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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_书闲庭-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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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月文青姐姐登台之时都人山人海的,人人皆在猜到底哪家公子能得姐姐青睐,破了这记录。”
欢场中的女子,所谓卖艺不卖身的一代名妓,那只是杜撰的故事罢了。除非在挂牌之前被人赎身出去,否则既然入了这行当哪有可能保持着清白?只有趁着年轻貌美之时,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混得越高越好,才能多得些自由,多赚些银钱,为后半生划算。所以,有名望的才子文人哪怕没钱也在秦楼楚馆中饱受优待,因为他们有能力让其扬名。就某一方面所言,妓女也如文人一样,最是看重名声。
二楼包厢中有人下来,转过屏风,就在安鞅他们旁边一桌落座,安鞅一眼看见其中一人,顿时黑了脸,冷哼了出声。
朱成认识他这大半日,见识到他的风度最是好,时常都是微微笑着的,看他变脸这还是第一次,而且是如此不加掩饰的厌恶,不禁有些奇怪。
侧目看那惹安鞅不快之人,不禁心中暗赞,这晋阳果然是京城繁华之地,这一等一的人才也能成双撞见。
那公子一身白衣胜雪,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剑眉星目,俊美中带着清冷,如一柄出鞘的寒剑现浮华世中,让人望之忘俗。比起这位安小公子来,可说是清风明月,各有千秋,不像是讨人厌的人。不知安大人为何嫌恶他至此,难道说是同行相忌,一样的翩翩公子也彼此不相容不成?
觉得自己八卦的心思有趣,朱成一时失笑,却没有注意到原二分天下的目光各分了一分到他身上来。他虽一身不及那两位富贵,甚至还有些寒酸,但气质儒雅,自有一番风采,比起那两位来并不多让,而且胜在是个新面容。
对于皮相之美的贪慕,世人都是难以克制的。
关于云安两位公子的恩怨,堂上的其他人心里都是有数的。两人都是京城中出名的后进才俊,不过与这安公子对秦楼楚馆的嗜好正相反,那位云公子却是出了名的从不涉足烟花之地的人,两人在这种地方遭遇,这还是头一回。顿时众人的目光都炯炯有神盯着他们,气氛波涛汹涌,一触即发,一时竟连那即将出场的花魁都似乎被遗忘了。
胡妈妈拧着丝巾站在一边,一脸的焦虑,她刚踌躇了半天没敢开口,就是为了云公子也在这事。这两位是出了名的冤家对头,一文一武,都是御前的大红人,皇宫大院内圣驾面前都敢掐架,她一个小小的‘醉月楼’,哪一位都得罪不起呀……
“快,去催,让文青赶紧出来!”胡媚娘低声催促着底下人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两位可千万别在这闹起来……
随着一声急鼓,琵琶铿锵两声脆响,堂中舞台上转出一个一身红衣的妙曼女郎来。
高筒皮靴,小脚踏在舞台上声声作响,胡服劲装,高腰紧束,红裙旋转成一朵艳丽的花。裙上缀着的金铃声声,袖口缝着的明珠闪闪,一扫文青往日里跳“绿腰”的柔媚,这竟是一曲极其高难度的胡旋健舞。
胡旋舞并不罕见,罕见的是跳舞的人是文青。
文青是地道的江南女子,出名的就是那一身水乡的柔婉风情,一曲“绿腰”跳得清美婉转,荡气回肠,京中无人能出其左右。谁能想到,她竟还能跳出这么火辣的胡旋?
一时人人皆目视着舞台方向,凝住了眼睛,胡妈妈轻轻舒了一口气。谁也没有注意到云安两位是眼斗了数百个回合以后,才由云公子淡淡一挑眉表示大度,这才双双转开了眼神去欣赏舞蹈的。
红裙一次次飘飞旋转,长腿细腰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角度跳跃飞翔着,舞已渐渐到了高潮,随着舞娘猛然旋转折腰,乐声噶然而止,众人哄堂叫好,赞声如潮。
文青并不多说,起身微微屈身一礼,便转到后台换衣服去了。
众人都知道接下来是什么,都隐隐兴奋起来,如此佳人,已经一年多未曾选中入幕之宾了,当真天下无风流俊杰了乎?
