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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出宅记-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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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姐姐,你不生我气吗?”俞眉远的怨恨可不只那一星半点。
“我为什么要气?”杨如心不解。
“我先前和你说的……我曾经喜欢过的,却拒绝了我的男人,就是霍铮,只是我不知道他是霍引。杨姐姐,对不起……”俞眉远将脸趴到手弯里。关于霍铮,她很抱歉,然而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曾经?不是曾经吧?明明现在还喜欢。”杨如心目光仍旧温和,说的话却一剑刺破俞眉远心里那层薄薄的纸,“别和我道歉,你没对不起我什么。霍引如何待你,大家有目共睹。他便不是你那霍铮,我也猜着他心思了,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还有些不甘心。就像你说的,什么都不做,我怕自己会后悔。”
她与霍引相识十一年,他待她与云谷的其他兄弟都一视同仁,答案其实早就有了。
这一生所要追逐的东西,远非一段爱情能够满足的。感情这东西,得之她幸,不得她命。她还有别的路要走,行山过水,无需再为任何人停留。
心无旁鹜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对她而言也许更好。
见俞眉远还是副死闷样,她笑笑又道:“偷偷告诉你件事,你手里那枚玉扣是他的贴身之物,他曾对我说过,那玉扣是他母亲之物,将来只赠予他的妻子。你既收了他这信物,便算是我云谷的媳妇,可不许反悔。”
“……”俞眉远涨红脸,低头去解手上的绳结。
“别摘,你摘了他该难过。”杨如心按住她的手,正色道,“他是晋王……若我没猜错,你就是传闻中名满兆京的神箭俞眉远吧?你诈死离京?”
关于神箭俞四娘的传说早传遍江湖,再加上魏眠曦,俞眉远的身份并不难猜中。
“嗯。”俞眉远承认了。
“难怪,一年半之前他回云谷,整个人性情大变。我认识他十一年,从没见过他那么绝望过,他以为你真的不在人世了吧,直到在云谷和你重逢。”杨如心回忆起一年半来霍引痛不欲生的模样和重遇俞眉远后判若两人的表现,心里唏嘘不已。
“绝望?”俞眉远胸口一疼。她难以想像霍铮当时的模样,但她知道,如果有一日两人情况对换,换成他不在了,她自己会有多绝望。
纵然只是想想,她也难以承受。
“他非常爱你。”杨如心很肯定。
“可……他拒绝了我。”俞眉远摸着染了她体温的龙影玉,淡淡道。
“也许他有情非得已的苦衷……”杨如心欲言又止,拉过她的手,“我想他会亲自和你解释的。你别老躲在车上了,下来吃饭吧,今天的事很多,你得给我打下手。”
“谁躲了。”俞眉远咕哝了一句,同她下了马车。
才出马车,山里冷风就吹得她一激凌,俞眉远搓搓双臂,觉得今日冷得有些异常。
营地的气氛很沉,来来去去的人都顶着满眼的红血丝,连最爱开玩笑的钱老六和吴涯今天都不怎么说话了。俞眉远放眼望去,霍铮果然不在营地。她收敛了心思,不再多想与霍铮间的事。
原飞的骨灰已有被收好,和原飞一起出去探路的黄云杰仍旧没回,霍铮带了两人出去寻找,营地由骆少白和魏眠曦暂时看着。
俞眉远从钱老六那里拿了块饼随意啃着,如往常一样在营地里走着,遇着人就打招呼,不过旁人看她的眼神就不同了。原来亲切热络的目光里裹了几分探究,想来都在猜测她和霍铮的事。
魏眠曦正与骆少白站在镖车旁说话,见到她便走过来,道:“还好吗?”
“你问哪方面?”俞眉远低了头踢石子。
“你脸色不太佳,没睡好?还是被吓到?”魏眠曦看到她眼下有些发青。
“都不是。”俞眉远吃了半块饼子就罢手,“他们在做什么?”
