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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入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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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见到幼薇都不由得暂停了话语。
庾遥急匆匆地走下台阶,幼薇也边走边说:“兄长平安无恙,真是祖宗保佑。恭喜少庄主击退朝廷兵勇,玲珑山庄渡过大劫。”
庾遥道:“本来朝廷人数众多,数倍于我们,可就在最为焦灼之际,那为首的将领像是收到军令,突然便退兵了。我与少庄主至今不知他们如此行事是为何。”
温苍道:“不错,此番朝廷突然来犯,不知是为何,竟然连退兵也神鬼莫测。”
温黛道:“只怕又是哪位贵人得了救不活的症候,想要那无中生有的玲珑骰子了。”
幼薇与庾遥不自觉地对望了一眼。
温苍道:“即便是如此,又怎么会半途而废?而且这次山庄内外接连出现大的变故,不像是巧合。”
幼薇道:“不知老庄主怎么样了?”
温苍道:“家父早已气绝身亡,却不知是何人下此毒手。”
温黛挽起幼薇的手,说道:“姐姐冰雪聪明,此番请姐姐前来便是一同参详一二。”
幼薇道:“我最是愚笨不堪的,哪里懂得这些,不如还是去照拂夫人吧。”
庾遥也道:“听闻老夫人常年卧病,如今温夫人也中了毒,二夫人早前也病倒了,不如由幼薇前去照顾,她此前常年闭锁在闺阁之内,不懂武艺,又不知经纶,留在此处也实在是无用。”
温黛紧紧锁住幼薇的手,说道:“姐姐便留下罢,权当是与我作伴。棠叔已然回庄,病中诸事他自会料理。”
幼薇见状只得留下。
温黛正色道:“仵作方才已来查验过,父亲乃是被人趁乱一击毙命。”
温苍道:“晓仙谣乃是庄中专设的宴饮之所。此间的仆从舞姬都是平日里不做杂务,只在宴饮之时方才来伏侍,如今我已着人将他们全部扣下,一一查问。”
幼薇站在一旁,不敢插话。
庾遥道:“想来也快有结果了。”
温苍点点头,说道:“酒杯酒樽我刚刚也已亲自查验过,下的毒是近水含烟。”
庾遥道:“近水含烟?传闻此毒无解,中毒深者面容枯槁,一夜白头,昏睡不起,水米不进,直到殒命。是谁有如此仇怨要下毒手?”
温黛道:“母亲自从嫁入温家,生下我们兄妹,再也不曾踏足江湖,也从未听闻她与人结怨。此次大劫不像是私怨,倒像是冲着玲珑山庄来的。”
温苍道:“不错。庄内有人暗施毒手,庄外便有大军压境,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便在此时,那侍卫首领步入厅堂,上前禀报道:“少庄主,晓仙谣的仆从侍女舞姬均一一盘问过,无甚可疑。”
温苍道:“白喜,可是你亲自盘问的?绝无错漏?”
温黛道:“不可能!难道有人会飞天遁地不成?定是贼人买通了庄里的人才能暗中下手。”
白喜道:“小的思来想去,的确有几人漏掉了。”
温黛道:“可是母亲身边的贴身二婢?”
白喜道:“不错。”
温黛道:“她二人着实可疑,那酒就是她们备下的。而且事发之时她们就在父亲、母亲身边,想来下手也是最方便的。庾家姐姐,昨夜你也在我母亲身边,可曾见到她们有什么异动?”
幼薇道:“当时我全部心思都在中毒的伯母身上,不曾见到什么。”
温苍向白喜道:“将青绘、青描二婢带过来。”
白喜得了令,转身下去了。
庾遥道:“若是贴身侍婢,想来不会做如此悖逆害主之事。”
温黛道:“那也难说。那俩人原不是自幼伏侍在母亲身边的,乃是父亲纳了小娘之后才去伏侍的,这情义上就浅了一层。”
未及片刻,白喜匆匆回报道:“少庄主,那二婢见有人要去拿她们,急急地触柱身亡了。”
温黛道:“竟然如此?还不是心中有鬼?”
