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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_书闲庭-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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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个性虽软弱,一向不问世事,却还不至于糊涂。皇宫那般水深的地方,以女儿的个性,搅和了进去,绝不是什么好事。她虽然看不懂女儿意欲何为,却知道这一切都很危险,稍不留神,便会万劫不复。她只愿女儿一生安乐,不想什么荣华富贵。
“长生……”秋玉络忧心忡忡的望着女儿,打定了主意今日一定要好生劝她一劝。那依椅懒卧的女子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似乎已经知晓她要说什么,却没有解释意思。浅笑一声,清香的菊花酒仰头倾落,意也疏狂。
门外报说,太子殿下来了,秋玉络脸色黯然的叹息一声,起身回避。她不知道女儿在做什么,也帮不上忙,只能诚心跪在菩萨面前日夜祈祷,一切平安。
重阳日,日登高赏菊,夜欢宴饮盛。太子殿下似乎是在宫中宴席途中直接抽身而来,犹是一身夜宴华衣。做太子能做得如他这般闲情逸致肆无忌惮的,也算是绝妙了。
锦衣华冠。月白的氅服,偌大的一朵一朵灿烂金菊花开并茂,纹饰繁复得让人目眩。白玉的高冠束髻,发全部束起,深沉的眉眼更显高贵清绝。高挑的身形,一路行来,月光分外眷恋,拂柳分花,倒真仿如天人一般了。
长生单手撑起头,赏析的看着,若有赞叹:倒是一个美人,只可惜,身有所属。若非此间古怪,按她的教养,上不见臣夫,此处虽没有她的臣,但这等人夫,她是断不可能私见的。
赵曦走近前来,自顾自的落座,见她双眸微迷,面露惋惜的模样,微皱了眉,道:“又在想些什么古怪的东西?”
长生持了酒杯在手,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浆,轻叹道:“卿本佳人,奈何无心。”她可没有要勾搭人有妇之夫的意念,奈何此间女子,未免太不争气。即便是个美人,若自己看管不住,又何必收入房中?图增添了烦扰,自己可怜不说,还劳她枉担了窥人夫婿的不良名声。
赵曦伸手为自己倒酒,漫应了一句:“卿本佳人,奈何无心?”边持杯伸手与长生轻轻一磕,轻笑道:“贺芳辰,岁岁年华如锦。”
长生淡淡看了他一眼,低头浅饮。
赵曦静静的看着她,容颜清远,眉眼却温柔。他曾想,这女子心中一定另有一方与世迥然的天地吧,所以她睥睨天下,却掩不住一身的索然与倦怠。只是她的世界,太遥远,也被间隔得太厚太虚渺,若有可能,费尽一生去触摸靠近,终有一日,或能窥得一方风景,此一生乐也……然,这只是一个美好的念想罢了。
她与他,纵使到了死亡那日,相互间的距离,也只能是遥不可及。
像她酷爱的那只传说中能唱出天底下最动听歌声的鸟儿,一生寻找,最后将胸口刺穿,鲜血滴在荆棘上,浴血而歌,你可能听到我这生命最初也是最后的歌唱?
一口饮尽了杯中酒,赵曦站起来道:“我走了。”他从宴席中脱身匆匆而来,原为的不过就是在她入睡前,与她碰杯,喝这一盅酒罢了。
匆匆来,带来一身酒香,匆匆走,带走的也是一身酒香。
空中鹰鸣,一颗偌大的脑袋带着一阵风扑过来,长生伸手摸了摸它的头,轻声道:“小家伙,你看见了么?”
