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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天生媚骨-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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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嫣从昏睡中醒来,她这一次生产并没有花费太大气力,所以面色虽然疲累,到底也还不是一脸蜡黄完全没有血色的样子,只是眼睛睁不开,喉咙沙哑。
  只见崇庆帝坐在一旁,在嬷嬷的指导下抱着手中的襁褓,看模样有些局促,所幸襁褓里的孩子没有计较,只是张开了嘴巴,不一会儿喷出个泡泡来。
  “我看看。”楚嫣侧了侧身子,崇庆帝就把孩子放在她旁边。
  “真不是个丫头?”这孩子五官面相秀秀气气,被人盯着看,还小巧地打了个哈欠,看得楚嫣越来越怀疑了,不由得伸手去揭开襁褓。
  见到小雀雀,楚嫣才大惑不解道:“早了大半个月发动,生下来却是个秀秀气气的小子?”
  “朕属虎,你也属虎,生下来一个小老虎,就是猛虎下山,”崇庆帝笑了:“看来朕之前起的名字要作废了。”
  “对啊,”楚嫣道:“男孩叫什么名儿呢?”
  崇庆帝想一个“李象卿”都要好几个月,没想到想儿子的名字却张口就来:“……叫李象治,治理天下,太平有象。”
  楚嫣念了几遍,觉得还算顺口:“行吧……小阿治,快快长大吧。”
  孩子生下来,真的是一天一个样,足月就圆满白胖了,不过还是显得小——脸盘、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就是脸颊上的肉多,就是平躺在奶嬷嬷的手臂中,这肉也压到了下巴上,楞把一张小小的嘴巴挤得下凹了进去。
  楚嫣最喜欢的就是戳戳他的腮帮,然后看着这腮帮里喷出两包口水来。
  临川公主看着她不亦乐乎地戳着,不由得嗔怪道:“你把孩子当玩具呢?”
  只见这孩子也奶憨地很,被亲娘戳来戳去,眉头也不皱一下,还呵呵笑了几声,然后又喷出一包口水来。
  临川公主把孩子接过来,爱不释手地盯着看,看着看着,忽然大吃一惊:“孩子怎么没有、没有眉毛!”
  她只发现这孩子脸上本该是眉毛的地方,光秃秃的,只有两道浅浅的痕迹,却是一根毛也没有的。
  却见众人哈哈大笑,而奶嬷嬷也抿着嘴笑起来,给她解释道:“公主没见过小孩子,不知道这孩子刚生下来都是没有眉毛的,要等到以后才慢慢长出来。咱们小皇子的毛发已经长得很不错了,看胎发就知道——不出两个月这眉毛就长起了。”
  临川公主“哎呦”一声也哈哈大笑起来:“我果然是孤陋寡闻,这还真不知道。”
  两人稀罕地逗弄着孩子,临川公主埋怨起来:“从怀上开始,你们一直告诉我是个女孩,我准备东西,也准备的都是女孩用的,这下用不了了可好?我就说你们怎么这么笃定是女孩,原来也都是瞎猜的。”
  楚嫣哈哈笑道:“没事,就给他用女孩的东西,他不知道的。”
  说着捉住一只小手仔细看了,只见一片片指甲粉贝晶亮,赞同道:“他要是个女孩多好,光从这点看,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只听说过把女孩当男孩养大的,没听说过把男孩当女孩养的,”临川公主道:“不行,他长大了要气恼的。”
  楚嫣却不依,把临川公主准备的花花绿绿的百子衣给孩子穿上,又裹上了女孩的帽子,无良地哈哈大笑。
  笑过了好一场,临川公主才止住笑声,从碧螺手中接过一包衣物:“这是永穆姑母给孩子准备的东西,还是姑母想的周到,男女各做了一套,虎头鞋也是亲手缝制的,比我精心精意多了。”
  她轻轻打量了一下楚嫣的神色:“永穆姑母的心意,托到我这里来……”
  楚嫣道:“姑母想看孩子,尽管来便是,她是皇室辈分高的老人了,要是能给治哥儿赐福,我再高兴不过了。”
  临川公主高兴道:“如此便好,我还当你记挂着前愆,心有芥蒂呢。”
  楚嫣摇头道:“什么前愆,我从无怨恨。”
  她的怨恨从来只对着主谋这一切的人,至于坐而观望的人,她从云阳王府身上便意识到了,这世上仅仅不去落井下石,就已经很难得了。
  大殿里,崇庆帝走进来,就看到楚嫣把孩子扒地净光,像摆弄玩具一般,不由得好笑起来,又见孩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自己,便伸手抚弄他。
  孩子显见的是吃了奶,心情大好的样子,只微微一哄,就冲着崇庆帝笑起来,似乎想说话一样,只是张大的嘴巴却只有粉嫩嫩的一层牙床,并没有一个牙齿。
  “陛下,你看他可有劲儿了,”楚嫣乐道:“一个劲儿蹬腿,过两天就能翻身了吧。”
  “三四个月才能翻身,”崇庆帝道:“你这个做母亲的还不如朕呢。”
  楚嫣不服气起来,眼珠子一转,忽然得意道:“陛下肯定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崇庆帝一顿:“他喜欢什么?”
