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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正圆-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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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诸位郎君都摩拳擦掌踌躇满志地比了起来,倒是起先挑头的十一皇子恼火地灌了一大口酒,见拗不过众人,只能大感扫兴地闷头吃菜去了。
女席这边听得对面的闹腾,也都有些意动,纷纷望向了主座的章皇后,想她开口这边也玩玩看。
毕竟……岳怀媛打眼一扫,今日来的未出阁的千金闺秀也还真不少。
刨去已订婚未出嫁的几位,平远侯府的世子夫人身边跟这两位面生的王家小姐,荣国公夫人白发苍苍一把年纪了旁边也提溜了一个二八少女,章辛娘和章茹娘也跟着章平夫人来了,太子妃白氏身边也有两个面容轮廓上能找到不少相似之处的年轻女郎,想必该是白家的哪位远房表小姐……
这粗粗一数,也有近十位了。
且十个里有八个都是岳怀媛看着面生的。
要知道,以岳怀媛在洛都闺秀圈里的名声和交际之广,若她都认不准,那便是鲜少出来交际的了……
要么是身份不够,要么就是不居洛阳了。
岳怀媛不敢以洛都上层女眷里的百事通自居,可今日突然来了这么些面生的闺秀,还是扎堆到的,这可……有意思了。
岳怀媛明显发现,今日这席上的人怕是能粗粗分为三类。
一类是早就预料到今日将会发生什么且为此做了或充足或消极的准备的。
一类是像自己这样现在才察觉出哪里不对劲的。
还有一类就是完全没心没肺对这一切都毫无所觉的……
章皇后面对群女殷殷期盼的目光,但笑不语,只说先听听那边玩得如何,这边稍事再说。
众女只好按捺住自己想出风头的欲望,屏神细听隔壁的动静。
那边闹过一阵,却是终于决出了赢家。
听着那些杂乱的赞叹敬佩之语,当是梁任梁阁老的关门弟子——随州陈九拔得了头筹。
第121章 难续
岳怀媛听到这名字就没兴趣再细听了; 偷偷瞅了瞅岳怀冉陡然一僵的面容;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在桌案下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对方。
岳怀冉好悬才收拾好脸上的端倪; 不让外人看了笑话; 却偏偏有人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
章辛娘嬉笑着抬高了语调对着燕平王妃身旁的裴景昭道。
“这位陈九郎啊; 据说还真是位难得的青年才俊呢。”
“什么随州神童、十步成诗的,听起来可与咱们小舅舅有得一拼呢。”
“这么个青年才俊; 婚事上却是格外坎坷; 也是叫人唏嘘啊……”
岳怀冉气得想咻地一下就想站起来; 被岳怀媛手里下了点狠劲压制住了。
章辛娘那话摆明了就是找茬; 你越是理她就越是来劲,你越是跳脚她越是得意。
岳怀冉气得双目通红地望向岳怀媛; 岳怀媛肃着脸缓慢而坚定地冲她摇了摇头。
这些指桑骂槐意有所指的冷言冷语; 你光靠辩是辩不干净的,与其与人争执的面红耳赤惹下旁观之人背后一圈的耻笑; 还不如留住最后的仪态,淡然以对,以不变应万变就好。
打陈家退婚那日起,岳怀媛就清楚像今日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少的; 除非岳怀冉直到正式出阁前都窝在岳府内不出门交际; 不然这些东西都是避无可避的。
且你越是激动别人越是乐意凑个热闹来唠一唠,现下除了忍,还真是没什么更好的选择。
这些风言风语; 岳怀媛从小到大明面背里承受的只多不少,她是什么腌臜话都听得过、忍得下的,却不敢保住岳怀冉能忍到什么时候。
于是按下岳怀冉之后,岳怀媛就施施然地扬声用全场都能听得清楚的声调对着崔淑妃道。
“说到章四公子,怀媛倒是想起了一事。”
“敢问淑妃娘娘,今日席上……怎地不见十二公主?”