温苍道:“死前可说了些什么?”
白喜看了庾家兄妹一眼,低头说道:“小的不敢说。”
温黛怒喝道:“事关生死,有什么不敢说的?忘掉一个字仔细你的皮!”
白喜道:“青绘、青描二人死前说看见庾小姐敬酒时仿佛暗暗做了手脚。”
温黛道:“放肆!这样的贱奴合该撕烂了嘴!死之前还要随意攀咬不相干的人。”
白喜道:“小的也觉得是无稽之谈。”
此时,庾遥和幼薇正要分辩,忽然听见一阵喧闹的声响,仿佛是有无数双脚摩擦着石板路发出的声音。
门外的小厮禀报道:“少庄主,老夫人突然转醒,听闻庄主和夫人蒙难,强撑着往晓仙谣来了。”
庾遥心中震惊不已。早听闻老夫人身子骨不大健朗,十日中有八九日都是昏睡不起,其余时间也只是容人喂些汤药勉强度日,全靠温家藏有的无数灵丹妙药续着命,如今怎地突然能起身了?”
此时幼薇早已挣脱了温黛的手,悄悄贴近庾遥低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自从我们进入玲珑山庄,便全是怪事。”
庾遥望向她,暗暗点头。
☆、第七章 无妄之灾
少顷,众人簇拥着一位鹤发松姿的老人家步入厅堂。
温苍与温黛迎上前去。
温苍道:“祖母大好了?真是祖上显灵,福泽庇佑。”
温苍与温黛一边一人扶着老夫人上座。
昨夜庄主血溅当场,座位上仍留有斑驳血迹。
温黛道:“来人,快换掉。”
老夫人道:“母子连心,血浓于水,不碍事的。”
说罢迳自走过去坐了下来。
温苍与温黛回身到台阶下双双跪倒。
幼薇悄悄对庾遥说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庾遥连忙示意她收声。
温苍道:“孙儿不孝,无力支撑玲珑山庄,竟连累祖母病中起身。”
老夫人道:“苍儿,你做得很好。只是你还年轻,江湖经验尚且不足,难免会被宵小之徒蒙蔽。老婆子一把年纪,半截身子入了土,便由我来做这个恶人罢。”
老夫人转向幼薇道:“大周的永安长公主驾临玲珑山庄,恐怕不仅仅是做客这样简单罢。”
众人无不惊诧。
温苍虽然早已看破幼薇的身份,却不想祖母此刻会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
老夫人道:“苍儿、黛儿,来见过长公主殿下。”
温苍与温黛起身,却未行礼。
温苍向老夫人道:“祖母明鉴,此乃庾家小姐,闺名幼薇,随兄长来庄上,并不是什么长公主。”
庾遥也道:“小辈庾遥见过老夫人,舍妹自小足不出户,因而不曾来向老夫人请安,万望莫怪。”
老夫人冷笑道:“庾公子的确如假包换,但是这位姑娘,却不是庾家小姐。听闻庾公子早已贵为大周当朝驸马,与公主在新婚之夜双双被害身亡,如今庾公子现身玲珑山庄,老身斗胆问一句,不知永安长公主身在何处?”
幼薇眼看这位老夫人耳聪目明,而且来者不善,已是避无可避,于是向前一步说道:“见过老夫人,不错,我就是劫后余生的郭永安。”
庾遥心下想道:“宫中三个月,这公主的气度倒是学了个八九成。这样也好,只得见招拆招了。”
老夫人脸色一沉,说道:“公主与驸马驾临蔽庄,究竟是所为何事?”
温苍道:“禀告祖母,庾公子有难,好不容易脱身,便是来庄里避难的。”
老夫人道:“只怕没有那么简单罢!听闻你母亲的近身二婢以性命指证她,难道是平白无故的?”
