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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_书闲庭-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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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他神交半生,真正面对的就那么一次。
最后他输了,输给了人。
以男子之身登上帝位的他,输在自己最亲近的人手里。他的侄女,领着一帮他守护着的国民臣子背叛了他,亲自将匕首捅进了未曾设防的他胸膛里。
她也没赢,输给了天。
她破烂的身体,最终也没让她完成最后的心愿,亲自指挥完一场战役。她在战场病发,不得不半途返京。六个月后,于大民帝国燕京驾崩。
这一年,天空中先后坠下两颗当世最耀眼的帝星。
她与他的时代,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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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朱成的书房中依旧亮着灯光。他现在当然不用再借住安府了,就连老母亲,也在前几日由族人护送到了京城。正应当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可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丝毫不见轻松。
面前摊开着一卷书,朱成的心思明显不在书上,只愣愣的盯着灯火出神,连母亲推门进来盯着他看了许久都未曾察觉。
老人轻轻走近,在书桌上放在托盘,朱成眼前现出一个影子,猛的一惊抬头,这才连忙站起来搀扶住母亲:“娘,您怎么还没歇息?”
“娘给你炖了点汤。”老人一脸慈爱的看着儿子。
朱成又是愧疚又是感动:“娘,这种事您不用自己做了。您身体不好,要多歇着。”
“她们还手生,不知道你的口味,等娘教会她们了就不自己动手了。来,快趁热喝。”
“嗯,娘,您坐着。”朱成接过碗端在手里,先扶着母亲在椅子上坐下来,才乖乖的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喝汤。
朱老夫人坐在一边欣慰的看着儿子。
这些年苦了这孩子了。没日没夜的读书,还要为糊口奔波。族中的孩子再次都至少是手指不沾阳春水,可这孩子硬是要争这口气,宁肯摆摊给人家写信,都不肯低头。一直到中了举人才好些。如今可算是熬出头了。
“成儿呀,你可有什么中意的姑娘?”老人突然道。
朱成一口汤险些没呛出来,忙放下碗,拿起手巾擦嘴,有些心虚的掩饰道:“娘,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老人叹了口气:“以前家境穷,高不成低不就的,没顾上。如今你状元也中了,年岁也差不多了,屋里该有房媳妇了。”其实老人还另有一番心思。世家子弟婚配严格,一般都是彼此通婚,男不外娶,女不外嫁。以前跟族中断绝关系不相往来也就罢了,如今儿子高中状元,眼下这族中又靠了过来。到底出身摆在那里,读书人哪能数典忘祖,又是做晚辈的,怎能不认?但认祖归宗归认祖归宗,老人却不愿意让儿子的婚配也由着族里安排去了,受气这么多年,这点子心气还是要争的。乘着族里还没有打算,先给儿子娶了,了了这桩心事。
“没上京前就有几家媒人上门来说了,娘都没答应,想着先问问你的意思。你自己心里有没有相中的?”婚姻大事虽然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但凡贴心一点的父母,都还是会事先问问孩子的心意的。有他自己也中意一拍即合的自然好,没有再托媒人不迟,也省得生事。
见儿子支支吾吾的不说,脸却是红了,知子莫若母,老人哪能不明白?当下就笑了起来:“可是有了?跟娘你还不好意思什么!说说是哪家的姑娘?娘这就给你托媒人去。”
朱成眼前不自禁的浮现出那女子臂托着金鹰站在风里的模样,慢慢是安鞅孑然独立单薄的模样,定了定神,轻声道:“是有位小姐……”
老人兴奋得站了起来:“哪家小姐?”
“她身世有些复杂……”灯光映着朱成俊秀的脸,低低声音,娓娓道来。
良久,老人轻轻叹道:“也是位可怜的姑娘,好端端的大家小姐,落得这么个不明不白的。”
“娘——”
低头看儿子着急的模样,老人一下子笑了,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娘明日就给你找媒人说去。听你这么说,像是位有心气儿的姑娘,娘喜欢。咱不管他什么出身不出身的,是位好姑娘就行。族里怎么说,娘给你撑着。”
世家出身,深谙礼教的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是很不容易的。朱成看着母亲慈爱的眼,鼻子微微有点发酸。
月姗姗下。依然是这间书房,依然是这盏灯火,依然是灯下的这个人,不过朱成的心绪更难平静了。她可会觉得自己唐突?会答应吗?那样傲气的女子,会看上自己这样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吗?