崔淑妃神色冷淡地回道。
“怕是十二身子不爽吧,具体的,本宫倒也不是很清楚。”
“想来舒妹妹可能知道的多点。”
十二公主大闹慧心宫之后就与崔淑妃彻底离了心。
后来她中元节机关算尽“偶遇”庄平帝,被赐婚给章明之后,这对养母女之间就连个面子情都不留了。
想想十二公主那天都说了些什么吧,口口声声地悼念亡母就罢了,什么命途多舛、时运不济、身世坎坷、不祥之人……
崔淑妃好歹也是后宫里除了章皇后之外位份最高之人,也就给和妃、舒嫔这些圣宠优渥的妃嫔们些脸面。
十二公主的生母到死也就是一个贵人,还是被追封的。
她在生母逝后能被崔淑妃抱过来养在膝下,虽说当时年纪已经不小知了事了,但崔淑妃既没有勉强她改口唤人,亦好吃好喝地把她养到了这么大。
你说你给你生母烧纸就烧纸、悼念就悼念吧,非得说自己“命途多舛”、“时运不济”什么的,难不成崔淑妃还苛待了她不成,还在她母亲死后被崔淑妃抱过来养还是委屈了她?
十二公主既然言辞间没有给自己的养母留半分情分,崔淑妃又如何不会对她彻底冷了心。
舒亭毓被崔淑妃点了名,也不好意思装没听到,只好笑吟吟地接过话茬来。
“这两天熬夜绣嫁衣呢。”
“到底是要出阁了,也比以往看上去沉稳了不少。”
“只是太过于刻苦了些,今日过来前说身子不大舒服,臣妾就让她在殿里歇着了。”
“这孩子,到底是要嫁人了,心里很欢喜着呢,难免有些失了轻重,还是该自己的身体最重要的呢……”
崔淑妃刚才的语气不可谓不冷漠,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对当日那场大吵就算没有耳闻,也知道十二公主长住含水殿不走的事情。
一个个的都在心里盘算着十二公主这可算是彻底把自己曾经的养母给得罪了个底朝天吧,倒也是个骄纵的,还不知章家接了这么个祖宗回去到时候又是个什么光景……
舒亭毓接过话却上去一句轻飘飘的“比以往稳重了不少”就把过去的那茬以“不够沉稳”的名义给揭了过去,后面的话更是尽力美饰太平,这等口才,怎么说也就人家熬出了头呢。
不过,话说得再好听,内里如何,该知道的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一听人提到十二公主,章皇后的脸色不加掩饰地就拉了下去。
章辛娘也不敢再高声谈笑,唯恐触着了章皇后的霉头。
也就是这突然为之一窒的安静之下,女席这边清清楚楚地听得了对面传来的清朗如风的少年嗓音。
却是不知何时那头已然全然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先前平帝在问陈世安要什么赏,众人正敛声屏息地等着他的回答。
只听得陈世安一字一顿道。
“谢陛下仁慈,只是世安无功不受禄,些许诗词,不足妄谈赏赐……”
“不过,世安心里一直有一桩夙愿未了……”
陈世安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当日于老师府上一别,世安至今仍对傅大人之高才难以忘怀。”
“若是大人不嫌,世安今日有个不情之请。”
“吾欲与傅大人单比一场,还望陛下能恩准。”
陈世安一语落定,满座皆寂。
四年前,傅霜如自江陵横空出世,后又以弱冠之龄文采惊艳洛都,殿前的白衣相对更是载入史书广为流传。世人都云:傅郎貌美,故以探花冠之。
这句话倒不是说傅霜如是靠脸才当得探花郎,恰恰相反,而是指他的才华完全不弱于当年三甲里的另外两个,正是因为他玉质金相、气度隽永才被庄平帝点为探花。