温苍道:“死无对证,甚是可疑,不足为凭。”
老夫人道:“苍儿,你太过年轻识浅,不知这江湖的险恶。那你说围攻山庄的朝廷兵勇又是为何而来?”
温苍道:“自古至今,各路人马均觊觎玲珑山庄的私藏,朝廷派兵来攻也是寻常之事。”
老夫人道:“你错了。朝廷是得了风声,知道大周的长公主现身于此,这才率兵来攻。他们二人才是觊觎我玲珑山庄的私藏!”
幼薇嘴硬道:“我皇兄贵为一朝天子,富有四海,岂会有什么觊觎之心?”
老夫人道:“笑话,玄宗之后还没有哪个皇帝敢说自己富有四海!你们必然是为了玲珑骰子而来。”
然后又正色对温苍道:“苍儿,如今你已是一庄之主,做事切不可优柔寡断!这两人隐瞒身份,图谋不轨之心已是昭然若揭。后又有你母亲的贴身婢女首告,还不赶紧将他们拿下?”
老夫人对白喜喝道:“来人!”
庾遥见势不妙,早已将幼薇护在身后。
温苍道:“且慢!祖母,庾温两家乃是世交,这样无凭无据便唐突地拿人,恐怕不妥。”
老夫人道:“话虽如此,可是你父母的大仇难道就这样置之不理?”
温苍道:“请祖母容孙儿几日,孙儿定查明真相,若真与他们有关,再拿下不迟。”
老夫人道:“万万不可!这庾公子身手了得,只怕会放虎归山。”
温黛上前轻轻地对温苍道:“兄长,祖母身体羸弱,经不得愠怒,此时可千万别惹她老人家生气。既然祖母怕庾兄脱逃,不如就软禁起来罢。公主未曾习武,倒是不打紧,仍旧来去自如就好。若是查出的确不与他们相关,再请示祖母放人便是。”
温苍无奈,说道:“眼下也唯有如此。”
老夫人道:“黛儿说的是。”
温苍向庾遥道:“庾兄,入庄至今招呼不周,不但劳烦庾兄与我一同联手抗敌,竟然还……”
庾遥道:“温兄,我虽不知为何朝廷突然派兵来攻,老夫人既然说与公主有关,那我们也难辞其咎。软禁便软禁罢。只是公主大病初愈,又一路历经风霜,万望不要为难于她。”
温黛插嘴道:“庾兄放心,姐姐我会好生照拂,不会让她受委屈。”
老夫人向白喜使了个眼色,白喜只得上前说道:“庾公子,请吧。”
庾遥不得不随他而去,半路回身望去,幼薇早已急出眼泪来。
突然,幼薇道:“留着我一个人做什么?我既然已经嫁了你,生死都要随你去。”
老夫人冷笑道:“公主果然有情有义!我们还做这好人为甚?一同带下去!”
白喜领命,将二人带了下去,锁在一间暗室便离去。
暗室中伸手不见五指。
幼薇道:“不是说好是软禁么?怎地锁到了这么一个暗室?”
庾遥再也按耐不住,斥责道:“明明可以来去自由,为什么要也陷进来?你在外面好歹也可以替我透一些消息,让我捋清楚来龙去脉,如今可怎么好?”
庾遥一向彬彬有礼,说话温声细语,突然如此可将幼薇吓了一跳。
幼薇方才收起的眼泪便又簌簌而下。
黑暗中,庾遥见不到她的样子,只听见她不住地抽泣。
“你不在,我害怕。”
别看当着温家众人,幼薇一副长公主的派头,其实是狐假虎威,心虚不已。
庾遥心软了下来,后悔不该对她如此。
她一个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小姑娘,想来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怎么懂得那么许多。若真是永安妹妹在此,不愁没有默契,可是如今的情形下又何必苛责她。
庾遥叹了口气,寻着声音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别哭了,是我不好。”
幼薇道:“你原是受我的连累,都是我的错。”
庾遥道:“此番的确是我太过轻率了。这玲珑山庄是什么地方?能够在战乱中屹立百年而不倒必有缘故,哪是我们可以巧取豪夺的地方。”
幼薇缓缓地收了哭声,说道:“如今可怎么办?”