看见了什么,她却没有说了。
小金却管不着人心几多丘壑,何等复杂,一头埋进酒坛里,只顾喝它的酒。
空气中,除了酒香似乎还有人在叹息。
“潜,你在可惜么?”转着手中酒杯,长生轻声问道。
“无可惜处,我只怕你后悔。”
“后悔?”长生看着小金贪酒的模样,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你两眼放光,意兴盎然,运筹帷幄的模样,怀念中带着深切的悲伤,若权谋能让你玩得开心,纵天崩地裂又如何。儒衫飘飘的苍潜飞身盘膝坐在屋顶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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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钟粹宫。一身盛装的太子妃终于忍不住,掩面失声痛哭。高髻上,镶嵌着火钻鎏金为眼的翡翠凤钗似乎也黯然失色,
“殿下,您不能再这样……”声音无比的绝望。不只是为了自己,更为这让她爱得心力交瘁的男子。
今日仕女已进裕华园,一月后,最少三位仕女会被指到东宫来,她为太子隐瞒了八年的难言之事,将不能再隐瞒下去,到时候会引起何等风波,她想都不敢想。一个身有隐疾、无后、不被看重、手中又没有任何权柄的一国太子,一干兄弟在侧虎视眈眈,何有生路?
今日她强忍着心痛求太子迎娶秋家小姐进宫,太子也只是摇头不肯。这什么都不做的,到底意欲何为?
在太子妃绝望的哭声中,太子神色淡淡的转身,走了出去。
朱墙黄瓦,地上的灯火似乎欲与天上的星辰争辉,这原就是天底下最富丽堂皇的地方。提着宫灯的宫女,垂手跟随的内侍,都仿佛只是一背景。
赵曦脚踩着青砖,一个人安静的走着。
山静似太古
青峦山,神秀峰。
这本不是什么名山,风景一般,山脚下几十里外有一个普通的小村镇,百来户人家,也就赶集日热闹一点,跟景盛二字搭不上边。不过,二十多年前,这里倒是热闹过一阵子,背刀佩剑的江湖人从四面八方朝圣一般的赶到这里来。因为,当时传言,武林圣地“无为道宗”的宗门便在此山当中,无数梦想着天下第一,梦想着天道的武者,入山一找就是数年。至今,尚有人说,山下村镇里面藏龙卧虎,隐藏着不少不肯死心的江湖人,其中不乏顶级的人物。
世俗间的道士,看准了时机,在这附近一气儿修建了十几座道观,趁着热闹广收信徒,南华北斗什么的,各种流派应有尽有,很是兴盛了一阵。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些个热血澎湃的武者们有没有找到无为道宗已不为人知,反倒是道门一脉,在这青峦山下兴旺了起来。走没几步,就能看到一个道袍飘飘的道士,有的道士至今尚有腰悬长剑的习惯。
青峦山广大,光主峰就有九座,郁郁葱葱,连绵不尽,其余大小各峰数不胜数,更有悬崖峭壁,沉潭峡谷,飞鸟难度,渺无人迹。神秀峰在淹没在其中,很不显眼。
竹林中,一个道袍胡乱套着的老头愁眉苦脸的盘在一个蒲团上。
他就是那个宣称要闭关闭到破碎虚空的明德老头。要不是看白衣飘飘一表人才的云铭老老实实的双膝着地跪在他面前,任谁看了这个浑身邋里邋遢乱没形象的糟老头,都不会相信他就是那个力战三大宗师不败、当今天下第一、人皆敬仰、据人模糊推算最少也超一百岁了的逆天级人物,一代道门宗师武林神话。
“灵云啊,你仍执意要下山去?”看了眼心爱的关门弟子,明德老头问道,手里拿着棉布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一个小酒坛子,面露垂涎之色。这是极品的猴儿酒,还是五十多年前峨眉的慧然神尼送给他的,埋在这神秀峰的寒潭底下整五十年了,如今挖出来喝味道正正好。
