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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天生媚骨-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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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嫣下令点火,霎时间数百支火箭飞向城楼; 鼓声号角大作; 兵士则跨着整齐步伐; 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来。
  守备城门的龙骧军和孝陵卫终于排山倒海般相撞了; 仿佛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长剑与大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震颤着整个大地。
  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弥漫了整座城楼。空中箭矢横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不断有兵士中箭倒地。
  孝陵卫蜂拥持刃迎上,龙骧军寡难敌众; 登时死尸伏地; 血流不止,充斥在空气中的硝烟之味刺鼻难闻。
  然而没过多少时间; 却见一处人马前来增援,是广运门的龙骧军听到喊杀声,纷纷赶来。
  这正中楚嫣的下怀。
  原来商量攻进城门的时候,楚嫣就认为长安八座城门,广运门的守备最弱; 可以攻取。但如何攻取,是个难题。
  楚嫣定计,佯攻金川门,而吸引广运门的守卫前来支援,然后潜藏的孝陵卫主力乘隙攻打广运门,一举攻破城门。
  楚嫣请愿以自己为诱饵,她带着不到八百人的队伍,出现在了金川门下。
  金川门上的人果然都认出了她,尤其是两次抓捕她都没有抓到的龙骧军首领程光美,更是嗷嗷叫着,指挥军士来杀她。
  眼前数十人朝她的方向冲过来,跟随在她身边的羽林卫便将手上的梨花枪横扫起来,形成了一个方阵来,随着喊杀声从外面冲破一个人进来,迎面就撞上梨花枪的铁叉上,这兵士被刺中,立时身上就是一个巨大的窟窿,然后两翼羽林卫用铁叉一夹,就是鲜血狂飙。
  这还不算完,马后身后又伸出来几把枪,又从后背上将这人刺穿了更多的血洞。
  羽林卫阵法精良,都是上林苑中教习所得,但再精良的阵法也抵不过越来越多的敌人,很快方阵就被撕开一道口子,冲进了人来。
  楚嫣眼见大刀朝自己而来,就地一翻,半跪在地上,逃过了劈砍,而左侧又伸过来一柄雁翎刀,她大叫一声,把脸侧开去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居然生生腾出左手来,作势抠挖对面人的眼睛,这军士不妨她来这一手,急忙收手格挡。
  楚嫣就抢先一步用左手抓住他的左手,狠狠向前一带,同时右脚用力蹬地,向左拧身下潜下去,屈右肘猛力一下,砸到了他后脑上,一下把他砸倒在地。
  这个动作其实是楚嫣的大哥惯做的马术动作,打马球的时候,常常在马鞍上这样腾空借力,楚嫣也没想到自己关键时刻居然使出这个动作来,还救了她一命。
  楚嫣还没松一口气,却听到耳边喊杀声音越来越稀疏了,她心一沉,知道弓箭火、药用光了,龙骧军依托城池坚固,打得孝陵卫很是困难,嘹亮的嘶喊惨叫震人心弦,似乎整个长安城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见龙骧军搬出了拒马枪将他们包围,楚嫣几乎已经感到了绝望,却见城楼上忽然又一次冲上人来,居然是杨荣!
  杨荣开放了长安牢狱,甚至包括龙鱼卫的诏狱,放出了囚徒,以千金重赏,驱使这些亡命之徒往金川门而来。
  霎时间龙骧军腹背受敌,战局逆转。
  炽热的喊杀声中,西北方忽然燃起烟花,楚嫣一见这烟花,不由得大喜:“岳正已经攻破了广运门!”
  龙骧军也发现自己中了计,阵势大乱,孝陵卫趁势一鼓作气,冲破了拒马枪,一举攻上了城楼。
  “别过来——”杨荣一把将楚嫣推向了女墙之侧,只见岳正狞笑着用烧红的铁锥将铁蒺藜点燃,只听“轰”地一声,震裂耳膜的巨响,铁蒺藜炸开,伴随毒烟将数十个孝陵卫军士炸飞出来。
  “杨荣!”楚嫣身后的女墙被炸得砖石崩裂,却抵挡住了铁蒺藜一击。
  杨荣从高空落下,血肉模糊,一张脸上汩汩地冒着血。
  “平生、罪孽颇重,”他气息微弱,却如释重负:“……今朝忏悔无涯。”
  他看着血色的天空,一口气轻轻一落:“婉娘,我来了……”
  长乐宫。
  杜仲看着燃起硝烟的西北城楼,“孝陵卫?”
