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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剑吟啸-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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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天娇泪眼模糊,神智却很清楚,她恍惚看到金凤身形一变,赶紧后撤。
她一只手提着依依,足尖一点,轻盈地跃到树上,一柄剑“刷”地刺到,她赶紧往边上一侧,“唰唰唰”又是几剑刺到,梦天娇暗道不好,没想到这树丛里藏了这么多人手。
不及细想,随手就是一个“落花迷津”,但见树叶树枝刷刷落下,也不见对方身影,大惊。
赶紧几个起落,提着依依落到院子外面的弄堂,拔足往前面跑去。
依依张着小嘴胡咒乱骂,梦天娇气呼呼却不理她,要不是这事还须向她问个清楚,她早就一个巴掌掴死她了。
炳叔眼睁睁看着梦天娇挟着依依逃走,万分焦急,身子瘫软着动弹不了,只有用嘴模拟剑声,用真气驱使着刺向梦天娇,梦天娇无心恋战,顷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凤追到弄堂往两边看看,不见了梦天娇的身影,气恼地怒吼一声,重新回到院里。
两个人瞟了一眼炳叔,知道他恶毒攻心,至多再活半个时辰,懒得再动手。
他们从炳叔身边跨过,朝井口走去,不管小贱人说的是真是假,都要亲眼瞧瞧,以便日后向教主有个交待。
炳叔看着他们把罗汉松和石鼓移开,又搬走下面的石板,露出不大的一个井口。
陆乘金凤交换一个眼色,点点头。
炳叔眼睁睁瞧着干着急,他说什么也没想到依依是在骗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抢走贾公子,贾公子掉到了这井里。
而老爷,还在这井里想着那一件事,这两个人突袭进去,老爷定没准备。
炳叔又气又急,痛苦地摇着头,他后悔当初要听老爷的话,没告诉依依老爷在这井里,否则的话,依依说甚么也不会把这井口给堵住了。
不过,老爷的话也对,依依若知道老爷在下面,哪里还肯罢休,肯定天天吵着下去玩,唉……
炳叔的脑袋一歪,昏迷过去。
第72章 井里出来了两个书法家
一股劲道从井底直冲而上,来势迅猛,陆乘金凤警觉地向后跃开。
一前一后两个人影跃出井口,前面年长的是倪道周,后面跟着的就是田原。
田原在井底呆得久了,又是青春期,人陡然长高许多,眉宇间漾溢着一种成熟和自信的豪气。
半年多没有洗脸,在石室里烟熏火燎,脸上蒙着厚厚一层污垢。陆乘金凤猛一看见,竟没有认出他来。
倪道周看到炳叔倒在地上,伤势甚重,连忙跃到他身边,抱起他焦急地叫道:“阿炳,阿炳。”
炳叔微微睁开眼睛,勉强地苦笑一下,嘴唇蠕动着,低声道:
“老爷,你终于……终于悟透了。”
倪道周点了点头。
“这就好,老爷……这回可就好了。”
他紧紧攥住倪道周的手臂,急切地说:“老爷,快……快去救依依。”
“阿炳,依依怎么了?”
“我没看管好她,她,她被一个女人抢走了,老爷,我……”炳叔气血翻涌,又昏了过去。
“阿炳,阿炳。”倪道周叫了两声,阿炳紧闭着双唇没有回答。
倪道周把阿炳轻轻放在地上,站起来缓缓转身,目光逼视着陆乘金凤,冷冷道:
“二位有何见教?”
倪道周言语举止间自有一番威严,目光犀利,如同把人一层一层剥开,陆乘金凤禁不住心头一凛。
陆乘道:“你把田原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倪道周淡淡一笑:“哦?”
田原跨前一步,凛然道:“天道狗贼,我田原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又何必滥杀无辜!”