“徒儿心意已决。”云铭低着头,坚定的道。
“唉……”明德老头长叹了口气。这次云铭回山,他一眼就看出徒儿心境不对,预让他留在山门闭关苦修十年,可云铭却有俗事放不下,明德再三告诫,仍执意不改。
“你想清楚了,这次下山,你终生或再难大成矣。”明德再一次警告道。
云铭紧了紧手,狠心道:“徒儿想清楚了,绝不悔。”
“罢了,既如此,你就自去吧。”该说的都说了,既挽留不成,明德也就很干脆不再做努力了,只是脸上不免流露出几分痛惜。
见师父如此,云铭心中愧疚不已,眼眶红红的磕下头,道:“请师父赎罪,待弟子俗事一了,必然即刻回山闭关,从此再不涉红尘半步。”
“既去了,就勿旁骛,唉……”明德叹了一声,对云铭的承诺,没放在心上。天心难测,赵家老二那二小子当年打仗的时候就是个不省油的主,生的也是一窝狼崽子,没一个吃素的。赵胤小子如今琢磨着今年上泰山封禅,这晋阳眼见就没几天平静了,这一个偌大的转盘,谁要是转进去了,再要出来,可就由不得你了。
还有那让他头疼不已的丫头,那可是个不眨眼的狠心主。云铭心境有变,他能看出来,那丫头必然也是心里有数,她让云铭回山来,未必没有让他一躲的意思,可云铭到底还是放不下。偏她还把妹妹送上了门来,竟皆在她算计之中,灵云呀……
唉……天心难测,世事如棋,他都闭死关来躲了,却还是被那丫头给揪了出来。三清在上,老道老了,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这天下爱咋咋地,管他老赵家怎么内讧,他还是躲山上调教调教徒弟,清净的好……想起那个硬被塞上来,抱着娃娃哇哇哭了三天的新出炉的小弟子,明德老眉老脸又纠结成了一团。三清在上~~~~老道活了一百零九岁,还从来没带过娃娃,还是女娃娃……无量道尊呀,他前世欠了那丫头什么了……
呸呸!明德老头赶紧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道德经来忏悔,轮回前世什么的,可是那光头秃瓢家的浑说,跟他道门扯不上干系,三清在上,老道就是一时失神,绝没有背教叛门的意思……
“弟子去了。”云铭重重的一头磕在地上。
“去吧去吧。”明德意兴阑珊的挥手道。
这个关门弟子他是极喜欢的。早年他收了两个弟子,都是迂腐有余悟性不足,难得他真传。后来在晋阳偶遇云铭,为他资质所惊,大喜过望的直接当场掠走,匆匆回到山门,点上香炉就要收徒,还是年纪小小的云铭提醒,才想到派子弟去告知南安侯府一声。眼见着云铭离大成只差一脚,已能传他衣钵,却半途而废,饶是明德的心境,都痛惜不已。
云铭又磕了一头,才站起来转身准备走。
唉……可惜他调教了这么多年的衣钵弟子呀,老道活了一百零九岁,好容易才找到这么个好资质的徒弟,容易么?长生丫头,你好歹留着他一命,不然老道跟你没完!明德抱着酒坛子,拿棉布珍惜的又擦拭了一圈,准备拍开泥封好好喝上一顿,稍解稍解心绪。
走了没两步的云铭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看了那坛酒,道:“师父,这可是寒潭下那坛埋了五十年的猴儿酒?”
“怎么?”明德警惕的看着云铭,将酒坛子一把抱在怀里,心中大叫不好。
云铭神色古怪的道:“弟子来时,秋前辈曾有交待,说是师父输给她的一坛猴儿酒,埋在寒潭底下,如今正到了时候,嘱徒儿回去时,挖出来给她带回去。可是这坛?”
如晴天霹雳,明德呆滞在原地。
片刻后,云铭提着一个寒玉匣子下了神秀峰。竹林中一阵尘烟弥漫,道心通明的明德大师在竹林中一阵歇斯底里的暴跳。
“这个不肖混球——”你就不会等为师开封喝完了再说,不肖呀!