  他恶狠狠道:“守好宫门,老夫看看这三千孝陵卫,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他走出宫门,太监和宫人像躲避瘟神一样的避着他。
  马全将汤匙喂过去,一勺汤药大半从杜太后的唇边溢出,他定睛一看,果然太后已经醒了过来,双眼动来动去,喉中作响,只是还不能说话。
  见马全伸头过来,便望定了他,偏偏面部又僵硬,只一双眼睛瞪大又缩小,费力地表达着情绪,旁人看来,却有如雾里观花。
  马全却像是懂了似的,放下汤匙,道:“丞相密闭宫门,把太子带到身边,意图废立。”
  杜太后张大嘴巴,喉头翻滚,急急喘了几口气,似哭似笑。
  “丞相搜查凤印,没有搜到。”马全看着太后的神色,道:“奴婢知道太后的意思……”
  他伸手在太后头下的玉枕头上轻轻一按,就见杜太后喉头冒出一声响,神色顿时松弛了下来,眼中神色变换,居然露出些感激来。
  “奴婢知道太后一辈子看上去荣华已极,”马全给她掖好被角,就坐在脚踏上:“其实从未顺遂得愿过。”
  “也知道太后再说着恨先帝,”他道:“也都不忍坏了先帝的江山。是先帝,对不起太后……”
  渭水河畔。
  突厥可汗在河畔结帐,邀请崇庆帝欣赏他们的节日。崇庆帝欣然而往,两边都搭起彩棚,欢笑痛饮。
  气氛正酣,却见可汗命人牵出一头野兽,道:“此物乃是我打猎所得,模样古怪,不知何名,听闻大齐地大物博,想来应该知道。”
  只见这野兽头上一只角,只有一只眼睛,却生在耳后,模样万分古怪狰狞。
  突厥那里哈哈大笑起来,谁知崇庆帝身后一个年轻人也哈哈大笑起来,挺身而出:“此物名叫罴九。”
  “其状如麋,其川在尾上,生于伦山,”陈修笑了一笑:“哦,也就是你们突厥的博罗山。”
  突厥上下吃了一惊,因为这野兽的确是博罗山发现的,被当做是一种耀武的象征,没想到却被赵安国一口道出来历。
  “大齐果然人物杰出,”骨思可汗眼睛一转,道:“这位年轻人博学多识,让人惊叹。”
  “可汗谬赞了,”陈修道:“在大齐,像我这样的人物,车载斗量。”
  “既然如此,”骨思可汗道:“这异兽的出现,有何象征?”
  “可汗问到点上了,”陈修道:“这罴九不出则罢,一出则天下大乱,兵戈竞起,岁在饥荒,祸延五世。”
  “什么?”突厥大惊,面色大变,舞女也都识趣地悄然退下。
  “此兽不是瑞兽,而是凶兽,”陈修叹了口气:“带来的是诅咒,而且诅咒的不是一人,而是一个国家。可汗莫要以为言之不预,您兴兵二十万,南下侵略,非一城一地之争,乃是想要亡一国,灭一族——我大齐自然是寸土不让,誓死以待的。”
  “两国征战,”陈修道:“死者百万,流血千里,即使其中有一方胜了,也要付出想象不到的代价,难道这是可汗的初衷?到时候尸骨遍野,民不聊生,难道不是应了这罴九的现世?”
  突厥人用听不懂的突厥语议论纷纷,当然面色都不太好看。
  骨思可汗叱了一声刚要说话,却见一个侍卫匆匆进入帐中,在他的耳边言语了几句。
  只见可汗神色大变,鹰隼一样犀利的眼睛里露出惊讶和愤怒、忌惮的神色。
  “我来中土,不过是想要和天子把酒言欢,”骨思可汗捏紧了酒杯,似笑非笑:“没想到天子当了真,竟派兵包围了达延城,这是什么道理啊?”