待她换好衣服再出来,朱成才知道何谓女子百变。
刚一曲胡旋舞,热辣刚劲,尽显奔放热情,本以为是个热情如火一样明媚的女子,不料她此时一袭简单的襦衣长裙,细腰轻盈一束,尽显温婉。秋水般的眼眸轻轻一转,躁动的人群立马便都安静了下来,只觉得通身清凉,宛如站在湘江水旁,清风徐来。
让朱成都有些叹息,如此佳人,为何偏陷于这烟花之地。
文青居中盈盈一礼,轻轻启唇道:“如往常一般,然若有能让文青心动者,不嫌文青蒲柳之姿不堪入目,当扫榻相迎。”
这也是青楼中的规矩,有意攀花者送上珍物,谁能打动花魁,谁就是今晚的入幕之宾。
当下台前立刻就堆满了,有千两的金票,有古董字画,有西域的珠宝,有梧桐木的古琴,一时珠光宝气,看得人眼花缭乱。可见这文青一年的记录是多么的让人不甘,欢客们奉上的财物规格一次比一次高,真是日进斗金,晋阳富庶由此可见一斑。当然,也要有这个本事才能玩得这么大胆,若是没有自知之明,也学文青故意来这一套,多半是自取其辱的。
也未必非得要财物才能打动人心,这些京城的名妓们,一般身家都是很厚的,也曾有过那俊俏的公子,只放了一页白纸,却被花魁宁愿倒贴给妈妈钱财也要迎入绣楼的逸事发生过。
大夏风气开明,名流们皆爱惜羽毛,一般少有持身份逼迫名妓委身这种事发生。所以,看文青如往常一般,一件件珍宝自手中流过,脸上始终不见悦色,众人虽然失望,却也没有大闹,只是议论之声渐渐大起来。
安鞅侧着脸跟钱祟不知在商量什么,神情都有些诡异。
文青抚着梧桐木的古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伸手取过桌面上一卷纸随意展开。也常有文人学子们自视才华,只以自己的诗文送上,但这些名妓们日日唱词吟曲,眼光都养得极高,难得有能入眼的。但这回显然例外,因为文青已经脸色大变,薄薄的一页纸拿在手中细细品味许久,也不招呼乐师,自己张口就清唱了起来: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来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虽然女子柔婉之声没唱出这诗的气势,但不能阻碍人们为此诗惊叹。
“好诗!”
“好诗~!!”
纵有那心里有些不服气的,此诗一出,也是心服口服了,甚至有人欢呼了起来,文青这一开口,一年零三个月的记录,可算是破了。
文青唱罢,叹道:“奴家虽然未曾去过泰山,但见此诗也仿佛已经了然三分了。哪位是朱伯定朱公子?”
朱成从文青开唱之时,就坐在下面目瞪口呆,此时被钱祟一拉,浑浑噩噩的站起来,还没反应过来,一脑子糊涂。
见他人才,众人眼中都是一亮,如斯才华,正当配如此人才。明年二月就是春闱大试,如今京城中天下文人才子云集,也有些已经崭露头角的,但此子一出,今科恐怕无人可与之争锋了。
文青刚还镇定自若,此时脸上却突然有些红了,恭恭敬敬的屈身微微一礼,道:“还请公子入内奉茶。”
朱成瞪大了眼睛,看安鞅展扇掩脸钱祟趴桌坏笑的模样,立刻就摆明自己被他们摆了一道了,顿时气闷。可如今他也只能是赶鸭子上架了,虽然没在这欢场中混过,但他也明白,这时要是他开口拒绝,这位文青姑娘就算是完了。
见朱成被人半强迫的拉入后院,安鞅与钱祟何函几人对视几眼,同时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钱祟笑得边擦眼泪,边不如羡慕的道:“这家伙,艳福不浅……”
谁都明白,自今夜起,这朱成的名声便要传遍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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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鞅站在“醉月楼”门口等马车驶过来,眼角余光突然扫到旁边多了一个人,转头看去,正是他的冤家对头——云铭。
对方也看见了他,两人互相冷冷对视了几眼,云铭先开口道:“真是个小孩子,还在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安鞅冷笑道:“你云铭不是自持身份,号称从不涉足这花柳之地么,怎么也破戒了?”
“盛情难却,应酬罢了。”云铭淡淡道。
安鞅一把揪住云铭的领口,凑到他耳边,小声怒道:“我警告你,姓云的,你滚离我姐远一点!”
云铭弹灰尘一样三两下弹开安鞅的手,正眼也不瞧他的傲慢道:“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的,还是少管为妙。”
看着云铭坐上马车离开,安鞅眼波流转,嘴角浅浅带笑,那精灵之感,若不以孩童视之,竟隐隐露出一股邪气,哪里还有刚才怒形于色的模样?