  楚嫣乐呵呵地捏起鼻子,哞哞叫了两声,果然孩子听到这声音,便“噗”地一声张开嘴巴,喷出口水来,无声笑个不停。
  崇庆帝啧了一声,道:“那朕也有一个。”
  只见他伸手抓住了孩子的脚踝——却见孩子哼哧哼哧地叫了两声,两只肉嘟嘟的小腿有力地伸缩起来,上下颤巍巍地蹬着,眼睛居然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咦?”楚嫣新奇不已:“我天天看着他,怎么没发现呢?”
  居然一抓住脚后跟这个地方,给出特别的反应,看得楚嫣心都融化了般,忍不住往他脸上亲了几口。
  “朕早就发现了,”这回轮到崇庆帝得意了:“他喜欢这样。”
  两人像探宝一样把孩子浑身都试了一遍,也不见恼,最后呼呼大睡过去了才罢休。
  楚嫣吩咐白芷把孩子抱了下去,才道:“陛下,要办满月吗?”
  “办一场家宴,”崇庆帝的打算是皇室内部办了:“上元节那天太轰动了些,朕怕孩子折了福气,满月就不大办了,你觉得怎样?”
  楚嫣恰恰也是这样的想法:“太好了,我还怕人多想,低调一些才好呢。”

  第六十一章

  满月酒就在含章殿举行,来的人除了永穆大长公主、梁王、临川公主这样最亲的亲属; 还有一些滞留在京师的宗室; 但这些宗室也都是亲隔久远了,最近的一支鲁王系,是先帝叔叔的子孙; 但都来了三皇子的满月宴。
  宴会的气氛还是很好的; 每个人都有礼物; 衣帽、长命锁、金银玉器之类的; 但像梁王这样从施舍般地从兜里掏出个光秃秃的银镯子的还真没有,普遍都知道楚嫣母子受到了非凡的宠爱,均是厚礼相赠,都表现出了十足的亲近和善意。
  这礼物里有一个楚嫣见了挺喜欢,是个绵羊画帖,画帖上是一个胖乎乎的娃娃骑在绵羊身上,这样的图案,有时候也作为吉祥图案做在织金遥股稀
  楚嫣自然也准备了回礼; 她一招手; 就有人捧上了礼物来,是富贵长春宫缎六匹; 福寿绵长宫绸六匹,紫金笔锭如意锞十锭,吉庆有鱼银锞十锭。
  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胜在精细,因为并不是木瓜换琼瑶; 而是大家都分享福气,比如紫金锭和银锭的图案玲珑可爱,看着就想捧在手中把玩。
  这下宗室顿时凑过来一起来看,指着那小鱼儿锞子笑呵呵,就这样殿中一片欢声笑语的时候,崇庆帝又亲手抱着孩子过来,众人越发凑趣,围着孩子啧啧称叹。
  “你看三皇子鼻子高高的,跟陛下一模一样。”
  “我看更像生母一些,”临川公主道:“口阔额丰,精神饱满。”
  “我看看,”永穆大长公主接过孩子,点头道:“伏犀贯顶,头角峥嵘,两颧斜插天苍,跟陛下小时候一模一样。而耳白过面,兰台饱满,又长得像生母。”
  这话赢得了众人的赞同,偏有说风凉话的:“这么小的娃娃,能看出个什么来?都说像皇帝,我可记得皇帝小时候头发稀少,浑身火色,是这个样子的吗?”