陆乘这才看清眼前的青年正是田原,更不打话,一支判官笔急速朝田原点来。
天道教主早已谕示属下,看到田原,要死不要活,是以陆乘一出手就是毒招,手上用了十足劲道,急欲一招就取田原性命。
田原心里暗暗一惊,在井里久了,怎么看上去陆乘的出手变得很慢,一招一式,自己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时还不明白,是自己功力大进,不仅手快,眼也明了。
田原往边上微微一移,他看到对方来势凶狠,当下也不敢怠慢。
他头脑里清清楚楚闪过倪道周在井底教他的《四穷功法》要领,运气至笔,右手当胸一格,笔和笔碰在一起,猛地一颤,陆乘的笔滑向一边,田原也支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陆乘的判官笔是精铁锻打,而田原只是一支普通的毛笔,笔笔交锋,田原的笔居然丝毫无损,两个使笔的人都暗暗惊诧。
田原不知道自己的手腕借势转力,竟能一招见效,虽退了两步,也不由得心中大喜。
田原的功力虽还没到能伤陆乘的地步,不过也足以让陆乘脸色发白。
陆乘说什么也没想到,田原小小年纪,内力精湛若此,刚才一番交手,从田原的笔上传来的劲道十分奇怪,忽冷忽热,手中的笔硬生生滑到一边。
以他陆乘的功力,能使他最为得意一招“势如破竹”使坏的人,天下屈指可数。
陆乘又惊又恼,这才明白教主的用意,这小子还真留他不得,今日若不取他性命,定为后患。
心念及此,陆乘变动步法抢身上前,手中的笔直点田原的灵墟穴。
斜刺里插进一支笔来,挡住了他的进攻,这支笔和田原的正好相反,轻灵飘逸,似乎柔弱无力,却始终沾着陆乘的笔,如影随形,陆乘怎么也摆脱不了。
他发劲的时候对方退缩,他收气的时候对方却不加劲,只是软弱无力地贴在他的笔上,死死纠缠着他,不急不躁不紧不慢,陆乘又气又急,心里却暗暗惊诧。
高手比试,一招就知分晓,陆乘脸上蒙着一层阴影,神情愈来愈专注。
他清楚这样下去自己暂时虽还不至落败,但要胜对方却万万不能,对方以逸待劳,自己内力再浑厚也有个减弱的时候,那时对方一发劲,自己非死即伤。
何况,直到现在他连对方内力的深浅全无了解,几次他稍稍加劲想硬碰一下,对方马上觉察,笔借着自己的劲道顺势游走,又始终不离开自己的笔。
陆乘脸上的阴影越来越重,心里暗自长叹,对方如此谦和的招式表明他有极强的自信,轻重缓急横移竖抹,能在极短的瞬间根据陆乘的笔变幻手中的笔势和劲道。
陆乘越来越显山露水,倪道周则越藏越深如同大家闺秀。
倪道周脸上始终挂着自信和笑容,悬书功法和四穷功法尽得笔中奥妙,自然非陆乘所能知晓。
就是田原,两种功法已练至五六成,此时也看得目瞪口呆。
想不到一支普普通通的笔在倪道周手中,挥酒自如出神入化,当得起惊天地泣鬼神这六个字眼。
不象自己,一出招只知硬碰硬拼,看似勇猛无比,却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陆乘内力若再高一些,自己一招之下定然险象环生。
田原此时还感到胸口稍稍有些发闷,若非有幸得遇公孙望鬼见愁两个内功高手以真气驱入,刚才那一下,自己也要吃一番苦头。
金凤看到陆乘一时竟奈何不了对方,脸上的阴影越来越重,知道他遇到劲敌。金凤轻咤一声,从左边攻向倪道周。
田原纵身挡到金凤面前,四人两对,在院子里游走开来。
倪道周发觉陆乘虽然笔势有些呆滞,内力却绵绵不断,禁不住赞叹一声:
“好,好笔法!在下今日算是大开眼界。”
陆乘看到倪道周进退之间还有暇开口说话,语气甚是平和,当下更是心惊。
情知这样和他斗下去,总也不是个办法。
他把笔急速回撤,倪道周跟进的当儿,陆乘瞅准一个空隙,左掌突然击向倪道周的小腹,倪道周脸色一变,轻飘飘朝后跃出。
那边田原看到陆乘一掌击出,师父朝后飞出,以为师父受了重伤,急抢过来,金凤却死缠着他,娇滴滴地说:
“公子,好事还没开始呢,怎么就撇下娘子了?”