——这年头,孩子也都不简单呀。
惊鸿一瞥
从驿站寄出家信出来,朱成紧紧身上的雪衣,跺了跺脚,将手伸到嘴边呵气。
这一场雪从年前下到正月,整个城市都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虽说晋阳所属北方,但这样的大雪也是不常见的。今年定是一个硕果累累的好年景,可眼下实在是太冷了。
身在此地,才知道京城的繁华景盛,完全不是地方上可以相比的。
豪门大宅处处可见,奇人异事时时发生,公卿王爵盛宴达旦,贵族世家少年倚马斜桥,一掷千金。市井繁华,大街上车水马龙,建明盛世,当以京城为最。
只站在大街上看看过往行人,便可清晰感受到那盛世初来的喧哗气息。难怪当官的都削尖了脑袋要往京城钻,甚至有宁愿在京为一七品小官也不愿意出京为一方大员的说法。
这是一座机遇与冒险的城市,它富贵大气,海纳百川,似乎不管是怎样的人才,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他的位置。只要你有真才实学让它接纳,摸准了它的气质,它对待你便向春风般的温暖热烈。当然,做为天子脚下的卧龙,它也有寒冬般严酷的一面存在。只是朱成现在显然正体会着它的春风,还无缘见识到它的严酷。
正值春闱在即,才子文人云集,整个晋阳呈现出一种勃勃的盛世风云际会之势。做为一名士子新贵,只要你愿意,总能找得到适合你的文会诗宴可以去凑热闹。
因为一首《望岳》,如今朱成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更因为是“安府”的贵客,从一开始走进这座城市,朱成的起点便比其他的士子们来得高,首先向他伸出的橄榄枝也就相对的比较高。
赴了几次文会,赶了几场诗宴,他的表现也的确没有让众人失望。
经过几次接触以后,京城的潮流圈便以一种极热情的姿态接纳了这位清高儒雅,才华横溢,写得一首好诗的翩翩美男子。
同样朱成自己,也在这样交流中收获不浅。
赵夏王朝治世宽宏,莫说王孙公子在文会诗宴上比比可见,就是那最得圣宠的昭华公主,女儿之身,也能出宫以公主的名义大摆宴席,广邀天下才子。
席间那击箸高歌的雅士,泼墨丹青的大师,醉酒挥毫的狂僧等等,皆闻名不如见面,个个风采不凡。
朱成赴了几场这样的盛宴,结交了不少曾仰慕中的人物,人也渐渐的热血沸腾起来。往日里只觉得世间知音难觅,这时才知道天下藏龙卧虎,是自己坐井观天小瞧了天下英雄。
关于前程未来他隐隐约约有了新的明悟,对二月科考之事反而看得淡了些。
他原就不是死读书的拘谨之人,只是迫于家境跟父亲的嘱托才不得不一心埋头在功名路上攀行。
想到这些,朱成摸了摸身上簇新柔软的雪衣。
这是荆楚朱氏在京中为官的某一位族伯在他到京的第二天派人给他送来的,一同送来的还有不菲的银钱财物,说是族中所给他该得的盘缠花销。礼物摆在院子里那天,钱祟欣慰的拍着他的肩说他可算是熬出头了……
是啊,熬出头了,朱成淡漠一笑。
荆楚朱氏高门大阀,子弟众多,小小一个举子并不放在眼里。他性清高,自父亲故世以后,独自艰难奉养老母,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也就这个好友了解一些。
长者赐,不敢辞。
他上门去彬彬有礼的拜见了族伯,却婉拒了他热情让自己去他府中借住待考的邀请。
想来今年母亲在家乡可以过一个好年。
寒窗苦读,出人头地,父亲到死都惦念着昔日在族中受到的冷遇,耿耿不能瞑目,如今若在天有灵见今日之景,可已释怀?
