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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君倾(君子攸宁)-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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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见我直直盯着她,只得再次点头。
  “为你和无邪递消息的那人是谁?”
  她犹豫半晌,终是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人名:“水月。”
  这回换我震惊不已了,谁曾想走了一个罗衣,身边却还有个水月。她与罗衣一般寡言少语,却从未做出背叛我的事情。无邪、兰芷均是慕颜那边的人,水月想来亦是如此,可她是与镜花一同被我选进凤鸾宫的,身家背景我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她俩都是家乡闹饥荒迫于无奈才入宫为婢,水月若是慕颜所派,那镜花呢?
  一连串的遐想让我越发觉得不安,正自愣神之际,兰芷却扯了扯我的袖子,轻声在我耳畔唤道:“姐姐……不是姐姐想得那样。”
  她颤颤巍巍抬起手来,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我逐字逐句读将过去,这才明白过来——水月和镜花的家乡确是闹了饥荒,水月得蒙无邪的下属救助,这才捡回一条性命。无邪派她进宫,便是为了探听慕辰消息,倒未嘱咐她一定要跟在哪个主子身边。谁料她和镜花被我选到了身边,镜花可巧是水月的同乡,二人才亲厚起来,入宫之前二人确是不相识的。
  无邪机关算尽,却未曾料到会这么幸运地将水月送到了慕辰最宠爱的妃子身边。可水月见得我待她们一众宫人尽皆真诚,更眼见我对慕辰之心,便越发不欲伤害于我。她朝宫外递的消息越来越少,无邪的义父心急了,这才又设法将兰芷送进宫中做了慕辰的女人,一来添了一条接近慕辰的途径,二来也是催促水月加快朝宫外递消息的速度。
  “无邪的义父是谁?”
  “岐王襄原。”
  我惊愕地差点把笔掉在了地上。无邪怎地又跟襄原扯上关系了?澜风曾与我言道,襄原离京之时是带着个婴孩儿走的,算算年纪,便与无邪差不多。难道当年襄原怀中的襁褓婴儿便是无邪?襄原他又是从哪里认下的这个义子,一路跋涉到南疆都非要将这孩子带在身边?
  我回了回神,紧紧握住笔杆,又在纸上书道:“你并不愿意进宫,对不对?”
  她愣了一愣方咬唇点头,我心下立刻了然道:“可是为了他?”
  兰芷自知我在说无邪,她黯然垂睫,眼内隐隐泛着泪光,抬手起笔,在纸上面书道:“一世情,一生牵,纵不能相守,也从无后悔。”


☆、第六十九章 问询(一)

  我心下蓦地被深深触动,眼前的这女子亦是个至情至性的痴心人,只是让我不明的是,襄原为何会狠心把自己义子的爱人作为棋子放入宫中,以无邪那叛逆又傲然的性子,他又怎会堪堪受了这个安排?
  “是我同意这么做的,”兰芷在纸上缓缓写道:“岐王帐下众多能人,无邪虽为其义子,却也并未得之重用。无邪长日郁郁,我担心他做出些冲动之事,便告诉他我有法子让岐王重视起他来。不瞒姐姐,妹妹并非中原族人。南疆民族众多,妹妹便是其中一个部族的人。我自小被族人们盛赞美貌,岐王便也是看中了我这一点,暗下已然与我言说,有意将我派入宫中……”
  “于是你便应了襄原,愿为细作入宫,以此换得无邪自此得到他义父赏识重用?”我被她莫名的想法弄得一头雾水,打断了她写字的手,刷刷书下几行字,将纸递到她眼前。
  她看毕,微微颔首续写道:“岐王对无邪自小严厉,无邪又极为自尊,甚想在岐王面前做出些事情来证明自己。我若不帮他一把,只怕他一日沉默过一日,性子就越发执拗,行事也越发出格了。”
  我皱了皱眉,凝视着她大而澄澈的眼眸出声道:“那你可曾想过他的感受?”
  屋内原本的寂静被我蓦地打破,她秀眉微蹙,轻轻叹了口气,拉过纸来继续写道:“无邪他可是还在怪我?”