她边说边做了一个亲嘴的动作,左手一连三掌,挡住田原的去路,田原的脸微微一热,怒道:
“贼婆娘,好不要脸!”
金凤嘻嘻笑着,扭了两扭腰肢向田原靠近,嘴里戏谑道:“小女子连人都情愿送给公子,还要脸干什么。”
她伸出右手,把手中的茶盏递给田原,“公子来呀,喝一口销魂茶,我们就好上床了。”
田原又好气又焦急,他知道羽化水的厉害,伸出去击打金凤的笔赶紧收回,金凤即使被自己击中,茶盏里的羽化水飞溅开来,自己也万万逃脱不掉。
好在他眼角瞥到倪道周一跃之后落在地上,脸色仍复自若,也就放了心,身子往左一闪,躲开金凤的茶盏。
金凤的手直直送出,眼看着田原人影一晃,她伸直的手臂急速一屈,肘部正好击向田原的左臂下侧的天溪穴,田原惊喝一声,左足急蹬,往右边跃出三四尺远。
第73章 等七十三章 是比武还是书法大赛?
四人混战,金凤怕误伤了陆乘,倒也不敢施放羽化水,否则田原一跃当中留下的空隙,金凤的羽化水定会乘隙而入。
再则金凤言语撩拨,反倒把自己搞得淫心荡漾,一时竟舍不得就杀死田原,顾不得场合,一心只想和他肌肤相亲。
她搔首弄姿,低声淫笑着:
“公子来呀,你怕甚么,我又不会伤害你的。”
陆乘笔掌交加,招招毒辣,周围的花木盆景四处飞溅。
倪道周看到自己喜爱的花木尽遭摧折,当下也怒火中烧。
他手中的笔突然变招,真气凝聚笔尖,顿挫使转,纵逸豪放,神采奕奕,忽如横风斜雨落纸云烟,忽如风狂浪跳霹雳穿空,点如山颓滴如雨骤,横如钢刀竖如利剑,一撇一捺,如山石滑坡涨水直泻,他竟在空中挥豪直书,写起书法来了。
每一个字都罩着陆乘的面门,一点一顿,指向陆乘的要穴,陆乘顾此失彼手忙脚乱,感到一阵阵强力向自己袭来,再无进攻之力,只能忙于招架。
好在倪道周创建这几套功夫,完全是出于对武学的喜好,从没想过有一天要用此杀人,因此这套功法里缺少致命一击的杀招,如若不然,陆乘早就一命呜呼了。
倪道周直到此刻才开始进入状态,目光炯炯有神,田原看到他起初写的是石室左壁上那些自造的字。
紧接着笔锋一转,在空中写起一首诗来,边写边吟:
“金沙深处白公堤,太守行春信马蹄。冶艳桃花供祗应,迷离烟柳藉提携。闲时风月为常主,到处鸥凫是小傒。野老偶然同一醉,山楼何必更留题……”
田原记得爹的书房里挂着的就是这首名叫《醉白楼》的诗,是师父自己写的,写的是对杭州茅家埠醉白楼的感叹。
田原觉得如此十分好玩,当下也欲依葫芦画瓢,匆忙间想不起甚么绝妙诗词,反倒记起公孙望的顺口溜,且不管他,田原也边吟边写:
“和尚,和尚,光头浪汤,一记耳光,打到里床,里床一只缸,缸里一个蛋,蛋里一个黄,黄里一个小和尚,呒呀呒呀要吃绿豆汤……”
词句俚俗,没想到却很管用,金凤只觉得眼花缭乱,满眼都是笔尖。
“和尚”点向她的大横穴,“耳光”打到她的小突穴,一笔一划,暗含杀机,吓得她容颜顿改,步步后退。
陆乘金凤,打死也不会相信世上还有这么一门奇异的功夫。
田原一时得手,心里却吃惊不少,没想到师父教的功夫如此管用,自己学了五成六成,金凤已无还手之力,自己若学了七八成,还不要她老命?
他这才隐约知道悬书功法和四穷功法的博大深奥,决非一朝一夕所能领悟,全看自己的造化和际遇了。
倪道周听到田原的声音,卟哧一下笑出声,问道:
“小原,你乱七八糟念叨甚么?”