只等金榜题名,了了父亲的遗愿,此一生便可轻快了。
伸手触到一片冰凉,刚停了些时候的雪花似乎又要开始飘起来。朱成急急的往“安府”走去,现下还不是他春风得意的时候,大考之期到来之前还是闭门多读些书吧。
突然,城门口传来一阵高声的喝骂,极是凶厉,朱成不由顿足回头望去。原来是一个小乞儿,想要趁乱混进城去,却被城门小卒蛮横的推了出来。
朱成叹了一口气,就算天下已渐渐呈现盛世之景,但这样的事情还是无法避免的。
小乞儿约莫还是一个孩童,脸上污黑得看不清面容,缩在一件破烂得露了棉絮的棉衣里面。瘦小的身子被城门卫推得跌到在地,勉强挣扎着爬起来,拉着城门卫还欲哀求什么,却被小卒推推搡搡的一直推出了城门外去。最后一下想必是小卒不耐他纠缠,用的力气大了点,小乞儿一下子跌得远了,摔倒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很是凄凉。
旁观众人皆面上露出几分怜悯之色,但都是些小民,似乎都不愿多事。
朱成看着,不由起了恻隐之心,想了想,转身往城门口走去。
这乞儿多半是外地流浪而来的,他想去说说情,给城门卫偷偷塞点银子,希望能得依允放了那孩子进来。不然这样的大雪天,这样一个衣不遮体的孩子,他在城外只能冻饿而死,一夜都未必能熬得过去。若能进得城来,倒是多了一条活路,晋阳富庶,就是行乞也大多不会空手而回。
正当朱成已经走到城门口,正要和城门卫商量之时,城门处又传来一阵喧哗,守门的兵卒剩下两个无奈把守着的,其他人竟然乌秧一下全都挤到城门外去了。
朱成担心那至今还倒在地上乞儿不知是否有事,也走出城门探头看去,一见之下随即对城门卫的兴奋了然。
原来那官道旁不知何时驶来了一架四匹马拉的华丽马车。
是一架长途旅行所用的马车,虽然外表并不见有风尘之色,但它二轮的车架就是专门为了出行所设计的。二轮车架不像四轮那样对道路要求那么高,就是在崎岖的山路上也能奔行无阻。
拉车的四匹马皆一式样的高大神骏,通体像黑缎子一样,油光放亮,唯四蹄洁白赛雪。
竟是传说中的名驹——踏云乌骓。传说那陪伴着西楚霸王百战不败,最后义殉乌江而死的神驹,便是这个品种。光这样的一匹马,就已经价值万金,还有价无市。
这么名贵的马用来拉车,这份不动声色奢华实在让人乍舌。
虽说现在天下太平,但也不是万无一失的,用这样的马拉车做长途旅行,跟直接把成箱的黄金摊开在路面上有何差别?这主人家不是对自己太自信就是根本没把这万金名驹放在眼里,看周围后面都不见有护卫侍从赶来,或者两者都是。
莫怪乎城门小卒都挤在了门前一脸的巴结,一般这种人打起赏来都是极其的大方。
车厢上并无标识,看不出是谁家所有,但可想见定是一位王公贵族,最少也在三品以上。
自“有间车行”发明新式马车以来,号称从不接受两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订单。还嗜好为其制造的马车命名,什么逐日系列,奔月一型什么的。并且在车厢上画上独特的花纹标识,以一目了然。
此举后来广为达官贵人所推崇。尤其是那些标新立异的年轻人,已经发展到自己为自己的私人马车设计标识。例如那昭华公主,其私人座驾上画的就是一朵高贵的明黄色牡丹。
和从前的油碧车轩车一样,这种新式马车出来后也被分级固定了所用者使用品阶。
五品以上是双马,五品以下只能用单马,有爵位在身或者三品以上大员才能使用四匹马拉的马车,那昭华堂堂金册公主,按礼仪所用最多也不过是六匹。不过安小状元是个例外,估计跟银鱼袋一样,是圣意特许的。
就在众人殷切期盼中,那马车竟然到城门外就不再前进,也不见驾车人高声呼喝,只随手轻轻一提缰绳,行驶中的马车便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一点颠簸都没有。见此景,众人眼光越加闪亮了,要知道,马车好用,好车夫难寻呀!
