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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奥爱憎录-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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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来身子就弱,医师说最好不要饮酒。父亲大人一直担心,我也长大了。这一年身子一直不好,也许就是饮酒所致吧?”

“哥哥素来不饮酒,都是阿种那日拉着哥哥……”

德川治察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不是。都是八朔那一日,御三卿领了将军大人的赏,我喝得酩酊大醉。那日后胸口时时做痒,像是落下了病根……”

“又怪那将军?他和田安家事事不谐,先是夺去了贤丸哥哥,又赐酒给治察哥哥?”阿种狠狠地说,小手握成拳,在被褥上用力敲了敲。

“也不怪将军大人。那日一桥家的治济心情极好,向我频频劝酒,我也不能不喝。御三卿中我年纪最小,多饮也是应当的。”德川治察向阿种笑了笑。

“一桥家的治济?就是八朔那日送哥哥回来的男子?”阿种蹙起眉说。

“是他”,德川治察不解地望了妹妹一眼,“阿种不喜欢他?他被称为德川家第一风流人,连大奥女中都赞他俊俏。”

阿种撇了撇嘴,不屑地说:“我只看了他一眼,连鼻子眼睛也没看清楚。只觉得他讨厌,没来由的讨厌。”

德川治济哈哈大笑,又忍不住咳了两声,阿种赶紧捧来热茶,让他在手里喝了两口。

“阿种害羞了……喜欢俊俏男子也正常。没什么好害羞的。”

阿种缓缓摇头说:“当真不是害羞。也许那治济相貌俊俏,但我只觉得他有些可怕,似乎不是好人。”

“这倒怪了。倒没听说他有什么劣迹,也许是姬妾过多?”德川治察轻轻笑了笑,阿种撇了撇嘴。

“阿种”,德川治察收了笑容,换了一本正经的神气,“你帮我叫母亲大人来,我有重要事情和她说。”

阿种迟疑地点点头,双唇微张,似乎想问个究竟。

“告诉你也无妨。趁贤丸还在田安宅,请母亲大人向将军大人求情,让贤丸重回田安家族谱。”

“治察哥哥……”阿种瞪圆了眼睛,一脸的惊恐与不安。

“没事。这也是未雨绸缪。万一……我有个意外,田安家有贤丸在,也不至于没了继嗣。”德川治察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阿种的眼泪又扑噜噜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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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耿直
天色晚了,将军侧用人田沼意次在茶室闲坐。白天在千代田城,回到住所又被家臣包围着,难得有独处的时间。

刚才正室黑田氏来过,说要与他一同饮茶,他摇了摇头。

她有些失望,还是笑着说:“夜雾很浓呢。”

黑田氏是他的正室,许多年了,照顾他饮食起居,为他生儿育女。他实在太忙,孩子的事很少过问,都是她操心。还有位侧室阿龙,柔顺体贴,也许太柔顺了。大而圆的眼睛,时时注意着他的脸色,像一心讨主人喜欢的猫。

他有的是钱,也有权力,但并没有姬妾成群。一妻一妾已经足够了,阿龙不光是侧室,还是他的福星。自从她来到田沼家,他万事顺遂,没一点不如意的地方。

她还是御年寄高岳的少时好友,两家是邻居。这实在难得,松岛莫名其妙死了,他正愁大奥里没了强援,谁知阿龙还有这条人脉。

田沼意次给自己点了碗茶。茶道最讲静心,茶汤入喉,他的心没有静。

他缓缓站起,拉开了门,眼前像蒙上了一层白纱。浓雾笼罩了整个庭园,明明近在眼前的松树都消失不见。

踏上草鞋,下到庭园,像到了另一个世界。白雾缓慢移动着,像一团团流动的白云,把他紧紧围在中间。

不像在真实人间,倒像在梦中。

田沼意次心里有些发寒,这奇异的夜晚,似乎会发生什么奇异的事呢。

 

吴服桥附近有急促的脚步声。四个轿夫抬着轿辇匆匆走着,前后有各有一名卫士警戒。黑漆轿辇在白雾里若隐若现,不光轿夫,卫士们也一言不发,只是大步流星地走着。

看轿辇的格式,看随从的穿着,应该是颇有体面的武家。可这一行人竟没有带提灯,只借着朦胧的月色前行。按武家规矩,提灯、轿辇上都要绘家纹,他们不带提灯,是不愿被人认出身份吧。