  永穆公主瞪了梁王一眼,没想到崇庆帝闻言却十分感兴趣:“朕小时候是这样的?”
  “皇帝生下来确实浑身通红,”永穆公主道:“一直到满月了还是肤色泛红,我们都笑称是火德星君下凡了,过了满月就变白了。”
  她陷入了回忆之中,微微叹了口气:“先帝人到中年方才得了陛下一子,十分宝爱,满月、周岁都是大赦天下,连犯了重罪的死囚都一并赦免了,可见先帝爱子之情。”
  却听梁王又在那里不合时宜地呵呵冷笑。
  崇庆帝道:“梁王叔有话要说?”
  永穆公主极是严厉地刺了他一眼,梁王本来已经张开的大嘴又合拢了,不甘心地哼哼了两声,恰此时三皇子抱到了他身前,他顺势低头瞥了一眼,忽然一怔。
  “给我看看!”梁王从乳母怀中提抱起三皇子,揭开襁褓,神色可谓是呆若木鸡。
  “怎么了?”永穆公主只怕他又作妖,把孩子夺了回来。
  “他、他有……”梁王惊骇极了:“他有青癣!”
  三皇子肩胛骨偏右侧,是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青色瘢痕,楚嫣只当是生来带有的胎记,不曾留意,现在看梁王的神色,仿佛这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这青癣怎么了?”楚嫣紧张起来,连连追问。
  “凡我李氏子孙,身上必有一块青癣,或大或小,不拘何处,总是有一块的。”梁王喃喃道:“……他怎么会有?”
  临川公主道:“他是我李家的子孙,怎么会没有?”
  “皇帝就没有!”梁王看看崇庆帝,又看看呼呼大睡的三皇子:“他怎么会有?”
  “别听他的,”永穆公主道:“以青癣来断定血脉,是不准的。”
  “可不是吗,”鲁王凑了过来:“本王的长子、长孙都没有青癣,难道还不是我的种了?王妃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
  “对啊,信王那一脉也是,”临川公主道:“儿子都没有青癣,女儿大块大块地长,长到脸上,都没法嫁人了。”
  梁王看着众人议论,神色却痴痴地,仿佛自己一直坚持的某样东西在他眼前支离破碎:“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都跟你说了,青癣不能断定的,”永穆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道:“这癣是从父系身上传来的,可也有母亲的影响,父精母血,看你像谁了。”
  “难道梁王叔一直同朕不亲近,是因为瞧见朕身上没有青癣?”崇庆帝忽然道:“以为朕不是先帝的骨血?”
  梁王瞧瞧崇庆帝,又瞧瞧三皇子,口中讷讷,根本说不出话来。
  “皇帝,你梁王叔是个傻的,脑子不灵光,”永穆公主道:“先帝知道他常常犯傻,从来都是包容了,你也别跟他计较。”
  “梁王是朕的亲叔叔,朕怎么会计较呢?”崇庆帝点点头。
  等到筵席结束,宗亲俱都告辞回去,而梁王自然被单独留了下来。
  永穆公主不放心,却被临川公主劝了回去,她和楚嫣将永穆公主送上马车,才悄悄返回侧殿,果然看到梁王并未醉酒,话说得有条有理地,只不过一把鼻涕一把泪,显然很有冤屈。
  “不是我不明不白,是先帝不明不白,”他道:“好端端把玉牒收走了,也不叫我们看……如果不是捕风捉影,那外头怎么也风言风语地?”
  “外头有什么风言风语?”崇庆帝道。
  “皇帝你刚即位的时候,景华门不是有人扣门,当街就说你不是太后亲子,”梁王道:“你不记得了吗?”
