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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出宅记-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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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铮漂亮的眼眸微垂,淡笑道:“也是,倒是我把你闹出这臭脾气来。”
    “谁臭脾气了……”她不悦拔高声音。
    “等我回来,你把往后这些时日的臭脾气加倍发出来,我兜着。”他笑着打断她。
    “哼!我不稀罕。”俞眉远吐舌做了个鬼脸,与往常一样调皮。
    “阿远,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霍铮伸手抱住了她。
    “我会的,你也一样。”她把头倚在他肩上,指尖抚过他的下巴,缓缓而上,划过唇鼻眼眉,将他的模样刻在心里。
    “时候不早了,睡吧。”霍铮亲亲她额头,将她抱起。
    俞眉远勾着他的脖子,“嗯”了一声,霍铮抱她走到榻边放下,她忽然在榻上站起,个头便与他平齐。
    “霍铮,你记我一句话。解药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我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我不在乎我还能活多久,若能痛快地活着,便是一天也已足够;若不能痛快而活,哪怕给我百年寿命,于我而言也不过是场折磨。而没有你的日子,便是我的劫难。”
    一席话,说得霍铮失语,只凝望她的容颜。
    “答应我!霍铮!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因我涉险,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五年时间给我已经足够,你要知道上辈子,我就连五天的幸福都不曾有过,这一生我够了,没有遗憾。”
    她揪住他的襟口,将他往自己身前一拉,扬声开口。
    连日来的不舍,全都化作这些话。
    既然留不住他,也无法跟着他,那她只求他平安,再无其他。
    “阿远,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
    霍铮紧紧拥住她。
    此去再回,他与她今生必定永无别离。
    ……
    一夜无眠,便是黑暗,她也不想浪费这一刻相守。
    翌日两人都起个大早。这清晨与往日一般无二,俞眉远服侍着他穿好衣裳,替他挽了发髻,亲手将青龙长簪插过发间,这才与他携手出了宫门。
    因要远行,霍铮先去坤安宫向崔元梅辞行。
    崔元梅早就在殿里等他们,而极其难得的是惠文帝竟也在陪在旁边。霍铮带着俞眉远向帝后二人磕头,可膝还未落地便已叫崔元梅拉起。
    这些年他呆在宫中时间不多,母子两之间早就习惯分别,可每次崔元梅都要伤感,这次也不例外,惠文帝便在一旁软语劝慰,崔元梅不爱在他面前示弱,便收了伤感,只拉着霍铮与俞眉远两人叮嘱了半晌才放二人离去。
    回到昭煜殿,俞眉远取来霍铮的随身包袱,交至他手中。
    “走吧。早些出发,才赶得及天黑之前赶到驿站。”她眉眼平静,口吻与往常一般。
    霍铮不动,垂目看她。
    她非常平静,像一潭无波清池,可池水太清,池底一览无余,像她眼底的不舍。
    “阿远,父皇已经恩准,若你在宫中呆腻了,随时都可以向母后请旨出宫,你不必拘在宫里,只是要注意安全。我让老七进京了,这几天他会到京中,就住在西福巷甲字门里,你如果有事,只管找他,不必怕麻烦他。另外要是闷了就找长宁和皇嫂霍翎玩耍,其余人你不用理会。药记得喝,衣裳添减别嫌麻烦,还有,饭也要好生吃。你如今喝着药,脾胃虽大不如前,但还是得多吃些……”
    “这些话,你已经与我说过很多遍了,我都记牢了。”俞眉远扬唇笑了,眼中难过一扫而空。
    “怎么?这么快就嫌我啰嗦?”他揉揉她的脑袋,佯怒。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啰嗦。我不嫌,我等你回来,听你啰嗦一辈子。”她说着,拉起他的手往殿外走去。
    两人便均不言语,只静静往外走着。
