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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郡主的良人-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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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外来者。东西是别想追回来了。喏,何为趁火打劫,这简直是生动逼真的一课。

齐天紧紧攥着拳头,站在她身后。嘴巴抿得死紧。宝乐说你不用愧疚,双拳难敌四手。那些人乌压压一片,哄哄闹过来,连马都吓得往后退。齐天听着她冷冷淡淡的语调,看着她飘落在地上的裙摆,心中叹息:这个千金小姐,明明都怕得站不起来了,还在故作从容呀。

宝乐伸出手臂,拿了桌子上一个苹果。咔嚓一口咬下去,飞快的嚼了咽。嘎吱嘎吱吃得飞快,腮帮微微鼓起,仿佛头埋进了谷堆里的仓鼠。一个苹果吃完,她仿佛获得了力量,也不要丫鬟搀扶,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叫丫鬟去清点了家当,随后开口:“我这人向来不喜欢遮三盖四,打肿脸充胖子。发生了什么大家也都瞧见了。虽说有了卖身契就是我的人,但我发不出月钱,也不能让大家饿肚子。你们这个几个小丫头是我到了这地儿才买的。时日不多,但毕竟相识一场。姑娘我也向来不干卖人这种事。我宣布,你们想走的……自由了。”

一语终了,众人面面相觑。她们原本最担心的,就是再被主人卖掉补充银钱。

一个年长些的先过来请罪磕头:“姑娘是个好人,必然洪福齐天,长命百岁。”

宝乐心里呵呵,淡漠的挥了挥手。有了一个人开头,其他的也陆陆续续效仿。等到烟火散尽,人也走完,宝乐轻轻摩挲着几块劫后余生的霜花白的银子,靠在了院子里秋千架上。

留下的阿长和麽麽都十分缄默,灾难发生的太快太突然。自己都还在齿冷心慌肺叶子晃荡,哪里
还能想出话来宽慰娇小姐。宝乐坐在秋千上坐了片刻,却脚尖一点,又轻轻荡了起来。夜风荡着发丝和裙摆,整个人像游在水里。“呐,我说……”

齐天认真看她,她的眸子依然流光溢彩,只是此刻光彩都是冻结的,冰块一样,那冬日的冰,
封印冷寂,却收纳了春花嫩柳的光辉和夜晚的一场烟花。他以为她会哭,仿佛受惊的小鸟般,躲到他怀里寻求安慰,会无措的哆嗦,捶胸顿足,嚎啕苍天,再或者更脆弱一些,索性晕过去。
然而宝乐轻轻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轻声叹道:啊呀,这下真的要去放羊。

一语终了,奶娘先笑了。“我的宝贝儿小姐呀,你可真是……该说你也是华阳殿下或者侯爷那般的大人物气魄,还是,单纯的没心没肺呢”奶娘笑着笑着泪就到了嘴角。

宝乐嘻嘻道:“钱嘛。反正还是给我大周朝百姓使唤了。黄白之物,若真喜欢,勾勾手指,就可成堆成山。你还在,阿长还在。很好了。就是不知道代替我逃窜的阿命怎么样了。哎,没想到有生之年,也能尝试一遭颠沛流离。”

她身边的蔷薇架上,清新呱啦的翠绿叶片被热浪熏得有些发焉,方才洗果子,一盆凉水浇下去,现在又精神了。现在夜空如水,能看得清薄薄的云彩,明天又会是一个大晴天。

空气中满满都是烟熏火燎的味道,齐天默默的等在宝乐身边,等她的下一个指令,宝乐却沉默了。她翘着脚尖坐在秋千架上,荡来荡去,脑袋依偎在绳索上。这一坐,就到了天亮。

晨光熹微,清风驱散了黑霾,宝乐慢悠悠一转眼睛,看到了齐天,在她跟前站了一夜,这会儿头上顶着蒙蒙水汽,他腮帮上手臂上都有黑泥,一幅烟熏火燎的模样。她嗤得笑了。“你呀,这样傻站着,怎么不赶紧去歇歇。我没有旁人可以指望了呀。今天,我说不得得靠你过活。你快快去弄些米汤面团吃了,然后到集市上买头羊。要可以生奶的那种。这样我们就不会饿死了。”