  崇庆帝笑了一笑:“可汗言重了,素来听闻可汗喜爱达延城的美酒和马肉,中土无此风味,朕便派人去达延城中取来,也是朕一片待客之心。”
  骨思可汗一直将自己的行为解释为会猎和游玩,如今崇庆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派遣刘符生去达延城的目的,是为了给可汗取来美酒和马肉。
  果然骨思可汗面色难看,等到第二名侍卫走进帐中的时候,他的面色就更不好看了。
  “什么事,说!”骨思用突厥语叱道。
  “斡伦部和末哆反了,”这侍卫道:“想要立乌思做可汗!”
  乌思是骨思可汗侄子的儿子,当初可汗的位置本该是侄子的,但骨思抢了侄子的汗位,又杀了侄子,以为高枕无忧了,没想到跑了乌思,如今便打着旗号回来夺位了。
  骨思可汗恼怒万分,崇庆帝此时却端起酒杯道:“不过几日,便是大齐的端阳节,可汗请朕观赏了突厥的节日,朕也要留可汗赏玩大齐的节日。”
  骨思可汗哈哈笑道:“天子热情好客,无奈何我家中有事,不能陪天子玩耍了……我此次来到长安,心情愉快,只不过长安虽好,并非久留之地。我看咱们明日便杀马为誓,再次结为兄弟之国,你看如何?”
  “可汗此言,犹如真金,兄弟之誓,犹如箭矢,”崇庆帝道:“不可更改。”
  回到营帐之中,赵安国神色激动:“……刘将军长驱直入,围魏救赵,直接杀到了达延城,来了个釜底抽薪!”
  陈修舒了口气:“刘将军真乃卫霍之才!”
  崇庆帝心情不如面上的平静,长吸一口气:“……朕有卫霍之才,也有东方朔、主父偃这样的人物,如何不能成就汉武之业,犁庭扫穴,勒石燕然?”
  “再给朕几年时间,朕不会叫突厥如此控弦执矢,目视中原,”崇庆帝道:“朕一定擒来骨思,也去他的达延城做做客!”
  “陛下,”门口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侍卫:“长平侯派人送信,丞相包围皇宫,意图不轨!”
  

  第六十七章

  此时的皇宫大内前,孝陵卫和守卫皇宫的军士; 是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兵马指挥恶狠狠盯着孝陵卫指挥使岳正; 大叫道:“孝陵卫不守卫太、祖陵寝,擅闯大内干什么?你敢私自提调兵马过来,是造反知道吗!”
  “皇宫之内有人意图谋反; 我等前来保护太后娘娘; 和太子殿下; ”岳正道:“谁敢阻拦才是造反!”
  “太后、太子好端端地在宫里; 护什么驾!”却见门楼上现出一人身影,正是丞相杜仲,破口大骂道:“是孝陵卫意图谋反!谁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丞相,说谋逆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楚嫣跃马上前,冷冷目视着他:“趁皇上大军在外; 你挟持太后; 意图废立,实在是狼子野心; 罪不容诛!”
  “原来是你这妖妇,”杜仲恶毒地叱道:“若不是你蛊惑君心,皇帝如何成了个无道昏君?大家都看看这妇人,凭借姿色,秽乱春宫; 虺蜴为心,掩袖工谗!皇帝为了她,罢斥忠臣,任用奸佞,甚至连母后都忤逆不孝,造成如今异族压境,国将不国的地步!”
  楚嫣呵呵笑道:“杜丞相,你大言不惭指斥我是妖妇,实在可笑。我原以为你身为先朝老臣,辅佐二帝,面对两军将士,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想如今边境不宁,四方扰攘,天下荼毒,社稷倾危,是谁之过?”楚嫣道:“不是别人,正是杜相你的罪过!为什么,只因杜相你自居摄政,独揽大权,却位尊而德薄,智小而谋大!文不能安邦定国,武不能平定夷狄,却心怀嫉妒,构陷忠臣,排斥异己,毒被天下!这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致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还好意思说是我的错!”