“月尊教的人擅长邪门歪道,为防他们引蛇虫鼠蚁过来,我们在营区周围洒些雄黄粉。晋王殿下带人出去找黄云杰,到现在已近午时都未归,恐怕今天走不了了。”魏眠曦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她神情。
果然,听到霍铮未归时,她有些急。
“已经午时?这雾霭为何不散?”俞眉远觉得奇怪,若按常理,昨天没下雨,今天雾霭不该如此重,而就算有雾,到这时间也早该散去。
“不知,是有点奇怪。”魏眠曦摇摇头,“你不要跑出营区范围,雾重,若跑远了很难找人。”
“知道了。”俞眉远应了声,又道,“你的伤……”
“已好得差不多。”魏眠曦想起那晚她妥帖的照顾,眼神温柔了去,“多亏你帮忙。”
“不必客气,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俞眉远拍拍手里饼渣,将半块饼包起,不打算再和他聊下去。
“啊——”
远处尖叫声乍起。
“青娆?”俞眉远认出这声音,脸色一变,人便朝声音的方向掠去。
魏眠曦当即跟上。
……
才跑到马车前,俞眉远就看到青娆瞪大眼,满脸惊恐地望着地上。见她没事,俞眉远先松了口气,这才上前。
“姑娘……别,别过来!”青娆脸色煞白,给吓得话都说不利索,“有蛇!”
俞眉远顺着她的目光往地上一看,果然在她前面看见一条手臂粗细的碧青蛇。
“嗤”的一声细响,有道银光闪过,那条碧青蛇被切成两段。俞眉远转头,只看到魏眠曦收剑的动作。
“这是山里常见的蛇,没毒,无需惊慌。”魏眠曦道。
“青娆,没事了。”俞眉远走上前去搂住青娆。
蛇虽已死,青娆还是满脸惊恐。她僵着身体,呼吸急促。
“青娆?”
“不……不止一条,有很多条,还有蝎……蝎子……蜈蚣……”青娆指着雾霭里的地面,话说得断断续续。
俞眉远闻言先是一惊,随后望去,果见被雾气笼着的地上有些影影祟祟的东西,她侧耳仔细一听,便听到无数窸窸窣窣的碎响。
她不假思索地在掌中聚起气劲,一股柔劲震袖而出,吹散了前方的雾霭。
只见前边地上有无数只蛇蝎蜈蚣,其中有些色彩斑斓,一见便是剧毒之物,正往营地里游来,雄黄粉并不顶用,不过在这块地面附近有人洒了堆赤红的粉末,这些蛇虫便不敢再往里游进。
“快回来。”魏眠曦伸手将俞眉远和青娆都拉退几步。
“杨姐姐……说这些蛇虫有古怪……她跑进去察看了。对了,杨姐姐给了我两瓶驱蛇虫之药,让我们将这药洒在营地四周。”青娆的脸色却没半分缓和。
“什么?”俞眉远急道。
外头全是蛇蚁,杨如心不会武功,进去了岂不是送死?
“四娘,不用担心,杨姑娘是慈意斋传人,身上自有避毒驱虫之物。”魏眠曦道。
“就算能避过这些蛇虫,若是遇到了潜龙寨的人,或者是月尊的人呢?”俞眉远心里并不乐观,她说着推了把青娆,喝醒她,“青娆,你快回去把这事告诉骆少白。我出去找她!”
“姑娘……”青娆回神,担忧不已。
“阿远!”魏眠曦却已先一步抓住她的手,“不能出去,外头太危险!”