  崇庆帝面色一变:“朕不知道这事……”
  “不知道?”梁王不信:“龙鱼卫如狼似虎地把一条街都封了,挨个拷问行人,弄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你不知道?”
  见崇庆帝面色冷凝,梁王难得脑瓜子灵光一回:“那看来杨荣听了谁的话抓的人,还不一定呢……”
  “那说朕不是太后亲子的人,现在何处?”崇庆帝道。
  “杨荣抓走了,肯定要问杨荣,”梁王嘟囔了一句,忽然道:“或许可以问问临川。”
  “临川知道什么?”崇庆帝问道。
  “那人原本被临川的驸马扣留了,”梁王道:“那杨荣应该是从驸马手上把人提走的,驸马不是值守景华门吗?”
  楚嫣能感觉到临川公主的身体微微发抖,呼吸也急促起来。
  临川公主只觉得梁王的话,有如一道闪电劈中了自己。她想起九年前一天,驸马匆匆回来,神色青白,坐立不安,问起来只说是景华门出了一些事故,不多久宫中忽然传召驸马进宫,她只以为是母妃传召,可从那之后,驸马便没有再回府,两天之后便有刘鹤龄诬陷驸马通虏,仔细想来那竟然是她在出事之前,最后一次见到驸马。
  所有人都已经发现,景华门这件古怪的醉汉妄语案,非比寻常,对于临川公主来说尤其如此。她终于意识到,驸马被诬陷下狱的原委,应该就在这起案子中。
  “皇上,”梁王道:“看来你把杨荣流放早了,你不如把人召回来,把这事情问清楚……”
  “朕……”崇庆帝显然也陷入了种种思绪之中,一时半会没有回答。
  可谁也没有看到,一个身材敏捷的小太监从窗棂的阴影中一闪而过。
  楚嫣走进去,看到崇庆帝脸对着窗户,不知道在想什么。
  “陛下?”她道:“殿内怎么不生火啊?”
  即使是三月的天气,仍余阴寒。
  “让他们生火吧,”楚嫣道:“不能着了寒气。”
  崇庆帝点了点头,将思绪收了回来,道:“治哥儿呢?”
  “乳母带去睡了,”楚嫣道:“我听王嬷嬷说,她的奶好像不够,还得再添两个乳嬷嬷。”
  “这小子胃口挺大,”崇庆帝终于笑了一下:“朕打算再有一个月,就封他做胶东王。”
  “不到一岁就封王?”楚嫣吃了一惊:“这不合规矩,按例来说,皇子长成才能封王,二皇子四岁封王,是跟随太子而封,另当别论;治哥儿要是不到周岁就封王,那可就太惹人注目了。”
  “朕封他也是有原因的,”崇庆帝目光闪烁了一下:“太后以生病为由,拒绝朕的探视,玉牒之上,至今未有三皇子的名字,如果出生不能谱上玉牒,那只有封王了。”
  按例,皇子长成之后,受封藩王,行将就国的时候,宗人府会公示玉牒,除了梁王就藩之前公示的一次,近五十年来未曾公示,也是因为先帝只有一个儿子,再没有其他儿子封王。
  “那么太后,应该没有办法阻拦了……”楚嫣道:“但愿吧。”
  崇庆帝又招了招手,楚嫣就坐在了他身边,看他从奏疏中抽出来一本,放到了她面前。
  “打开看看。”崇庆帝道。
  楚嫣打开,等看清了上面的字迹,不由得眼中心中,俱都一热。
  “武威伯王庚请求重审南安侯谋逆案,”崇庆帝道:“朕已经答应了。”
  “朕为什么不让你提出来,因为你提出来,就没有公信,”崇庆帝道:“你是南安侯的女儿,如果你说出来重审,那不管审出什么结果,朝野上下都会认为朕以爱欲故,为讨宠妃的欢心,擅改定案。”
  “那你怎么不说清楚,”楚嫣泪眼朦胧,却嗔怪道:“……你光说是孕期不能多思,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你的小公主呢!”