  “将社稷危难推脱在我一个妇人身上,”楚嫣道:“丞相,你的脸皮在哪儿呢?”
  孝陵卫不由得哄笑起来,只因楚嫣说得痛快,一起鼓噪起来,守卫皇宫的军士倒是面面相觑,若有所思。而杜仲见状不由得大怒,一挥手,身旁的军士便吹响了铜哨,一时之间城楼上的军士齐刷刷地瞄准了楚嫣。
  不知道谁的箭矢先发射了,“嗖嗖”声之后,宫门乱成了一锅粥!
  正在箭雨之中,却忽然见到皇城广运门进来一支兵马,为首的彭城伯杀到近前,大叫道:“皇上旨意,丞相作乱,图谋不轨,都城兵马,追随丞相即是附逆!”
  听到这话,大部分的军士迟疑起来,手中的兵器也不由自主放下了。
  楚嫣见到彭城伯,不由得大喜:“陛下呢?”
  “陛下与突厥可汗杀马盟誓,派臣先来解救危难!万幸臣来的不晚,”彭城伯气喘吁吁,忽然抬头道:“杜仲人呢?”
  杜仲已经不知去向了,楚嫣心中一紧:“不好,太子……”
  两人分兵去保护太后和后妃,一边派人搜寻杜仲,却原来杜仲见势不妙,已经带着太子逃窜走了,方向竟然是突厥大本营。
  杜仲不肯接受自己失败的命运,想要投奔突厥,继续与崇庆帝为敌。他一个人投敌也就罢了,还挟持着太子,可怜太子七岁的娃娃,被杜仲夹在马上,勒地面色发青,哭喊大叫。
  “杜仲!”楚嫣厉声道:“你要叛国的话,举家不保,就像你当初对我南安侯府做的那样,但这一次,国法不会饶你!”
  杜仲桀桀笑起来,“打虎不死,必为后患,没想到我剪除了南安侯府的所有男丁,最后却被一个女人翻了天!”
  “你想不到的还有很多,”楚嫣道:“你谋逆的时候,想不到是你的女儿,给我报的信吧?也没有想到,一向对你百依百顺的太后娘娘,居然不肯扶立太子?你杜家的女人,比男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你这就叫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你以为把老夫逼到了绝境?”杜仲狞笑道:“老夫带着太子,给突厥献上一份大礼,突厥还要给我加官进爵,还要用老夫对付大齐呢!”
  楚嫣冷冷道:“杜仲,你已经彻底权欲熏心,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也是,你这一辈子争夺名利,连自己的家族、亲人都可以不管不顾,何况是他人呢?”
  “权力,不错,男人不可一日无权,”杜仲已经听到山那边的马蹄之声,哈哈大笑道:“想当年,先帝命我和你爹南安侯共同辅政,却让你爹做主,我为副,凭什么?!”
  “所以你就和云阳王联合起来,构陷我爹,共同炮制了南安侯谋逆案?”楚嫣咬紧牙关。
  “你爹在国政上,总是和我作对,”杜仲轻蔑地哼了一声:“不也是为了争夺权力吗?只不过我先下手为强罢了!”
  “我爹忠心许国,绝没有一丝一毫争权夺利之心,”楚嫣道:“你自己黑心烂肺,却以为别人和你一样,岂不可笑?”
  杜仲仰天长笑,却见山头忽然转过来兵马,但不是突厥的兵马,而是羽林卫。
  “突厥、突厥人呢?”杜仲大惊失色。
  “突厥人已经回他们老家去了,”却见崇庆帝骑着白蹄乌跃上山谷:“走之前还将给他们引路的五个汉奸交给了朕,丞相知道这五个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杜仲脸色铁青,兵甲利器的寒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异常狰狞可怖:“……在皇帝手中,能有什么下场?”