也是为此,这才有了后来的章皇后放低身段自荐族女,有了皇长孙的亲点为师……
这些待遇,可不是单单一个探花郎就能享得起的,此般足以见傅霜如在庄朝的才名之盛。
尤其这大半年来,短短八个月内,傅霜如几次被破格提拔、身兼数职不说,更享有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比他自己如今的官衔更为炽热得多的权势。
——不及而立已位列东宫四大心腹属臣之一,年纪轻轻,前途无限,怎的不羡煞旁人。
与之相对的,不同于傅霜如的早年寂寂无闻,一朝异彩大放,陈世安是有着自小传颂到大的神童之名的,早年就有“北明南安”的说法,称其与章家四公子一南一北,勘为下一代读书人之标榜,必为未来朝臣中的中流砥柱,有相国之质。
这样的天之骄子,尤其在章四公子蛰伏日久、声望日渐衰弱之后,陈世安更是被更多的人看在了眼里,或是期待或是嫉恨,总之是将其视为一个不敢小觑的对象就是了。
傅霜如横空出世的那一年,陈世安打破了庄朝立国以来的解元的最小年纪,傅霜如权势日显的如今,陈世安也成功以内阁首辅梁任关门弟子的身份走进了群臣的视野中,是不少人寄予厚望的清流中坚。
这两个人,均是累累才名的不俗之辈,如今当众对上,令围观之众无不既惊且急。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两位王不见王的少年英才,论见识比才学,究竟是谁更胜一筹?众臣心里五味杂陈、各有盘算,谁也难说服得了谁。
一片死寂之中,傅霜如以手支颐,侧身而笑,给自己浅浅地斟了一杯酒后,扬手一举,对着陈世安的方向朗声笑道。
“陈九公子客气了。”
“卿既为魁首,自然是今日词作实至名归的第一人。”
“傅某甘拜下风,又何须再比!”
傅霜如之举手投足,磊磊落阔,洒脱豪迈,自有一番狂士之态,令蝇营狗苟者自惭形秽,令高居庙堂人观之忘机。
陈世安脸上闪过几分肉眼可辨的狼狈之意,他能感觉得到旁边案上的梁任脸上那抹八风不动的淡然笑意之下深藏的恼怒与不满,但还是咬着牙继续坚持道。
“傅大人又何必如此谦让。”
“大人实力如何众所周知,绝非尔尔之辈。”
“世安知道大人是不欲与我等白衣之身争名夺利,大人位高权重,又如此体恤下意,确实了得。”
“只是今日世安却是诚心欲与大人一比的。”
“实不相瞒,世安此求也并非为贯彻第一之名,而为了一个更深的不情之请……”
陈世安竭力维持住脸上礼貌的笑意,袖袍下的指尖颤个不停,勉强压抑住语调中强烈的急迫和渴求之意,刻意放缓了语调,甚至还带上了些微的调侃之意道。
“大人腰间的那块白玉佩,造型古朴自然,纹理细微分明。”
“玉质如何暂且不论,其雕工画意当得上当世一流。”
“世安旁的癖好没有,就是对美玉一见倾心。”
“可苦于乃他人之物不好强求,今日欲与大人一比,也是想着,若是我侥幸赢了大人,大人可否出个价,把此物卖给在下?”
傅霜如慢慢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眼里那层浅淡的笑意如落潮的水飞速地褪去,只余一层森寒的冷意,他张口欲答,却被一个人抢了先。
梁三公子梁瑞突然捧着肚子哈哈地笑到失了形,没骨头一般歪在了身旁的不知哪家公子哥身上,指着陈世安笑骂道。
“陈阿九,你还真是榆木疙瘩百年不变啊,也不看看什么人什么事都不改你那股痴劲儿往上凑。”
“哈哈哈,而且你也太逗了吧,非要比试的彩头怎么能只有人家傅大人拿,你倒是先说说你要是输了给人家什么呀?”