    北宫门偏僻,往来的人很少,清晨里只有洒扫的宫女在宽敞的道路上懒懒打扫着。大安朝的皇宫大极了,俞眉远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天祭那日坐在霍铮马上,他带着她骑马看尽整个皇城,那时她何等惬意洒脱,不想第二次来这里,竟是与他告别。
    已经有人将霍铮的马牵到宫门口,马儿甩着尾巴站在阳光里,霍铮上前拍拍马鞍,又朝她开口:“阿远,我要走了。”
    “嗯。”她点头,手却攥住他衣袖。
    他拉过她,深拥,久不愿松。
    “走吧,时间已经不早了。”最终还是她推开了他,仍是笑着开口。
    霍铮摇头:“阿远,你回去吧,我不想你看我离开。”
    呆在原地看另一人消失的那个人,注定更加难过些,他不愿让她看着自己离去。
    俞眉远沉默良久,硬了心道:“好。你保重。”
    她转身,迈步回去,走出一段距离,她转身,那一人一马仍旧伫立在宫门前的阳光之下,远远望着她。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她咬牙再度转身,加快离去的步伐。
    春日阳光渐盛,她如山间俏桃,自他眼前飘过,缓缓消失在风中。
    宫门口空空荡荡,不见她的身影。
    霍铮心口与这宫门一般空去,他又站了许久才翻身上马,一勒缰绳令马儿调头,朝宫外疾驰而去。
    远处的宫墙之后,俞眉远身影又现。
    她目送他离去。
    清风万里,愿君长安。
    ……
    “霍铮离宫了,还要动手吗?上次叫他侥幸逃过一劫,这次不会再失手了。”
    夜沉如水,女子细音响起,像夜里凭空传出的声音。
    “动手?你们能寻到他踪迹?”魏眠曦坐在庭院荷池旁的石桌前,慢慢品着手中烈酒,宛如自言自语般说着。
    只是若仔细看去,借着月色清晖,便还是能看出,夜色掩藏之下女人的轮廓,这人一身黑衣,几乎要融进黑暗间。
    俞眉婷听出他言语音的嘲讽,只是挑挑眉。
    又被他看穿了,霍铮擅长易容,武功又高,在出宫门没多久,他就已经摆脱了他们埋在暗地里跟踪的人,如今他们并没有他的下落。
    “仔细寻找,总有蛛丝马迹可寻,有何好担心的。”俞眉婷不以为意,“你只需告诉我,要不要动手,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行。”
    上次任务失败,她已经在他面前好一场没脸,这次她存了立功之心,想叫他另眼相看。
    说起来,她倒很欣赏魏眠曦这样的男人,绝情、狠辣,不择手段,叫她心甘情愿臣服。只可惜他还是有弱点,还不够完美。只有除掉他的弱点,他才会更强大吧,才能带月尊教成为真正的武林霸主,否则她始终担心有朝一日,他利用完了他们,便会翻脸不认。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不必了。你上次告诉我,霍铮也中了慈悲骨?”魏眠曦将酒饮尽才抬眼看她。
    “是啊,他自小就被皇帝送来月尊教当质子,救出时被长老下了毒用来牵制皇帝,谁知被云谷的鹿长天给破坏了,原来你不知道?”俞眉婷说道,“不过这些年云谷也不过是在用药勉强替他续命罢了,就算我们不杀他,他也活不长久。”
    “俞宗翰也离京了。”魏眠曦忽然转移了话题。
    “怎么?他与我们商议之事有关?”俞眉婷上前一步,冷道。俞宗翰常年在外,极少见她,而她从小又被母亲教养长大,日夜灌输着关于月尊教的一切,早没将自己当成俞家人了,父女情份更淡薄如纸。
    “宫里探子回报,徐苏琰把皇陵地图送给皇帝了,而霍铮与阿远成亲不过一月便着急离京,他身中慈悲骨,而慈悲骨的解药藏在皇陵中,你猜这其中可有牵连?”他反问她。
    说起来真是可笑,慈悲骨的解药下落,还是他亲口告诉给阿远的。
    不过也好,如此一来,他便有机会一箭双雕。
    “你的意思是……”俞眉婷即刻领会,“我父亲是去找皇陵,而霍铮也跟去了。”
    她大喜。
    “你们不必找霍铮下落了,他肯定不会以真面目示人。你找人跟着俞宗翰就行,他那里人多容易跟,不过也要小心,别打草惊蛇,只要跟着。”
    “为什么只是跟着?我们不出手夺图吗?”俞眉婷疑道。
    魏眠曦冷嘲她一眼:“蠢货。这世上还有第二个比俞宗翰更在行的探墓高手?跟着他们,等他们找到皇陵,替我们挖通盗洞,破了机关,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俞眉婷咧唇笑开,蛇般阴冷。
    “可别让霍铮拿到解药,最好能在皇陵里就除掉他。”魏眠曦又摸起腕上佛珠,“京里大事已到紧要关头,我不能离,皇陵之事交给你们。你叫你的人给我盯紧一点,别出纰漏!”