田原的脸登时绯红,答道:“弟子,弟子想不出甚么好诗,就瞎念念玩的。”
倪道周笑道:“蛮好听的,再来。”
田原欣喜若狂,随口把能记起来的歌谣都吟了出来。
倪道周含笑听着,手中的笔跟随着田原的声音,田原说:“排排坐吃果果”他就在空中写出这一行字。
田原说“姐在河边洗衣裳,抬头看见小情郎,棒打姐姐手指疼,只怪棒头不怪郎”。
两个人一起在空中写出这一行字。
倪道周一边写一边笑,甚觉过瘾,他叫:“再来再来。”
田原亦觉有趣,他这次索性来个长的,朗声唱道:
“正月怀胎正月正,早插杨柳早发青;胎儿好比浮萍草,未定根来根没稳。二月怀胎是新春,头痛眼花头发昏;三餐茶饭不贪吃,找个地方去安身。三月怀胎三月三,三餐茶饭拼两餐;各种事情不想做,走路好比上高山。四月怀胎四月忙……”
一口气唱到了十月怀胎,两个人用笔齐刷刷在空中写着。
一抬头,倪道周看到头顶树上挂着一个油纸灯笼,是陆乘的点名灯,上面一个“陆”字经年雨打风吹,已然模糊不清。
倪道周微微一笑:“大白天还打着灯笼找人,好好,你这印记模糊了,我替你描描。”
他在与陆乘对阵的当儿,还抽空隙在灯笼上写了一个“龟”字,田原看了哈哈大笑,他说:“我也来。”
他一笔逼退金凤,抽空跃了起来,却不知道该写什么,灵机一动,画了几笔。
跃了两次后,在灯笼的另外一面,画出一个龟身,倪道周笑着又跃起来,补足了**和龟脚。
田原大叫还缺尾巴,倪道周说好,跃起来,又添了一个长长的尾巴,两个人哈哈大笑。
陆乘金凤,又气又急,被他们逼得气喘吁吁,心里暗暗叫苦,眼看就招架不住。
四周猛然响起一阵低吼:“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陆乘金凤听到援兵到了,一阵狂喜,陡然添了许多力气。
倪道周脸色微变,他听出来人至少有四五十人之多,他迅速靠近田原,耳语道:
“小原,你快带炳叔出去,这里留给我来对付!”
田原迟疑着。
倪道周怒道:“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我不会有事的。”
倪道周手中的笔突然射了出去,他牵动线的一端,笔在空中来回飞舞,抵挡着陆乘金凤俩人的攻势,他们一时竟近不了身。
田原知道再争下去,师父肯定会发火的,何况自己若留在这里,只是给师父添了份牵挂,师父孤身一人,要脱身还不容易?
田原点点头,说道:
“师父,弟子走了。”
倪道周笑着点点头,挡到田原身前,田原急奔几步,抱起炳叔的尸体,拔足往墙边跑去。
墙上落下一个黑色的人影,剑光忽闪,刺向田原,田原一只手抱着炳叔,一只手持笔顺手一挡,那人的剑震到一边。
田原不敢停留,他连那人是谁也没看清,足尖一点跃过围墙。
围墙外天道弟子急抢过来,田原一笔点倒当先的一个,乘着其他人一愣之际,闪进对面的一个院子。
那人在围墙里呆呆地立着,想不通田原半年没见,怎么武功突飞猛进,一支普普通通的笔顺手一挡,就把自己刺向他的剑给震开了,虎口隐隐发疼。
他黯然地垂下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又有几个人落进院子,恭敬地说道:“权副使,那人,那人跑了。”
权吉人从呆愣中清醒过来,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天道弟子,顷刻把倪道周团团围住。
第74章 等七十四章 是难局不是死局
田原专心致志,一心只想练好悬书功法,把其余的事都抛到了脑后,连日子也忘了计数。
倪道周看他在自己的点拨下日有长进,像在一张白纸上创作一幅水墨山水,勾皴点染,尽合心意,心里自然也甚愉快。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直到有次田原从睡梦中惊醒,看到倪道周站在桌前,悬笔沉思,脸上虑色重重,这才猛然想起,怀里还揣着大哥给他的宣纸没交给师父,这时已早过了约定的三个月的期限。
田原从床上一蹦而起,掏出怀里的宣纸,宣纸揣得太久,已皱巴巴不成样子。
田原喃喃道:“师父,这是我大哥让我带给您的。”
倪道周被他从沉思中惊醒,脸上微露愠色,眉头皱了一下。
他不解地问:“你大哥是谁?”