想到入神处,朱成眼波柔和,唇角上扬,有些傻气。
这一刻,朱成没有想太多,他只是单纯的想像安鞅一样。用自己或许单薄或许脆弱的肩膀,将那特立独行,不容世俗的女子护在身后。不让尘埃沾了她,不让凡庸污了她,不让权贵折了她,哪怕只是小小小小的,也想圈起一片天,将她,深深的,深深的护在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凯撒的名言。
嗯,当成引用诗词一样吧,只借了这句话,没借凯撒这个人。汗……饶头,大家懂不?我自己都糊涂了。。。。
问卿可是良家子
三更时分,万籁俱静,除了几盏长明灯,整个山庄似乎都陷入了沉睡。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潜了进去。
这位不速之客看来对路径是极熟的,进去后直奔东苑,一点犹豫都没有。
东苑正屋外,橙兮抱着长剑静静的坐在黑暗里。垂首,闭着眸,似乎是睡着了。这时谁要是有夜视眼,往她身前看看,保不准会惊得一跳。零零落落的,躺了三、四只飞蛾的尸体,间或还有几只早熟的蚊子……
她只是这一个角落。
秋水山庄平日里的防御,一般都是很具有军事风格的双岗双哨,一明一暗。不过,今夜是个例外。
今夜这看似平静的秋水山庄,起码有一大半人都摩拳擦掌两眼放光的等待着。平静的生活过得太久了,难免手痒。自从听先生说今夜可能会不太平静后,大家伙儿全都热血沸腾,从前不安分的基因集体复苏,发誓要将那胆敢班门弄斧的狂妄份子以最具黑暗特色的方式拿下。甚至开赌,赌这人会在哪一道倒下。当然,如果来的是一群就更好,大伙儿都能活动活动。
不过,他们可能要失望了。
因为那个黑影已经站在目标的床帏前,门外橙兮睁大眼睛不甘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看情景,竟是连手指尖都没来得及动一下,就被人制服了。
此时橙兮的心里是惊骇又是愤怒,一直到被人制服,时间不超过一秒,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这人太恐怖了。
要说担心,却是没有的,只是这回夸下海口的大伙儿的面子算是丢大发了。
相较于秋水山庄其他人的兴奋劲,长生倒是早早大被高卧,睡得没心没肺。这人从前受过身体不好的苦,落下毛病,年纪轻轻的,极重养生学,早睡晚起,绝不失眠。
不过大宗师就是大宗师,要是会在睡梦中被人干掉,估计这大宗师也就没人稀罕了。
黑影刚到床帏前准备伸手,里面已经砸出一个东西来,伴随着的还有被惊扰了睡眠的甚为戾气的声音:
“滚!”
黑影极快的想闪躲,却惊骇的发现,这看似寻常的一掷,凭他的修为,竟躲无可躲,只能冒险接下来。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眨眼。这潜入山庄如入无人之境的夜行人被砸得退了三步,才被迫接下这宗暗器,衣襟已经湿了一大片。原不过是个放在床头的寻常水杯。
事不可为,这黑影也是个极果决之人,当下脚尖一点,转身就走。
这会儿没等到橙兮动静而觉得不对的青瓷等人已经赶了过来,正想追出去,却被长生叫住了。
“放他去。”床帏里传出半睡半醒的瞌睡声音,“是位宗师。都下去睡。”
众人相视骇然。四大宗师都已放话说去世了,这还哪来的宗师?难道这年头宗师这么不值钱了?
只有南离若有所思。早该有所预料的,一国之主,岂能没点后手?宗师虽然稀罕,但帝王暗藏一个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些家伙免不了要沮丧一段日子了。这么多人全神戒备的,竟让人悄无声息的摸到主上床前,让主上亲自出手才被惊走。还黑夜的王者职业杀手呢,虽说来人强得出乎意料吧,但面子丢了就是丢了。
让秋水山庄一干人等咬牙切齿的夜行人,此刻也没有觉得得意。
一身黑衣的双喜跪在建明帝面前,人本就阴森,现在更是阴得毛骨悚然。他的功法阴损,自十多年前进入宗师之境以来,自信就是面对明德大师也有一拼之力,却没想到被个区区水杯惊了回来,连人影都没见着。听说还是个未满十六的黄毛丫头……
宗师有宗师的尊严,如果不是主子严令不能露了痕迹,他断不会就这么轻易罢手的。
建明帝挥挥手,让双喜退下休息。
他脸色并不见太失望,因为原本他就没指望双喜这次能有什么收获。只是不太相信区区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竟能有如此骇人的修为,而存心试探一番罢了。既然证明了她确实有这样的实力,那么自然又该另番计较,武力,终究不是王者之道。只是安鞅呀……建明帝想来犹是惋惜,虽然这番心事没人知道吧,但三年的苦心化作东流,心里终归是不太舒服。
想到这里,建明帝连南安侯爷都有点埋怨了起来。若非他好端端的休妻,这女子没准还在深闺里乖乖绣花呢,走什么天下习什么武,闹得朕这番头疼!