    “是。”
    俞眉婷领命。
    深夜风起,刮得院中草木簌簌,明日大概是要变天了。
    
    第168章 猜忌
    
    兆京五月,繁花盛开,满城香暖。乐文小说网昭煜殿后的玉兰树开了花,枝梢上挂着一簇簇莹白的花朵,风一过便全院飘香。
    “小世子,你慢些儿,小心伤了自己。”
    青娆正带着小霍翎在树下钩玉兰花玩。俞眉远很喜欢玉兰香,每年都要收集许多玉兰做香囊,一到花开的季节,她就会让人打下许多玉兰,或用绳串了挂在屋里,或扔在清水里,熏得满屋花香,连香料都省了。
    钩玉兰的器具是根长竹杆,一头绑着小铁钩,人站在底下举着杆,瞅准了花一钩,便能钩下完整的花朵来。竹杆很长,足有三个霍翎高,霍翎费力举着杆子,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伙钩花,将青娆看得心惊胆颤,母鸡似的护在小奶娃身边,极力想劝他放弃这项兴趣,奈何霍翎乐此不疲。
    别看他人虽小,耐性却出奇的好,钩了一阵没钩下花来也不急,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梢头花朵,小嘴抿得紧紧,如临大敌。
    众人就见他小藕似的手臂一挥,枝梢簌簌响了几声,竟真给他钩下几朵白兰来。
    小霍翎绷紧的脸这才松开,露出孩童的笑来。他得了花便将杆子丢开,小腿儿颠颠迈开,奔向站在不远处的江婧。
    “娘亲,给你花。父亲不在,阿翎代他送。”嫩生生的童音咬字都带着奶味,含糊却甜人,说得江婧眉开眼笑。
    玉兰树下坐着的俞眉远抬了头,酸酸道:“那我呢?婶娘也是娘呢。”
    小霍翎眼睛眨了眨,又飞奔过来,扑到她膝前,俞眉远忙把手里的信往旁边一放,伸手抱住了他。
    “这朵给你……阿翎代叔叔送。父亲说了,阿翎是男子汉,要保护疼爱女人,娘亲和婶娘,阿翎都疼。”霍翎年纪小小,说的话却十分有条理。
    俞眉远心都被他甜化了。这霍家的男人,倒真是一个比一个会哄人,她可以相像小霍翎长大了该多讨姑娘欢喜,恐怕霍汶霍铮两兄弟加起来都比不过他去。
    霍铮一走便是两个月。这两个月多亏江婧和长宁时常带着小霍翎来寻她,叫昭煜殿里多了人气,排解了她寂寞,初时疯狂的想念被压下,如今虽依然想着,可心情到底平静下来。
    昭煜宫的门不常开,俞眉远难得安分,几乎不踏出殿外。宫里可比俞府后宅复杂,她不愿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勾心斗角上,便索性远远避开,只同江婧和长宁往来。其他人要想拜访她,都通通被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之门外。
    岁月似乎静止,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
    风缓缓拂来,放在一旁的信纸被吹飞,叫人拾起。
    “亲亲阿远……”有人念出声。
    俞眉远脸大红,将小霍翎抱到一边就立刻跳起来,从那人手里抢回了信。