无量道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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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绵绵。
大好的下午,长生躺在榕树下的吊床上一晃一晃的打瞌睡,只觉平生从未有过如此逍遥的时光,简直荒废得奢侈。
从前劳碌命就不说了,自在这边重生之后,无知觉的三年不算,其后也是一直忙忙碌碌的为熟悉新环境,四处收集着信息。——看东苑那扩大至半边的书库,天文地理诸子百家历史卜算岐黄技术那一堆书,全是她为熟悉新的生存环境所用。虽然很多都是当笑话书看的。
尤其自从把秋玉络嫁出去后,因为钱财都给秋玉络当了嫁妆,只一个秋水山庄留住,坚持女儿处事当挺天立地的她,连自食其力这点都算在她的女儿原则上了。偏又要求高,不肯将就,很是为生活劳碌了一阵。再以后,开始常年奔波在大江南北,走遍大夏国界边境,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直到这次从东海回来,彻底死了心,人才闲散了下来。
别说,整日闲着没事听风望月也挺惬意的,只是人常说悠哉不知时日过,她怎么觉得正好相反?忙忙碌碌的那十几年仿佛眨眼般就过去了,这晃晃悠悠的半天,倒是度日如年。
代替了南离常年跟在她身边当保镖随身管家的井倒挂在树丫上,仿佛万年都睡不醒。
倒不是他标新立异刻意摆酷,而是自从那次醉花楼之行后,他就再也没有沾过床铺,没用正常态睡过了。据大师兄说,这样训练效果好……而他的辛苦多年攒下来的娶媳妇本养老本也被一骨碌全扣光了,他强烈怀疑这个缺德主意出自他从前的直属上司,不然,青瓷不可能对他的身家知道得这么清楚,误差没超过一两银子……还有西白,送了信鸽过来,告诉他,他今年的薪水分红统统没了……现在他身无分文,一无所有,身上的衣服还是三天前换的,庄上洗衣服的大婶小丫头,全是安鞅少爷的死忠……怎一个凄凉了得……
对于井的凄凉处境,长生虽然都看在眼里,但敲山震虎呀,做为被震的那只老虎,她很聪明外加冷血的保持了沉默。
“无聊呀……”长生叹息一声,明明睡到午时才起,这又昏昏欲睡了。今日太子殿下也没来找她喝茶下棋,除了他,她还真没有更好的棋友了。
下棋么,当然要旗鼓相当才有意思,苍潜不好这道,安鞅她不是对手。只有赵曦,打南离那会儿就是她专用的棋友。虽然她棋艺如此之逊,但一点不妨碍赵曦跟她下得有滋有味,你争我夺,厮杀激烈,一局棋能下一天。其人能像催眠一般的,任意降低自己的水平来配合她,如羚羊挂角,一点不着痕迹不难受,不像安鞅,让都让得她索然无味。赵曦这点,一直让安鞅觉得很神奇,曾挖空心思想学来着,不过赵曦说他水准不够……
当然,那紫禁宫里的建明帝也凑合,可都说了紫禁宫了,谁耐烦为下棋跑去找那老头。
刚从外面走进来的安鞅看了她一眼,微沉了眸,考虑着是不是拉她出去逛逛街什么的。自从那次她跑去逛花街闹得万人瞩目以后,安鞅也就不再想藏不藏的了,他姐心情最重要嘛,年纪轻轻这么老态龙钟的,让人看不过去。
——他也不数数自己几岁。
叹无聊的人通常都会遭天谴,很快,有聊的事就来。
青瓷笑眯眯的走进来,道:“小姐,门外有位自称是东门柳氏的夫人求见。”
东门柳夫人,东宫柳氏,太子妃……长生眼角抽了一下,干脆利落的道:“不见。”跟人夫搞不清楚,正主来了吧,这么不占理的事,当然是躲着点的好。
“怎么说呢?”青瓷眨巴着眼睛,好歹也是一国太子妃耶,虽然人家是易装来的吧,但就这么打发了,不太好吧。
“就说没空。”长生很光棍的道。
青瓷:……