齐天接过麽麽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心中终于鲜活起来。甚至觉得有些可笑了。虽然她很镇定……但她什么都不懂啊。那样乳羔的羊,根本没有人会卖的,而买来小母羊,等它长大,可以产奶,也到一年后了。

“你放心。”他笑着说:“我们不会饿死的。”难道忘了,他可是猎人。有山有水的地方,就是他生存的乐园。尤其现在离隆冬还差得远。

齐天看看她放在桌子上的,从柜子角摸出来的银钱,拿出一小点给麽麽让她去买些油盐米面。可以顺道稍些菜苗回来。红薯芽和韭菜根现在街市上都有卖。回来往土里一埋就成,前些日子为了养花,这土都培的十分肥沃,一埋准保活了。他故意说得口吻轻松,于是宝乐很给面子的笑了笑。他自己果然吃了一碗面汤,然后拿着弓箭跨马出门了。幸而马圈里的马不曾被拉走,只是昨天晚上被烧掉了尾巴,现在看起来有够凄惨。

“小姐,你不去睡一会儿吗?”阿长的眼睛是红肿的,到了后半夜,她一直在流泪,仿佛被吓傻,宝乐打起精神安慰她,却听到她细声嗫嚅。“郡主,我可怜的郡主……”俄而又说:“破财消灾破财消灾”仿佛在自我安慰。

宝乐茫茫然想到原来自己也有了被下人可怜的一天。她摇了摇头,用井水洗了把脸,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吃了一碗粥,继续绣花,阿长凑近了,看她描花样子,又改了样式,绣的是这个地方最流行的富贵红,大红大紫,俗艳甜媚。阿长这才豁然想起,自己主子极为聪明有悟性,当初教她针线的宫廷退休老师傅都赞不绝口。

“人生苦短,阿长。”宝乐感喟:“哪有那么多功夫去伤心呢。我啊,又怕死,又怕苦,怎么会叫自己不开心。”她自己也有点惊讶,大约人如果不真的落到某种境地,是无法知道自己的潜力和极限的。

阿长点点头,伸手给她把垂到腮帮上的发丝拢到耳后,用一根长长的丝带束起来。她心下罕异,总觉得主子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某些改变。这改变,她又说不上来。

宝乐终究还是睡着了,很意外的,竟然没有做梦。她很少睡得这么安逸过,更何况还是昼眠。这一觉睡得解乏松缓,再抬眼,天边的云霞都红了,当时吓了一跳,差点从榻上滚下去,以为又是火灾。

幸而被阿长一手拦住。“小姐。”“没事。”宝乐仰起脸来笑笑:“睡太久了,腿蜷的酸。担心今晚要走困。”

正勉强说笑,就看到齐天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留着一只肥大的兔子。“运气不错”他冲宝乐招手,额头上有汗水闪光。“捞得王八卖掉了。”

宝乐也冲他招手。看起来精神很好。齐天忽然放下心来。或许这个娇小姐的坚强远超出自己的想象。他也曾有过幻想,跟美丽温柔的妻子住在一起,她或许在种菜,或许在绣花,或许什么都不做,但会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当窗坐着,笑着冲他呼喊,等他带着猎物归来。在这个刹那,他简直觉得幻想成真了。

齐天杀掉了兔子。宝乐注意到他有意思的把兔子头别到一边去。不给她看那惶恐圆溜的眼睛,怕她一时心软,不肯吃了。她摸了摸头发,心道看来大家都给了我“心肠极软”这个定位。兔子肉剁成块,先在水里淘过,又裹了三分棒子面三分白面还有豆角大葱豆芽一起在蒸笼里蒸了,最后放了猪肉略微一炒。金红透亮,竟然喷喷香。宝乐吃了好几块兔肉,又喝了一碗小米粥,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滋润了。

她睡了半下午,一整天未曾吃过东西。这会儿忽然被庞大的满足感笼罩,看着齐天,眉角眼梢尽是笑意。“我几乎觉得我要爱上你了。”她忽然开口。吓了齐天一条,一块兔腿骨都掉地上去,便宜了灰头土脸的狮犬。宝乐却不大在意,她用脚尖蹭了蹭狮犬因为没人打理而圈起来的长长的毛发,笑道:“这种狗不管用,我们得用凶一点的。细犬,你知道吧?二郎神身边带着的那一条。”

