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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出宅记-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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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徐家唯一还活着的人,就算是她的表哥,俞眉远也不会认同徐苏琰的做法。
    俞眉初便呆呆看着手里的小兔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了,我先走了。今天这些事,姐姐,你要替我保守秘密,切莫让任何人知道。”俞眉远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想清一切,便不多打扰,起身告辞。
    俞眉初只点点了头,什么话都不说,也不问。
    俞眉远心中一叹,悄悄离了她的房间。
    ……
    是夜,月色清透。
    俞眉远坐在书案前,连夜修书一封,准备明日遣人送予徐苏琰。
    这信中除了有徐苏琰想了解的消息之外,还有她的疑问。
    关于《归海经》与往音烛的疑问,以及……当初从俞宗翰口中所听到的“万海归宗的萧家”。
    如果《归海经》必须在往音烛的辅助下才能练下去,那她需要另想他法。
    这信写写改改,字斟句酌,直至天近明,她才写完,以泥封好,妥善藏好。
    吹灭烛火,她上床打座一个小周天,天便已彻底亮起。
    ……
    俞眉安做了一夜的噩梦,连带着她屋里的丫头也被折腾得彻底未眠,早晨起来竟连饭都不肯吃,只抓着幔帐不肯松手。
    蕙夫人焦头烂额,一面是被孙盈害得颜面尽失,一面又担心俞眉安的精神,她着实难以安生。俞眉安那毛病没有来由,也不知该请大夫还是该请道士,蕙夫人索性都请了回来,闹得整个浣花院像唱六国大封相。
    俞眉远踏进浣花院时,这阵喧闹刚过。蕙夫人也顾不上她,她便带着青娆径自去了秀仙楼看俞眉安。
    “姑娘,你不吃东西,也喝点水吧。这都快一天了,你滴水不沾。”俞眉安的丫头轻湖正坐在床边苦劝着。
    俞眉安只缩在床上,谁的话都不理。
    俞眉远也不让人通传,只站在门口看了一小会儿,方踏进屋里,从轻湖手里接走了茶碗与银匙。
    “我来吧。”她朝轻湖示意一眼,自己取代了轻湖的位置坐到俞眉安身边。
    俞眉安正看着被面的团花发呆,也不知身边换了人,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三姐姐,阿远喂你喝水。”
    她猛地转过头,看到俞眉远的笑脸,脸色煞白,嗓子里的尖叫却不敢破口而出,因为她瞧见俞眉远冲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银匙递到她唇边,她只能张了唇,乖乖饮下。
    俞眉远点点,道了句:“乖。喝点粥吧。”
    “奇怪,怎么四姑娘喂,三姑娘就肯张嘴了?”轻湖纳闷得不行,将早已备好的粥递来。
    俞眉远只是笑着,并不回答,缓缓地喂俞眉安喝粥。她动作温柔,时不时又以绢帕拭去俞眉安唇角的粥迹。俞眉安在她手下乖得像只兔子,毫无抗拒之举,看得她屋里一众丫头都奇怪不已。
    这两人不是积怨已久?怎么今日俞眉安竟如此听俞眉远的话?
    谁都没有答案。
    俞眉远喂完一碗粥,满意地笑了,才道:“三姐姐一定是被梦魇着了,没事的,等缓过这阵淡忘了就好。”
    “希望如此。今日多谢四姑娘了。”轻湖一边谢着,一边让小丫头将碗端下,又道,“不知四姑娘此番过来是为何事?我们姑娘这副模样,倒招呼不了姑娘了。”
    “哦,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借两样东西。露草渐染的绉纱裙与蜻蜓蔓草鞋,不知三姐这里有没有?”俞眉远说着望向了俞眉安。
    俞眉安一愣,立刻叫起:“给她,都给她,快把箱笼打开找出来让她带走!”