陈世安略微不好意思地垂头笑了笑,语调轻缓却十分坚定地对着虚空回道。
“凡我所有,若输,傅大人但取无妨。”
这下,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陈世安的态度有多认真了。
一屏风之隔外,这下就换成岳怀冉担忧地看向岳怀媛了。
岳怀媛轻轻地回拍了怕她的手,以示无恙。
她的心里却已经开始思索着今日傅霜如戴着的到底是哪块白玉佩了。
第122章 不比
好话赖话都被人家给说全了; 陈世安的真心执意也表露无穷;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 众人震惊于陈世安的“玉痴”属性的同时,一边唏嘘于他今日勇气可嘉的言行; 一边也做好了坐等二人比试的准备。
谁知傅霜如端起酒杯悠悠地饮了一口; 哂然一笑; 放下杯子轻柔却令人不容错辨地拒绝道。
“恕、难、从、命。”
场面顿时为之一僵。
陈世安立于场中,对着傅霜如的方向; 沙哑着嗓子追问道。
“……为何?”
傅霜如垂眸一笑; 摇头不言。
章皇后的声音隔着屏风幽幽传来; 那本是带着调侃意味的圆场之语; 只是不知是距离的缘故还是为何,那话里的笑意在传来的途中随风散的一干二净; 只余下扭曲的恶意与试探。
“哟; 我们仪表堂堂的探花郎大人,今日莫不是要不战而逃; 弃权认输了吧?”
傅霜如本意是拒绝参赌,却被章皇后一句话扭曲到了心虚不敢战上,这倒也没什么,这些虚名; 傅霜如一贯是不在意的。
可“弃权认输”可就要不得了; 傅霜如本就是不想让那块玉落到旁人手里才拒绝与陈世安比的,认什么都没有认输的道理。
其实今日场上的样子已经很难看了,陈世安软话硬话、正打侧击; 傅霜如就是咬死了不愿意。
尽管陈世安几次抢占先机场面话说尽断其退路,傅霜如就是咬死了不比,难道还得求庄平帝下旨让他俩比试不成,陈世安有些焦躁了。
傅霜如的笑意微冷,正欲开口,却又被人抢了先机。
这次是岳怀媛。
其实无论陈世安意欲如何,真要玉还是假要玉,傅霜如咬死了不比、不卖,庄平帝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再大费周章地弄点什么。
可到底傅霜如今日的言行弄得场面上不太妥当。
说严重点,陈世安作为一个恭谨的后生恳切相求,殷殷切切,价码也开得足足的,傅霜如却连个跟人家比一把的机会都不给,传出去未免显得傅霜如不近人情、心胸狭隘,非豁达能善待下属之辈。
岳怀媛不能再留着场面恶化下去,可她一介女眷还真不好插口,这时候,岳怀媛倒有些感谢章皇后那不怀好意的一句了。
章皇后话音一落,岳怀媛顺理成章地起身接了过来。只见她眉眼低垂双颊通红地扭捏道。
“不瞒皇后娘娘,我家大人,他不是不敢比,而是不能比呢。”
章皇后把目光冷冰冰地放到岳怀媛身上,漠然道。
“此言何解?圣人尚没有不允,何来的‘不能’?”
岳怀媛撑着一副不胜娇羞的小模样,捏着衣角结结巴巴道。
“倒不是圣人怎么的,只是……只是,陈公子若求得是别的倒也罢了,可求得是那块玉……那块玉,妾身,反正夫君就是不能比了……”
话到深处自然停,给人以无限遐想的空间。
岳怀媛这段话实则什么都没有说,但她却凭借着自己的神态面容成功地把看到的众女眷们拐到了她想表示的那个点上,明明什么也拿不准,偏偏却又误导了所有人。
真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傅霜如对着桌案低低一笑,本来不想把她现到人前的,可正主都巴巴地往前凑了,自己再遮遮掩掩的又有什么意思,傅霜如轻笑一声站了起来,扬声冲着庄平帝所在的位置道。
“陛下,实不相瞒,此玉乃内子所赠。”
“陈九公子所求,微臣实在是难以从命。”
“不过若是换个赌注,微臣是不好再拂了陈九公子的心意了。”
“……就是不知道陈公子意下如何?”