齐天连连点头,他脸皮红涨,双眼发亮。宝乐说什么都是对的。尤其此刻。

接下来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一场雨后,埋下的韭菜根就长成了青青的翠绿的韭菜,麽麽用镰刀割下一把,一抖,水灵灵露珠四溅。“这菜好,割下一截又长一截。”麽麽笑道:“我去给小姐摊个鸡蛋饼。”宝乐扭着头看她忙碌,又看看忙着刨坑的齐天。“这种菜真是神奇。”齐天摸了把汗,单衣在背心湿出了大大的印子。“郡主没见过吗?哈,你大约只见过装盘的。”

他竟然也学会打趣她了。宝乐细长的手指按在红艳的唇上,心道自己最近实在太高看他,倒把他惯起来了。阿长在一边洗衣服,听说便笑了:“没有,侯府以前不吃韭菜。因为府里就侯爷和郡主两个人。侯爷素来觉得这东西留味儿,桌子上从来不上。郡主也没尝到过。”说完又回头对宝乐笑:“我贴身伺候您以来,也没在吃了。想不到今天又遇到。”

宝乐故作愧疚:“哎哟哟,好抱歉,今天你就与它重逢在餐桌。”她默默看了一会儿,转脚走到厨房。以前的烧黑了,现在是另外占的屋,堆砌的灶台炉子。麽麽正在那里忙碌,用水和面粉搅起来,又往里面放鸡蛋。见到宝乐便笑:“姑娘饿着了。”宝乐摇头:“并没有。只是你们都忙着……”她扭回头看齐天,这个总是健壮敦厚的男人,最近似乎都消瘦了。“我想试试看。”她指指锅子。麽麽先是一愣,随即把她哄出去。虽然她嘴上说的是“您金娇玉贵的,烟熏不得,火烤不得,快离远些,这里不是您呆的地儿。”但宝乐猜测她其实想表达的是这里没有多余的原材料给你浪费……宝乐好生怅然。

她中午的时候吃到了韭菜煎蛋,和葱花面糊摊上的煎饼。味道竟然很不错。软嫩香滑,还有面筋的任性。宝乐看齐天,他用煎饼卷了大葱。宝乐笑笑,把鸡蛋夹到了他碗里。齐天疑惑的抬起头,宝乐笑道:“我从不在食物上跟人客气的,你尽管吃吧。我半下午的时候,吃了芝麻团的炸粿子,现在不饿。”

齐天也笑了:“我只是以前在乡下经常这样吃,出来跑了这么久,很少过这样的生活了,有点怀念。”宝乐先拿花茶漱口,这才问道:“那你在军营里吃什么呢。”

“军队里面有精米糙米或者粟米的混合饭,还有豆子,白菜土豆腊肉干馒头什么的。”齐天说到军营,脸上露出了快活的神气,仿佛一只鸭子看到了水坑似的。“不过也看运气,听说东北军的伙食就跟不上。云州几个的军区生活都不错。我属于运气好的。”

那都是我母亲的地盘。我母亲素来都对属下很好。虽然看起来总是凛然不可侵犯,貌若冰山而性如烈火,让人不敬畏都不行,其实正直又慈悲。宝乐翘起嘴角,看起来有些得意。

她不讨厌现在的生活。渐渐地,连恐惧都消散了。某天傍晚,齐天正在土地上翻红薯苗,扯了藤蔓,把翠绿肥大的叶子抛在地上。宝乐忽然冲过去,狠狠推了他一把。齐天正蹲在地上,只有前脚掌落地,被她这一推,把握不住平衡,噗的一下,趴在了地上,脸盖上了绿油油的红薯叶上,再次转身,也不恼,眼神纯良而无辜,仿佛一条莫名被揍了的狮犬。宝乐要怒,又怒不起了。于是只好刻意放低了声音:“你这是干什么!你这坏人。干嘛要毁掉长得这么好看的红薯。”

齐天闻言,黑沉沉的眼底忽然浮现出笑意,连总是呆板的嘴角都显得生动起来了。他把带着梗的红薯叶拿出来比划,一边说一边用手折成豆子大小的段,却还有一点皮连着不断。“郡主,你平常吃的红薯是埋在地下的根茎,如果叶子长得太疯狂,红薯就长不大了,所以把藤翻过来。你看”他用手指松松划开脚下的土地:“土质干燥,且颗粒粗大,特意不让土壤太湿润,因为这样,根茎才会努力吸水变胖。红薯才甜。”

宝乐的脸上蓦地红了,听到后来赧然一笑,眼神亮亮,“你倒敢来教我。”语气却很轻巧,并不像气恼。齐天也笑了。他这一笑,宝乐倒恼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不学无术的大小姐?!什么都不懂。花瓶,嗯?”