轿辇在田沼宅前停住了。

 

“大人。一桥民部卿大人来访。”侍从轻声说。

奇怪。已是夜半时分,德川治济突然来了。事先也没打招呼。

“快请。”田沼意次匆匆换上正装。

 

虽是拜客,德川治济穿得并不刻板。简简单单的黑纹服,葵纹小小的,似乎有意绣得小了些,让人看得不分明。田沼意次将他请到客间,吩咐随从上了茶果,一切都要最精致的。

德川治济是德川家第一风雅人,舌头最灵,茶得是上等宇治茶,果子更得是日本桥御果子司铃木家——幸好今日送了些来,准备明日茶会用的。

片刻后,茶果都已上来了。茶装在粉引杯中,清澈得像一泓碧水。果子是铃木家的栗金团,新栗煮熟取栗粉,混上白扁豆馅制成,吃一口甜到心里。

德川治济笑吟吟地看着,轻声说:“主殿头何须如此客气?”

田沼意次连连摇手,笑着说:“民部卿大人来访,田沼家蓬荜生辉。可惜只有涩茶粗果,实在羞愧难当。”

“这若是涩茶粗果,治济真不知什么叫精美茶果了。主殿头日日陪伴将军大人,眼光是一等一的。”

田沼笑着敷衍过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田沼心里暗暗盘算,今晚大雾,德川治济故意出行,是不愿让人见了行迹。他来必有要事。毕竟他是御三卿之一,地位崇高,向来只有他人登门拜访,没有出门拜客的道理。

想到这里,田沼意次有些不安。前些日子田安家贤丸被白河藩收做养子,白河藩主松平定邦送了重重的礼,他一直疑心是一桥家在背后支招。如果他猜得不错,今晚德川治济上门讨债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到底,这天下也没什么办不到的事。田沼意次定了定神,嘴角带上一丝微笑,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主殿头白日忙碌,晚上还来打扰,当真惭愧。”德川治济低了低头。

“民部卿大人何出此言?大人是雅人,更是请也请不到的贵客。”田沼意次眼中笑意更深,两人兜了许久圈子,快要切入正题了。

“田安家贤丸的事,还请主殿头多多帮忙。“德川治济悄声说。

“将军大人已经下令,贤丸入白河藩早成定局……大人怎么?”田沼迟疑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

“可能情况有变……所以夤夜前来。”德川治济蹙了蹙眉,脸上有些不悦。

“请民部卿大人明示。”田沼低低地咳了一声,眼前这青年男子耳聪目明得过了些,似乎全江户没他不知道的事。

田沼意次眨了眨眼,脑中迅速盘算起来。德川治察尚未娶亲,自然没有子嗣。德川宗武虽有不少儿女,早逝的早逝,做养子的做养子,最后只剩下治察和贤丸。贤丸又被白河藩收养,虽还养在田安家,已经是松平定邦的未来女婿了。

也就是说,万一德川治察有个三长两短,田安家没有继嗣,也就是断了家了。

“没有好转的可能了?”田沼意次单刀直入地问。若德川治察死了,世上再无田安家。但治察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正是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不至于早早病逝。

德川治济摇了摇头,双目下垂,似乎有些伤感。

田沼意次心中暗笑。这男子做得好戏:若当真担心田安家,也不会半夜来访,请他继续为白河藩出力了。他是怕田安家反悔,把贤丸要回去,那贤丸就是下一任田安家主了。

田安家谁做家主,关一桥家什么事?莫非这男子……田沼意次眼里浮起一丝怀疑。

“主殿头久在千代田城,侍奉过三代将军,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是一桥家主,而田安才是御三卿之首,我早想把这顺序调换了。”德川治济脸上泛出和煦的笑容,双眼微眯,轻飘飘地瞥了田沼一眼。

德川治济说得再直白不过,田沼意次反而有些尴尬,微微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也掩饰地端起茶碗,看着碧清的茶汤,竟喝不下去。