    都怪霍铮,每回写信回家都内容直白,就跟在她耳边说情话一般。他每月都寄两封信,这已是他寄回的第四封信了,俞眉远昨夜才收到。她看了一夜没够,将信贴着里衣藏了,只希望想他了就能看看信,解解想思之苦。
    “想不到二皇兄是如此肉麻之人,看不出……嘻嘻……”长宁被她劈手夺回了信,也不恼,只是笑着坐到她身边。
    “你怎么又来我这里?今天母后不是替你安排了赏荷会,听说召了不少青年才俊进宫来,你不去选婿,跑我这来做什么?”俞眉远将信仔细折好,收进怀中。
    天已渐热,宫里诸人早就换上单薄的衣裳,俞眉远躲在昭煜宫里更是只着一身素色绫袄,凉快得很,倒是长宁这个整日嚷着“热”的人,今日却规规矩矩穿了厚重的华衣,倒叫俞眉远想起这事来。
    也不知在她离京那段时间里,长宁和左尚棠之间发生了何事,长宁绝口不提左尚棠这人,左尚棠也再没出现过。长宁年岁渐长,因帝后宠爱故在宫里多呆了两年,如今也到了非嫁不可的年纪了,帝后二人便开始频繁地召见京中才俊,想替她挑个如意郎君。
    “都说了随便他们挑,还非要我亲自看,我烦。”长宁随手拾了朵半开的玉兰,将花瓣一片片剥下。
    她脸上毫无羞涩,不似一般待嫁女儿。
    俞眉远虽不知她与尚棠出了何事,但大抵也明白,她还不能忘记这个人,因而便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
    “到底是你要嫁人,还是父皇母后要嫁?自己的夫婿,是要对着一辈子的,若是挑错了,悔的可是你一生。长宁,哪怕只是看看,也许真能遇上对的人,人生在世,有时不必太过执着。”俞眉远轻声劝道。
    “你怎么也开始劝我这些了?好没意思。”长宁撇撇嘴,不悦道。
    俞眉远知道长宁听不进耳,这般大的姑娘,有几个心里没些牛脾气的,尤其是在爱情这上头,她自己从前还不是比长宁更执拗,非抓着一个魏眠曦不放。
    “好了,不说你行了吧。”俞眉远摇摇头,看到小霍翎已经跑到江婧怀里,她记起一事,又问,“我瞧着江婧皇嫂近日愁眉不展,可是太子在西北大营那边出了状况?”
    “你两耳不闻窗外事,还看得出来这个?”长宁打趣了她一句,正色道,“不止是西北大营出事,京里也不太平。西北监军曹如林数月前被人满门灭口,曹如林本人更被发现死于西北大营中。不过曹家还留了个活口,这几日进京求到张轶府里,只说一家上下均因查探通敌叛国一事被杀,如今凶手仍逍遥法外,他想求父皇彻查此事,替他们报仇。”
    “曹如林?通敌叛国?”俞眉远心里一惊。这事在她回京之前就已经发生,为何到了这时才被人捅出,还有那曹家几曾有什么活口留下?分明已经全部死绝了?
    “这与太子又有何关系?”她再问。
    “张轶前几日在早朝之上已将此事禀明父皇,并将人带到了乾华宫里,曹家那人虽未明言,可字里行间却含沙射影直指太子哥哥,如今朝野上下猜测纷纷。这两年太子哥哥诸般不顺,朝中大臣早有不满,若非父皇一力压着,再加上太子太傅江家辅佐,早就有变故了。倒是五皇兄近年来办成了几件大事,有张轶辅佐,如今再算上魏家,简直是如虎添翼,朝中早有更换储君的言论。如果通敌叛国之罪被坐实,就算父皇再想保他,又如何堵得住天天悠悠众口?”