  我摇摇头写道:“无邪并未提及与你之情事。”
  “是了,他那般倔强之人又怎会跟人提起这些。他得知我应了岐王行将入宫的消息,便再也不与我说一句话,再也不当我是从前的那个兰芷,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他看我的目光如利刃一般,若不是碍着他义父,他或许连杀了我的心都有……”
  她艰难地写下这些话,搁下笔来沉沉地叹了口气,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滑下,颗颗滴在纸上,那些方才书就上去的墨色淡淡晕开,在纸上化作一朵又一朵黑灰色的花。
  我看得一阵心酸,只见她擦了擦眼泪轻轻抚着滚圆的肚子,复又拿起笔来写道:“妹妹自知或许命不久长,待得生下这孩子来,还望姐姐对他多多照拂。”
  我皱了皱眉轻声嗔道:“胡说些什么,你、你定会平安无事的。”
  她默闭了眼,无奈摇头,续写道:“妹妹自打入宫那日起,便未准备活着出来。无邪被他义父派往京畿,暗下为二皇子收集消息招揽势力伺机而动,这么大的任务交了给他,自是对他十分重视了。英雄终究有了用武之地,我还有什么好挂心的呢?”
  “慕辰和太后既已知晓你的身份,又为何到今日还不动手?”我疑惑书毕,抬眼瞧她,她却是苦笑似的扯了扯嘴角,用手指了指肚子:“全凭着这块肉。”我哑然半晌,不知该接些什么话,只得握住她冰凉的手掌轻轻抚着以示安慰。
  “妹妹只怕与无邪再无相见之期了,姐姐若是日后见着他,还请帮妹妹带句话给他。”兰芷右手微微发颤,艰难地在纸上落下几个字来:“兰芷负了他的心,待得黄泉路上相见,再行与他细叙赔罪。”
  我叹息一声,提笔写道:“他难道不知你入宫是为了他么?”
  她只是摇头:“他那般心高气傲,又如何能告知于他?他只道我一来追求宫中荣华,二来为着岐王起事而抛却儿女私情,恨我都还来不及。”
  几行字书毕,又是珠泪盈盈,我急急掏出帕子替她擦拭:“有了孩子可莫要这般神伤。”
  她堪堪止住了泪水,忽得想到了什么,急忙提起笔又写道:“妹妹再也无法递出消息,还望娘娘代为告知水月,让她再莫到蕴华池边等了。幸得无邪那边诸般事毕,更已买通了几个大臣,再不怕得不到朝中秘闻,只待二皇子同意便可行动。妹妹以前只道姐姐心系皇上,可如今既知姐姐已然投了二皇子一边,心中再欢喜也没有,姐姐要珍惜二皇子的心,皇上他行事太过狠绝,不能……”
  她话未书毕,便听得门外春雨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娘娘可叙完话了?兰嫔娘娘不宜太过劳累,还请娘娘见谅。”
  我扫了一眼铺了一桌的纸,急急将其凑在灯烛前点燃了。兰芷微微喘着气,低声朝我求恳道:“妹妹的话,姐姐切莫忘记了去……”
  “我并未投向他……”我转了头,急急辩驳道。
  兰芷见状,忙摇了摇头,朝门外努了努嘴,抚着肚子压低声音求道:“姐姐就别多说了,听妹妹的便是。还有姐姐今儿答应妹妹的,可千万要替妹妹做到啊……”
  我知她是在说这未出世的孩儿,无奈时间紧迫,春雨秋霜随时都可能破门而入,只得点了点头应道:“姐姐理会得,你便安心生下孩子,其他的不要多想。”
  话音未落,春雨已然推开门,捧着碗汤药似的东西进了来:“主子,该是喝这安胎药的时候了。”
  她朝我斜斜瞥了一眼,目光最终落到了桌上的笔和砚上。兰芷生怕她起疑,忙接过汤药道:“我这就喝,你替我送送颐妃娘娘。”
  春雨低低应了一声,转过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娘娘请。”
  我不安地看了兰芷一眼,她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朝我微微一笑,眼底却满含着苦涩还有泪意。
  “好生看顾着你家主子,本宫得了空还会过来。”我行至门口转头对春雨和秋霜道,二人并立在门前,微微颔首施礼,面色却带着些微不屑。“行将临盆的产妇心里未免心焦难熬,你们平素别给她太大压力,别总跟个细作似的盯着她,换成谁都受不了。”
  我抛下这话头也不回地迈出门去,二人面面相觑,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怪我总能在园子或是池边见着兰芷,无怪上次洛琬曾言在兰芷宫中闻到过那特别的茶香,她是慕颜的人,