“因为意知的关系,我向来当主殿头是至亲好友,全无一点欺瞒。惹主殿头笑话了。”德川治济脸上笑容不变,有些寂寞地垂下眼,手里的黑文字杨枝一下一下切着栗金团。

想起病逝的弟弟田沼意知,田沼意次不由得长叹一声。一桥家待意知不薄,田沼家欠一份情。

“民部卿大人直爽,田沼深为感动。依田沼所见,贤丸既已许给了白河藩,就算住在田安宅,也只是暂住的客人,没有反客为主的道理。”田沼意次字斟句酌地说。

“主殿头既如此看,我也就安心了。只怕田安家不肯死心,还得寻将军大人吵闹。到时还请主殿头仗义执言。”德川治济眼中闪着顽皮的光。

田沼意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军大人也无心管这些,万寿姬大人病情沉重,只怕撑不过秋天了……”

德川治济垂下眼,怅怅地说:“轮年纪还不到二十吧?也是美人,真是天妒红颜啊。”

 

淡淡的秋阳照进房间,正巧照在将军家治脸上,浓密的睫毛被映成金茶色,和小袖下摆的金色葵纹交相辉映。

广桥端起他面前的茶碗,将冷了的残茶倒出,再注入滚烫的新茶。他只是默默看着,没有说话,眼里是沉甸甸的忧愁。

“秋日干燥,将军大人饮些茶吧。”广桥的目光从他唇上滑过,薄唇上起了几道裂纹,似乎随时会渗出血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将军家治漠然地往她一眼,双眼下垂,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茶汤。广桥忍不住轻咳一声,像是在催促他。

他把茶碗端在手里,茶汤里映出小小的他,面色发青,双眼无神。他苦笑一声说:“广桥,万寿当真梦见她母亲?”

广桥咬住下唇,僵硬地点了点头。

将军家治伸手托住额头,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过了好久才喃喃地说:“她想把万寿带走吗?她不放心万寿?”

“将军大人不要多想。也许是万寿姬大人思念御台所大人,所以梦见了。”广桥的心思和将军家治一样,但见他如此颓丧,不知怎么,赶紧忙忙地辩解起来。

“万寿的身体越来越坏……我说请兰医医治,万寿又不愿。为什么啊……”将军家治凄怆地喊了一声。

“尾张家保守,也许万寿姬大人不愿夫君为难。”广桥低声回答。已经找好了兰医,万寿姬坚决不见。她每日饮下许多浓黑苦药,只是不见好。

“是治休那小子混账。”将军家治恨恨地说。

“治休大人只是世子,父亲宗睦大人被称为‘尾张中兴之主’,也要考虑他的想法。治休大人也是心疼万寿姬大人的。”见他额上爆出几条青筋,广桥轻声宽慰。

“考虑别人想法?难道不是妻子最重要?”将军家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广桥垂下头,许多旧事在心头来来回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只听将军家治干涩地笑了,自嘲地说:“我也只能说别人罢了。我又何尝不是一样?我若把御台所放在首位,也不会置侧室,白白苦了她许多年。”

广桥顿时心酸起来,喃喃地说:“将军大人……”

将军家治摆了摆手,径直起身去了。广桥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夕阳西下,他的背影被拖得长长的,看起来莫名萧索。






第120章 冤仇
万寿姬的身体越来越坏,将军家治也越来越焦躁。他向来是静默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只有久在身边侍候的田沼意次看得出他有些不对。

他终日神情宁静,甚至有些漠然,薄唇抿成一条线。双手紧紧握拳,紧张地放在身侧,分明是心情不好,随时可能爆发。

近来天下安宁,政务并不繁忙,但按照规矩,将军大人下午必须在御座之间坐地,若无政事,也得在御休息间呆着。

将军家治呆呆地坐在御休息间,秋阳透过茂密的枝叶筛进来,在榻榻米上印下块块光斑。樱树叶子黄了一半,秋快深了。

随从快步走来,手里捧着张奉书纸,表情似乎有些困惑。田沼意次迎了上去,低声询问究竟。随从嘀咕了两句,将奉书纸交给他,他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落款,竟是田安家的主母宝莲院。