  “你今日的罪行,可以株连不知道多少人,若是你束手就擒,也许还能绕过这些受你牵连的人。”崇庆帝道。
  “若我不愿束手就擒呢?”杜仲低着头,捏住了太子的脖颈:“太子,你愿不愿束手就擒呢?”
  太子已经哭得昏昏沉沉,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下意识道:“不愿……”
  “不愿就对了,”杜仲冷笑道:“我倒要看看,皇帝是不是虎毒食子?”
  太子被他勒地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推搡,却被杜仲狠狠掐住,刀尖一点,却不受控制地朝他的太阳穴扎去。
  “快放箭——”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穿云箭流星一般破空而来,射中了杜仲的左眼,疼得他大叫一声,翻身落马。
  楚嫣看得心惊肉跳,看着崇庆帝命人将杜仲捆缚起来,才觉得眼冒金星,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离了。
  “……军中那个神射手,一定要给他多多的封赏,”楚嫣力有不支,眼前发黑,躺在出去的怀抱里,最后一句话是:“人才难得啊。”
  等楚嫣再一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含章宫的床上,周围都静悄悄的,只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原来是崇庆帝睡在她身边。
  她顿生顽皮,伸手抓住了枕边人的胡子:“陛下,说好的胡长七尺呢?你偷偷清理胡子啦!”
  “朕要四十岁才蓄须,不然跟你一起,显得朕太老了,”崇庆帝睁开了眼睛:“真是一时半会也不让朕休息……朕才睡了一个时辰,你却睡了两天了。”
  “我睡了这么久?”楚嫣一轱辘翻身坐起来:“外头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崇庆帝也坐了起来,“对于杜仲的判决,和突厥的结盟,还有你爹的平反诏书,都尘埃落定了,你要先听哪一个?”
  “我爹的平反诏书?”楚嫣心头一热:“……平反了吗?”
  “朕已经将此案大白天下,复南安侯府爵位,追封忠烈,”崇庆帝道:“还有流放岭南的侯府女眷,朕也如数召回了。”
  “可我家,”楚嫣眼泪不由自主流出来:“已经没有男丁能传承爵位了。”
  崇庆帝伸手擦去了她的泪珠:“……卫所官兵奏报,你的二嫂在抄斩侯府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在岭东卫所产下一子,偷偷养到现在,已经三岁了。”
  楚嫣放声大哭:“爹爹在天有灵,楚家没有断根!”
  崇庆帝抱着她,像抱着治哥儿一样哄来哄去,结果哄得楚嫣越发收不住,趴在皇帝怀中,一边捶着他一边嚎啕大哭,崇庆帝也是无可奈何,最后还亏得是乳母抱来了治哥儿才算停住了。
  宫人和太监便上前劝道:“想来夫人是一时伤怀,哭过就过去了,陛下可要去换一身衣裳?奴婢们这就让人传热汤上来。”
  等崇庆帝换了一身常服出来,就见到楚嫣已经云收雨散,抱着治哥儿兴致勃勃地逗弄着,治哥儿也笑眯眯地,牙不见眼。
  楚嫣抱着儿子香了好几口,又道:“看他圆嘟嘟地,真想咬一口啊……”
  “……咬一口吧,”崇庆帝道:“你拿朕磨牙的时候还少么。”
  “咱们治哥儿肉嫩,不经咬,”楚嫣哼道:“还是陛下皮糙肉厚,可以当磨牙棒。”
  就在两人逗弄孩子的时候,王怀恩这个煞风景的老奴才又出现了:“……陛下,马全求见。”
  崇庆帝点了点头,“朕也该见见他,让他进来吧。”

  第六十八章

  “奴婢马全,叩见圣上。”马全道。
  “起来吧; ”崇庆帝道:“太后身体如何?”