    “曹家活下来的人是谁?”俞眉远奇道。
    “说是曹大人的庶子,曹家被灭门之时他恰好外出访友,故逃过一劫。”长宁掰散了花,抖到地上,脸色颇沉。
    “庶子?那他可曾提到通敌叛国的证据?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若是涉及太子,没有证据怎可胡乱攀咬?”俞眉远思忖问道。
    “这我就不知了,我只知后来父皇与张轶密审了此人,至于他们说些什么,我就不知了。”长宁拍拍手,换上笑颜,“好了,父皇疼爱太子哥哥,只要他没做过,父皇必定不会叫他受屈,你别操这些心。还是二皇兄好,闲散人一人,什么都不用理会,你也可以做个逍遥王妃,不像婧嫂嫂,操尽了心。”
    俞眉远心中并不轻松,反倒有些沉重。
    通敌叛国的证据是她与霍铮保下,再由霍铮亲自交到李辰征李大人手中送回兆京,这其中并无变故。霍铮回京后亦在惠文帝那里见过密匣,一匣一锁,没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里面的东西不可能被调包。可若其中真是通敌叛国的证据,惠文帝早该发难,怎会一直秘而不宣,压到如今被张轶捅到殿上?
    除非,密匣中的证据牵涉之人对惠文帝而言很重要,因此他才隐而不发。
    “阿远?阿远?怎么呆了?”长宁见她发愣不由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俞眉远回神,拢紧的眉头松泛,若无其事笑道:“这几天若外头还有什么事,你也告诉我一声。虽然如今我不爱管外事,但太子与我们同为一体,共损共荣,有些事还是早点知晓为好,你我也能应变。”
    “好。”长宁喜欢她那句“同为一体,共损共荣”。
    帝王之家无手足,可霍汶霍铮大概是异数。
    ……
    惠文帝头很疼。
    大安朝与狄蛮在漠北征战了足八年才宣告完结,还未等休养生息完全,萨乌又进犯西北疆域。因着战事连连,如今国库空虚不说,西北战事胶着,胜负难测,现在又冒出太子通敌叛国之事来,简直是火上浇油的麻烦事。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不肯回宫。”站在书案对面的锦衣男人躬身禀事,说话间有些犹豫,似在斟酌用词。
    “你说什么?”惠文帝蓦地睁眼,目光冰冷。
    太子通敌叛国之事早就传到他耳中,密匣中所收之物赫然是霍汶与萨乌二王子暗中所传之信,他本就压着不放,只派人去西北暗查此事,探子回报确有可能,他方令人传旨先命霍汶回京,不料两个月过去,霍汶竟抗旨不从,执意留在西北大营。
    想起密匣中所藏之物,惠文帝的脸色越发沉冷。莫非霍汶真有反意?这两年来因为他待张淑妃、霍简越发亲厚,也越来越看中霍简,再加上张家扶持,魏家辅佐,霍简声名早已超过霍汶。霍汶那孩子心思沉,很难叫人看透他的想法,难道已因此对他这父亲心生龃龊?觉得他有易储之心?
    要知生在帝王之家,弑父纂位之事并不在少数。
    若是这样……
    惠文帝倏地握紧手中盘玩的玉石。
    “太子殿下不愿回宫,亦不同意将皇权交给黄将军,不过他承认自己确与萨乌二王子有所接触,不过为的是西北战事。殿下还请皇上相信他,再给他一个月时间,他便能扭转西北战局。”
    “砰——”
    玉石被砸到这人脚边,碎作两块。
    “朕已经给他很多时间了,还不够吗?朕再给他时间,那谁给朕时间?张轶已经带着人逼到朕面前,要朕给曹家一个交代!这事朕已经压了两个月!”
    想起今天秘审曹家庶子时张轶说的话,他就火冒三太。
    什么叫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是太子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那张轶是越来越嚣张,言语间竟还暗指他早就拿到通敌叛国的证据却迟迟不问罪,显有包庇之意!
    这是存心要叫他废太子。
    这两年,张家的野心被他宠得越来越大!
    近日朝中废太子的声音越发大了,也就太子太傅江家尚一力支持霍汶,只是若通敌之事坐事,只怕是他这个皇帝老子都救不了他!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一手毁了崔家!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紧闭的书房外传来广胜的声音。
    惠文帝回神,朝面前那人使了眼色,那人便一颌首,迅速从窗中离去。
    “进来吧。”惠文帝这才开口。
    房门被人打开,崔元梅带着汤望琴站在屋外,正欲行礼,惠文帝早已先行一步到了门前将她拉进。
    “你怎么来了?”他收了满脸阴沉,温言道。
    书房这地方,她向来是不愿意来的,今日也不知是为何而来?莫非是为了霍汶?