看着桌上那一堆关于秋水山庄的资料,建明帝疲惫的揉揉太阳穴,淡淡道:“拟旨。”
能当帝王的人,到底没一个是简单的。安鞅看着桌上那卷明黄的卷轴,暗道这建明皇帝果然是个一代帝王,对人心的把握,已臻化境。
这是一道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意义的恩旨。
自这道旨下,从此这天下就再没有什么南安侯府庶出的小姐木芙蓉了。秋将军后,秋氏贵女,虽不若南安侯府门第高贵,但终归是有名有份名正言顺了。日后再不怕他侯府拿什么人伦礼教来压人,就是南安侯爷,也再不能摆什么父亲架子了。
长生表情平淡。这才是帝王之术,比派个宗师偷偷摸摸的高明多了。要是她,最少也派个大宗师嘛,宗师失了手,多丢人。
就算是大宗师,也在乎人伦道德,这东西虽然不伤筋不动骨的,但是扯起来总是麻烦。换了那个木芙蓉,就算是大宗师,接了他这旨,也得领他这份人情。没见安鞅,就算被她教导了这么多年,观念依旧难改,为这事高兴成这样。
不过,安鞅也没高兴太久。
那厢,朱老夫人想了又想,觉得找个普通媒婆上门去有点不够重视,也不太妥善。可她刚到京城,在京中没有故旧,又不愿让族里插手,上哪里找合适的媒人去?最后,无奈带了丫头,自己打听着亲自上门来了。
老人家在门口停下轿子,遣人上前通报。先说是求见秋夫人,听得说夫人不在府上,老人有些踌躇了。
这府上竟然没有一个大人,这亲事怎么提?想想儿子,老人琢磨了一下,就求见小姐吧。秋氏夫人再嫁,听说这府上向来是小姐自己做主,再不济,先见见儿子心仪的姑娘也好呀。
此时正是午饭后一个时辰左右,安鞅正陪着姐姐在东苑院子里喝下午茶。就连小金都在庭院内学着小鸡用两只爪子在地上瞎走,全然没个神鹰样儿,间或还凑着大脑袋过来要几块点心。吕四儿追着小金要拔羽毛,被小金呼扇两下就扇到一边歇着。
门房处来报,门外有位自称朱郑氏的老夫人求见小姐,说是新科状元之母。
长生摇头。不认识。
朱伯定的母亲,她怎么会找上门来?安鞅皱着眉头站起来:“我去见见。”自从义父义母迁居苏州之后,家里门面上的对外,一向是他出面的。
朱老夫人被请到客厅喝茶。
客厅装饰的不甚精心,因为秋大小姐从不曾来客厅见过客。自从秋玉络不在了后,安鞅又不在秋水山庄见客,这客厅纯粹就是个摆设。
老人出身世家,虽然因为生活艰难而过早的显出老态,但通身的教养摆在那里,一眼看去,就知是个很有气质的老太太。原先见那黑森森的大铁门,老人还怕会是个富贵逼人的小姐,此时见客厅朴素大方,反而松了口气,暗有几分赞许。
安鞅出来,以晚辈之礼相见,口称伯母,老人忙起身相扶。一边打量,一边心里就很欢喜了。难得这小小年纪,长这般俊俏,又这般温文尔雅,弟弟如此,姐姐定然也不会差。家中无大人,兄弟也是可以做主的。
寒暄了两句,老人就直接把来意说了。安鞅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傻傻的看着朱老夫人,直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朱老夫人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安大人?”