“不不不,只是现在条件不够,郡主的本领无法施展出来。”齐天立即解释。宝乐正想骂他“你看你也变得油嘴滑舌。”但他却一脸诚恳……只好把话又咽回去。  

齐天觉得妙妙很好。虽然她出乎意料的任性和胡来,但渐渐的,他发现了远超小女子的坚强和决断。开在高高的枝头的凌霄花,忽然今日埋没在草丛,她适应良好。

她还能绣出很漂亮很精美的绣品,放到本地最好的绣坊,被乡绅商贾高价买去。虽然她怕累怕麻烦,并不怎么努力去做……他并不舍得卖。第一次拿出去,踌躇半晌又拿回来。被她提着耳朵训了,训得面庞都紫涨,然而末了,又眼神闪烁,颔首低声:你喜欢的话,我另外绣个汗巾给你啦。齐天快活得仿佛要飞起来。他喜欢上了这样的日子,她简衣单簪,伺候花草,绣花默诗,或者并不做什么,单纯托着腮帮看他干活。

他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至少这段时间我会认认真真的陪着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宝乐俯在他的胸膛上。头发从背后滑落到胸前,连席子都铺满,妩媚的眼睛柔婉如水。叫人打心底战栗,惶恐于自己竟然被这样的绝色尤物深深爱着。齐天以为宝乐说得这段时间是被太子抓回去以前,所以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怎样,自己都不会让她被人抢走。实际上宝乐指的是临死之前……

她以为自己今生会这样结束,在这个算不上美丽也算不上安乐甚至算不上友好的默默无闻的小镇。赶紧享受眼前,享受爱与被爱,其他的,都暂且不重要……直到某夜梦回,耳边响起犹如实质的呼喊。

“妙妙”“妙妙”。温暖而嗔怪,诱人沉沦。

宝乐睁开眼睛,身边是齐天健壮而富有男性美感的身体。她翻身坐起,抱着膝盖,惶惶然抬起了头,眼前是飘摇的翠花帐子。

宝乐轻轻吸了吸鼻子,别过脸去,把窗户打开,晚风扑啦啦,鸽子似的闯进屋子。“郡主你……”“没事,有点想爹爹了。”宝乐叹息……他当初说走就走,现在也不知道和母亲在忙什么。





第45章 笨拙
齐天听宝乐说过她的家庭。并不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常见模式。她的母亲雄心勃勃,将儿子带在身边,精心培养。她的父亲因为身世,在大周朝立起后,便彻底淡退。华阳殿下舍不得女儿受苦,也不放心许侯一个人在家,所以偌大京城侯府的日常,便是父与女,教养与撒娇。齐天见过华阳殿下的英姿,光明而强势,是他见过最杰出而富有魅力的女性,一把火似的瞳仁,有直击人心的力量。而侯爷就神秘多了,深居简出,离群索居,空留个名儿在外,实际上几乎游离于世事。齐天忍不住想他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得到华阳殿下青眼,能被女儿这样惦记。

齐天不忍看到宝乐低落,她思乡怀人的情绪暴露出来了,他就不能什么都不做。这天从山上回来,他提着一只野鸡和一兜野鸡蛋,并把一串钱交给宝乐,说他捉到一条毒蛇,卖给了药店。宝乐一听悚然,上上下下扫视他,“以后别碰了,万一被咬了呢。”齐天领受了她的关心,却并不答应。一则他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二则,他想尽量让她过得好一点。虽然她嘴上不说……但齐天发现她的玫瑰露用完了也买不到的那天,她在不断的揉脸,仿佛自己面皮坏掉了似的。