庾遥道:“这密室不见光亮,如同暗夜。我心里却渐渐光亮起来。我们且仔细回想这两日的经历,不愁捋不清事情的脉络。”
幼薇道:“兄长说得不错。”
庾遥道:“山庄内,主人家温举凡已死,温夫人戴氏中毒昏迷。其余便只有老夫人、温苍、温黛以及二夫人。仆从之中,露脸见光的有侍卫白喜,管家棠叔,还有临死攀咬我们的青衫二婢。再算上伺候我们的白福和红染,温黛的贴身侍婢乌蒙。如果你我二人不是凶手,那么凶手一定在这些人之中。”
幼薇道:“仆从恐怕不会是主谋,这山庄谁当家,他们还不是一样地为奴为婢?”
庾遥道:“你说得有理。那便只有老夫人、温苍、温黛和二夫人了。”
幼薇道:“老夫人是温庄主的亲娘,怎么会下手害自己的孩子?温苍和温黛也不会加害父母。看来是二夫人嫌疑最大了。”
庾遥道:“有些道理。可是这件事目前看来嫌疑最小的就是二夫人,她早几日就病了,宴饮之时也不在现场。”
幼薇道:“虽然不在现场,难保不会假手于人。”
庾遥道:“可是二夫人也没有动机啊。若说她与温夫人面和心不和,想要争夺宠爱或者地位倒还说得通。可是温庄主是他夫君,她害他能落下什么好?”
幼薇道:“难道是有什么前情或者仇怨我们不知道的?”
庾遥道:“可也说不通。那前情或者仇怨我们不知道,温家上下不该无一人不知。既然我们能想到她,难道不怕老夫人和温苍兄妹也想到是她?”
幼薇想起来了什么,说道:“对了!我在温夫人房里见了她一面,看上去柔弱可欺,也没什么主见。”
庾遥道:“表面功夫谁不会做,千万不能信。你记住,玲珑山庄完全不似我们从前臆断的那么简单,即使是温苍和温黛也不能尽信。”
幼薇道:“我知道了。江湖险恶,如今真是见识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京城。”
庾遥叹息道:“我也后悔自作主张地带你涉险,我以为必然可以保护你周全,却不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送上门来被真正的凶手做进了局。若我料想得不错,恐怕大汉突然派人攻山,也是有人故意泄漏了我们的行踪。”
幼薇道:“泄漏我们的行踪不像是温苍、温黛兄妹或者庄主夫人所做的事。他们大可找个机会将我们绑了,送给朝廷便是,何必这么麻烦?”
庾遥道:“确实如此,看今日老夫人的样子,泄漏消息的事八成是她做的。”
幼薇道:“可是玲珑山庄遗世独立,从不与朝廷为伍,她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庾遥道:“也许是想驱除我们,或者是想让我们顶罪。”
幼薇不禁想到老夫人那接二连三浮现冷笑的脸,感到不寒而栗。
☆、第八章 抽丝剥茧
突然,幼薇说道:“我想到了!初见老夫人时我便觉得哪里不对,如今才想到!是牙齿!老夫人按理说早已到了杖围之年,又常年卧病,皓首苍颜,雪鬓霜鬟都不错,可是不该有那样齐整的牙齿。”
玲珑骰子里的神药服用之后不仅百毒不侵,更能令人心明眼亮,甚至连嗅觉都比往日灵敏了许多。
庾遥道:“你是说老夫人是被人假扮的?的确有这个可能。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既然是假扮,不是真的老夫人,她就有可能向温庄主下杀手。”
幼薇道:“可是老夫人当时并不在场,行动时又动辄百十来个仆从围着,如何下得了手?”