傅霜如这话坦坦荡荡的,不是我不和你比,实在是你要的赌注是我媳妇给我的,赌什么也没有赌媳妇的道理。
更何况群臣都知傅霜如与其夫人感情深厚,傅夫人出身豫州名门岳氏,在傅霜如尚未显迹之前就嫁了他,这样一想,也怪不得傅霜如不乐意了。
听傅夫人话里那意思,指不定那还是什么人家俩的定情信物之类的,这倒是显得是陈世安冒犯了。
傅霜如好整以暇地等着陈世安决定比还是不比,却不知陈世安脑子里早就乱成了一团。
自岳怀媛站起来开口起,陈世安就陡然陷入一种虚无的状态,整个人神游太虚去了。
等回过神来,更没有了什么继续纠缠的念头,笑容发苦地给傅霜如作了个揖赔罪,就草草地坐了回去。
热热闹闹地开场,却清清冷冷地落幕,庄平帝清咳一声,扫了陈世安一眼,看样子这人也不像是还想讨赏的意思,作为帝王更不至于会走到慷他人之慨的地步。
就是没有傅霜如后来站起来解释的理由,庄平帝也不会强行掺和进这俩人的协定中,如今听了就更不会了。
见陈世安识相地归位不再做纠缠,庄平帝也就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对着屏风那侧漫不经心地道。
“清乐啊,你上次不是还说要给父皇一个惊喜的么,这饭菜都快上完了,你的惊喜在哪里啊?”
清乐公主从自己的位置上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与正好慢慢坐下的岳怀媛的目光在空中交错,又一触即分,一个继续羞红着脸低头装恩爱,一个扬起头拉长了语调面无表情地回庄平帝道。
“自然是早就好了,这不是等着父皇那边比完么?”
清乐公主言罢,举起双手轻轻地拍了三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须臾间崇德殿内内外外猛然陷入一片墨色,夜灯全灭。
死寂了一刹那之后,空气中的紧张情绪似乎触摸到了引燃的极点,女眷间突然有一人短促地惊呼了一半,只是另一半很快就就被身边的人捂住嘴咽下了。被捂住的女孩儿茫然地望向同伴,被对方指示着向崇德殿外不远的云鲤池看去。
云鲤池位于崇德殿东北角,恰好正对着今日开宴的方向,那里本是因“锦鲤如云”得的雅名,后来却因为先皇后王氏独爱菡萏而专心侍弄起了荷花,此时八月天里,一池的荷花秀气地立着,雅致斐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下,显出一片莹莹的暖光。
那荷花上不知被人铺了什么,竟然是此时唯一的发光体。
众人都被这副夜下美景深深地吸引住了,纵使是欣赏不来的人,在圣人和皇后都没有开口前,也不敢贸然弄出声响来,毕竟这可还是清乐公主对当今圣人的一片孝心呢。
就在这一片纯然的寂静和黑暗中,天地又骤然为之一亮,瞬息后重新回归墨色,但就是这短短几个呼吸的空当,已经足够使得大多数人人对那惊鸿一瞥的美人记忆犹新了。
只见漫天亮光里,一条白练从遥远的天边冲着众人直直地飞了过来,在惊呼声响起之前,稳稳地停在了近处泛着莹光的云鲤池心之上。
一位窥不清面容的女子踩着白练飞速地滑向众人,宛若九天玄女从空中翩然落下,单脚立于云鲤池正中心开的最盛的那朵荷花的叶子上,悠然起舞。
那舞姿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一举一动间有斑斑点点的光辉划过,令人目眩神迷。
众人纷纷屏息凝视,一天苍茫的夜色中似乎只余下了那伴着荧光婉转相流的灵动舞姿。那池,那花,那人,足可倾人神思。
那女子幽幽开口起唱,曲调悠长,歌词明丽,令人情不自禁地随着那歌声陷入了一个空灵的世界,似有无限红尘滚滚而来,又似看到空山独立一亭小屋,人生百态,慨然相思。
“……都说风花雪月动人,千里雨霁水天难分。若说最美不过重逢,他日久别偶遇故人……”*
“人”字刚落,池上突然又是一亮。却是一群宽袍广袖的丽人不知何时已把云鲤池绕了个整整一圈。
那些女子一手提灯,一手舞袖,几个动作之后,向着池心作出簇拥之状。
荷上美人向四面八方一把甩出数条舞袖,那袖子竟长得很,如方才那美人所承的白练一般从池心向四周蔓延开来,被各方的提灯美人稳稳抓住,齐齐地一个翻身,竟是全部都跃到了荷叶之上!