田安家虽是御三卿之一,和将军同气连枝,也没有女子上书将军大人的道理。田沼意次苦笑一声,脑中灵光一闪,想起那夜德川治济的话。

果真,田安家已经按捺不住了,宝莲院上书为了不是别的,一定是请求将军大人收回成命,让已成白河藩养子的贤丸重归田安家族谱。

将军大人心乱如麻,哪有工夫管这些?田沼意次把奉书纸捏在手里,悄悄进了御休息间。

将军家治双目灼灼地望着他,看着面无表情,嘴角却有轻微的颤动,似乎紧张得厉害。田沼意次旋即明白了:将军大人可能误会了,以为尾张家来报万寿姬的死讯。

田沼意次赶紧做出笑容,轻声说:“田安家御帘中宝莲院上书,请将军大人过目。”

将军家治没做声,绷紧的脸部线条一下松弛了。田沼意次悄悄扫了一眼,近些年他老了许多,眼角嘴角多了细密的纹路,像密密织就的蜘蛛网。

田沼意次将奉书纸送到他手边,他懒懒地展开看,眉头越蹙越紧。田沼不敢做声,只默默等在一边,家臣不能擅自打听将军的家事。

“宝莲院说要见我。”将军家治撇了撇嘴说。

田沼意次赶紧应了一声,并不表达意见。

“虽是御三卿的御帘中,也没有直接面见将军的道理。”将军家治把奉书纸丢在一边,斜斜地靠在葵纹肘枕上。

“将军大人说得是。”

“但她特意上书要见,可能是有什么要紧事……”

“见与不见,只看将军大人的意思。将军大人若不想见,将她打发了就是。”田沼意次恭恭敬敬地说。

“论辈分,她是我的叔母;论身份,她曾是天英院的养女呢。”将军家治用指尖按了按太阳穴,若有所思地说。

“一切请将军大人示下。”

“请她来吧。田安邸就在田安门前,片刻就到了。”将军家治懒洋洋地说。

“马上去传。”

“有人来也好,坐在这里胡思乱想,只觉得要发疯了。”将军家治的声音几不可闻,田沼意次几乎疑心自己的耳朵,觉得自己一定听岔了。

 

随从出去传令,御休息间又陷入一片寂静。

“要不要下一盘将棋?”田沼意次笑着提议。

将军家治摇了摇头,抬头望向窗外,樱树叶子半黄了,在微风里怡然摇摆着。几只麻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轻快极了。

将军家治发出一声叹息,田沼意次不敢作声,悄悄立在一边。

 

宝莲院很快来了。自从夫君德川宗武殁了,她落饰出家,如今已有三年。像是习惯了尼装,她的雪白头巾没一丝皱纹,脸上脂粉不施,看着倒比真实年龄年轻些。

将军家治默默地看着她,五十多岁了吧,看着也就四十余。长相倒是典型的公家女子,窄窄的脸,细细的鼻子,尖尖的下巴。气质有些冷淡,举手投足带着倨傲。

她是顶尖公卿近卫家的女儿,算是六代御台所天英院的侄孙女,十多岁被召到江户,进了大奥,做了天英院的养女。两三年后,有德院(八代将军吉宗)将她许给了次子德川宗武,据说是天英院安排的。

想到这里,将军家治忍不住扬了扬眉毛,天英院一定以为宗武会做世子吧?未曾想有德院怜惜长子家重,虽然宗武事事出色,仍然让家重坐稳了世子大位,宗武只能做“御三卿”。天英院大大地失算了。

德川宗武也没什么不好,只是……爱的不是她罢了。将军家治讽刺地歪了歪嘴角。宗武偏爱侧室山村氏,一年倒有大半年歇在她那。山村氏也生儿育女,倒比宝莲院还多产些。

宗武一死,宝莲院产的德川治察做了田安家主,山村氏的儿子贤丸也被送去白河藩做了养子。去了眼中钉肉中刺,宝莲院应该高兴才是,还有什么不满?

坐在下首的宝莲院喃喃地说了两句话,他听得不真切,不打紧,只是祝将军福寿绵长之类的套话。

“都是德川一脉,无须客气。”他勉强挣出个笑容。

“今日前来,有事恳求将军大人。”宝莲院单刀直入地说。

田沼意次低低地咳了一声,臣下拜见将军大人,必须要做足礼数。虽是御三卿的家眷,也不能如此恃宠而骄。宝莲院瞥了田沼一眼,带着十二分的不耐烦。田沼脸上一凛,急忙垂下头。

将军家治有些不悦,不管身份高低,在这千代田城里,只有将军才能管教家臣。宝莲院当着他的面愀然作色,未免有些放肆了。

虽然心里不快,脸上还带着平静的笑容,将军家治若无其事地说:“但说无妨。”

“请将军大人收回成命,让贤丸重回田安家。”宝莲院低了低头,直截了当地说。

“宝莲院大人……”田沼意次恭敬地开了口,“将军大人的命令……”

宝莲院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抬头望向将军家治,正色说:“今日我不是来见将军大人的,是见我死去夫君的侄儿的。若细细算来,我是天英院大人的养女,比有德院还大上一辈。这田沼是什么人?为什么擅自插嘴?”