“我有分寸。”俞眉远已将长鞭自腰间解下,挥手甩出,长鞭勾住前方树枝。她甩开魏眠曦的手,脚一点,拉着长鞭飞出,眨眼间就落到了前面的树上。
“魏眠曦,你别跟我出来,留在营地里。骆少白年轻经验少,若是遇了事怕应变不及,你得帮他。这情就算我欠你的,我不会有事。”
许是料到魏眠曦的想法,她声音远远传来。魏眠曦神色数变,最后转身,令青娆回营。
……
俞眉远脚不落地,只靠长鞭借力,在树间飞掠。
雾霭中一片白茫,凭她眼力,仅能看到五步外的景象,再远就全被雾霭所阻。俞眉远不知四周山林里藏着什么,也不敢出声叫杨如心,就只能将真气运转全身,仔细聆听周围的响动,尝试寻找杨如心的下落。
然而她在雾霭里跑了许久,都没寻到一星半点人声,反而连那些虫蚁的细响都渐渐没了。周围静得吓人,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连回去的路都寻不着,仿佛迷失在雾霭之中。
这雾……不像是自然而成。
俞眉远停在树枝上,看了眼雾霭,计上心来。
长鞭一扬,她快速飞掠一圈,落到其中一株树上。这树的主杆是这些树间最粗壮的,枝叶也最为繁茂,她猜这树的高度也应该最高。如此想着,她长鞭往上勾住上端树枝,人跟着往上攀去,在枝叶间荡行。不过一会时间,她就攀到了树的最高点。
由上自下一望,她便看出门道来。
这雾古怪,只有一团,围着他们的营地,人若在地面则被雾淹没,若站在高处,方能看清全局。而这棵树很高,高度已经超出雾的范围,因而她一眼望全。
奇门遁甲之阵?
她想起那年在鸡鸣山上初逢霍铮时所遇的奇门遁甲木离阵,只怕这雾也由阵法而生。
可惜霍铮不在。
不,不对,霍铮早上就离开营地,若他也进了这雾,应该能察觉不对。他也被困在这阵中了?
俞眉远便有些担心。
望了一阵子,她便瞧见西南方的雾色中有道灰影正慢慢挪动。俞眉远眯了眯眼,纵身从树上朝那处掠去。
再次没入雾中时,那道灰影已然消失。
她却从这方位的雾气感觉到了一丝流动之气,细微且缓慢,都往一个方向涌去。刚才在林中所见的雾霭皆死气沉沉,只有这处的雾气是活的。
俞眉远循着这丝活气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个凸起的石岩,岩上插了面小小的令旗。她狐疑上前,伸要刚要触碰令旗,忽然间那令旗一分为三。三个人凭空跃出,每人各执一旗,朝着她攻去。
……
“快,这些虫子爬进箱笼里了,快把箱笼打开!”
营地里留守的诸人乱作一团,杨如心给的药太少,林间蛇虫如潮般从四周涌来,根本挡不住。这些蛇虫没有目的,四处乱游,除了爬进帐篷里外,也往镖车与箱笼里钻。
“看这情形,对方不像是为了镖银而来。昨日原飞受苦刑而亡,他们怕是要从他口中逼问出什么来。骆少侠,这趟镖是不是还藏着什么秘密”魏眠曦看着混乱不堪的场面,挥剑斩断一批蛇虫后,方转头朝骆少白道。
骆少白正拉着向观柔避蛇,闻言咬牙不答。
“轰——”一个箱笼里钻进太多赤蜈,上去开箱笼之人手背被重蛰,一时慌乱推翻了箱笼,白花花的银两翻了满地。
魏眠曦长叹一声,不再多问,转身挥剑逼退来袭蛇虫。
蛇虫越来越多,斩之不尽,眼见要将此地淹没,骆少白无法,忽拉着向观柔纵到一只小箱笼旁。他以手扫开箱上虫子,迅速将箱子翻倒,手在箱底随意摸索几下,箱底便出现藏物处,中间放了木盒。
“观柔,拿好这盒了,送去涂州给李大人。”骆少白说将盒子递到向观柔手中。
向观柔却一声尖叫,将木盒失手砸到地上,正滚到他脚边。
原来那木盒上爬了只赤蜈。
魏眠曦一剑挑开赤蜈,从地上拾起木盒,递回给向观柔。
“魏将军,麻烦你护观柔闯出去,这里剩下的事交给我来。”骆少白不给向观柔说话的机会便将她推到魏眠曦身边。
魏眠曦蹙眉:“说好与你们共进退,怎能我一人出去?”