  “看看你,跟孩子吃醋,”崇庆帝好笑道:“朕如果不是因为爱你,又怎么会爱这个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开心~
小可爱们要不要去看一眼呀~好看哒

  第六十二章

  百官入朝前,崇庆帝已经在中极殿等候了。
  崇庆帝头戴黑色的翼善冠; 身着金黄色的龙衮; 这本不是上朝的服饰,上朝应该头戴九旒冕,但群臣没有人在这件事情上说话; 以前是无所谓; 因为朝政大权在杜相手中; 这位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更类似于一个摆设——
  现在则是不敢; 因为皇帝和杜相的权力之争已经告一段落,崇庆帝重掌大权,逼退太后,母舅政治的时代终于过去了。
  “朕昨日下发刑部的诏书,你们可曾传阅?”崇庆帝道。
  刑部尚书张昌宗因为癔症发作,已经由其子张朝元告了病假,不多久这病假估计就会换成请求致仕的奏疏,只能由刑部左侍郎代为答话。
  “回禀陛下; ”刑部左侍郎道:“关于南安侯谋逆旧案的重审; 臣等已经知悉圣意。”
  见崇庆帝点头,这位侍郎大着胆子道:“陛下; 臣等窃以为此案牵涉良多,贸然重审,只恐朝野震荡,人心不安。”
  御座之上的帝王只是轻轻重复了一句:“人心不安?”
  便有官员站出来反驳道:“重审周敬案,说人心不安; 重审巫蛊案,也说人心不安,震慑朝野的大案要案办成特大冤假错案,人心能安才怪呢!这些冤案当初牵连了不知道多少无辜之人,他们又如何能安?只怕现在不安的,是和这案子有关的人吧,若是在这案子上立身持正,那有何不安呢?”
  “你、你——”侍郎哑口无言。
  崇庆帝看着一言驳倒百官的陈修,满意道:“状元郎,你有何高见?”
  “臣以为,”陈修道:“此案当初震惊朝野,先不说当中有无冤屈,但有三个地方,不符合办案常规,所以重查,理所应当。”
  崇庆帝道:“有哪三个地方不符常规?”
  “第一,立案太快,”陈修侃侃道:“南安侯府第一项罪名,是夤夜私带兵甲,可此举事出有因,乃是因为经厂库大火,火势冲天,而经厂库距离侯府不远,为防火势不可控制,南安侯府出动兵甲救火,情有可原。”
  “然而御史参奏,不容申辩,不察其情,”陈修道:“此其一也。”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陈修又道:“第二,审讯太快。”
  “审讯南安侯的案子,”陈修道:“按例须人证、物证全部到堂,可首告南安侯的惠宁伯王良,并不曾亲临大堂,与南安侯质辩,只凭他一人之词,如何能给南安侯定罪?”
  “也有漳州府的奏疏为证,”有官员反驳道:“漳州府看到了黑甲军出动,这是佐证!”
  “据我所知,”陈修道:“漳州府官员除了第一封报告黑甲军异常行迹的奏疏,还有一封申明疑点的奏疏曾经抵达朝堂,但被人有意无意拦了下来,致使这封奏疏中所写的疑点,不为人知。”
  “千里迢迢,眼见未必为实,”武威伯王庚出列,道:“以一封奏报而定南安侯的罪名,实在不公,何况朝廷并未派人去漳州府查证。”
  “这种事涉谋反的大案,却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快刀斩乱麻地审讯完毕,岂不令人骇异?”陈修道:“臣只问几个问题,既然说南安侯要谋反,那么怎么谋反、怎么串通、怎么起兵,当中具体的谋划,居然根本没有任何讯问!最后的结果,就是谋反是南安侯一家人谋反,没有和任何人串通,这岂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朝堂之上乱糟糟起来,所有的官员,都在议论。
  “臣还有第三点,”陈修道:“用刑太惨。”
  朝堂之上,只听得陈修一人激烈的声音:“南安侯乃国朝第一武将,其祖追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勋,二百年来为功臣第一。每一代南安侯为朝廷巩固疆土,不堕其祖威名,却在谋逆案中,男丁抄斩,女眷流放——”
  “众位大臣,我所说的男丁抄斩,是上三代,下三代,不留一个苗裔,”陈修道:“不仅抹去了所有的功勋,而且扣上了永世抬不起头来的罪名,这是朝廷对待功臣的做法吗?”