  屏退凤鸾宫诸人,我只留了水月在内室替我梳头。铜镜中映出她清丽的身形,她微微抬手,娴熟地将我盘起的头发放下,拿着木梳一下下替我梳着。
  我不出声,她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耽了片刻,我凝视着镜中她的脸庞缓缓道:“别再到蕴华池边去了。”
  她替我梳头的手顿了顿,却未应答,仍是默默做着手上的活计,将我的发尾轻轻一束,侍立在我身后沉默不言。她想以沉默掩饰心中惊异和不安,我却非得问个明白不可。
  “水月,你当明白我才是。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若是要告发你,我早就叫了皇上过来,又何必这样问你?”
  她目光一黯,有些了然地垂手道:“娘娘用心良苦,我都明白。”我转头看向她,她感觉到了我直视的目光,抬起眼来与我对视,眼底倒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忐忑。
  “兰芷和无邪已把事情都告诉给我了,尚有些细节不明,我这才来问你。”
  她听得兰芷和无邪的名字,眼底亮了一亮,似是心中的疑惑蓦地解开了一般,恭谨答道:“原来如此。既是无邪大人叫娘娘问的,娘娘便只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六十九章 问询(二)

  “你与兰芷如何配合往宫外递送消息?”我见她已然放下防备,坦然了许多,便开门见山地开了口。
  镜中她的倒影抿了抿唇,缓缓道:“御膳房每日都需自宫门往返运送食材,兰芷尚未进宫之时,便是由我将消息藏于车驾之下递送出去,待得出了宫,自会有人将信笺取出。兰芷进了宫,知晓我不欲让娘娘不快,处境为难,这事儿便由她来做了,可自她有孕之后,行动越发困难,我不得已便又担起了这差使,兰芷每每探得些皇上的消息,便以她族中文字书了,压在蕴华池边的石头下,我每日傍晚前去察看,若有了消息便替她递送出去。”
  我闻言思索半晌道:“去年我与皇上出京去行宫,一路安排本就隐秘,不料仍有行刺之事出现。凤鸾宫中的人均知我一路行踪,可是你将消息递送出去的?”
  水月默默点头道:“娘娘猜得不错……皇上和娘娘出宫之时,我已将消息放了出去,驿馆下手的是二皇子身边的珠玑,而行宫外那次则是无邪大人主使……”
  无邪我自是知晓,可我竟没料到驿馆那名行刺的女子竟是珠玑。我见了她不少回,亦知晓她身手矫健,功夫了得,能不为人知而从瑶光殿的高墙里翻出来,倒没料到她更也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出宫去,跟在我和慕辰的车驾之后伺机刺杀。
  “珠玑她……你与她也熟识吗?她也是无邪和襄原派入宫里来的?我只知她一直跟在慕颜身边,难道……是慕颜指使她去杀皇上的?可她又是如何混出宫去的……”
  见我一脸疑惑地喃喃自语,水月忙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我们这一切的行动,二皇子或是不知,或是不许。他从未想置皇上于死地,倒是皇上时时处处不放过他……我与兰芷均听命于襄原大人,而珠玑则单纯是出于对二皇子的爱护,平素与我们并无相交。无邪大人消息自是灵通,得知珠玑行刺失败,于是便主导了行宫外的又一次行刺,只是被澜苍将军拦下,再一次失败了。珠玑手脚轻,身量又小,前些日子宫禁并未如今日这般严,要混在车驾中或乔装出宫想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原来如此。珠玑行刺慕辰,完全是出于私心,并无他人指使。水月和兰芷作为细作在皇宫中探听消息,却一个为着新主和原主的忠心两难权衡,一个因着腹中意外降临的生命而无奈徘徊,当初进宫来的初衷已然改变,可究竟何去何从,二人终究没有想个清楚透彻。
  “水月,我今儿见过兰芷了。”我垂下眼帘缓缓开口:“她、她……”
  见我语声一顿,半晌说不下去,水月走上前来,将手搭在我的肩上以示安慰,轻声问道:“兰芷她可是出了什么事?娘娘但说无妨……”
  我摇摇头道:“兰芷现下很好,起码那块肉仍在她腹中一日,她便性命无虞。只是我不知道待得那孩子产下之时,慕辰和宁太后又会否对她下手……”
  水月愣了一愣,抿了唇迟迟不语,与我一并陷入了沉默。我忽得想起件事,急忙抬了眼问她:“慕辰已然识破了兰芷的身份,那你呢?你可还安全?”