“伯母,您刚说什么?”安鞅狼狈的擦着嘴,哪里还有刚被丫头偷看的俊美文雅样。
朱老夫人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欢喜又有些揣揣的将为儿子提亲的意思重复了一遍。
这回听清了,确实是提亲,跟他姐,自己的耳朵没出问题。安鞅“蹭”的一下站起来,匆忙的道:“伯母请稍候,晚辈去去就来。”一边不待老人家多问,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等老人家听明白,眼前已经没人了。老人愣了一下,慈爱的笑起来,到底还是个孩子,毛毛躁躁的。
安鞅一口气跑到东苑,还觉得惊魂未定。真晴天霹雳呀,十六年没有媒人上门,都快忘了他姐也是一个待嫁的妙龄少女了。不过他真没想到,朱成竟真的会求了母亲上门来正式提亲……
见他一头汗,一脸白的样子冲进来,紫砂忙拧了块手巾递过去,问他怎么了。安鞅接过巾子来擦汗,连喘了好几口气,支支吾吾的把朱老夫人的来意说了。
听他说完,众人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连听圣旨时眉眼也没抬的长生都愣了一下。青瓷取茶叶的手僵在半空中。南离倒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明显的呆滞,显然这张新脸大概又不是本尊。
绿衣伸手用力掐了紫砂一下,看着紫砂“痛痛痛”的团起脸来,迟钝的点下头,喃喃道:“不是幻听呀……”
紫砂抱着胳膊气结。
只有吕四儿跟小金还在远处打闹,没被吓着。
媒婆,提亲,瞥眼旁边怎么看怎么气势十足的女子……一时之间,大家的表情都有点古怪。
青瓷首先反应过来,抿着嘴笑道:“状元郎倒是一表人才,人好像也厚道。”
这话一出,不光安鞅皱眉,连南离都轻飘飘的瞟了她一眼。瞟得青瓷浑身发凉。
橙兮冷道:“书生,太弱。”
紫砂不同意:“又不是打打杀杀,不用太强吧。”再强还能强过她家小姐?
绿衣点头支持紫砂:“也是,秀才人老实,听话。”对她家小姐来说,老实听话最重要。
死性不改的青瓷忍不住开口纠正道:“不是秀才,都中状元了,起码也是个进士。”
绿衣大大咧咧的道:“反正就是个书呆子。”
“你们都不要吵。姐,你怎么看?”安鞅被她们一人一句,说得脸色越来越黑,盯着他姐,有些紧张的问道。
是哦,她们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关键是小姐她怎么想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同时转头看着长生。
就在众人目光炯炯火热焦急的期盼注视下,长生慢悠悠的撑起下巴:“好像挺有趣……”看她表情,似乎真的很感兴趣的样子。
“姐——”安鞅跳了起来。
“还真从没有人向朕、我求过亲呢……”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这都需要多大勇气呀。
听长生这么说,众人表情都有些黯然。安鞅虽然还是不愿,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是呀,他们怎么都忽略了,主上/他姐素日里表现的再强,那也还是一个姑娘家,怎可能没有一点少女的心思……
——你们都想多了。
安鞅面色深沉,双眼隐露杀气。朱伯定,早知道就不收留你了,找小流氓混混去骚扰你,偷你银子盗你名帖,让你中了状元就敢肖想当新郎!
南离轻轻走过来,递给长生一杯温茶。深邃的眸中竟浮现出几许温柔。
长生喝了口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鞅儿,去问问状元郎可还是良家子。若是,再论婚嫁之事不迟。”其实长生也是觉得新奇,因为就是出身高贵人又近乎完美的夙歌,都只敢自荐枕席,漫说娶她,就是嫁字都没敢说过。
良家子=清白姑娘。
姑娘们捂着嘴吃吃笑起来。南离眼角有点抽搐。安鞅甩着袖子出门:“我去辞了老夫人。”虽然他也很不满朱成唐突,但他姐这人,唉……要让她出面,连他都会忍不住同情状元郎的,还是自己拦下来吧。
后面长生依旧大笑。姑娘家,能像她这般大笑的,也少见。
安鞅一径头疼,该怎么跟老人家说呢?当然不能真的问说,你家儿子是否还是清白之身。真要用这个理由辞了亲,状元郎没法见人了。
旁人只当是说笑,听着她朗朗笑声,谁能真的明白,这女子,竟是真的非良家子不要呢?非清白男儿,怎入得我姬君门庭……
长生笑,大民男儿多仙葩,千挑万选尤不足,何时姬君家的女儿,竟会沦落到让人随便就敢上门说下嫁?