  “南安侯,是有丹书铁券的,”陈修道:“众位大臣,你们都忘了,丹书铁券是什么了吗?”
  便有彭城伯出列,朗声道:“丹书铁券是太、祖皇帝为功臣颁发的凭证,剖符作誓,藏于宗庙,约定保全子孙,永享富贵。”
  “那铁券上写了什么?”众人追问道。
  “写的是,”一个稚嫩但沉稳的声音响起:“恕卿九死,罪从三宥,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谋反大逆,斩一人而革其爵。”
  长平侯世孙看着众人,道:“意思就是说,如果犯了寻常的罪名,有司不能追责;如果犯了谋反的罪名,只杀掉主犯一人,革去他的爵位,但会保全他的家人。”
  众人大哗,“既然如此,当年这谋逆案只杀南安侯一人即可,家人可以不再抄斩?”
  “那为什么,南安侯不说呢?”
  “这要问问当时三方会审的三位大臣,”陈修道:“援引刑律判决抄斩的时候,为什么没想起南安侯的丹书铁券呢?!”
  “当时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方会审的,”崇庆帝开口道:“都是谁?”
  “刑部侍郎张昌宗,”陈修道:“大理寺少卿文伯仁,都察院御史王夫之。”
  然而这三个人,张昌宗已经得了癔症,神志不清,文伯仁和王夫之老迈,分别于崇庆七年和崇庆八年过世了。
  “人死了,可卷宗还在,”陈修道:“臣请陛下核查卷宗!”
  谁知刑部左侍郎战战兢兢道:“陛下……卷宗、卷宗不在石室。”
  “卷宗现在何处?”崇庆帝脸色一沉。
  侍郎脸色发青,跪地称死罪,他也不知道。
  “臣知道卷宗在何处,”只见张朝元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卷宗在……丞相手中!”
  丞相府。
  杜仲看着前来讨要卷宗的官吏,冷笑道:“你们怎么知道卷宗在我手上?”
  “张昌宗只是疯迷了,还没有死吧。”这官员同样态度冷淡道:“请丞相大人不要与下官为难,快快交出卷宗吧。”
  杜仲不由得哈哈大笑:“……老夫得势的时候,三公九卿,哪个敢跟老夫这么说话?什么时候,还轮的到一个下吏在老夫面前耀武扬威了?”
  “丞相为难下官不要紧,可下官不敢延误皇上的使命,”这官吏根本不接他的话:“还请丞相交出卷宗。”
  陈国夫人脸色煞白地端着药碗,忍不住要厉声叱骂。
  谁知杜仲指着门边的案几:“……东西在柜子里,拿去吧。”
  这官吏不由得一愣,狐疑地走过去,还真的从柜子里,取出了厚厚一叠卷宗。
  查验无误,这官吏才貌似恭敬地请了个罪:“下官无知,还请相爷不要怪罪,下官告退了。”
  陈国夫人气得摔了药碗:“小人得志!老爷,皇帝当真是不念情分,用这样的小人都逼你到什么地步了!”
  “不逼死我不罢休啊,”杜仲冷笑道:“情分,哪有什么情分,一开始就没有情分!”
  “老爷,你把卷宗交了,”陈国夫人担忧道:“这可如何是好?”
  杜仲的唇边却露出自得的笑容:“交给他们查去吧,看能查出什么……”
  杨荣被流放之地,乃是岭南。
  岭南乃是烟瘴之地,到处崇山峻岭,飞湍瀑流争喧豗,更兼虎豹狼虫磨牙吮血,毒风瘴雨,侵蚀体躯,发配在采石场中,更兼官吏白眼,如牛马使,境遇之艰难,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杨荣自己受累不怕,只不过杨李氏体素羸弱,承受不了繁重的劳役,已经病了一场,如今拥被而坐,又添了咳嗽。
  “我再去取个火盆。”杨荣道。
  杨李氏喘了两声,道:“不用,就床边生些焰炎起来;屋后有一堆柴炭,拿几块来,生在地炉里就行。”
  杨荣依她的话,见她依然嫌冷,又把衣服脱下来,给她盖上。
  “皇上只罪我一人,”他捣了捣炭火:“又没有罪你,你何苦跟来呢?”