“事急从权。此盒关系重大,魏将军就不要再多推托了。”骆少白断然道。
魏眠曦目露思忖之色,片刻后抬头,正要答话,那边却忽然传来一声重喝。
“都闪开。”
霍铮拉着杨如心从天而降。
他眉头重拢,落地后就将杨如心推开,以剑刃从自己手腕划过。
血雨飞洒,随着他再度跃起的身形四下散开,落了满地。
淡淡的血腥味传出,还夹着某种古怪的香味,这些蛇虫却忽像遇到天敌般,开始避让霍铮的血,迅速地往外退去。
霍铮来回飞纵了三趟,回到地上时,脸色已又苍白数分,垂落身侧的手腕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流着殷红血液。杨如心飞速上前,扯了布条往他手腕裹去。
他目光却在人群里一扫,忽道:“阿远呢?”
话音才落,远处传来尖锐啸响。
雾气竟然淡了些,似乎开始慢慢散去。
魏眠曦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他喃喃了一句无人可知的话,忽转身跑向林中。
“我们家姑娘刚才进林子里找杨姐姐去了。”青娆大急道。
霍铮神情骤变,还没等杨如心给他包好伤口,便已跟着魏眠曦掠去。
……
林中雾气已经散去大变,景致变得清晰,俞眉远手执长鞭气喘吁吁地站在石岩上,她已能确定这石岩上设的就是阵法之眼。
石岩上倒着两人,全是执令旗的人。执令之人有三,全非真人,而是机关木人,已被她毁去其二。
还剩一个。
没想到区区一个机关木人,竟然这般难缠,仿佛有人操纵的傀儡般。
俞眉远长鞭抖出后,脑中忽闪过这个念头。
傀儡?
这里还有别人?
“啪——”鞭响划破长空。
最后一个机关木人被她的鞭子打散。
林风忽然起风,雾被迅速吹散,阵法被破,俞眉远却闻得一声桀桀怪笑,她脚下石岩竟剧烈晃动起来。
还不待她飞起,石岩“砰”地炸开,俞眉远的身体猛地一沉。
碎开的石岩下方,是悬崖。
“阿远——”
落崖之前,她只听到一声急呼。
上次是假的坠崖,这次是真的了。
第144章 杀念
冗长的黑暗似没有尽头的甬道,俞眉远望不见终点。
她好像从悬崖上掉下来了,落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抓住了她,可她来不及看清那人是谁,便和他一起往下坠。
那人剑刃划过山壁的声音很尖锐,刺得人耳根发麻。
用剑的人?
霍铮?
她想问,可出不了声音。
山很高,风呼啸而过,她只知道身边这人豁出了性命来救自己,可她来不及思考得更多,便在落地之前被迫与这人分开。
头似乎撞上坚硬的岩石,她眼前没了画面。
耳边琐碎的声音传来,时而清静,时而吵闹。恍恍惚惚之间,她觉得有人背起自己,颠簸着朝前走去,她想说话,却无法控制身体,意识迷迷糊糊,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身体一会冷,一会热,她烦躁极了。一丝冰凉贴上她的脸颊,又有双手圈住了她,耳朵是些呢喃的碎语,听不真切,依稀像在叫她的名字。她的烦躁渐渐平息,进入幽沉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死一般的寂静开始有了松动,意识先回归,跟着便是声音,她开始尝试睁眼。眼皮灌了铅似的沉,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睁开一道细缝。
光线乍然入目,刺得她又闭了眼。
黑暗过去,四肢百骸的痛便立刻传来,她一动全身就又酸又疼,叫她轻轻哼出声来。
“姑娘,你总算醒了,真是上天保佑。”耳边是个苍老的声音。
俞眉远眼珠子转了转,看到了坐在自己床沿头发花白的老妪。
“快躺着,别动。要喝水吗?我给你倒。”见她挣扎着要坐起,老妪忙起身扶她,“真是佛祖保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只受了这点伤,你们也算福大命大了。”
“我们?这是哪里?”俞眉远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出不来。
脑袋浆糊似的无法思考,她习惯性地皱眉,额上却传来一阵刺疼。
“别碰。你从山上摔下来,撞到头了。”老妪扶她坐好,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中,阻止了她想摸手的动作。
俞眉远饮了口水,方仔细打量起四周。这是间陌生的屋子,一眼望尽,十分简陋。屋子不小,但睡榻与灶台全都在一起,除此之外就只剩一张陈旧的桌子与两条板凳,其中一条还断了个腿。她睡的则是张简易木板床,一动弹就嘎吱作响,身上盖着条薄被,棉絮已经结块,并不抵寒。
“这是福家村,你叫我福三婶吧。你们从东头的悬崖掉下来,你相公背了你一天一夜才走到我们村里。这屋子是村里荒废的空屋,给你们暂时安身的。你已经昏迷了五天,总算是醒了,你相公终于能松口气。”福三婶缓缓说着,带着些南边的腔调。
“我相公?”俞眉远喝水的动作一停,“福三婶,他人呢?”