这种新式的马车驾车的手法繁杂,总体而言,马匹所用越多,对车夫的要求就越高。
一些王公贵族虽然按品阶能使用六匹马,但平日里一般也都是两匹马出来行走。一个是太招摇,另一个就是能娴熟安全的驾驭六匹马马车的车夫实在太难找。不比寻常,这种马车车速快,一个不小心翻了车,那可就是性命攸关,实在马虎不得。所以一般大家宁愿少点排场,也要安全第一。
随着马车门从里推开,也不见放下脚踏,里面就“噌”的猛然跳出一个七尺多高的壮汉下来,让没有心理准备的众人唬了一跳。
这么大冷天,这汉子却只穿了一件胡服骑装式样的单衣,头发用丝帕发带束在头顶上,脚下踩着双带银扣的皮靴子。长腿大手,形体健壮结实,憨憨的颇为英气的脸,浓直漆黑的眉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闪闪发亮。是个虎生生的年轻人。
只见他三两步走到那倒地的小乞儿面前,一只手一提溜,没费什么劲,就拎着脖子把人整个提了起来。
看着这般情景,就是没什么善心肠的城门卫都倒抽了一口气,看这汉子的架势,那小鸡样的小乞儿估计禁不起他一下摔的。
“小姐,是活的。”将人提在手里,浑然不在意的甩了甩,那汉子边往回走,边轰轰的道,嗓门大得众人都情不禁的伸手去揉耳朵。
且不管众人听了这话如何别扭,那马车又有了动静,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
那是一只没有任何妆饰的素白的手。
手指修长,没有精心保养的长长指甲,没有涂得鲜红的馨香蔻丹,手指上没有耀眼的宝石金银,腕上也没有名贵的玉镯珠链,就是那牵露出的衣袖的一角,也不是贵族小姐所喜欢的任何一种名贵的丝绸绫罗,不是任何一种或优雅或绚丽或娇柔的颜色,只是一段普通的黑色广袖罢了。
只是这黑色,不知为何,覆在那只手上,立时也似乎深沉的尊贵起来。
没有任何怀疑,人们心中都无比的肯定,仅一只手便能有如此气度的主人,一定是一个尊贵非常的贵人。
是的,是贵人,而不是美人。以单纯的美人来臆测这样一只手的主人似乎浅薄了,这一只手在这一刻所表现出来的气势带给人的感觉,让众人不约而同的撇去了脑海中更容易浮想联翩的美人的想象,而肯定的以贵人相称。
说来复杂,其实不过是一个瞬间,当人们还沉浸在这样一只手的风采上窒息的时候,那声音洪亮的汉子已经提溜着吓得似乎动也不会动了的小乞儿面对着马车。那样的一只手就搭在小乞儿黑乎乎瘦干得跟鸡爪子一样的手腕上。
那小乞儿想必是抬头正面看见了马车中人的脸,呈现出一种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震惊的、呆滞的表情来。
这样的表情,让人不由得想推开了他,自己挤到马车前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何等人物、不过这车、这马、这人,隐隐表现出来的气势,让人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不过两三个念头的功夫,那只手便已经收了回去。没听见她说话,但壮汉似乎是已经了然,甩着手中那痴呆状的乞儿,用他的大嗓门问道:“喂,小子,我们庄里还缺下人,你干不干?”
小乞儿显然是还没回过神来,径自望着马车内,眼睛瞪得老大,脸上还是一副痴呆的表情。
壮汉摇了两下他还没反应,不高兴了,提溜着把他转过来举到面前,瞪圆一双本就铜铃般大的眼睛,怒道:“小子,到底干不干?快点说,别耽误吕爷我赶回去吃饭!”
小乞儿被突然近距离凑到眼前的怒目张飞样的面孔吓到了,好容易回过神来,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忙不迭的狂点头道:“干,干的……”然后却低下了头,似乎自惭形秽的,眼神一下也不敢再往马车里面瞟去。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壮汉二话不说,手一甩就把小乞儿甩到驾车的车夫旁边。自己转身以跟他身形绝不相符的轻盈跳上马车,关上车门,马车竟然没有丝毫颤动。
那外面披着大氅,头上带着风帽,手上套着皮手套,脸庞隐藏在风帽里面,一丝皮肤都没让人窥视到,自马车停下来以后就雕塑一样动都没动过的车夫随手一晃鞭子,就把乞儿固定在了驾车座的一侧。再举重若轻的轻轻一拉缰绳,马车立时又动了起来,竟不往城门进来,而是转头径直奔城郊外去了。
见马车去得远了,城门才重新恢复了流动的状态。人们纷纷议论起来:这是哪家贵女,竟有如此气势?不是昭华公主殿下,不是南安侯府的参辰小姐,似乎也不是京城内的任何一位知名的贵女,难道是封地上哪位王爷府上的郡主来京了?看她不进城而往城外去,她去的那方向,次第零落的都是王公贵族们盖在城郊的别庄。近几年来,那里地价贵比黄金,寻常官宦人家根本置办不起。几位王爷听说都有庄子在那里。
一定是这样了!