田原道:“弟子也不知大哥姓甚名谁。”
倪道周笑道:“这倒有趣,连名字都不知道,就认人当大哥了?”
田原低垂着头嘟囔:“朋友贵在交心,知不知道名字,又有何妨。”
倪道周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好,好,说得好,倒是我显得俗了。”
田原急辩:“师父,弟子,弟子可没这个意思。”
倪道周摆了摆手,不再言语,他从田原手中接过叠的四四方方的宣纸,凑近烛火,田原看到他猛地打了个战,失声叫道:
“黄兄黄兄,莫非是你么?”
喜好书画的人,每个人对纸张都有自己的偏好,选择生宣还是熟宣,选择什么产地的纸张,一旦习惯了,一般就会认定只用这一种纸。
你要是把纸换了,有些人竟会写不了字、画不了画。
而哪怕是同一个地方,不同的纸庄、不同的师父做出来的纸,都各不相同,每一张纸上,都像有他们签名一般。
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纸是谁做的,而谁,又特别偏好这个纸工师父做的纸。
倪道周猛地转过身,急促地问道:“小原,你这位大哥长什么模样?”
田原把大哥的模样、做派和举止事无巨细地说给师父听,倪道周呆呆地听着,头微微仰向天,眼眶里隐隐有泪光闪动。
他保持这样的姿势许久许久,田原说完,他还是一动不动,田原连大气也不敢出。
倪道周极轻极轻地舒了口气,喃喃自语:“是了是了,这必是黄兄无疑。六年了黄兄,你终于有音讯了。”
倪道周双手张开,仿佛拥抱着什么,他仰天哈哈长笑。
宛如从梦中猛然醒转,他的头一顿,急急打开叠好的宣纸,铺在桌上的那张宣纸上面。
发现宣纸上空空如也,他急急把宣纸反过来,也是空空如也,再反过来,还是如此,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取过烛台凑近宣纸,仔细地看着,宣纸上确实空无一物。
他放下烛台,垂手而立,眼皮轻轻地合拢,按在桌上的双手微微颤抖。
烛光把他的身影,投射到写着“希言自然”那篇文章的石壁上,显得又高又细,身子微微地晃动,像一棵树在微风中那样摇着。
又过了许久,他睁开眼睛,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宣纸,然后背着手在石室里踱来踱去,烛光把他的身影一忽儿拉长一忽儿缩短。
他从田原身边踱过时根本就没有看他,好像他这个人在这个空间,根本就不存在。
田原看到他的嘴唇抿得很紧,似有一股怨气憋在肚里,随时都可能爆发。
他在石室里来回踱着,脚步笨重,竟如一个没有丁点儿武功的人。
他走到桌前,再看看那纸,晃了个趔趄,赶紧用手撑住桌子。
他的眉头紧皱,双眼死死盯着那张宣纸,神情端重,身体在这里,灵魂却好像已经完全出窍,停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地召唤着它。
烛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越来越苍白,额头上脸上沁出晶亮的细密的一层汗珠,嘴唇紧紧抿着。
田原惊得手脚冰凉,他不知大哥和师父是什么关系。
他们同样悬笔迟迟不肯落下,同样面对洁白的一张宣纸不著一笔,似有同样的烦恼折磨着他们,究竟是什么呢?
田原欲言又止,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安安静静站在一边为妙,看事情到底会是如何进展。
倪道周的眼睛突然一亮,一声长啸,声震石室,把桌上的宣纸都掀了起来,他双掌用力一拍,紧锁的眉头登时舒展,一仰脖子,哈哈大笑,狂喜不已。
倪道周喜极而泣,泪水在他的脸上恣意纵横,两边的肌肉不停地抖着,在笑声里长啸一声,再长啸一声。他高声嚷道:
“黄兄黄兄,我可也明白了!”