宽袍广袖的提灯美人长袖飞舞间,半遮半掩的圆润肩头白得令人迷醉,细细观察之下方觉,这些女子所着的裙饰竟是与当下所有的大为不同,似乎采取了一些返古的样式,却又新奇大胆的很,明明是厚重的广裙曳地,却上面偏偏从双肩之处向中心回笼,一直开到了锁骨之下,显得香肩半露脖颈修长,分外令人销魂。
舞姿倾魂,歌声动魄,美人如画。一场绝佳的视听盛宴之后,众人久久都难以回神。直到清乐公主命人重新点了灯,懒洋洋地开口讨赏,众人才意犹未尽地回过身来。
“父皇,清乐这份礼如何啊?”
清乐公主一副撒娇卖痴的语调,似乎仅仅是身为一个女儿献给自己父亲的一片孝心罢了,全然是单纯的献宝讨赏姿态,可在场的还真没有哪一个敢真的把她今日之举当作单纯的一片孝心来看。
男席那边,不是仍旧目眩神迷难以忘怀美人的,就是已经冷下一张脸开始暗自计较此事得失的,更是有几个古板保守的老臣已经毫不掩饰地大皱眉头,不满之色溢于言表了。只有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知趣地眼观鼻鼻观心作置身之外,但心里是暗羡还是耻笑就不为人知了。
男席那边的弯弯绕绕暂且不多作论述,女眷这边却更是各有各的复杂心思。
低阶的妃嫔们都还好,不过是暗自唏嘘着日后恐怕又要多一个惹不得绕着走的主子了。高阶的呢,章皇后一脸深沉地居于高位,神色复杂难辨,看样子她应是先前对此事毫不知情;崔淑妃一如既往地神游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和妃垂头盯着面前的案几,唇角间似有几分讥肖之意,不过很淡,转眼间就换做了一副恭谨守礼的面貌。
对面案上,舒昭仪迎着不少人暗自打量的目光笑得岿然不动,面不改色的款款笑意之下自有一番自信睥睨之气度,事实上,清乐公主话音刚落,女席这边的人或明或暗都齐刷刷地窥探着两人的神色,且比之只敢偷偷摸摸看章皇后脸色的,打量舒亭毓的要明目张胆的多,或幸灾乐祸或暗含惋惜,或嘲讽或不屑,不过短短一炷香前后的时间,清乐公主唤人重新点起的那些灯,却似乎神奇地拥有了旁的魔力,生动地照亮了此地的众生百态。
第123章 云霜
庄平帝后宫的诸妃都很沉得住气; 真要说这些里面神色波动最明显的; 反倒是位于章皇后右手之下第一案的太子妃白氏; 亮灯的那一瞬间,白氏脸上先是全然的惊愕; 继而就混杂了丝丝的不屑和厌恶之意; 其中又包含了丝丝缕缕的恼怒与冷笑; 可以说是非常生动地体现了东宫党如今不少人的第一反应。
她固然是对的,清乐公主为人子女却往自己的父亲床上塞人; 在什么时候都是让人背地里耻笑的一桩事。若是能得到实际的利益倒也罢了; 可章皇后尚在; 就是急着往后宫塞人; 也该是太子一脉比较着急才是,纵是如此; 太子就算做; 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明目张胆的献人,未免太不讲究了; 也不怪太子妃白氏对此事瞧不上眼。
至于恼怒与冷笑,恼是恼那女子似乎确实有几分狐媚子样,万一真的能帮八皇子一党拉拢到圣心似乎也不太妙;冷笑,则是想到今上庄平帝并非贪花好色之主; 若是一个弄不好; 恐怕这女子反而会成为累赘,最好与章皇后斗作一团,那时候可就真的是有清乐公主哭的时候了; 若是这样,太子妃当然要笑。
岳怀媛却是看着清乐公主脸上那层虚伪的笑意之下精光四射的双眸,身子一阵一阵地发冷。
太子妃能想到的东西,清乐公主不可能想不到,岳怀媛与清乐同窗多年交好日久,很清楚其张扬跋扈的外表之下一击必中的狠辣手段,若非本身心术算计过人,清乐公主也不可能在宫里高调那么久都没有栽过坑。
在中秋宴上给自己的父皇献女人实在是太过愚蠢了,且不说日后史书如何评论、明日的朝会上又会有几个御史大夫哭着闹着要触柱上谏,单就以庄平帝的心性年纪,就不是会为女色所俘虏之人,这种讨不了多少好却反而惹得一身骚的事情,完全不像是清乐做得出来的……纵使是在中宫党内部矛盾重重,圣心偏向如此明显的现在,也不至于出这种昏招啊!