    “如此多谢三姐了。”俞眉远笑了笑。
    “露草渐染的绉纱裙?蜻蜓蔓草鞋?”轻湖想了想,面露难色。
    “怎么了?不方便吗?”俞眉远问道。
    “你站着干什么?还不找去!”俞眉安见俞眉远又望过来,心里一惧,从床上摸出瓷枕便掷向了轻湖。
    瓷枕应声而碎,把轻湖吓得不轻。
    “三姑娘,那绉纱裙和蜻蜓鞋……那是去年时新的款式与料子,我们屋里是也做了身,可姑娘后来看四姑娘先穿了,便气得把那衣裳和鞋子都压箱底了。上个月蕙夫人遣人来寻这身衣裳和鞋子,奴婢就交给她了,后来忙起来也忘记告诉姑娘了。”轻湖只好躬身解释,“四姑娘,如今衣裳和鞋子不在屋里,蕙夫人也不让我们把这事告诉其他人,你……”
    “无妨,没有就算了,难不成我还逼你们凭空变出来?”俞眉远仍是笑着,并无异色。
    她已经要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轻湖松了口气,忙命人来清理地上瓷片。
    “好了,姐姐好生歇着,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望姐姐。”俞眉远起身告辞。
    俞眉安却往里又缩了缩。
    可还未等俞眉远迈步,外头又有人急匆匆进屋来。
    “三姑娘,四姑娘,你们都在这里就好了,宫里来旨了,老太太让你们两快上前头接旨去。”
    俞眉远蹙了眉,与俞眉安对望一眼,各自疑惑。
    宫里好端端地怎么对她们下旨?
    ……
    下到俞家的这首旨,乃是皇后懿旨。
    大安朝承和十年七月,皇家行天祭礼,需挑出两名在天祭礼当天于祭坛之上跳祭舞之人。
    祭舞分为太阴舞与太阳舞,其中太阴舞之祭舞者为当朝公主,而太阳舞之祭舞者,则从百官之女中择优而选。
    上辈子这事是俞眉安进了宫候选,和她俞眉远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98章 信用
    
    大安朝的天祭每五年才一次,今年恰逢承和年间的第二次天祭。天祭乃是大安朝天家最隆重盛大的一场祭祀,由帝后二人率百官于承天坛祭天,祈求未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承天坛位于大安朝皇城的正东方,穹顶幽宇,上接乾天,下引坤地,历来便是在安朝祈祷之所在。承天坛外左右两地各设有一个三层高的小祭台,是为太阳祭与太阴祭。
    祭祀当天,这两处祭台之上各一名主祭舞,妆作太阳神君及太阴仙君,站于高台行祭舞。这两名主祭舞,历来都从大安公主与百官之女中各择其一。
    俞眉远和俞眉安这次进宫参选的,便是这太阳祭的主祭舞。
    若能踏上这太阳祭台,届时便要在帝后及文武百官之前献舞,是以祭舞者需得名门之秀,还必须有嫡出的身份,除此之外祭舞者的舞艺要求极高。
    历年来的太阳祭舞,无一不是名动全城,风采无双的姣姣者。有了这层殊荣在身,她便成为全城追捧热议的对象,家里的门坎都会被媒人踏破,而她日后择亲与出嫁也将添一层倚仗。是以京中少女无不以能踏上这太阳祭台为荣的。
    上辈子的俞眉安也不例外,只可惜她舞技不如人,未能如愿。
    这些对俞眉远而言,毫无吸引力。
    要说殊荣,上辈子承和十年这一年的太阳祭舞,应该是这么多年以来最被人忽视的祭舞,因为这一年出了个俞眉远万隆山一役,她以弓术名动天下,成了民间是赫赫有名的“神箭俞四娘”,在宫里又是皇帝亲封的“安怡郡主”,后赐婚靖国候府,风光无限。
    到她十六岁出嫁那日,从俞府到魏府的街道都挤满了前来一窥盛况的人。
    十里红妆嫁一郎,满城锦绣铺绿华。
    那时的她,骄如烈阳,说多风光,便有多风光。
    承和十年的俞眉远,曾是整个大安朝上至朝野,下至百姓所津津乐道的故事,不论这个故事的评价是好还是坏,那一年,都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压过她去。
    可惜,辉煌的开始,惨淡的收场。