“你昏迷了五天,他就守了五天,今天是第六天了。我们村的食物少,没多少东西能分给你们,他怕你饿着,就跟村里的小伙进山打猎了,嘱咐我照看你。”福三婶正说着,屋外忽然传进来一阵喧哗声,她脸色一喜,“这阵仗听着像是打猎的小伙回来了,想必你相公也回来了。”
俞眉远掀了身上的被子,扶着墙下床。能去打猎,那他就是没受伤了?
“姑娘,你伤没好全,还是躺下吧……”福三婶忙劝道。
俞眉远却不管不顾地下了地。脚才站定,便有一阵晕眩传来,胸口翻腾让她几欲作哎,她扶着墙站了一会,才缓过劲来,仍往外走去。
屋外已传来几个年轻男人的笑语声。
“总算是把祸害全村的那头山猪给杀了。你不知我们村的菜都让拱了几茬了!这下他们可算能睡几个踏实觉了。”
“是啊,还是魏兄弟厉害,一出手就把那大家伙给杀了!”
俞眉远的脚步停下。
魏?
魏眠曦?
正犯疑,她就见门口的光线里有人进来。几个陌生男人簇拥着魏眠曦走到门口便停步,只站在门口继续笑夸着。与旁人的笑声相比,魏眠曦显得特别沉默。他身上衣裳已经残破,污痕遍染,长发也垂落额前,进屋时正一手拎着箩筐,一手拖着半只山猪。
“魏眠曦?”俞眉远的声音夹在旁人厚实的大嗓门里,幻听似的不真切。
魏眠曦脚步微滞,低垂的头抬起,瞧见扶墙而立的俞眉远,眼神忽亮,冰冷的沉默消失。
他迅速扔下山猪,放下箩筐,三两步奔到她身前:“你醒了?”
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惊喜,他一边说着,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俞眉远被这目光看得很不自在,略一退步,道:“你救了我?”
想起上次救她时她说过的话,魏眠曦就只点点,岔走话题:“你昏了好几天,别站着了,去床上歇着说话吧。”
俞眉远点点头,她脑袋正晕着。
“行了行了,别看了,都回家去!别妨碍人小夫妻两说话了。”福三婶见魏眠曦回来,就放下手头的事,走到门口把人都赶走后,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屋里就只剩下他二人。
俞眉远扶着墙缓慢走回,魏眠曦想把她抱到床上,斟酌再三,始终没有碰她。
“对不起,我和他们解释过了,但他们还是误会。”魏眠曦见她坐回床上,便扯过薄被盖到她膝上,“这里一过正午就转冷,你别着凉。”
“谢谢。”俞眉远躺得太久,全身无力,起来一趟便用掉全身力气,此时喘着气说话,“福家村是什么地方?”
“是白雪岭里与世隔绝的村子。我问过他们了,他们是前朝遗民,在战乱之中举族迁入此处避祸,已在此繁衍生息了百年。”魏眠曦解释道。
俞眉远听得惊奇,不由瞪大眼眸道:“白雪岭中竟还有这种地方?”