秋水山庄门外,柳娉婷坐在马车来,有些忐忑的等着。她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来这里的,事前再三确定太子被圣上叫去了,不在此处。
柳芳馨为东宫侧妃的事差不多已经定了下来,看太后的意思,还有几位仕女,都在此列。柳娉婷不知道自己来这里要做什么,她只是觉得无论如何,她要见秋小姐一面。
没多时,秋水山庄的侧门打开,出来一个小袖短襦青丝罗长裙的美貌少女,柳芳馨隔着马车车窗的珠帘纱幕看见,先是一滞,然后摇头,应该不是。
果然,那笑吟吟的女子上前来,行了一礼后,抱歉的道:“家小姐今儿事忙,不便见客,请夫人改日再来。”
“岂有此理,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我家主子……”马车外,一个尖声尖气的侍从把腰一挺,怒气冲冲的就要翻脸。
青瓷淡淡一挑眉。
“小福子,退下!”马车内,太子妃喝道。
侍从狠狠瞪了青瓷一眼,弯腰退到一边。
柳娉婷在马车内沉默了一下,柔声道:“转告你家小姐,即是事忙,本不该打扰,但妾身情非得已,便在此静候。”
青瓷一愣,转而强笑道:“夫人不必如此,我家小姐她今日确实、很忙,恐不得空……”
“没关系,妾身能等。”柳娉婷依旧轻柔的道,没有一丝火气。
“那,好吧……”青瓷没法了,只得再转入庄中。
其实,按理来说,无需长生多说,她既不愿见,她们自然有一百种法子可以打发掉来人。可今儿来的人却不同寻常,在青瓷她们看来,简直比建明帝亲自来了还要麻烦一点。毕竟是太子正妻,饶是青瓷,不免也有几分看在从前的先生份上,不好为难于她。
这边青瓷再回话进去,长生纠结了一下,她宁肯来个“正常”疑似戴了“绿帽子”的女人,怒气冲冲的踹她家门,破口大骂,提棍子来跟她对打。这般柔弱弱涂脂抹粉的“人妖”般的女人,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这叫什么破事!
长生从吊床上慢腾腾的爬起来,伸个懒腰:“让她进来。”
秋水山庄门外,柳娉婷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伸出一只手,优雅端庄的被人搀扶下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零点问题,我大概很难克服…_…
夏虫与冰
人类历经万年千年进化了道德、礼仪、律法来约束自身的欲望,以期待更美好的生活,可天是从来不变的,天底下的事情,往往也总是毫无道理可言。
榕树下,长生单手撑着头坐在扶手椅上,因为刚在吊床上一阵晃悠,简单系着的头发乱了,索性就松开了发带。便服素裙琉璃簪的太子妃搭着侍从的手,优雅娴静的走进来,看着树下散发长袍的女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颔首柔声道:“打扰小姐,妾身柳氏。”
长生伸手一指对面的座椅:“坐。”
太子妃站着没动,身体有点僵,连扶着她的小福子都感觉到了。这勾引殿下的狐狸精未免也太野蛮不知礼了!本就是抱着一定要为主子出口气的心而来的小福子公公抬头就要训斥,可一看到那女子暗沉沉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浑身一凉,瑟缩了一下,结巴了两下没说出话来。
见有下人过来,太子妃才沉默的坐下来。青瓷带着婢女们托着茶点送上来,而后皆尽散去,太子妃看了长生一眼,也出声吩咐侍从们都退下。小福子公公不情不愿的束手低头走出去,眼睛偷偷斜了对面那女子一眼,心中担忧不已。