  “太医说; 太后娘娘身体衰病,也许要养上几年,才能从床上下来; ”马全哀伤道:“如今也能听得到人话; 就是说不出话来。”
  崇庆帝心绪难以言说; 道:“……太后年迈; 又遭罹大难,万事都放下,让太后好生静摄调养。”
  “谢皇上恩典,”马全感激道:“奴婢知道,杨荣已经把真相都告诉陛下了,但他恨太后杀了他妻,说的也不全是真。”
  楚嫣心中一动,却听马全道:“陛下的生母陈氏; 并非太后所害; 而是……”
  “身染疫病,无药可救而死。”崇庆帝喃喃道:“朕都想起来了; 朕见过她……”
  元康二十年的那个深夜,敬太妃领着年幼的他穿过层层的宫墙,让他见了生母最后一面。
  “阿大,阿大,”他看见这女人; 浑身肿胀已经不似人形,就像是水中泡大的一样,可他听到这呼唤,居然也不觉得害怕。
  他走了过去。
  她的气管像是风箱一样,发出刺耳的呼喇声,眼睛上盖着一绺头发,被他伸手拨了过去。
  这双眼睛满足地看着他,眷恋地看着他,他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双眼睛,像一片枯叶,轻柔地闭住了。
  他试着碰了碰她的手,明明冰凉入骨,可他就像是被烧灼了,从眼睛痛到了心里。
  “陈氏姐妹都是南越国的女子,被大齐军队掳入宫掖,奉值洒扫,”马全道:“大陈氏精通秘药,尤其擅长调配落英红,受到太后重用……太后想要后宫独宠,且无异生子,就给先帝的后宫,都用了这秘药。”
  只不过太后自己怀胎两月,也流产了,太医断定她可能此生不能有子,眼看先帝无子,大臣们请立梁王为储君,她才算死了心。
  恰此时先帝临幸小陈氏,风流一度,却暗结珠胎,马全便出了主意,让太后取陈氏之子为己子,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了依托。
  “老奴当初让太后冒充怀孕,其实并没有想过凭此夺取后位,”马全道:“陈氏那一胎,不知是男是女,若是男孩,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女孩,也不至于膝下空虚……先帝答应了,承诺陈氏这一胎无论男女,都记在太后名下。”
  等陈氏真的生了个男孩,事情就变了。
  先帝无子,这是他第一个子嗣,还是个健壮的男孩,朝野瞩目,后宫震动。若是个公主,记在杜氏的名下,自然有助于提高身份,可是个男孩,而且将来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男孩,最起码在玉牒上,就难以含糊。
  特别是后宫之中,嫉妒杜氏宠爱的妃嫔不计其数,对杜氏假孕的把戏也洞若观火,此时便因风吹火,掀起风浪,虽然叫先帝收拾了,但宫中对皇子生母的事情,还是暗潮涌动。
  有了孩子,杜氏的心思就更活泛了,对吴皇后早就不满的她,一手设计了巫蛊案,促使先帝废后。
  “吴皇后出身名门,”马全回忆道:“瞧不起太后娘娘出身低微,以色侍人,屡加斥责,当中又有两件误会,使得吴皇后以为太后给先帝服用壮阳之药,大为愤怒,说出了等先帝驾崩,就让太后殉葬的话。”
  后宫之中,本就是你死我活,也许吴皇后说者无意,但杜氏当了真。
  吴皇后废黜之后,先帝终于让心爱的女人坐上了后位,只不过皇子的身份,依然没有确定,杜氏此时对着自己下半生的依靠,不说是尽心竭力,倒也用了心思照顾,直到元康二十年。
  “宫中大疫,陈氏身染疾病,不过两三日就有了下世的光景,”马全道:“确实和其他染了大疫的宫人不一样,先帝因此怀疑,是太后下了手,想要独占皇子……”
  可怜太后一直相信先帝的承诺,却不料先帝动了疑心之后,在玉牒之上记载了陈氏的名字,这一下子将太后击倒了,和先帝大吵一架,陷入了冷战。
  “太后责怪先帝负约,先帝却怀疑太后心思不正,”马全道:“太后心灰意冷,对着陛下您,也不再是慈母模样……”
  那段时间,崇庆帝被送到了敬太妃处抚养,直到三年之后,先帝和太后算是重归旧好了,才又回归杜太后的身边。
  但杜太后对他,再也亲近不来了。