  “娘娘放心……”她一改往常沉静的模样,朝我微微一笑,挤了挤眼:“聪明如娘娘先前都未发现我的事,那更别提旁的人了。”
  我被她一句玩笑话逗得呵呵一笑,可笑完之后,那对兰芷性命的忧虑又浮上了心头——慕辰果真能狠得下心,对他即将出世的孩子的生母痛下杀手吗?好歹是一条性命,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娘娘……”水月见我表情蓦地又变严肃,轻轻在我耳畔开口道:“水月知道,娘娘今日能与水月这般畅谈,心里定也有了自己的主意。无论如何,还请娘娘尽力,保住兰芷的性命。”
  我点点头道:“你放心,兰芷之事我定会上心,终归是条人命,总不能让皇上说杀就杀。”
  “娘娘想让皇上不杀兰芷,可兰芷的身份皇上毕竟已然知晓。以皇上之性,又怎会留下一个细作的活口?”
  我哑然半晌,心下一忖——嘴上说着容易,可我心里确实没有能保住兰芷的良策。
  “恕水月多言,娘娘这样夹在皇上和二皇子之间,只会越来越难做,越来越不知所措。水月不敢妄言,斗胆请娘娘擦亮眼睛看看清楚身边周遭,尽快做出选择才是上上之策。”
  选择?为何每个人都要我做出一个选择来?无邪如是说,兰芷如是说,水月亦如是说,这倒让我有些迷茫。我的选择,一直以来难道不都是慕辰吗?对于慕颜,我除了激赏和怜惜便再无其他,可他身边的这些支持者们如此对待慕辰,我却也狠不下心来告发他们,伤害他们。我究竟是怎么了?
  见我长久愣神,水月无奈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娘娘?”
  我苦笑撇嘴,微微点头算是应了她,她面色这才算缓和下来。“我这些日子再不便去多探兰芷,你便替我多盯着点,尤其是那春雨和秋霜,一有异动立刻告知于我。”
  她重重点头道:“娘娘放心。”
  遣退了水月,我一人对着铜镜默默发呆。许多人名和模样在我眼前交叠而过,弄得我好不心烦。无邪让我亲自去找慕颜问个清楚,可我已然知晓了真相,又该怎样去面对他?无邪、兰芷和水月众口一词,皆言慕辰和宁家对慕颜伤害至深,却又讳言提及详情,这些想来必是难以言及的伤难道也要让我当着慕颜的面问清楚么?我一点见慕颜的心理准备都没有,
  慕辰这么大张旗鼓大费周章地加强宫禁守卫,针对的便只是瑶光殿里那不问世事的慕颜和大腹便便的兰芷吗?他虽不是正统皇室血脉,但梦华在他的治理下也算井井有条。他有宁家为依凭,又有一手提拔培植的势力,国泰民安,人人拜服,他究竟还有什么好忌惮的呢?