庾遥道:“不错,这样的布置绝非一人之力可以完成。她在席间定有内应,而她只是负责现身将我们擒住罢了。”
幼薇道:“若这么说,二夫人当时不在席间,恐怕不是与她一伙的了?说不定我们都想错了,最面善的人却是凶手呢?”
庾遥道:“你是说温苍?”
幼薇道:“我也说不出究竟,可今日酒席之上,我总觉得他们兄妹二人有些奇怪,尤其是温夫人让温苍代我饮酒之时。”
庾遥点点头,说道:“若你不提起,我差点忘了。这两日大事不断,想必漏过了许多看似微末却十分重要的事情。如今想起来那时他们兄妹的表现的确是有些奇怪。温夫人见你与温苍年貌相当,便生了求娶之意。随后她让温苍代你饮酒,一为试探,二为撮合。无论如何,温黛都不该起身才是。”
幼薇道:“我总觉得温黛极不情愿让温苍代我饮那杯酒。这事真是蹊跷,便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也不该当众表现得那么明显。难道他们兄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庾遥道:“不对,若真如你所言,她更应该表现得大度来杜绝悠悠之口,除非她知道那酒是饮不得的!”
幼薇道:“好个温黛!表面上姐妹相称,暗地里却盘算着这些阴谋诡计!”
庾遥无奈地道:“你先别妄下结论,一切都只是推测,毫无真凭实据。况且,若是温黛所为,还是会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她为何要加害自己的亲生父母?看凶徒的手法,像是恨极了温庄主和夫人,定是有什么难解的仇怨。”
幼薇道:“我们现在被关在这里,只怕要活生生地饿死了。真相如何又怎么去证明呢?要是密室逃脱的游戏就好了,答对了题就可以出去。”
庾遥道:“密室逃脱是何物?怎么闻所未闻?”
幼薇尴尬地捋了一下头发,回答道:“那是我家乡的盛行的一种游戏。众人被关在一间布置了许多机关的屋子里,只有将谜底揭开才能出得去。”
庾遥道:“若是解不开呢?”
幼薇笑道:“到了时间,自然有人放大家出去。”
庾遥道:“说的是。那我们也暂且等一等,看看是否有人会放我们出去。”
室中粗陋,庾遥和幼薇只能席地而坐。
庾遥头靠着墙壁,簌簌落下的不知是蛛网还是墙灰。
幼薇紧紧蜷缩着身子,双手抱膝,想起惨淡的前路,不禁滴下来两行泪。
蓦地响起庾遥的声音:“相伴出行这么久,你还从未说过原来的你是什么样子的人。”
幼薇苦笑道:“原本也没什么可说的,不提也罢。”
庾遥道:“怪我粗心大意,本以为来取玲珑骰子轻而易举,很快就可以与永安重逢,不想关隘重重,你我还要相伴许久,不如趁此时机聊聊。不知你家中可还有父母兄弟姐妹?”
幼薇闻言更是悲从中来,说道:“父母健在,只是在我的家乡,像我这般年纪的人,甚少有兄弟姐妹,叔伯家的兄弟姐妹也都不是省事的人,打小就各怀鬼胎,一个比一个地精明。从前我还傻傻地拿出真心对人家,吃过几次亏之后便也学得乖了。”
庾遥叹了一口气,说道:“与你相比,我是家中几代单传,活得真是过于容易了。不知妹妹芳龄几何?从小读了些什么书没有?”
幼薇道:“在我家乡,原不似你们这般从小就熟读四书五经,学童所学十分庞杂,天文地理、经史术数,无所不包。不过如今想来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多看几集荒野求生的节目。”
庾遥道:“那又是何物?”
幼薇道:“那是我家乡的人编排的戏,全是教人怎么在恶劣的环境里活下去,有时候甚至要将捕来的猎物生生吃下去。”
庾遥惊讶不已,说道:“还有这样的戏?”