  “都说夫妻一体,你什么罪责,不都得分我一半,”杨李氏道:“这地方环境是不好,可让我想起了牛蛙村,我只当是牛蛙村了。”
  杨荣没有说话。
  一阵风刮过,仿佛带来了簌簌的声音,杨荣耳朵动了动,将炭火拢到床边,才穿上衣服道:“羊叫了。”
  杨荣在山林里偷偷抓了一只奶羊,这奶羊被他拴在林子深处,唯恐别人发现了,每天晚上偷偷出去,采一碗羊奶,给杨李氏补补身子。
  杨荣取出毡笠子戴上,拿了钥匙出来,把门拽上,迤逦背着北风而行。
  在山林里找了一圈,才看到这羊儿居然卧在石头上,已经成了一堆碎肉。
  杨荣爬到树上,就见两只狼闪着绿莹莹的眼睛,又慢条斯理地将羊肉分食尽了。
  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赤手空拳是打不过狼的。
  等两只狼餍足离去,他便要从树上跳下,却见远处山下,忽然燃起了冲天的大火,正是他栖身的草屋。
  杨荣神色大变,跳起来便要去救火,只见火随风起,霎时便烧了半个天空。
  然而还没有走出林子中央,却听两三个人说话的声音,往这里走来,就停在杨荣不过十数米的地方,立着看火。
  “这回应该死绝了吧?”一个道。
  “烧得尸骨无存,还哪儿有个活法,”另一个道:“你说他到底得罪了贵人什么?”
  “知道太多了,就得死呗。”这人道:“走吧,回去跟宫里交差。”
  “再等等,总得捡两块尸骨回去。”
  两人走不过十步,就被杨荣赶上,抽出刀来,后心只一刀就放倒了。
  杨荣劈胸只一提,只听见骨头被切断的声音,这人的头颅就飞上了天空,鲜血喷出来,甚至滴了几滴进了他的眼睛里。
  那头颅滚下来,着实惊住了后面围上来的人。而火光照明之处的陈惇,眼中猩红一片,有如罗刹夜枭。
  “我从始至终未发一言,以为保守秘密就可以免祸,谁知太后还是不放过我,”杨荣道:“杀了我可以,却杀了她!”
  他把尖刀向前,往那人心窝里只一剜,将心肝提在手里,回头看时,那大火已经烧得遍地灰尘,草棚子“轰”地一声,垮塌在熊熊烈焰之中。
  杨荣有如野兽一般嚎叫起来:“婉娘!”
作者有话要说:  杨荣可怜么?

  第六十三章

  王庚走入大堂之中,拱手道:“各位大人; 我将神武军首领和漳州府官员的口供; 都带了过来。”
  神武军假扮黑甲军出现在漳州府一事,几乎已经真相大白,口供确认无误; 也就是说; 指证南安侯谋逆最大的证据根本就是伪造的。
  谁知主审的官员面面相觑; 道:“先别急; 武威伯,我们这里查验卷宗,出现了问题。”
  “什么问题?”王庚问道。
  “我只能说,这卷宗里出示的所有证据,都严丝合缝,”主审官员道:“找不出来纰漏。”
  “不可能,”王庚不相信:“卷宗里说黑甲军无故异动,现在证明是假的……”
  “可南安侯的供状上说; ”主审官皱了皱眉:“是他和云阳王商量好的; 云阳王……是谋逆同伙。”
  “胡说八道!”王庚大怒:“南安侯哪儿有供状?”
  主审官从厚厚的卷宗里仔细抽出了两页纸张,让王庚看:“……这就是南安侯的供状; 他承认谋反,承认在漳州府调兵,同时也供出云阳王是同伙,但当时审讯的人一致认为,南安侯和云阳王不合; 这是诬告,想要牵连云阳王下水……所以不肯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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