因为长生特殊的作息习惯,下午茶都当成正餐来吃,所以给她先把汤盛了上来。光可鉴人的精致银碗,长柄雕花银勺,文火熬得香浓的汤,绿树,木桌,藤椅。柳娉婷看着喝汤的长生,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面前倒是一杯沏得很正常的茶。
汤香浓郁茶香淡淡中,太子妃静默了很久,才缓缓道:“先皇在世时为太子殿下许下跟柳家的婚事,妾身及笄年被圣上钦点嫁入东宫,至今八年,说来犹如做梦一般。”柳娉婷端庄优雅的稍坐在金色的藤编扶手椅上,收回飘远的视线落在长生脸上,柔静的一笑,那样的哀伤,“曾以为殿下一生就此清孤,然天地到底眷爱殿下,世上尚有小姐。”
长生喝了口汤,不置可否。她有点不太明白这位太子妃的意思了,原想着,碰上人来吵架也不能耽误了自己吃饭的。
“东宫冷清,殿下于养花操琴之外,再无所好,难见欢颜,妾身日日觉得愧惭。今有小姐,万分庆幸,小姐若肯,妾身愿以钟粹宫相让,供小姐起居。”
长生一口汤含在嘴里,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太子妃是什么意思。咽下汤,丢下勺子,端起水杯来喝了一口水,拿起旁边的白色餐巾来慢慢擦嘴。直乌云压顶,满头黑线。
由来只见过贤良淑德的夫男,谁听说过女儿竟也能这么大方的?这要换了正常时候,家中老人岂不要气得提起棍子把这没出息的女人打死了算?!
强忍了嘴角抽搐,长生匪夷所思的看了一眼对面柔柔弱弱一派温良大度的女子,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柳娉婷却误会她的意思,以为她还有顾忌,交叠着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艰涩的道:“小姐可是以为妾身心口不一,日后再为难于您?妾身即刻就可亲自去向圣上请旨,绝无反悔。”
“不必。”长生丢下餐巾,简洁道。
“那小姐的意思是?”柳娉婷满怀希翼的看着她。
“无意。”长生干脆的回道。
“小姐尚有何顾忌?不妨直言,妾身尽可……”柳娉婷倾身向前,急忙道。
长生挑眉,打断了她:“夫人事前没跟太子殿下商议过吧?”
柳娉婷缓缓坐正了身,紧盯着长生,认真的肃穆道:“东宫女眷之事,尽在妾身权责之内,妾身尽可做主,无需知会殿下。”
进来这么久头一次见她这么有气势,却是因为这个,长生一阵哑然。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吧?她跟这种女人没法沟通。摇了摇头,径直道:“夫人误会了,无需再说。”
柳娉婷沉默了一下,道:“小姐可是觉得妾身不够诚意?妾身……”
长生四指一敲桌面,“噔”的一声闷响,柳娉婷猛的住嘴,受惊般的看着她。长生微皱着眉,不悦道:“夫人来意我已知,少陪。青瓷,送夫人。”
青瓷应声走出来,伸手引道:“夫人,请。”
良好的教养与太子妃的尊严让柳娉婷没法再坐下去。她放在膝上的握成了拳,又慢慢松开,优雅的站起身来,看着长生冷淡若无情意的表情,虽黯然却仍轻柔的道:“妾身语出于心,请小姐考虑一下,妾身还会再来求见。”颔首矜贵的一礼,转身走出去。
长生头靠在椅背上,仰首望天,一阵无语。
走了没两步,柳娉婷突然又停了下来,低声若苦涩般的道:“古人说朝闻道,夕可死矣。殿下天人也,妾身常羞惭惶恐,虽素不知何谓道,但今日见小姐,却觉得似乎也是可以死了。”秋风悄然路过,秋香色的裙角轻扬,披帛上刺绣的花瓣似乎也要飞起来,一叶成之字形曲折缠绵的依依落地,如同这个女子,带着即将凋残的美丽,盛放得如此寂寥。
“站住!”长生喝道。
柳娉婷僵在原地,没有回头,小福子公公回头对长生怒目而视。
“人当自重,而后人重之。情爱小事,去自去,来便来,区区男子,不要也罢,何至这些生生死死?女儿在世,无能无为便罢了,无己何必再苟活?我不喜见,夫人今后勿来。”