    如同一场盛世烟火。
    ……
    俞眉远对这个太阳祭舞选有些头疼。
    这太阳祭舞本没她什么事,这一世不知哪里出了差子,把她给算了进去。她时间本来就不多,却有一屁股的麻烦事要做,哪还有精力应付这些,可皇后下的懿旨,她又不能抗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好在太阳祭舞前后有三选,初拔、二选、三中,她想着随便应付一下,初拔大概就可以被淘汰下来了,倒也无需烦心。
    这懿旨一出,倒把青娆给喜坏了。进宫参选的日子定在了两日后,所有待选的少女都要在宫里呆上五天,任何人都不许带随侍的丫头。青娆第二天就翻箱倒柜的替她收拾起东西来,折腾了大半天,给她收拾了大大小小四个包袱出来。
    “你搬家呢?带这么多东西?宫里不让带进去的。你赶紧收了,只挑几件我贴身衣物带着就行。”俞眉远看得笑了。
    “那哪儿够啊?姑娘你一个人进宫,跟前没个人服侍,要连东西都不让带……”青娆撅了嘴,为难地看着那几个包袱,少带一样东西她都觉得自家姑娘要委屈。
    “宫里什么都有,用不着我们带这些进去。”俞眉远摸摸她的头哄着。
    外面云谣忽在帘外扬声道:“姑娘,老爷请你去沐善居一趟。”
    俞眉远的手便在青娆头上一僵。
    俞宗翰终于要见她了?
    ……
    沐善居为前后两进的院子,前面是俞宗翰的书房,后面一排三间上房则是他如今卧榻所在。这几年俞宗翰已甚少进后院,在府里的大部分时间他都一个人呆在沐善居里。
    如今他病重,更是在沐善居里闭门休养,谁人都不见,今日忽然遣人来请俞眉远,倒叫人大吃一惊。
    俞眉远却不惊讶,她心知肚明,两人间这一面迟早是要单独见的。
    沐善居里很静,除了一个小厮站在外头廊下站着外,再无多余的人。俞眉远跟着他进了里边,小厮站在屋外高声通传了两遍,便退开了。
    屋子的门被人打开,里面走出个人,朝俞眉远福了福身。
    “四姑娘请进。”
    轻柔悦耳的声音听来十分舒服。
    俞眉远望去,站在眼前垂眸温敛的女人,穿了身丁香色的家常旧袄裙,梳着堕马髻,发间斜插着两支珍珠簪,脸上脂粉全无,干干净净的模样,细眉温目,含笑浅浅。
    她缓缓一抬头,目色温柔,宛如故人。
    俞眉远愣住。
    “娘……”她不自觉地叫出声。
    其实俞眉远不大记得徐言娘的容颜了,但不知为何,眼前的人就是让她有种感觉,像一个活生生的徐言娘站在自己面前。
    “四姑娘,不敢当,我是三姨娘。”眼前这人退了一小步,让出路来,仍是温柔地望着俞眉远。
    眼眸如水,有圈圈绽开的涟漪,藏着故人的影子。
    俞眉远呆呆看她的眼,似被这双眼眸吸引。
    蓦地——脑中有阵针刺般的痛苦猝发,俞眉远眉头一拢,只觉得人像从混沌泥水中拔出一般,身体里的真气不知为何,竟自行以极缓慢的速度自行运转向百会穴。
    脑中虽痛,但她眼底已清明,此时再看眼前之人,哪还有半分徐言娘的眉目。
    这人是丁氏。
    容颜温婉,举止谦恭,只有一双眼睛,在望来之时,莫明带了几丝妖惑。
    俞眉远一看她的眼,就觉得脑中似有针刺,她不动声色地低下头,闷声道:“三姨娘。”
    语罢,她随丁氏进了屋。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幽香,似檀非檀,似麝非麝,闻来让人心静。这里头光线很暗,门窗紧闭,窗纱外头全是草木繁叶的影子,挡住了光。
    俞眉远这是第一次进俞宗翰的卧房,这屋子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样。她原以为他的屋子应该同他的人一样,硬朗而寡淡。
    眼前这屋子却并非如此。
    描金檀泥小炉、供着夏菊的青瓷胆瓶、蜻蜓小荷的屏风以及从挂落上垂下的素青幔帐……这屋里的家什有着男人的硬气,可这些陈设小物却透着女人的细腻清雅,两相交融,倒让这屋子生动起来。
    这些东西有些旧,看得出来摆放上了年头,是丁氏布置的?