长生笑,若让夙歌知道,那高傲的男子会气得吐血吧。
远处小金听得长生狂笑,以为玩儿呢,扑腾着翅膀兴奋的冲过来,迎面就被长生敲了一指:“像什么样儿,你是苍鹰,不是草鸡。”
小金像是听懂了,嘴扯着长生的衣服,翅膀一扇,预飞了起来。长生哈哈大笑,顺着小金的拉扯,人轻飘飘的飞起来。一时尘土飞扬,羽毛乱飞,今日这下午茶,算是毁了。
南离袖子轻轻一摆,扑面而来的尘土立时如有了重量般直线下垂的落在地上,再不起半点。他微微扬起头,脸上唯一真实的那双眼睛,安静的看着那与金鹰比高,直欲往天上去的女子。
白鸟悠悠下
虽然安鞅说得很委婉,但朱老夫人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家小姐没有看上自家儿子。至于年龄小,性子桀骜,暂时不考虑婚事等等的,都不过是借口罢了。
府中就姐弟两个,再没有大人,他这匆匆去匆匆回的,还能去问谁?自然是小姐自己的主意。
老夫人心里叹了口气,有些暗怪儿子鲁莽。她听儿子那么说,以为他心里有数呢,没料到素日里稳重的儿子也有晕了头的时候。人家小姐根本没半点心理准备,这般唐突的上门来,不被拒绝才怪。唉……这样被拒绝了,可就不好说了,这事难办。
朱老夫人有点尴尬,可看直道歉的安鞅,脸红红的,眼神闪躲,额头冒汗,样子竟比她还为难,明显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一个十六年华的小姐,一个半大的孩子,她还能怎么办?
坐在轿子里,老人直发愁回去该怎么跟儿子说。或许再等等,等这府上大人回来了再提这事,或有转机。
老人心里这样盘算着,哪知回到家中,首先受惊的却是自己。
儿子尚在翰林院还未回来,一位盛装的妇人正在厅中团团转。看见朱老夫人进门,她急忙迈着小脚迎了过来,忙不迭的道:“哎哟,郑家妹子,你这是到哪去了?快快,赶紧换衣服,太后殿下传召进宫呢。”
朱老夫人愣住了,浑浑噩噩的被拖着匆忙找出儿子中状元后宫中赏赐给她的服饰装扮起来,又被慌慌张张的拉上进宫的车驾。直到人都已经站在寿安宫外等传唤了,才开始额头密密麻麻的冒汗。心里直揣揣,这太后千岁,好端端的怎么会召见她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妇人?
陪着她一道进宫的就是刚在她家中等候的妇人,是荆楚朱氏当今族长的正室。按品级算,也是二品诰命夫人,很是尊贵,不过在太后面前也就不算什么了。
与朱老夫人的不知所措相比,这位夫人倒是老神在在的,显然心里有数,还有空意味深长的安慰朱老夫人道:“没事的,不用担心。没准是桩天大的好事呢。”
的确是桩天大的好事,好得朱老夫人都觉得承受不起。走出皇宫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朱邢氏在旁边与有荣焉的恭喜道:“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呀。”
朱老夫人干巴巴的苦笑。
福气倒没觉得,反而是惊吓受了不少。这下让她怎么跟儿子交待?儿子心仪的姑娘没求到,反而替他做主尚了一位公主……
按照朱老夫人的想法,宁肯儿子娶一位不是世家出身的寻常姑娘,也不愿要个公主当儿媳妇。这皇家贵重,高攀未必是福。可太后千岁主动提亲,还有族中当家夫人在旁边撺掇,对儿子知根知底的,让她连个推脱的借口都找不到。
唉……朱老夫人拿出帕子擦头上的汗。
昭华公主……听说是最得圣上喜欢的公主,自家儿子这驸马,还是圣上钦点的。唉,但愿不要太骄横才是。
想到这里,朱老夫人心中生起一股家将不家,儿子将不再是儿子的悲凉。
由来公主难嫁,不是没有道理的。得供菩萨一样供着不说,做公公婆婆的要给她磕头,丈夫不能纳妾,居住公主府,出入都得依着公主的章法,不得公主首肯,平日里夫妻想见一面都见不着,更别提什么温良贤淑了。当驸马,除了极少数有福的,其他大多数都是在遭罪。
她熬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就为了儿子出息,以后能过上舒心的日子,再喝上一口媳妇端上的热茶,含饴弄孙,安生的度过余年么?看看,现在这闹得什么事!