说着,暴戾的扫了一眼小福子,小福子吓得“嗖”的一下转过了头去,小腿肚子直颤。
柳娉婷回转头来呆呆的看着满脸不耐烦的长生,如看九天怪物一般。
“摆饭。安鞅,送太子妃出去。”长生站起来一甩袖子,往东苑走去。青瓷很干脆的转身,落地无声的尾随而去。
一直躲在一边的安鞅摸了摸鼻子,苦笑着走了出来,对太子妃温文尔雅的躬身行礼:“臣安鞅,见过太子妃娘娘。”
柳娉婷惊转神来,搭着小福子的手臂,勉强颔首道:“本宫微服,安大人无需多礼。”
“谢娘娘,娘娘请。”安鞅侧身伸手相让。
“啊?哦……”太子妃脸上还残有惊恐的神色,直到坐在马车里良久才缓和过来,捂着心口直惊惧,这秋家小姐怎么是这样喜怒无常的一个人,简直是大逆不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两个人沟通起来十分困难,谁也没法理解谁,长生以后还是跟男性们就混混就好了,别带坏了人良家妇女……
树静人不静
木参辰平静的跪下谢恩,上座太后看她稳重、不形于色的表现,赞许的暗暗点头,对左手边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笑着道:“淑筠,哀家可给你挑了个好媳妇。”
淑贵妃笑应道:“托太后费心,臣妾代赜儿叩谢。”说着,作势站起来蹲身一福。
“你呀,老大不小了还没个正经!”太后被她逗得乐起来。
淑贵妃李淑筠是燕王赵赜的生母,别看眼下逗趣的模样,实际是个颇有深度也很贤淑的女子。
她从还是太祖皇帝在位的时候就嫁给了建明帝,至今已有三十多年。孝贤德皇后故世后,建明帝不再册立皇后,这么多年执掌后宫的,就是这位淑贵妃。
虽说现在依旧是风韵犹存的美貌,但建明帝自十年前起,差不多就不再招她侍寝了,她也没有了争宠的心思,全部念想都在子女身上。
如今后宫诸多嫔妃中,反倒她是最淡然的一位。
她生有两女一子。
两位年长的公主早招了驸马,如今连孩子都已经有了,只有最小的儿子,燕王赵赜,人说好听点是风流,实际就是放荡不羁。横挑鼻子竖挑眼,燕王府后院塞满莺莺燕燕来历五花八门的女子,正经娶进门的王妃却一个也没有,早成了淑贵妃的一块心病。偏此子还颇得建明帝喜爱,有建明帝纵容在前,淑贵妃也不好怎么逼迫,好在趁着这次仕女大选的机会,可把这事就办妥了。
木参辰谢恩出去。
“这个燕王呀,说来这回还是他亲自来求的呢。”老太后想起什么,有趣儿般的道。
淑贵妃瞪大了眼睛:“当真?不可能吧……”
“哀家先前还怕他不乐意又跟皇帝闹去,不曾想……”
殿中一干贵妇们八卦得热闹,木参辰慢慢的,一步步走出宫去,看着来接自己回府的母亲,心中一阵茫然。只等定了日子待嫁,这一生,便是如此了么?
白月也憔悴了许多,拉着女儿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不是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只是,那是不可能的呀……
这个时候,云铭刚提了装酒的寒玉匣子走下青峦山。因为师父最后的提醒,他走得很急,但任他再怎么日夜兼程的赶路,到晋阳,最少也要半月。那个时候,建明帝已经在去往泰山封禅的路上了。
燕王府,燕王赵赜兴冲冲的跑出来,跳上马就直奔贤王府。他不在乎要娶什么女人,只记挂着赵彧答应了他,说有法子帮他活逮到那只神气活现的大鹰。
虽然府里谋士跟他分析的娶木侯府之女怎么利弊时,他也听得很仔细,并且认真的与之探讨,衡量得失,但这一切跟木参辰本人实际是没什么关系的。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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