“郡主,我今天在镇角的山上,看到了一个小庙。来来往往,香客很多。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说了那个庙灵验的很。”料理完菜园子,齐天抹了把汗,把来回乱跑的猫儿捉出去。因为主人供养能力下降,猫很不满,它比狗聪明,自己动手,改善生活,捉蚂蚱,蜻蜓,螽斯,蜘蛛……某天宝乐甚至在它的窝里发现一段细细的蛇皮,吓得当场叫出来。

宝乐看看那脏兮兮的爪子竟然不嫌弃,笑道:“它是属鸟的,竟然吃虫。”

“郡主,我也觉得那个庙里的菩萨很灵验。”齐天又说了一遍。

“唔,你帮我祈祷了?”宝乐轻轻摸着猫咪的下巴。齐天终于直言:“你如果挂念亲人,可以去那里为他们上枝平安香。”

宝乐低着头,挑高了眼角:“依我说,这些都是乱扯呐。这世上的菩萨佛爷没有一个灵验的。你那灵验的说法是香客给的,香客就是信徒,怎么会说自己的信仰不灵验呢。我啊,烧了很多多香,办过好多次道台,舍过很多香油钱。”只不过是上辈子的事:“但也没见自己被保佑。”

齐天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能让她有精神,现在才发现让她更消沉了。他有些失落,又有些懊丧。这本是个不擅长隐藏情绪的人。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宝乐嗤得笑了,眉宇间有不耐烦的神气,嘴角却宛然翘起。“好嘛,从今晚的彩霞来看,明天是个好天气,虽然热了点。但去就去吧。”宝乐并不耐烦在这样的艳阳天出门,只是对他笨拙的关心,她愿意领受。

第二天,麽麽在家里看家,宝乐和阿长坐了雇来的车子上山,齐天照旧骑着马走在外边。

绿波小桥,酒家红帘,太阳底下,赤着脊背割麦子的农家,灰土路被晒的发白,就路边的草还直戳戳往天上长着。只是宝乐没有心思欣赏,她坐在车子里面,不透风,又晃悠,最近在宅子里安省惯了,总觉得浑身难受,脖子上都爬上了细细的汗。她撩开帘子,眼角一斜,看到了齐天,他戴了个斗笠,但脸庞依然呈现光润的红,不知晒得,还是兴奋。

小路一拐一扭,往山上去,眼看道路愈发崎岖,而两边密匝匝的树看上去就凉快许多。宝乐心里一动,忽然叫停。齐天跳下马,问她是不是要歇一歇。宝乐却笑嘻嘻一指鞍鞯:“我要骑马。”齐天看看与京城路况差远的山道,又看看她一身娇滴滴纤细骨架,笑道:“怕你受不了。”

宝乐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她翻身上马,紧紧拉住了缰绳。齐天见状忙把缰绳接过来:“我帮你牵马。”阿长正要劝阻,却见宝乐冲她无比潇洒的一挥手:“你去坐车。”阿长无奈,忙把纱帽取出来。齐天接过来,亲自给她戴上,宝乐微微低头,唇角含笑,腮帮红艳,齐天觉得自己伺候的是当初每日都得费心料理的牡丹花。

慢悠悠到了山腰,终于从林荫后,听到了梵音禅唱,宝乐这才松了口气,笑看齐天:“虽说深山藏古寺,但这小庙可不算太隐藏,大约是因为它不算古寺。”

齐天笑道:“特意建在显眼处,应该是服务那些年迈腿脚不便的客人。”宝乐却说:“我看是建的近些,显眼些,好多收香油钱。”她走到了寺庙跟前,依然对神灵不恭敬,齐天笑笑不说话,心里却默默祷告,希望过往菩萨宽恕了这个嘴上任性心肠其实极好的姑娘。

门前有绿水,瓦上有青苔,院子里一个石榴花树探出了墙头,宝乐正四下打量,齐天急急的拉住她:“快来,快来,那个大师每天见到的人都是有数的。”宝乐迟迟不动脚,却还是任由他拖了过去。那大师看上去慈眉善目,只是不如京城云龙寺的佛老浑身一派莹润如玉的光芒,而是肤色微黄,骨节宽大,一个很威武又很和善的老人,见了宝乐,眼睛微微一亮:“好出色姑娘,好罕见人物。”

宝乐不动声色的打量片刻,很听话的坐过去,双手合十,低声问好:“俗女子见礼。”