朱老夫人这些年日子过得苦,人心气却还是在的。比起娶个公主儿媳妇后的重重不如意,老人家更心疼儿子,让儿子当这个驸马,她是千万个不情愿。哪怕你昭华公主再尊贵再好,是皇帝手心里的宝呢,这唯一的儿子,可不也是老人心里最重要的支柱吗?凭什么那么出色的儿子,要娶尊大佛回来一辈子受气?
这时,老夫人不免又想起秋水山庄那位小姐了,唉……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这小姐要是答应下亲事多好,她也有理由推了太后千岁。眼下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
还不知道回家怎么跟儿子说呢,认命吧。
且不管待朱成知道母亲替他许了跟公主的婚事后,心中是如何晴天霹雳吧。建明帝自给长生下过一道圣旨后,再无动作,朝内朝外一片平静。
不管是长生还是建明帝,目前,这两人心里都没有要见见面的想法。
建明帝是觉得见一个少女大宗师别扭,她又有太祖玉灵牌在身,传召吧,万一性子古怪,不来,岂不是自讨没趣?亲自去吧,未免屈尊,索性眼不见为净。说到底,大宗师虽然不能等闲视之,却也只是个江湖散人。她不惹事就好,密切注意要注意,太亲密的接触还是算了,万一一个言语不对,后果不好收拾。
长生也没有心思面对一位帝王。自己当了一世的帝王,她比谁都更明白国家机器的厉害,那纠缠起来,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得了。况且,虽然接受了无法回家的现实,但这并不能代表,这个世界在她眼里就不荒唐不滑稽了,对这样的世界她没有任何欲望。看看热闹取个乐可以,她可没兴致自个儿往戏台子上跳。既然没有想法,对于那位至尊,自然也是能不见最好。
旁人当然不免要议论下这位被圣上亲下圣旨正名过问的秋家大小姐,也有诗会时在场的公子小姐们回家中说起那一面惊走公主王爷的奇怪玉牌。这些公子小姐都出自名门,家中大人对于传说中的太祖玉灵牌多少有些耳闻。在他们的严厉警告下,大家好奇归好奇,却没有谁真的敢上门惊扰。就这样,因为大家默契的一致抱持着一种摸不清门道的潭子不跳,不如敬而远之的打算,秋水山庄神秘的大小姐,继续神秘中,并且似乎越来越神秘了。
就在这样的平静中,时间悄无声息的滑到了六月,晋阳再次风起云涌,即将掀起另一轮高潮。
先是这一期春闱之事算是过去了,所有的进士都已安排妥当。该留京的留京,该外放的外放,除了有门道跟极其出众的几位直接进了翰林院,其他的大多都是离京外任。新进士备受关注的华光慢慢腿去,他们将做为最低级的官员,开始人生一直持续到死亡的宦海攀爬。进士,不过是第一步,日后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然后是昭华公主的婚事。
前期准备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这位建明帝最宠爱的公主,将在八月十五中秋吉日,与准驸马新科状元郎朱成正式大婚。驸马出身世家,相貌英俊,才华横溢,匹配高贵美丽的昭华公主,正是郎才女貌,堪称天作之合。做为父亲的建明帝也是大喜,对这位自己亲选的女婿青眼有加。在皇帝陛下的亲自过问下,昭华公主婚礼的准备工作已经大大超出了以往所有公主出嫁的规模,到正式大婚那日,还不知会风光成什么样子。
最后就是仕女大选。
已经正式确认下来,就在九月重阳登高之时。所有公卿官宦家的小姐,年龄合适未定亲的,都必须参加。仕女大选非是寻常选秀女,非公卿官宦出身的贵女不取,民间女子是不够资格的。这事由太后率宗室的名义操办,为帝选妃尚是其次,主要是十几位王爷。几乎所有当太后跟皇帝的似乎都有着指婚的癖好,尚未成婚的一次解决了省心,已经成婚了的也可以再收个侧室,多子多孙,为皇室开枝散叶,皆大欢喜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虽然现在离九月还早,但离京远的官员,已经开始准备送女入京了。这就像科举,早点到地方以逸待劳摇着扇子进考场,总比匆匆忙忙一身尘土跑进来强。
照例,外面的尘嚣,再热闹也吹不到秋水山庄这一亩三分地。
榕树下,绿衣长裙飘飘的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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