幼薇道:“都是些乡野之人胡乱编排的,难登大雅之堂。像你这样的名门公子,自小锦衣玉食,当然看不得也不需要看这样子的戏了。”
庾遥道:“听你说起来我只觉得新奇有趣,好想见识一番。”
幼薇微笑道:“还是不要见识为妙。”
庾遥和幼薇所在暗室不见天日,不能知晓光阴的流逝,亦不知外面是月华如练还是晨曦微露。
幼薇渐渐被困意笼罩,朦胧睡去。
梦中,她回到了公元2018年7月的北京。
夏日的北京,异常的闷热,即便入了夜也难得清凉。
北五环边上的一个小饭馆里,一群年轻人推杯换盏。
刚满十八岁的高中毕业生温诗龄刚刚考取了理想的大学,但是此刻的她却难以高兴起来。
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餐桌布的毛边儿,眼睛还时不时地往旁边的桌子瞟去,与周围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
温诗龄的同桌兼死党崔云冲见状凑上来说:“还等什么呢?九月份人家可就去山西了。”
崔云冲口中的“人家”指的是夏融高中三年的暗恋对象——林羽。
原本以林羽平时的成绩考取北京的名牌大学完全没问题,谁知他发挥失常,最后被外地一所普通大学录取。
温诗龄连忙示意他噤声,还说了一声“嘘!”
崔云冲的酒劲早就上了头,反而站起身来,大声嚷道:“你还怕什么啊?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温诗龄小声说道:“你先坐下!别一惊一乍的吓人!”
崔云冲哪里还顾得了那么许多,冲着林羽嚷道:“林羽!你过来!人家有话跟你说!”
平地起惊雷,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林羽倒是坦然地倒了一杯酒,走过来对诗龄说:“还没谢谢你这三年一直包庇我不写语文作业的事儿。”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
一个脸色黑红的男生说:“哎?温诗龄对我们一向都是铁面无私的啊?怎么就偏偏包庇你啊?”
崔云冲说:“对,你说着了!哎?你还坐着干嘛?起来!大大方方的!”
诗龄羞赧不已,却也只能站起来,举起酒杯。
她低着头,不敢正视林羽的眼睛。
许久,方才抬起头来。
这时,林羽突然对她粲然一笑。
温诗龄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林羽,你……”
话未说完,温诗龄身子一软,栽倒下去。
一群人围着她,不停地喊着“诗龄!诗龄!”
仿佛有一个无穷无尽的黑洞,吸着她,拉扯着她,她只能不停地往下坠。
耳边同学们的呼喊声越来越远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诗龄重新有了一丝知觉,周遭的呼喊声仍然此起彼伏。
她用尽全力,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派华丽润妍的颜色,晃得她睁不开眼。
“永安!永安!”
“长公主,你醒了?可真是谢天谢地!”
温诗龄定睛一看,居然有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坐在她身旁,一头珠翠钗环,像是电视剧里的人物。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模样的小女孩。
再一看,她自己正仰面躺在一个裹了帷幔的床榻上。
那贵妇人道:“快去告诉皇上,长公主醒了!”
“公主?”温诗龄,不明所以,自言自语地说。
贵妇人抹干眼泪,笑着说道:“怎么醒过来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贵妇人身后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插话道:“您可不就是咱们大周的永安长公主嘛?”
温诗龄道:“大周?长公主?我叫什么名字?”
贵妇人道:“你闺名永安,竟然都不记得了?”
温诗龄心中暗暗叫苦,这八成就是传说中的穿越了啊!
不过看样子这应该是到了皇宫内苑,暂时不会受什么苦,还是探探虚实再说。
眼前这个贵妇人对自己如此关心,难道是这个长公主的什么亲人?
温诗龄试探地说了声:“您是?”
“怎么?皇嫂都不认得了?”贵妇人疑惑道。
后面的小宫女又道:“长公主,您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温诗龄道:“我怎么了?”