“小丫头,你问什么。”宝乐笑道:“问亲人。”那大师便开始焚香唱佛号。宝乐兴致聊聊,不管是佛还是道,教导人开解人的话,她都听多了。

果然,大师给的答案“春水绿波,蓝萱并茂。”你的父母吉祥平安身体康健万事如意,你放心好了。宝乐嘴角笑笑,眼睛看向齐天,齐天嘿嘿的跟大师道谢对宝乐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宝乐看看大师,蓦然转身走到了柳树荫下,背靠树站着,有蝉在她头顶上叫。齐天不明所以急忙追过去,宝乐昂起头看着她,抬起了下巴,眼神乜斜,带着点嘲弄和谑笑,一幅“机智的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齐天有些懊恼,无奈的搓手。宝乐却忽然抬手,纤白的手指冲着他的衣领就那么一拉,将他拽的一个踉跄,齐天下意识的伸手抵住了树,止住了冲势,长长的手臂,几乎将宝乐卡住。

宝乐含笑看他:“说罢,你花了多少钱?”齐天无奈,料来自己决计瞒不过她,只得如实招来:“没多少,几十个大子儿。大师就答应帮忙了。”
“还大师呢?”
“不不不,那不是大师,是我寻来的耕地的农夫。”
宝乐嘴角歪歪:“就说嘛,哪个淫浸佛寺的高僧身上会没有檀香味儿。”
“妙妙……你怎么这么聪明。”齐天讷讷的摸头,成功的让宝乐笑出来。所以,你让我上山,费这么大工夫,还花了银子,弄个幌子,就为叫我心里踏实?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这样讨好。不过,这种作假的方式,倒亏你这样的老实人能想出来。

“现在我脚也酸,手也软,肚子也饿了,你若不弄些好东西给我吃,我可真生气了。”

齐天一怔,赶紧让宝乐到小庙里头歇歇。这里很简陋,只有一个又聋又脱牙还不会说话的年迈老僧,几乎没有香火,难怪他要找人来冒充。宝乐素来对泥偶土偶缺少敬畏,大大方方坐在塑像前一个凳子上,自己倒显得更加宝相庄严。

齐天看看那老僧,心有不忍,阿长跟宝乐吃干粮,他去采了一兜果子回来,装在衣襟里,后来四下望望,又提了桶子去汲水,给那老僧把水缸都灌满了。宝乐看着他忙碌,末了悄声道看来这个老僧是靠信徒的诚心活着呢。

宝乐阿长到庙后的大树下休息,那里临风又靠水,眼也清凉,心也清凉。齐天却闲不下来,他望望小庙的壁角,感慨道:“老人家,你这房子,下雨要漏水啊。”于是就上了房顶,帮着补瓦了。
阿长见主子总是有意无意的望他,笑道:“主子,这可真是个大善人。手掌宽厚,心胸也宽厚,这种人向来都不坏。”

齐天把瓦片和茅草收拾好,一撑手臂从房顶上翻下来。正预备去洗把脸,那老僧却开口,声音含糊,嘴上漏风,只能勉强辨的清他说什么。

“后生。那姑娘命数诡奇呵。”
“嗯?”
“她原本该有齐天鸿运,福寿双全,人活一甲子。但这会儿山根却离奇出现早崩之相。”

齐天茫然,嘴巴绷紧,舌头上泛出苦意。“大师,你说什么呀。”

“我说的是她原本该有的命数。”大师视线落在地上,地上有几只蚂蚁绕着方寸之地,转圈圈,不停歇,不休息,直到自己转死为止。“因为某些缘故,她的福寿被收走了,不,应该是转移给了别人,她,说不定早死了”大师再次开口,齐天已经有汗从脊背上滑落:“难道,我一直生活的,是鬼吗?”他勉强咧咧嘴角,笑得很难看。

“是人,死去活来的人。”老僧的手指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在恐惧,还是在激动“世界那么大,总有一两个奇人。有人用某种法子,改了她的畸运,她会一直轮回下去,直到回归原有的,本属于她的命盘。”

什么……奇人?哪个奇人。

齐天愕然,还要再问,宝乐就跟阿长走了过来。那老僧又避眸合眼,再打招呼,又成聋哑姿态了。宝乐心里轻轻嘁了一声。明明刚才俩人还谈话,这会儿又排拒她。看来俗女子果然与佛无缘。