    俞眉远边行边看,有些疑惑。看起来俞宗翰对这丁氏极为上心,之前她就听说这几年他只往丁氏那里跑,如今病重卧床,他还是只叫丁氏一个人来照顾,若不是丁氏对蕙夫人唯命是从,又只生了个女儿,恐怕蕙夫人是断容不下此人到今日的。
    “你在看什么?那些东西……是你母亲布置的。”男人的声音响起。
    俞眉远猛地回神,收起视线,望向说话的人。
    她已走到了次间,俞宗翰正坐在窗前的藤躺椅上望着她。窗外晦涩的光影落在他身上,阴阴沉沉地,像压了团乌云。
    “父亲。”俞眉远福了福身,淡道。
    “坐吧。”俞宗翰以目光示意着身边的软榻。
    俞眉远上前,规规矩矩坐了。
    丁氏端了茶进屋,替二人斟好茶,一声未吭地递送至二人手中。
    “你出去吧,没我吩咐,谁也不准进来。”俞宗翰轻啜一口茶,冷道。
    丁氏只垂着头,顺从地退出屋子。
    俞宗翰将窗子推开道缝,从缝隙里望出去,看着丁氏背景远去,方对俞眉远开口:“她像你母亲吗?”
    “不像。”俞眉远摇头。
    若不看丁氏的眼睛,丁氏在她眼里就和徐言娘半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真是个奇怪的人,那眼睛像有魔力。
    “我也觉得不像,可有时又觉她像。”俞宗翰收回目光,望向俞眉远。
    俞眉远却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也不像俞宗翰。
    ……
    俞宗翰已经病了许久,外头都传言说他病得下不来床,可俞眉远此时看去,却没从他脸上瞧出半点病容来,甚至他眼中的锐色尤胜以往。
    与往常不同,他今日穿了身素浅颜色的宽袍,头发也没梳得一丝不苟,而是半挽成髻半垂覆着,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带着讥诮看人。
    俞宗翰从来不这样笑。
    “你恨你父亲,对吗?”他懒懒歪在椅上,斜睨着他。
    你父亲?
    俞眉远对他用的字眼很奇怪,他话里意思似乎他不是她的父亲。
    “谈不上恨,只是对您没有感情。”她回答他。
    在她漫长的孩童时代里,父亲都毫无存在感,哪怕重生而回,这情感也淡薄如纸。像陌生人一样,没有期待,自然也不存在恨,她习惯一切靠自己。
    “你倒老实。那你会替你母亲怨他吗?毕竟他负了她。”他又问。
    这次俞眉远没有克制自己的疑惑:“他?难道不是您吗?”
    俞宗翰忽“哈哈”笑起,半晌方歇:“丫头,这么看过去,你像我多过像他啊。”
    俞眉远更加摸不着头脑,只好沉默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俞宗翰。
    “我不是你父亲。”他的笑倏尔又一沉,变脸似的,“也不是你母亲爱的人。你母亲怕我,她为了躲我,带着你去了扬平庄。我恨你母亲,也恨你父亲!”
    “……”俞眉远强自镇定,看眼前的男人扭曲的面容,“那你是谁?”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俞宗翰忽从椅上坐起,歪着头,眸色乖戾,“不如你来告诉我,我是谁?你也点过往音烛,你应该知道的……你心里也有一个人,不是吗?”
    俞眉远攥紧裙子,心突突跳起。
    霍铮同她说过,往音烛里的蛊王魂引能让一个人脱离掌控,变得六亲不认,莫非指的就是眼前这样的情况?俞宗翰用了往音烛,这反噬日积月累,渐渐将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心里一惊,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来的暴戾情绪,莫非……是往音烛的反噬一直没有消退?