    心念一闪而过,他不显于脸上。
    这两月他与她关系已缓和许多,虽然加不到从前如胶似漆的时候,但能平静聊些话,还能抱抱她,已是不容易了。他真不想叫她再因别的事与他生分。
    “天气渐热,京中干燥,近日臣妾又闻朝上诸多烦心事,恐皇上火旺伤身,故命小厨房炖了清热滋阴的枇杷露给皇上送来,望皇上龙体安康。”崔元梅一边说着,一边进屋。
    惠文帝望了她一眼。他不喜欢她这样说话,端庄得体无可指摘的态度与言语,像这后宫大部分妃嫔,小心翼翼地待他。这不是他的崔元梅,这只是大安朝的皇后。
    “你费心了。”他坐回椅上,看着崔元梅从汤姑姑手里接过炖盅,将橙色枇杷露倒进杯盏,再亲自送到他手中。
    这样示好的作派,崔元梅很少有。
    她这是来打探他对霍汶之事的态度?
    惠文帝难免猜测。
    崔元梅只是淡淡地服侍他喝枇杷露,却没再开口。
    “元梅,你不问问朕关于汶儿的事?”到底惠文帝忍不住先问出声。
    “皇上自有皇上的主意,后宫不可干政,今日过来,臣妾只是为了这盅枇杷露。”崔元梅徐徐说着。
    服侍惠文帝用了一盏露,她又将炖盅盖好,留在桌上,告辞离去。
    再无二话。

    第169章 弑君·相杀
    
    兆京越来越闷热,天空一丝云朵都没有,如此一来便让人深切体会出在宫里的好来。俞眉远是帝后两人都疼宠的儿媳,尚宫局的人自然不敢怠慢,窖藏的冰块早早被送到昭煜殿里。不过她如今怕冷,并不爱用冰,故也只留了一点。
    大殿里所有的窗子都敞着,院中的风徐入,她坐在书案前提笔写信。
    笔尖醮了墨,落笔却不知要写什么。
    离上次长宁告她太子之事,已又过了数日,时局却更加紧迫,即便她整日呆在昭煜宫里,外头的事也已传进她耳中。如今后宫和朝廷都绷着弦,这弦抓在惠文帝手中,只要他一发话,这弦便断,但他却迟迟不肯作声。
    听说今日早朝时首辅张轶已带着几个重臣跪在乾华殿外,已明言太子有罪,要皇帝降旨将太子从西北调回。殿上众目睽睽,只太子太傅江北翔一人为其说话,只道储君乃国之根本,未有确切证据之时,切不能妄下断论。
    朝廷里众说纷耘,各站各营,一时间储君之争逼到风头浪尖。
    这一次显然五皇子霍简有备而来,与上一世她的记忆出了偏差。离五皇子与霍汶争皇位,原还有五年之久,然而如今有了魏眠曦,若这五年起了变数,她与霍铮当如何应对?
    墨汁滴下,在纸上绽开,她不知该报平安,还是该如实告诉霍铮京中的动荡。
    魏眠曦将妹妹嫁给霍简,显然已是归附霍简,他比她更了解上辈子朝廷争斗,若是未雨绸缪,改变上辈子的轨迹,那么……也许他们不会等到五年之久。
    还有,那被皇帝死死压下的木匣中,装的到底是何物?
    真是太子通敌叛国,密谋造反的证据?
    她不相信。
    这两年太子办差频频出错,声威大降,惠文帝派他去西北,是存着让他立功的心思,他既有此心,霍汶定然明白皇帝并没动废太子之意,那他何必多此一举?
    可密匣没打开过,里面东西会被人调换,除非……整个匣子被人换过。
    俞眉远被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到。
    密匣一直在他们手中不曾外露,除了白雪岭上那场虫蚁之战……
    魏眠曦也在!