  想起慕辰这两日奇怪而又略带歉意的模样,眉目间那么明显的异变,这些可是因着宁熙,因着宁家人?这是否也代表着,他已然抛却与宁家的恩怨开始利用他们了?什么时候慕辰也从一个耽于情爱的任性孩子摇身一变化为如今更似帝君的王者了,这转变来得太快,我竟然丝毫都未察觉。


☆、第七十章 离别(一)

  答应羲禾要带着点心去瞧她,我让琉璃替我早早便备下了一食盒的各式甜点和时令水果,匆匆用了些午膳便朝棠梨宫而去。那日得知容玥染病之后,我便嘱了琉璃去请黎渊替她瞧病,容玥只道是黎渊心善,之前医了羲禾现下又来替她诊脉,自是对他千恩万谢。黎渊虽经我叮嘱,未言及我的名字,可暗下也不免觉得我将容玥这莫大的人情送了给他,实在是有些犯傻。我只是含笑不语,容玥本就已欠了黎渊的人情,倒也不在乎再多上这一件,若是由我出面,以她执拗的性子必是不肯接受治疗,我又何苦抓着这虚无的人情不放而让她继续受着病痛的折磨。
  虽经黎渊之手,容玥的病已大有起色,可听黎渊言道,棠梨宫里太过阴冷,她的身子因病已是更加单薄,若是再一次染了病,只怕康复起来便更加困难。“小公主年岁尚小,又落了眼疾,更是不该在那里常住。娘娘若是力所能及,可否与容嫔娘娘知会一声,将她带出棠梨宫抚养?”
  我不是没想过羲禾的问题。慕辰对她们母女并不上心,亦鲜少过问。羲禾眼睛本已是不好,若是从小身子骨也不得康健,未来便更是堪忧,这宫里除了她的亲娘外只有我和敏儿对她好了,而能在慕辰跟前说得上话的,便只有我一人。我无法得知容玥如今是否仍然记恨于我,但若是为着羲禾着想,她该是会摈除那些旧日恩怨,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许久未至棠梨宫,这里仍旧如往日一般古旧而泛着一股潮湿的味道。殿内隐隐传来孩子稚嫩的欢笑,伴着几声轻轻的咳嗽。
  “有人么?”琉璃高声叫道,等了许久才见敏儿急急朝门外走来,眼见是我,忙躬身行礼问安。
  我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朝她指了指琉璃手中的食盒道:“今儿是来给羲禾送点心来了,顺便来看看你家主子。”
  敏儿点了点头,从琉璃手中接过食盒,在前带路道:“娘娘快请进来。”
  许是听到了门外的声响,只听容玥的声音低低自房间内传出:“敏儿,是谁来了?”
  敏儿看了我一眼,不敢直接吱声,我无奈一笑,快步走入殿内,只见容玥斜斜倚在床榻旁,羲禾坐在她身边兀自把玩着手中的布老虎。容玥的眼光朝门外一瞥,与我正巧对视,她的面色瞬间便灰了下来,一把将身边的羲禾搂在怀里:“怎会是你?你来我这儿作甚?”
  我尚未开口,敏儿上前一步,将食盒放在桌上道:“主子,颐妃娘娘是来给小公主送些点心吃的。”
  “羲禾,姨姨来了……”我试探似的唤着榻上的女孩,她迷茫地瞪着泛着灰色的眼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胳膊喃喃道:“姨姨、姨姨……”
  容玥皱着眉盯着怀中不安分的羲禾,又瞅了我一眼:“我女儿用不着你来献殷勤。”
  “主子,颐妃娘娘也是一片好心,那日若不是娘娘,奴婢可就寻不着公主了……”敏儿替我辩解道:“娘娘知道公主喜欢吃她那里的点心,便特地做了些拿过来……”
  “你给我闭嘴!谁让你多话了!”容玥蓦地提高音量斥道,吓得敏儿急忙退到了一边,她怀中的羲禾却被她一声冷喝吓哭了,扑腾着手脚想要从她怀中钻出来。容玥急忙要抱住她,可没想到羲禾眼睛虽不好,力气却还挺大,手脚朝容玥的脸打过去,容玥一闪避,跌坐在床榻里面的角落,羲禾便自她怀中脱出。
  孩子顺着床榻朝外爬着,眼看便要从榻边掉下来,只听敏儿和容玥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却谁也赶不及来接住她。我拼命朝前一扑,双手向上,正巧将从榻边掉下来的羲禾接到了手上,只是自己却面朝下跌在了地上,两个手肘撑在地上磕得直痛。
  “娘娘!”