  楚嫣不由得唏嘘,太后对皇帝的冷淡,看似是一种迁怒,实则是一种自欺欺人,因为不看到崇庆帝,她就不会想起先帝是如何为了另一个女人与她猜忌隔阂,而那个女人一无是处,先帝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也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但她阴魂不散,无从躲避,只不过因为她生了先帝唯一的子嗣。
  而更可怕的是,这种隔阂始终没有解开,它只是被深深埋藏起来了。
  先帝始终不信任太后,临终前甚至命赵安国撰写实录,而太后手段更狠,取走了玉牒,处死了几乎所有知情的人——
  “老奴奉命杀死大陈氏,但终不忍心,”马全道:“将她秘密送出宫去,劝她隐姓埋名,一辈子死守秘密。然而她不甘心,而且神志也渐渐偏激,以为皇上有了儿子,太后就会杀了皇上,立皇子为帝,于是借住丽嫔的手,给后宫都下了药。”
  “那还有驸马呢?”楚嫣问道。
  “驸马……”马全叹了口气:“当初后宫之中,唯有敬妃因为长春宫内种植合欢,解了落英红之毒,生下了孩子。因为是个女孩,敬妃又一直小心敬慎,太后就容得下她,但后来出了景华门那事儿……”
  太后疑心那醉酒的太监之所以敢当街闹事,唯恐天下不知,是出于敬妃的指使——仅仅是因为敬妃的女婿,驸马李绍之在景华门守卫。
  “于是太后让刘鹤龄诬告驸马,”马全道:“驸马身死之后,敬太妃缠绵病榻,再也不开口说话,而死前终于忍不住呓语,说出了陛下非太后所生的话……”
  守护在病榻之前的临川公主听了个清清楚楚,大为惊恐,但不敢说出一分一毫,也不曾想到,驸马之死,竟与此有关。
  “太后娘娘为了这个秘密,害死了不止一人,”马全抬头看了楚嫣一眼,低下头去:“……杜仲想要和南安侯争夺权力,但太后决心未定,后来杜仲编了个谎话,说南安侯攻打南越的时候,查到了小陈氏亲属的消息,等他回到朝廷,就会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
  于是太后信了,默许了杜仲炮制谋逆案。
  楚嫣不知道心头是何种滋味,太后的这一生,从全心全意寄希望于先帝,到最后听信杜仲的谎话,从头至尾,都被男人的话所骗。
  而她固执地抱守的这一切,其实都是先帝承诺给她,而最后又毫不留情剥夺走的,她一直想要的不是依靠,不是名分,而是先帝对她的爱和信任。
  这大殿之中,惟余清脆而冗长的钟鼓之声,像是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底,又发出沉闷的共鸣。
  马全站起身来,缓缓退出去,看到殿门等候的陈修,他顿住了。
  “状元郎,”马全道:“你的父亲陈安民,在元康二十年上了一本奏疏,请求宫内以皇后之礼埋葬陈氏,触怒了太后娘娘,杖责之后又销毁了奏疏。”
  陈修点了点头:“实录里,已经为我爹正名,我爹泉下有知,自当安息了。”
  他走了进去,“臣中书舍人陈修,叩见陛下。”
  “起吧,”崇庆帝道:“诏书写好了吗?”
  陈修草拟了三份诏书,第一份诏书公布杜仲的罪状;第二份诏书为南安侯平反,第三份诏书提请整顿军马,加强武备——
  崇庆帝打算从军政上着手,张法纪,揽权纲,开一片新政。
  陈修又跪了下来:“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陛下应允。”
  “什么请求?”崇庆帝道。
  “杜仲罪恶滔天,罪不可赦,”陈修道:“但其女杜采屏……不曾助纣为虐,又立了功劳,臣请陛下恩赦。”
  “朕赦免杜氏女,也准其回象山老家自行婚配,”崇庆帝道:“但她自誓贞洁,打算剪了头发做姑子去,朕无奈何,看来只能应允……”
  陈修面色大变:“她、她要做姑子去?”
  崇庆帝嗯了一声,就见陈修像是火烧了屁股似的,飞也似地出宫而去了。
  楚嫣不由得莞尔。
  她良久收回目光,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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