还疼不过来。

    “九姑娘是不可怜,九姑娘命硬!那么重的病都挺过来了,是个能享大福的人哩。”二房的奶奶甄氏一开口,话听着就有些不是滋味。

    “托二伯母吉言。不过江离相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是谁想好就能好、想不好就能让人不好的。”江离口是心非地说。她才不相信命,不过是听出甄氏暗讽她命硬克母,故尔针锋相对。

    甄氏微微有些错愕的神情,抬眼睑细细打量江离,笑眯眯地说:“也是各人生死有命,你娘模样又好、家里有钱、又有满腹才情,太出众的人连老天也妒忌,所以命不长。好在你清姨跟我一样泼恶,都说祸害千年在,想来我们这样的人命也硬,一定活得长久。她一回来,指定会替你娘亲好好疼你。”

    父亲后娶的侧室叫赵婉清,跟着父亲去了青州七八年,江离对她的印象不深,但想来能跟自己母亲争宠的女人一定不会是个善茬,甄氏的这话里,透着幸灾乐祸。

    连江老太太也觉得甄氏今天这话有些过份,蹙眉训叱道:“也没见你这样当长辈,九儿病刚好,你偏偏提起她母亲的话头!”

    转头又安慰江离:“不过你二伯母也说得对,等开春你赵姨带着你弟弟回来,你也别拿赵姨娘当庶母,她是你父亲身边知冷知热的一个体贴人儿,想来也会把你当亲闺女疼的,你也再拿她当外人。切不可学了你娘,心眼针尖似得,平白与人置气,自己却得什么好来!”

    “祖母说的是,江离记住了!”江离坦然应道,并无一丝不悦。

    江老太太最看不上梅氏的就是嫌她心眼小,动不动爱抹眼淌泪的,起先还让人看着生怜,又加上她带来好大一笔陪嫁产业份上,江老太太也还给她开解开解,可私心底下始终是偏向着自己儿子的。

    在她看来,她的第三个儿子算是最最正派的了,打小斯文好学,成年了又一心在仕途上打拼,要不是早年江家老爷子被贬了官,影响了几个儿子的升迁,应该就不只是一个小小的通判了。

    才只娶一个侧室而已,就闹得那么不可开交。以致后来江宗锦远走青州任职,江老太太把这一切都归咎在梅氏治家无方上。因此渐渐对梅氏生了厌弃,再瞧着梅氏哭哭啼啼便觉得晦气,要不是看在还要依仗着三房支使府中的大笔开销,连她也不待见了这个明媒正娶的三房媳妇。

    也为着这个缘故,跟梅氏性情相仿的江离,这个江老太太的嫡亲孙女也不那么得老太太的喜欢。所以,两房里闹着要把得了伤寒的江离搬出府去养病,老太太也硬着心肠答应了。

    可那是以前的江离,以前的江离就跟她母亲梅氏一样,受了委屈也不对人说,憋不住了只会对人淌眼泪。平日里一副楚楚可怜、戚戚惨惨戚戚的样儿,看着就象在家里受着天大的委屈。

    现在江老太太似乎看出江离有些不一样了,瞧她从在门里从从容容进来,通没有以往那种欲笑还颦的样子,也没有怪家里人病中送她出府的脸色,刚才甄氏说话那样扎刺,江离也没有象以前一样露出委屈神情。江老太太第一次当她的面批梅氏心眼小,江离竟点头应了。

    这些,都让老太太很欣慰,毕竟至亲骨肉,儿子又不在身边,这个孙女还是该疼的。想到这里,江老太太把江离的手拉住,拍拍江离的手背吩咐着徐氏:“九儿回来跟我们团圆,大家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今晚就在我芷园里开饭罢,大家都留下来一起吃。”

    “欸!”徐氏笑容满面地应了,一一地分派下去,回身冲着江离殷切地叮嘱:“九姑娘放心,以后这家里面有老太太和我疼你,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你以前住的寒香园,我早已使人收拾齐整,你就放心在老太太这里用过饭,跟祖母多说说体己话再回。”

    徐氏过分的热情,跟甄氏明里暗里的讽刺挖苦,两样都让江离忐忑。
………………………………

第二十七章 书房遭贼

    掌灯时分,晚宴散场。众人跟老太太告退,江离也乏了,跟着众人一起退下。徐氏特意派了两个丫头护送江离。

    于是,小香绿萝左右提灯引道,两个丫头后边跟随,江离一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位于江家东南一隅、独属于三房的寒香园。

    寒香园本来是江家最不起眼的一个小花园,娶了梅氏过后扩建大修了一番。跟梅庄上的园子一样,一切都照着梅氏的喜好,处处都能找到江南园林的特点。一样的假山湖石、小桥流水、翠峦叠障、曲径通幽。

    寒香园分三层,中间一层取名芳静堂,父亲爱赏花,母亲喜欢清静,里面有花有梅、还有一间大大的书房,江离的母亲住。江离紧挨着住了第二层听雨轩。最外边一层园子给了后来的赵姨娘住,赵姨娘叫人种了一园子的蔷薇月季海棠宝相·····所有她能想到的花木都种了,就是不留一株梅树。

    江离有着两世的记忆。此时重回故地,打小在这儿长大的经历场景一桩桩地涌上心头。她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在五六岁之前,那时候他们一家还只有三口,带着十几个仆人生活在这园子里,那时候父母感情尚好,这园子里也还还有没住进那个叫赵婉清的女人。

    江离对父亲后娶的姨娘没有什么印象,但是这位姨娘对母亲的伤害却不容她忘却。

    自从这位赵姨娘进了寒香园,母亲就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

    从开始的强颜欢笑,到后来的欲笑还颦,再后来整天愁眉紧锁、以泪洗面。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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