  “公主!”
  耳边分不清是琉璃还是敏儿的惊呼声,我顾不了许多,只将怀中羲禾用劲高高捧起,孩子落在我怀中虽未伤着,却着实受惊不小,哭声甚至比方才还要大。琉璃扶着我站起身来,急忙替我检查有没有磕碰伤处,我摆摆手示意无事,将视线移到了敏儿怀中的羲禾身上。
  容玥还沉浸在方才一场虚惊中没缓过神来,待得清醒过来,忙从床榻上坐起身子,急急要将羲禾抱在自己怀中,无奈一时情急,牵动了病根,她捂着心口,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似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主子,你、你没事罢……”敏儿怀抱羲禾左右为难,不知是该去顾着容玥,还是顾着怀中的孩子。
  我忙上前一步给她递了个眼色道:“羲禾我来哄,你去看看容嫔,替她倒杯水润润喉咙。”
  敏儿应了,将羲禾交到我怀中,急急坐到容玥身边替她抚背顺气,待得她好了些,又端起桌上的茶壶,给她斟了杯茶递到手上。羲禾伏在我肩头哭得撕心裂肺,我忙轻拍她的屁股温言哄着,轻轻哼着儿歌转移她的注意力,她哭声渐停,渐渐转为了低低的抽泣。我示意琉璃掏出帕子来,替她拭着小脸上的泪珠,将食盒打开,取了一块莲蓉糕塞在她手中。
  羲禾看不清手中的物事为何,虽然接了过去,却仍是低低抽泣着。我温言在她耳边道:“羲禾乖,这是姨姨给你拿的点心,快尝尝看甜不甜?”
  她吸了吸鼻子,低低“嗯”了一声,将那点心放到嘴边舔了舔,这才破涕而笑:“甜……”
  我呵呵一笑道:“喜欢吗?”
  羲禾嘴里塞满了点心,含糊不清地应着,点心渣有的糊在她唇边上,有的掉在她衣裳的前襟,这衣裳颜色泛着黄,显是很多年的布料了,再看看羲禾连一块普普通通的莲蓉糕都这般嘴馋,可想而知这容玥母女在棠梨宫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你、你给她吃的什么?”容玥见羲禾吃得正香,一把将扶着她的敏儿推开,直直地瞪着我:“羲禾,听娘的话,别吃她给的东西!”
  羲禾并未理会容玥,虽说容玥对她极为上心,但想来她对这个娘还没有对敏儿亲,仍是自顾自嘬着那糕点。容玥皱了皱眉,强撑着站起身来,走到我身前,从羲禾手中一把将那吃了一半的点心打落在地。
  羲禾看不清,只觉手中的点心刹那间便没了,急得又哭出了声。我实在忍不住了,怒目瞪着容玥道:“你还要无理取闹到什么地步?我若要害她,方才就不会救她!”
  容玥哑然半晌,眼中的敌意渐渐消散,似是失去力气一般一步接一步地倒退,颓然坐在了床榻上。我招呼琉璃再递给羲禾一块点心,轻轻抚着她的小脸道:“羲禾乖,听姨姨的话不哭,姨姨就把这块点心给你好不好?”
  羲禾撅着小嘴含混地答应了,我微笑着将点心塞在她手里,将她放回了敏儿的怀里:“姨姨有话跟你娘说,一会儿就去找羲禾玩啊……”
  羲禾不情愿地扭动着身子,我挥挥手示意敏儿将羲禾抱出去,琉璃跟在她身后替我们拉上了门,房间里此刻便只剩我和容玥二人。


☆、第七十章 离别(二)

  容玥默默坐在榻边,似是被我方才凌厉的模样吓住了,想看却又不敢看我,眼帘只是低垂着。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倔强而刚烈的性子也确实磨平了不少,若是放在以前,只怕她见着羲禾离开她的视线就要闹个翻天覆地了。
  我搬了个椅子坐在她对面,凝视着她淡淡开口:“身子好点了么?”