    “你知道吗?你父亲太可恨了,每次我要出来时,他都将我关在漆黑的牢房里,像关狗一样锁着我,不让我跑出来。”俞宗翰从椅上站起,朝她走去,昔日的满身正气全成了邪戾,“还有你娘!你娘居然认得出我和他!我有什么比不上他的?可言娘只爱他,却害怕我!”
    “你……是我父亲的心魔?”俞眉远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心魔?你们是这么称呼我的?不错,我喜欢这个称呼。”他笑起,伸手抚向自己的脸庞,“其实他们又能有多相爱呢?互相猜忌,互相怀疑,想要分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猜忌?怀疑?”俞眉远试探问道。
    “你父亲是官盗,又奉旨寻找前朝皇陵地图,那地图在你母亲手里吧?她如何能信他?你外祖将往音烛交给你父亲,却没告诉他反噬之苦与克制反噬之途,分明是在利用你父亲,他又如何能信她?”俞宗翰说着笑起,直要笑出泪来,“他们两人,一个疑心对方要盗走自己家传之宝,一个疑心对方存心利用自己,明明爱着,却又彼此怀疑,多有趣!”
    俞眉远的情绪已被他牵引着,如怒海行舟,七上八下。
    “他以为他控制得住我,其实他不懂,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本为一体。哈哈哈……”俞宗翰笑得畅快,“他不敢回府,就连在你们身边多呆一刻,都怕被你们发现我的存在,都怕我使手段害死府里的人。我最喜欢他从梦中醒来时看到身边的人不是徐言娘时的模样!就像那次在宫里……哦对了,你知道为什么孙嘉蕙会进府吗?”
    俞眉远摇头。
    “因为丁氏,她有时真像言娘!我也爱言娘,不过她讨厌我!我只好找别的女人!”俞宗翰想了想,说道,“我记得那天宫宴,你父亲与言娘大吵一架,他独自赴宴,喝了许多酒,一不小心……就让我顶替了他。”
    他说着咳了两声,露出孩子般的恶作剧神情:“我在御花园的叠石山前遇到了丁氏,她真像言娘,朝我那么笑着,把我的魂都勾走了。言娘从没那样对我笑过……我就跟了过去,抱住了她,我想要她……可不知为何到了最后,我怀里的人却变成了孙嘉蕙。”
    俞眉远靠到博古架上,死死掐住了博古架的木头,冷静地听他继续说。
    “我喝醉了,也顾不上怀里到底是谁,随便吧,不是言娘,所有女人对我来说都一样。后来来了许多人,说他污了孙嘉蕙的名节,国公府的人也要找他算账,后来是皇帝出来当了和事佬,压下此事,又逼他以平妻之名娶了孙嘉蕙。我无所谓,反正你娘不爱我,多找几个女人回来让我痛快痛快更好!”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反正只要想做他的女人,他就都收,孙嘉蕙是一个,何氏是一个,丁氏是一个。
    “我喜欢丁氏,她太像言娘了!我喜欢她陪着我,好像言娘呆在我身边!”俞宗翰说着看着自己的双手,“可她不是言娘,就算再像,她也不是言娘……言娘……回不来了……”
    他忽朝俞眉远的肩头抓去:“你是不是也和言娘一样怕我?说,是不是?”
    那手如利爪,疾抓而来。
    俞眉远眼色一沉,将身体侧开,他的手便抠进了博古架的木梁骨上。
    只听“喀嚓”一声,木骨被他抓断。
    俞眉远跟着挥掌,袖中掌风冲向俞宗翰,他迫不得已抬手遮了自己的脸面,往后退了两步。
    见逼退了他,她当即收手,冷道:“我母亲已经亡故,她回不来了,丁氏也不是我母亲,你和她这辈子都没有缘分,别再痴心妄想了。我不管你是谁,你今天找我过来,不是只为与我说这些陈年旧事吧?”