先上坡,再下坡。上坡倒还好说,要下坡时,马畏缩,蹄子软,只往下蹿,坡下的流水顽石一抖一抖的望视线里蹿。宝乐抿紧了嘴唇,紧紧夹着马腹,齐天要抱她下来,她应是不肯,觉得自己被小瞧了。齐天只好在一边紧紧跟着,用手紧紧扶住了笼头,如果她真的不小心栽下去,自己可以一把手提起她。

“齐天,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我没想。”

“哼。”宝乐又摆出“机智的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心里却在打鼓,这个傻瓜,不会又被什么大师骗钱了吧?啧,今晚罚他不许吃饭。






第46章 父亲
去了寺庙的第二天,宝乐依然在不高兴。她说脚痛,齐天亲自端了热水,让她泡脚,阿长在水里放了两片姜,热雾袅袅,两只白生生的脚丫子,仿佛也鼓胀了,鼓胀成夏季长得恰到盛时的莲花。她泡脚,泡了很久,连脚踝都红了,粉嫩的脚趾头上起了皱,于是又把脚放在榻上,蹭着竹青水纹席上轻轻摩挲。

齐天问她:“要不要去院子里看看,猫儿狗儿打架呢,那猫咪竟然这么凶,狗冲它摆尾巴,它也摆尾巴,待狗冲过去了,又冲着狗,一爪子扇到脸上。”他尽量描述生动,然而宝乐兴致缺缺,不仅这样,还不理他,回过头对阿长笑,有点撒娇的样子:“昨天骑马太久了,感觉现在腿要合不拢。哎呀呀,真是的,腰也软了,人像散了架。”

齐天顿时手脚都局促了,身子像被绑缚,橛子似的,束在那里,连心脏都被绑紧,血液涌上脸庞。她这话听起来没问题,却也太肆无忌惮了些。个别言辞,与榻上所言无疑,只不过那个时候,说起这些话的她,正香汗淋漓,俯在他的胸膛上,或者软在青纱帐里,呵气如兰。阿长不知道她又为哪些不满意。但听她这么讲了,便扶她重新在榻上躺下,宝乐舒展了身体,那纤细的腰身,窄细的脊背,如同小小长长一幅画,徐徐展开,她趴在竹席上,轻轻磨蹭,不一会儿手肘上,侧脸上都压出了红痕,看上去尤其娇艳,象牙玉雕沁了红。

阿长便给她捏腰,略有沾了点红花油轻轻按摩。看起来很有享受。齐天左右看看,发现自己没有插手的间隙,再站下去,就真成了木桩子。往屋外看看,笑道:“我去浇菜。”等他转身去了,宝乐又闷闷的气不顺,半晌才感慨:“木桩子,真是木桩子。”阿长哄她:“小姐明知道人家是笨嘴拙舌的实诚人,干嘛使这些精致的淘气。”眉角眼梢尽是温柔的嗔怪,倒叫宝乐想到了自己父亲……啧,哄小孩子似的,你这样的婢女。

她迷迷糊糊地趴在床榻上,竟然又睡过去,直到半下午时候,屋外响起阿长和麻麻诚惶诚恐又诚恐诚惶的叫喊。宝乐一愣,瞬间就意识到什么,她光着脚散着头发跑出去,跑到一半,又急忙退回来,重新拢好了头发,掖好了衣服,这才找回了侯府里那种悠闲舒缓的步调,来到门前,慢慢地打起帘子,乖巧的笑出来。看到来人,倚着门框,带雨海棠似的一低头,才走出去,笑嘻嘻的行礼。“爹爹……”

一语未了,腰未弯下,已教许令扶了起来,许侯第一句话就是:“你现在……”他眼光微微闪烁,说到句尾,原先认真而略带忧虑的神态换成了笑。“有点你母亲的感觉。老当初,当姑娘时候的感觉。”

宝乐一惊,随即格外惊喜。她平日多听人带着敬惧盛赞的她的母亲,等到看她,眼神也是闪亮的,然而那同样盛赞的口吻,却总教她听出些遗憾,是巾帼英雄后继无人的遗憾。

现在听到这样的评价,格外开心。“娘亲的感觉?是英姿勃发的感觉。”

许令却笑了:“……乡气。”

宝乐恼了,作势拿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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