  她抬起眼来瞧我,半晌却不应答。二人沉默片刻,才听得她蓦地开口问道:“黎渊是你叫来的?”
  容玥毕竟也是个伶俐的女人,脑子转得也快,我点点头承认道:“是我。那日花园中遇着敏儿和羲禾,她告诉我你缠绵病榻良久,却不愿让人来瞧病,那我只有去请黎太医帮忙。好歹你是羲禾的娘,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皇上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容玥听得慕辰的名字,眼光黯了黯,随即自嘲似的勾了勾唇角,抬眼与我对视:“交代?娘娘大可不必,皇上压根不会过问我棠梨宫中的一切,他连羲禾都能不闻不问,又怎会关心我的死活?娘娘这是故意挤兑臣妾呢,还是……”
  我被她一番话弄得火冒三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腔怒火,紧紧盯着她道:“容玥,你的倔强不该用在我身上。说句难听的,放眼整个后宫,除了我之外,谁还愿意踏足你棠梨宫一步,谁还愿意去理睬羲禾这个不受宠的公主?我自有慕辰宠爱保护,亦自有需要应付的强敌,你与羲禾压根构不成对我的威胁,亦不足以让我利用。你既已成为慕辰的女人,又替他诞下了羲禾,我又缘何要否认这个事实而处处想方设法害你?
  羲禾自小命苦,我与她也是颇有缘分,多照顾着她一些原是出自我一颗真心,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都不妨碍我关心她。我今日前来,原是与你商量羲禾的未来,随着她年岁见长,眼疾只会越来越严重,而这棠梨宫阴寒湿冷,连你这个大人尚自抵不住染了病,更别说这小小孩童。若是你应允,羲禾便由我暂且先带去凤鸾宫抚养,我亦会找机会跟皇上说,让他下旨将你迁出这里,另辟宫室居住,待得你身体大好,羲禾也健壮了些,我自会把她送回你身边。你意下如何?”
  容玥的表情变了又变,却不似先前我一开口便要着恼发飙的模样,竟是出奇地安静沉默。听完我一席话,她只深深叹了口气,眼神直盯着地面,并不看我,也没有想跟我交谈的意思。我知这番话她并非没有想过,只是无论作为慕辰的女人还是羲禾的母亲,这都是她不愿去深想而意欲规避的事实。如今被我一语道破,她内心的冲击不可谓不大,需要些时间来想想清楚也是情理之中。
  “你如此突兀而来,又告诉我这些,叫我如何取信于你?”她蓦地抬起眼来,直直地盯着坐在她对面的我。
  我只一轻笑,眼光朝外间撇去,又流转回来,在容玥面上定住。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羲禾的笑声,可听在容玥耳中,却又不知究竟欢喜多一些,还是忧愁多一些。我知她终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来,只是让她痛下决心暂时与女儿分开,终归是件残忍的事情。
  “信不信我完全在你,我该说的都已说完,天色也不早了,皇上万一要来我宫里用晚膳,我可得早些回去陪他。”我朝她斜斜睨了一眼,勾了勾唇角,站起了身,便要朝门外而去。
  “等等……”果不其然,她开口将我叫住:“为了羲禾,我、我允了便是。只是……”
  我转过身来,朝她浅浅一笑:“妹妹可还有别的吩咐?”
  她手中的锦帕被她狠狠地绞在指间,上齿紧咬了下唇,似要咬出血来。我睁大了眼瞧她,她与我的眼神相对,蓦地又恢复了往日那副面对我才会有的凶悍和狠绝:“若是叫我知道你对羲禾不好,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冷哼一声:“有求于人仍这般凶悍,不知你是占着什么理儿了……”
  她一时语塞,鼻内传出一丝不满却不敢再次辩驳的闷哼声,既已答允将羲禾交予我手中,羲禾的未来便全要倚靠于我,她纵是再不满不愿,也顶多只是嘴上说说,不会再如往日一般做出如何过激的行为了。
  我脸上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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