他的手抚摸着桌上的宣纸,声音忽转低沉,一字一句道: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唉,黄兄高见,小弟自叹弗如。落笔即俗,又何必落笔?丹青竟胜,反失山水真容,笔墨贪奇,多造林丘恶境。”
他双手忽然一扫,把桌上的宣纸揉成一团,随手掷在地上。
他猛地转过身来,目光如炬,他问田原:
“你大哥在哪?”
田原摇了摇头,他说:“我也不知道,那天在桐君阁,他让我到这里,只交待说让我听这里掌柜的话,并没说其他,到了这里,我是听炳叔说,他把我当了。”
倪道周微微笑道:“那说明你有性命之忧,你大哥又有要事,脱不开身,把你当在这里,是找了个牢靠的所在,让阿炳保全你的性命,活着把你当了,阿炳当然要还给他活的,哈哈,阿炳可不会让你变成死当。”
田原挠了挠头,这才知道大哥的用心,那天大哥离开,确实说有要事先走。
倪道周听了,稍稍安心,黄兄把人当在这里,自然还会来赎,如此说来,会期也不远了。他问:
“你大哥把你当了多久?”
“听炳叔说是三个月。”
倪道周闻言变色:“哎呀不好,早过赎当的日子了。”
田原嗫嚅:“我,我太专注于练功,把这事忘了……”
倪道周摆手制止了他,他说:“我们快走。”
两个人穿过地道来到井底,这才发现井口已被人用石板给堵住了,倪道周高高跃起击了四五十掌,无奈上面的东西太重,下面又无立足借力的点,足底虚浮,试了几次都无法打开。
这井口是通往外面的唯一通道,原先一直由炳叔把守,不知怎么毫无察觉,井口就被人给堵住了,莫非阿炳和依依都已糟不测?
倪道周暗暗叫苦,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日黄兄到当铺当人,阿炳却没来通报他黄兄来了,那黄兄一定是乔装打扮,是以阿炳没有认出。
黄兄这么做,一定有他隐秘不可告人之处,那黄兄当期一到,也一定是乔装打扮了后来赎当,发现人没了,和阿炳言语争执,依阿柄的脾性,定会出手相斗。
而依依,看到阿炳和人打斗,依她的脾气,也一定会上去帮忙,毕竟她最后看到黄兄时,是六年多前的事了,两个人哪里会认得。
倪道周这样想着,冷汗直冒,又无计可施。
他们在井底又待了十余日,好在井底食物和水充足,一时还不会有饿死的可能。
但任凭他们俩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脱困的法子。直到陆乘金凤搬开石板,他们才跃出井口,等待着他们的,就是一场恶战。
第75章 战群狼
田原抱着炳叔的尸体一路狂奔,出了桐庐县城,眼前就是富春江。
湍急的新安江水在严州城外流入富春江后,经过两岸群山耸峙的七里泷,到了桐庐城外,江面陡然开阔起来,水势平缓,江面上点点白帆如野鹤闲步,一派悠然宁静的景象。
先人有诗写道:“江阔桐庐岸,山深建德城。”严州三国时是东吴大将孙韶的封地,故而又名建德。
田原沿着江岸往西奔去,不一会就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山坳。
田原把炳叔的尸体放在地上,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托腮,呆呆地发楞。
日以西斜,山坳里阒寂无声,晚归的鸟群掠过头顶齐集向半山腰的松树林,山坳里空荡荡的,只有杂乱的茅草在风中摇来摆去,半山腰隐隐传来的啁啾鸟鸣,到了这里,已显得十分遥远,反倒更衬托出这里的寂静和荒芜。
田原又累又饿,一坐下去就站不起来了。
过了许久,他想就这么坐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站起来,把炳叔的尸体抱进茅草丛里藏好。
然后顺着来时的小道往前走去,他想这路肯定是通往哪个村落或人家,到那里去借一把锄头,先把炳叔掩埋了再说。
走过荒草萋萋的山坳,穿过一片树林再往前走,脚下的小道消失在桑树丛里,路到这里就到头了。
田原看看桑树林后面就是山,哪里会有人烟,怪不得刚才坐那么长时间,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原来这小道只是通往这片桑林,桑林里杂草丛生,被人弃置不管已有好些年头。
田原只好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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