从前她只在杂记上看到关于世外桃源的描写,不想今日竟能亲眼见到,大千世界,当真无奇不有。
魏眠曦怔了怔。她眼里好奇,像多年前初识他的小女孩。那时她个子才到他胸口,胆子很大,又毛毛臊臊的,每次见他都喜欢扯着他袖管问外面的事。他不怎么搭理她,只是被问得烦了就会挑些外面的趣事敷衍她。不管他说了什么,那时她都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半是好奇,半是向往。她是个很不愿被束缚的女人。
“福家村只有百来户人家,一应吃穿皆自给自足。我带你来这几天,全靠附近的几户村民帮忙。只是他们资源匮乏,没有多余的东西分给外人,所以我今天跟他们进山打猎了。这儿不用银两,只以物换物,你看那筐东西,就是用半只山猪换的。”知道她的性子,魏眠曦就坐到床沿,细细讲起村子里的情况。
俞眉远看了眼箩筐,竹编的筐子里装的东西已经要满出来,她只看到上面堆的一层鸡蛋和山芋之类的东西。
“果然是个世外之境。”俞眉远叹了声,忽想到件事,“那我们怎么回去?有路出去吗?”
魏眠曦神色一凝,道:“若是有路,我早就带你回去了,怎会留在这缺医少药的地方,让你昏迷了五天五夜?”
“没路?”俞眉远一惊,猛地抬头,却因动作太大力,她脑中忽然拉锯似的刺疼,逼得她抱住头痛吟出声。
“阿远?”魏眠曦一边急道,一边伸手抚上她的头,“怎么了?”
俞眉远眼前一阵金光直冒,头疼得她顾不上对面是什么人,垂头靠到魏眠曦肩上,一手掐住他的胳膊,咬牙死死忍着这波疼痛。魏眠曦见状已心如火焚,将手伸到她背后,徒劳无功地轻抚着。
“没事的,没事的。”他声音有些颤意,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好在这阵痛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片刻时间俞眉远就缓了过来,尖锐的痛楚渐去,转成沉钝的疼。
“我没事了。”她推开他,急喘着开口,满头皆是汗。
“别再说话,有问题等你伤大好了再问。”魏眠曦心稍定,不敢再和她多说就扶她躺下,“你躺着歇会,有事叫我。”
他替她盖好被就起身。俞眉远脑袋昏沉沉的,也不再开口,只是她躺了一会,就听到屋里细碎的响动,声音不大却仍难逃她耳朵,没多久她又闻到柴火气息,她心里奇怪,便又睁了眼。
魏眠曦站在土垒的灶前,背影被灶膛里的火笼出一圈金黄。
“你在干嘛?”俞眉远问道。
“你掉下来时伤到头,昏迷这么多天只进了些米汤,我给你做点吃的。”魏眠曦头也不回地道。
“你下厨?”俞眉远声音很虚弱,却带着浓浓的怀疑。
据她所知,魏眠曦是个从来不靠近厨房的人,他讨厌烟火味与油腥子。
大概知道她在怀疑什么,魏眠曦不解释,只闷声回答她:“你睡一会,能吃了我叫你。”
……
俞眉远很倦,躺了没多久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她是被人摇醒的。
睁眼时窗外已全黑,只有屋里豆大的油灯发出昏暗的光。她辨不出时辰,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魏眠曦坐在她床边,手里端着碗汤,道:“起来吃点东西吧。”
她从床上坐上,轻道声:“多谢。”便无二话,只接下碗。碗里是已放温的鱼汤,浮着两片姜,闻起来有些腥。她没多想,拿汤匙舀了汤就往口中送,味道果然也腥,魏眠曦的厨艺很差。
喝了两口她就作罢,里面的鱼肉她没碰,魏眠曦不勉强她,只又递给她一枚剥好的蛋和两颗蒸熟的山芋。俞眉远吃了大半,胡乱对付过这顿晚饭。