    俞宗翰闻言眯起眼眸,唇上扯了丝笑,和俞眉远很像。
    “你练了《归海经》?”他缓缓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来。
    俞眉远脸色微变。
    前夜她写给徐苏琰的信,被他截走了。
    “月尊教,月鬼,慈悲骨,徐家的银两,燕王谋逆,朱广才与燕王暗中勾结……丫头,你知道得不少啊?不愧是异魂而归的人。”他将那信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玩着,嘲讽道。
    “异魂而归?你……知道我的来历?”俞眉远这次再也无法镇定。
    重生之事本就匪夷所思,可竟有人能看出她的来历,她怎能不惊?
    “是啊,异魂而归之人,是往音烛的最佳继承者,再加上你有萧家的血脉,往音烛能在你手中发挥出最大威力,是打开皇陵的必备条件之一。”俞宗翰吹了吹那信,薄薄的信封不断飘起,“你知道吗?昨天那姓徐的小子如果真的动手,后果就会是死之葬身之地。好在你劝住了他。”
    “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想做什么?”俞眉远咬牙问道。
    “我和你父亲的想法不一样。他千方百计想让你避祸,甚至带你去了东平,就怕京里这些人把目标放到你身上,他想要你做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可我觉得,那不适合你。”俞宗翰说着,将那信一扔,从自己的拇指褪下一枚碧绿的翡翠扳指,“有胆子接吗?”
    “这是何物?”俞眉远警惕地望着他。
    “我的信物,可以号令俞家所有的暗卫与死士,以及我官盗的私兵。”
    俞眉远倒抽一口气:“你想要我做什么?”
    “先替我查清是谁毒杀言娘,谁是月鬼?查你徐家丢失的银两去了哪里?”俞宗翰把玩着扳指,笑着看她。
    “你为何自己不查?却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我手上?”俞眉远并无半点喜色。
    “我高兴!”俞宗翰挑眉,“你父亲做事瞻前顾后,我却只听凭喜好行事。你若做好了,我就把往音烛交给你,让你好好练你的《归海经》。”
    “……”俞眉远在心里斟酌着他话里的可信程度。
    “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月尊教有一部分人很早已依附了燕王,两者之间早有勾结。我们府中的月鬼,恐怕也与燕王有些联系,他们以为皇陵地图与往音烛全在我手里,所以处心积虑要躲藏在俞府。若是他们知道地图原在你母亲手中,你可要小心了。”俞宗翰说着将掌往前一摊,“要吗?”
    俞眉远沉吟片刻,伸手自他掌中取走了那枚扳指。
    “好,我答应。不过你要配合我。”
    “哦?这么快就有想法了?”
    “是。我要你继续装病,最好装到快要病死!”俞眉远与他一样笑起。
    他知道很多事,但一定不知道一件事,他不是杜老太太亲生的。
    ……
    两人在屋中谈了许久,俞眉远方离去。
    俞宗翰仍旧坐回窗前躺椅上,从窗缝里看着她的背景离去。
    这背景……真像徐言娘。
    “言娘,我替你女儿选的这条路,是不是比他为你女儿筹划的更好一些呢?”