贵妇人道:“你都不记得了?”
温诗龄探起身子,揉了揉头,说道:“记不清楚了。”
贵妇人道:“你自从谒陵回宫之后就一病不起,险些没了性命!多亏你皇兄寻得了一枚玲珑骰,才把你救回来。”
温诗龄道:“皇兄?那玲珑骰又是什么?”
贵妇人道:“你皇兄乃是大周的天子,本宫便是你的皇嫂,大周的皇后。”说罢又转向宫女们吩咐道:“再传御医来为公主诊治。看这情形,公主还有好些日子才能痊愈,切不能耽误了吉日。快去将公主旧日的伴读都叫进来,陪着公主说话,定要早些恢复才好。”
符皇后说罢起身便要离去,行至房门前对几个小丫鬟说道:“好生照顾长公主。”
符皇后走后,温诗龄起身走下床,环顾一圈,果然是皇女的闺房,布置得甚是雅致。
“从今天起,我就只能先当着这个长公主了。”温诗龄暗暗地对自己说。
☆、第九章 黄雀在后
眼想心思梦里惊,无人知我此时情。
昏睡中的幼薇被急急涌入的一束光惊扰,从梦境中醒来。
她抬眼望去,光亮处站着一个人,玉树临风,皎皎明月。
迷糊中,幼薇一时分辨不清,说口而出:“林羽。”
随后,那人渐渐走得近了,幼薇方才看到他长发长鬓,衣袂飘飘,并不是林羽。
那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温苍。
原来这玲珑山庄里面密室密道纵横交错,温苍为了不惊扰守卫,通过自己房中的密道到了这间暗室。
温苍开口道:“庾家妹妹像是被梦魇住了。”
庾遥道:“这暗室黑漆漆的,不做梦又能做甚?”
温苍道:“庾兄,我正是为此而来。夜深了,祖母已然入睡,暂时顾不得这里。我带了白福和红染来,让他们代替你们在这,你们速速随我下山。”
庾遥道:“那明日你如何向她交代?”
温苍道:“事急从权,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此刻幼薇已经清醒过来,问道:“那白福和红染会不会受连累?”
温苍道:“此处自有黛儿照应他们,事不宜迟,快走!”
温苍急匆匆地带了幼薇和庾遥经密道下山。
谁知刚刚走出山脚下的密道出口便看到玲珑山四周火光闪烁,朝廷没有退兵,反而在四周安营扎寨,处处设立了关卡。
庾遥道:“看来大汉对长公主是势在必得了。”
幼薇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温苍道:“为今之计只有退回玲珑山庄,我先将你们安置在我书房的密室里,再徐徐图之。”
庾遥道:“也只能如此了。”
庾遥心想,这玲珑山庄殊不寻常,数不清的密道、密室,怪自己江湖经验太少,这样冒失地闯进来。如今先不用提玲珑骰子,能保住自己和幼薇的命就已经不易了。
于是,庾遥和幼薇随着温苍返回玲珑山庄。
他三人刚刚行至温苍的书房外,突然间,暗着的屋子亮了起来。
三人深知大事不妙,转身便要走。
“站住。”
那语气平缓坚定,胸有成竹。
是老夫人的声音。
“苍儿,请公主和驸马进来。”
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
老夫人端坐在前,温黛一脸愁容地站在老夫人身后。
“怎么?公主、驸马嫌我们招待不周,这就要走了么?”
说罢又是一声冷笑。
庾遥循声望去,果然齿若珠贝,不似寻常老妪。
庾遥理了理衣襟,说道:“老夫人治家有道,却不想病卧了几年,下人都懒怠了,竟然这样忘恩背主。”
老夫人道:“玲珑山庄的下人究竟是如何忘恩背主,还请驸马爷赐教。”
庾遥笑道:“若我没听错,那时在仙乐谣说的明明是软禁。即便没有高屋暖枕、锦衣玉食,也该宽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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