魏眠曦见她吃好,方离开床边。俞眉远心头沉甸甸,一时间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打量着陌生屋里陌生的一切。不经意间一转头,她忽然看到魏眠曦默不作声地站在灶台前,两口吞下一个山芋,又将她没喝完的半碗鱼汤尽数喝完。喝完后他蹙眉盯着碗半晌,大概连他自己也觉得难吃,脸上便露了个嫌弃的神情。
那神情,从前她也见过。她替他洗手作羹汤,在膳食上尽心照顾他,换来的也就是这样的神情。如今倒好,他连自己都嫌弃起来了。
心似被蜂蛰了一下,刺疼难耐,她收回目光,索性又躺下,拿被子盖了身体睡觉。
她得快点把伤养好,才有办法寻路回去。
指望魏眠曦,她没什么信心。
……
第二天起来时,她觉得精神比前一天好多了,起码下床时腿脚有了力气。
屋子角落里铺了一堆干草,魏眠曦晚上就睡在那里。俞眉远醒时他已不在屋里,她便踱出屋去。
才出门口,视线便豁然开阔。
福家村建在山中宽阔的草坡上,被四周青山围绕着。她一眼望去皆是青砖屋舍,整齐列布在坡上,屋舍后的田野一亩一亩,种着稻谷蔬菜,碎石道上鸡鸭成群而过,并不惧人,零星的小花从石缝里长出,透着秋日爽利。这村庄果然如魏眠曦说得那样,是个与世隔绝的所在。
几个孩子从路上嬉闹着跑过,看到她时都停下好奇地看她,她回了个笑,孩子便羞涩地全都跑开。
俞眉远又往外走了几步,瞧见隔壁屋的人出来,她远远唤了一声:“福三婶!”
福三婶年纪虽大,耳朵却还灵光,腿脚也利索,见是她便几步走到她面前。
“出去?”福三婶听了她的问题,不由蹙起眉头,“丫头,你相公已经问过这事了。当年先人避祸入了此地,所求的本就是避世之所在,故而在所有族人进来之后,先人就将进出之法毁去,因此如今并没出去的路。”
“没有……”俞眉远心里一凉,此地地形四面环山,不是绝壁就是丛山,除非能长对翅膀从这里飞出去,否则他们根本走不出这里的大山。
“那当年的进出之法是什么?三婶,求你告诉我。”俞眉远转念又问道。
“唉,丫头,这进出之法本是我族秘密,然而过了百年,也不算什么大秘密,再加上已经毁去,告诉你倒也无妨。先人为进此地,在村东的悬壁之上曾设有可以上下的机关,但进来之后就已毁去,再加上百年风雨侵蚀,那机关早就不能用了。”福三婶拍拍她的肩,安抚道,“丫头,你就先安心在这里把伤养好,再作打算吧。我瞧你你那相公也是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就算是留在村里,你们这小日子也不愁过。”
“他不是我相公。三婶,我想去看看那机关,你能带我过去吗?”俞眉远不死心地拉住福三婶的衣袖。
“这……”福三婶为难道。
“阿远。”魏眠曦的声音传来,“你别求三婶了,那地方我已经去过,没用的,上不去。那地方离这里有点远,若你想看,过几天你伤好了,我亲自带你过去。”
俞眉远缓缓松开手,失落地站在原地。
她掉下山已经七天,霍铮是不是该急疯了?营地的情况怎样了?霍铮回来没有可有受伤?
她不知……杨如心说上次她诈死离京,换他绝望一年半,那么这次呢?
她不想留在这里,她想见他,疯了般的想。
“阿远,别急,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慢慢找出路,总有办法的。先吃点东西。”魏眠曦已将她拉到了屋前的石墩上坐下,又往她怀里塞了吃食。
她低头一看,是正热的豆浆和粗馒头。她毫无胃口,就将东西放旁边一放。
魏眠曦不劝她,只蹲下身,温言道:“趁现在天色好,我看看你伤口的情况,替你换药。你别动。”
她点点头。
他便伸手解开她头上的绷带。绷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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