    “她和你一样,可不是什么善茬,不适合呆在后院,俞宗翰不懂你,也不懂她。”
    “趁我还在,帮你做这最后一件事,不必谢我,记得有我这个人,就可以了。”
    他对着空气呢喃着,仿佛虚无之中站着巧笑倩兮的故人。
    ……
    翌日清晨,宫里派来接人的马车驶到了俞府正门前。
    俞眉远与俞眉安向杜老太太拜别,一路沉默无声地并行着出了正门。
    这是俞眉远第一次走俞府的正门。
    从今往后,她不再走角门。
    
    第99章 入宫
    
    这是俞眉远的第二次进宫。上次是她射杀燕王立下大功,被召上乾宁殿封赏,这次却是为了天祭。前后时隔近三十年,她已然忘记大安朝的皇城是何模样了。
    不过就算她记忆还清晰,所见到的一切也不过管中窥豹,大安朝皇城之大,远非她行几步路便能看遍的。
    马车走的是秀仪门,进门便到了西六院的毓秀宫,这处原是宫里安置初入宫门的秀女之地,今年后宫并没选秀,因而便将毓秀宫腾出暂时给入宫参加祭舞选的少女们住。
    所有参选的女子都逐一下车,全部集中在了毓秀宫前的飞雀场上,尚宫局尚宫领着宫正与两个女史已立在毓秀宫门口候着了。
    大安朝后宫设有六局,分领二十四司,统管着后宫大小事务,如今的尚宫局掌吏姓贺。
    清点过人数,再逐一登记入册后,贺氏方开口。
    “诸位姑娘都是京中出类拔萃的人儿,家里也都是我大安朝的高门世族,这规矩和教养自然不必我等再重申了。只有一点大家需谨记,这后宫毕竟不比家里,容不得半点任性放肆,诸位的脾气性子可要收一收,也免得冲撞了贵人,得不偿失。”
    俞眉远与俞眉安一起站在众人中间聆训。俞眉安如今见了她就跟耗子见到猫似的,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又惹得俞眉远一个不痛快,招来性命之虞,皮肉之苦,因而从踏出家门那一刻起安分守己,不敢吱声。
    只是俞眉远又有些奇怪。照理来了毓秀宫,俞眉安早该去寻自己的小姐妹,然后离她越远越好,可如今却还跟在自己身边半步不离。
    俞眉远不禁多看了两眼。
    俞眉安虽然乖乖站着,可眼神却有些怒意,只望着头两排站着的几个人。
    都是她过去的闺中密友,其中一个还是魏枕月。
    俞眉远有些了然。因为魏眠曦的关系,俞眉安成了城中笑话,原来奉承她的那些姑娘都转而偷偷笑话她,哪还能愉快地做朋友?再加上魏枕月先前大力撮合这桩亲事,都快把俞眉安捧到天上,如今亲事不成,魏枕月反口不认,只说是俞眉安一厢情愿让人误会。
    俞眉安脸都丢到城外去了,如何不怨?她情愿跟在俞眉远身边,也不想过去自讨没趣。
    “太阴太阳祭舞之选,将由尚仪局的李司乐携教坊司几位授舞的师傅共同教导诸位进行舞训。祭舞之选分为初拔、次选与三中,这两日大家先在毓秀宫内暂歇,授舞师傅会进行简单的舞训,三日后诸位分批进行初次选拔,只留二十位在宫里学习祭舞,三十日后次选,由尚宫局五品以上女吏共同考核,过者五人,于十日后由帝后二人亲自挑选主祭舞。”贺尚宫继续说着。
    初次选拔并不考校舞技,只看每个人的长相气质、身形腿骨以及音律感,择天赋佳者而录之。
    一共进来一百名少女,在这初拔里便要遣回八十人。
    俞眉远就当自己来大安皇城五日游。
    ……
    简单交代了一些事宜后,诸人便被分批带入毓秀宫。作为历来秀女初入宫的住所,这毓秀宫别的没有,屋子特别多,庭院也大。
    俞眉远与俞眉安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了同一个屋子里,俞眉安极其难得的这么久都没出一声怨言,只自己闷闷坐着发呆。俞眉远与其无话可说,便自顾自整理起带进宫来的衣物。
    没多久便有宫人挨房催促她们进善清殿沐浴。善清殿说是殿,其实也就是个宽敞的澡间,里面早有装了浴汤的香樟桶一字排开,每个桶旁都站了个随侍的宫人,端着澡豆香花并头油面脂等物。
    进宫参选的这些人在家里都是千娇万贵的姑娘,如今却要在她人面前宽衣解带,难免忸怩。俞眉远也不自在,便以最快的速度脱了个精光,也不用人服侍,“卟嗵”一声自己进了桶里。
    水温恰好,叫人从脚舒坦到头。
    待她舒舒服服地洗干净,后头还有人姗姗来迟,才进殿便发起脾气来。
    “什么,这么多人一起洗?”那人踢了踢浴桶,又从旁边桁架上拉起要换上的衣裙,“每个人都要穿成这样?真难看!”
    “贺尚宫说了,在毓秀宫里诸人的打扮务必统一。请姑娘速速沐浴更衣吧。”善清殿上掌事当差的姑姑沉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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