某王爷府某位不得了的郡主到京了……这样的留言自城门口向外发散了起来。
朱成夹杂在人流里向城内走去,小乞儿被人带走了,自然不用他再去为之求情了。虽然是被人收之为仆,但总比他四处行乞要好得多了。那小姐既然能特意停下马车来救他一命,定然是个菩萨样心肠的好心小姐,料也不会受苦。
朱成有些感叹,京城果然是天子脚下,盛世气象,才俊云集。近日所见之人个个不凡,且不说那晋王魏王云大人安大人之类的男儿俊杰。就是女子,也都不予多让。昭华公主高贵优雅参辰小姐才气横溢等等,今日这城外偶然一瞥连面都不曾露过的小姐看来也是如此的尊贵高雅,更难得的是心中慈善,为一肮脏的小乞儿都能停步伸手……
走过朱雀大街的时候,看见安小状元的马车急急的驶过车道的往城外赶去,车道两旁行人皆驻足对这辆马车凝目,神色间多是仰慕艳羡。
虽然车内的安小状元显然没有看见自己,但朱成还是侧身以学生之礼侯等他车驶过了才重新起步。
这安小状元果然是不住“安府”的,除了当日初见,自己就未曾看见过他。听说他家住在城外,这大年正月,他还要往宫中跑,想那传说中安小状元已经正式接触实务,只等这次春闱过了,便会调职升官之事八成是真的了。
看见安小状元,想起钱祟所说他与那御前四品带刀侍卫云大人之间的恩怨,朱成不禁眼中带上几分笑意。
这世上之事,说来真是荒诞好笑。
两位本该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青年才俊,竟然牵牵扯扯的成了一对水火不容的冤家对头,这期间的缘故,恐怕说书之人都未必能有这么好的想象力。
原来这安小状元原是那云大人继父休弃的前妻再嫁的夫婿所收的义子,那云大人便是这安小状元义母前夫后娶之妻与前夫所生之子……这关系真是错综复杂,一般人听半天都理不出头绪来。
简单点说,就是南安侯爷与秋氏夫人生有一长女,后南安侯爷休妻另娶,秋氏夫人再嫁,云大人是那位大小姐后母带来的继兄,安小状元是她后父带来的继弟……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样的恩怨纠葛,就是圣上听了都哭笑不得,由着他们闹去,再不为这两人调解。
好在两人,一个是翰林学士,御赐银鱼袋;一个是御前带刀侍卫,御赐龙泉剑。一文一武,平日里也凑不到一块去,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乡路渺茫
安鞅陷在马车柔软的座位里,翘着二郎腿,头仰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阑珊。
这马车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冬令暖车,细节处无一不完美,恐怕工部御制的御用马车都未必能有这么十全的心思,不能说不舒服,但他此刻显然没有享受的情绪。
义母自与义父成亲后,渐渐多在苏州别庄留住,爹娘带着弟妹们也早就都跟着南下定居了。这大过年的,他公事忙走不开,今冬北方罕见的绵绵大雪,路上不好走,又都带着小孩,长辈们也就没有回京来过年。或许是平日里表现太过于稳重早熟,使得大家仿佛都忘记了他不过是个刚满十四岁的孩子,除夕正月丢他一个人在京过年,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放心。
姐还是五月里出发去了东海,这大半年来只知道平安,却没说具体行踪,过年没去苏州也没有回京,不知现下人到了哪里……
安鞅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他的长生姐姐,胸中沟壑,心思深沉得跟大海一样,她在想什么,意欲何为,谁也琢磨不透。
车夫轻拉一下缰绳,侧转马头拐上一条岔道,疾驰上数百米,前方已经能看到秋水山庄黑沉沉的铁门。没看见有门卫的大门悄无声息的打开,马车没有减速,直驶而入。
安鞅长叹了口气,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耷拉着眼皮,准备下车。不料,车夫的声音却欢喜的传来:
“少爷,好像是小姐回来了!”
安鞅一惊,猛的掀开车帘。
大屋灯火通明,平日里只见小猫两三只,还大都窝在炭火旁取暖的下人们捧着东西步履匆匆的来往穿梭。院子里地上立着的灯柱,走廊上垂挂的琉璃灯,都跳动着明亮的火光。这明亮还在一直往山庄深处蔓延,次第通明……
虽然是宁静的,并没有因人多往来的嘈杂之声,虽然还是严冬,但这山庄却仿佛是活了过来,一派生意盎然。
安鞅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为迎接他一个人,显然不必要如此大张声势,的确是有人回来了!
“停,停,停!”马车刚到大屋门口,没等停稳,没等人来给他开车门,安鞅已经迫不及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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