    ……
    崔元梅已经连续给惠文帝送了数日的汤水,今日她又带汤望琴去探望惠文帝。
    只是这次,她没能进惠文帝的书房。
    才踏到玄天阁外,隔得老远,崔元梅就听到书房里传出的喝斥声与重物被扫落的砰砰动静。书房的门紧闭,院里跪了几个臣子,都是来替张轶说话的。
    “皇上,张大人还在玄天阁外跪着,正午太阳毒辣,张大人又已上了年纪,恐他吃不消……”
    “朕没逼他跪,是他自己要跪!”惠文帝的喝声透过屋门传出,“他要跪就让他跪着吧。”
    崔元梅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他在其它地方发这么大的火了。
    “娘娘,你看今天这情况……”服侍惠文帝多年的广胜一见她便悄然跑到她身边,躬身道。
    “行了,我知道。”崔元梅摆摆手,“这食盒里有雪梨银耳,你替我交给皇上吧。”
    她说着命汤望琴将食盒递给广胜。
    广胜忙恭敬接下。
    崔元梅不再多言,转身便离。踏出院门之时,身后紧闭的门却忽然开了。
    “滚回去告诉张轶,三日之内朕必查清此事,给他们一个交代!”
    三日?
    崔元梅脚步一顿,寡淡的表情里起了丝变化。
    ……
    落地的胆瓶前站了个宫装的丽人,薄袍之下只有主腰并一条石榴红裙,长发披背,婀娜妖娆。
    “已经找人告诉皇后了?”她拿着花剪修去蔷薇的枝条,再将花一枝枝插进胆瓶。
    青葱似的指尖是嫣红的豆蔻,与枝头的蔷薇一般鲜艳。
    “禀淑妃娘娘,已经告诉她了。”身后,有人回话,“找的是以前崔家的旧部,如今混进后宫在明霞殿当差的蔡志远。”
    “蔡志远?就是那个一心想为崔路鹏报仇的小子?”张淑妃将花剪一扔,回过身来。
    “正是。蔡志远在宫里藏了这些年,极得皇后信任。由他去说,皇后定然不疑有他。”
    “呵……办得不错。”张淑妃夸了一句,缓步走到榻前。
    她轻轻坐到榻上,弯腰抚过床头并放的两个枕头。
    “皇上好久没来这里了,不知这回愿意陪我多久。”
    “每次他与崔元梅吵架,都要到我这里让我陪他喝酒……”
    “天又热了,皇上怕热,殿里的冰块太少,明日叫人再送点过来……”
    ……
    “我也知道,你嫁进天家,如今又是一国之母,崔家之事再与你无关。你替他育有两子一女,其中一个又是当今太子,你夹在崔家与他之间必左右为难,故我想替将军报仇也从未求过你。但是元梅,如今朝臣步步紧逼,张家权势渐大,五皇子隐有取代之势,霍铮太子之位不保。难道你什么都不想做吗?”
    尖细的声音在偌大的坤安殿中响,显得尤为冰冷。
    崔元梅站在窗前深默地看这个儿时伙伴。窗外的月色清冽,屋里烛火暖黄,把蔡志远的脸照得时冷时热,像阴阳交界的混沌。他是她父亲收养的孤儿,年纪还比她小两岁,自小与她青梅竹马般长大。她待他如幼弟,后来却听说在她出嫁那晚,他一个人喝光了十坛烈酒,酩酊大醉,从此他不再叫她名姓,只唤她“梅姐”。
    崔家覆灭,旧部四散,只有他铁了心要报仇,隐姓埋名进了宫,心甘情愿做了太监。
    转眼……已是十多年,他们都老了。
    昔日眉目坚毅的少年,成了宫里的小蔡公公。
    “仇,我可以一个人报,但你真的不在乎霍汶的太子之位吗?他若失了太子之位会是怎样下场,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帝三日之内要对朝臣和天下作出交代,你可知他手中握着曹家搜集回来的证据,若真与太子有关,便百口莫辩。皇帝……可是连废太子的诏书都已拟好……”
    “够了!”崔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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