清乐这个人,小事虽然习惯于胡闹,但真要认真起来,那可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扼其咽喉一招制敌的。看崔晚情就知道了,清乐公主不喜欢她是一回事,平日里随意找茬也不过就是玩玩罢了,一旦出手,是要一下子把事情直接捅到岳怀程那里,直接让崔晚情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两边都落不得好的,虽然对于崔晚情想勾搭的究竟是裴景容还是裴景晖这里出了点小小的问题,但结果却也离预期没差多远。
找“三白眼”教训崔晚情那桩虽然失了手,但那与其说是清乐输人一筹不如说是十二公主过于愚蠢,清乐公主事后想起来恐怕觉得自己做的最错的一点是对十二公主这个便宜妹妹多了那么几分不该有的手足怜惜了吧。
这种拖拖拉拉福祸难说的手段,清乐公主是不屑于去使的,恐怕……那女子的身份当是有问题的!清乐不该是想把她献给庄平帝才是啊!
短短的几个瞬间,岳怀媛的脑子飞速的旋转了起来,疯狂的苦思清乐此举到底是意指何方,却是无果。
时间的流逝并不会随着他人的意志而转移,就在众人各怀鬼胎心思各异之时,庄平帝也无奈地接了自己宝贝女儿的问题,苦笑着回道。
“舞是好舞,歌亦是好歌,罢了,池上舞女上前听赏吧。”
言语间满满都是对自家子女任性胡闹的无奈之感,没有半分男女情意。
接着那荷上美人就穿着那身行走间暖光流淌的舞服婷婷袅袅地上前听旨了,岳怀媛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等到那女子走到近处,五官清晰可见之时,岳怀媛才恍惚悟了清乐的意思,身上的冷汗一层一层地落了下来。
那女子的五官轮廓,竟然是与太子妃白氏有七成神似!
岳怀媛抬眸望向对案,太子妃双瞳紧缩,呼吸一窒,显见也是发觉了,两人四目相对,岳怀媛清楚地看见了她眼中的畏惧恐慌和迷茫惶然,岳怀媛的心更是往下沉了沉。
看太子妃的神色,她应是知道些什么,却又不全然清楚,最显而易见的一点就是,太子妃当是知道确有这么一个女子存在的,却也从未见过她,换言之,太子妃不认得她!
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会清楚地知道有个与自己面容神似年纪相近的女孩儿的存在,却从未见过她?……电光火石之间,岳怀媛想起了关于白家二十年前的那桩传闻,不由一阵心悸。
在几方人马心惊胆颤的注视下,在庄平帝漫不经心地扫视下,那女子款款步入御前盈盈拜下,软软行礼道。
“小女子白云霜,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太子妃白凌露的脸色顿时更加惨白。
不过在场有比太子妃反应更大的,太子妃之父,大名鼎鼎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白鹤谷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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