将军家治尴尬地笑了笑,向田沼意次使了个眼色,低头望向跪坐在下方的宝莲院,温和地说:“你说得不错。都是一家人,无须客气。田沼一时糊涂,你不要与他计较。”

宝莲院气鼓鼓地点点头,尖声说:“谢将军大人主持公道。”

“贤丸做养子一事,早已是尘埃落定,也是我亲口下的令。如今又要推翻,似乎不太好。”将军家治笑着说。

“将军大人是武家领袖,哪有那么多计较?一声令下,谁不拜服?”

“宝莲院说得不错,但也不能朝令夕改。《汉书》有云:‘急政暴虐;赋敛不时;朝令而暮改。’这实在不可为。”

“将军大人!”宝莲院突然唤了一声,倒把将军家治唬了一跳。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护卫们也听见了,以为出了什么事故,急急地赶来救护。

田沼意次脸上浮出苦笑,起身出去挡住了护卫们。

“将军大人也为人父母,对子女难道没有怜爱之心?”宝莲院眼里坠下泪来。

将军家治顿时想起卧病在床的万寿姬,心里的焦躁顿时增加了数倍。田沼意次偷眼看他,又瞥了宝莲院一眼,暗暗冷笑两声。

“这是从何说起?”将军家治的嗓音冷冷的。

“我家治察病势沉重,我日日心如刀绞……”她两行眼泪直流下来,顾不得摸手巾,伸出袖子去抹。

“治察是你亲生的孩子,你也知道心疼。当初你设计要送贤丸出去,又何曾想过山村氏的心酸?”将军家治嘴角带笑,看上去颇有些讽刺的意味。

宝莲院猛地向后一闪,像被人推了一把,直愣愣地望着将军家治,脸色惨白,双唇微微颤动。

“这是田安家事,将军大人从何得知?”她哑声问。

“你以为是田安家事,其实人尽皆知!治察做了田安家主,你朝思暮想,要送贤丸出去。我已全了你的心愿,你还有什么不满?”将军家治说得轻描淡写,话里带着刻毒的讥嘲。

田沼意次暗中点头:将军家治也是侧室所生啊。

宝莲院很快镇定下来,用手巾抹干泪水,似笑非笑地说:“将军大人的心思,我不是不懂。毕竟您是惇信院的孩子,对田安家向来有些厌憎。”

“你在说什么?”将军家治表情不变,嘴唇却白了。

“将军大人心知肚明。宗武受惇信院厌憎,我以为宗武死了,这份冤仇也消了。原来是我想错了。将军大人身上流着惇信院的血,田安家必须灭了家,才能如您的愿。”宝莲院噼里啪啦说了一串,双目灼灼地瞪着将军家治。

“宝莲院大人!”田沼意次上前两步,手按在她肩膀上,像是要拉她出去。

“你是什么东西?纪州足轻的后代,竟敢碰我?”宝莲院抬头瞪他,一脸的鄙薄,似乎要吐他一口口水。

田沼意次脸上一呆,转头望向将军家治,似乎是问他如何处理。宝莲院大闹御休息间,若要追究起来,也是不得了的大罪。

将军家治摇了摇头,拖过肘枕靠着,像是疲倦到了极点。

“带她出去吧。不要为难她。”将军家治低声说。










第121章 鸳鸯
江户的秋是短的。似乎一日之间,千代田城里的树叶全黄了。江户湾来的海风猎猎地吹着,金黄的树叶被卷下枝头,随着风快快地向前跑,像有人追赶似的。

寒暑不常,时候不顺,此时本该是风和日丽的时候。御年寄广桥怔怔地望着窗外,一个月前植下的菊花已半枯了,硕大花朵还在枝上,花瓣干瘪,颜色早褪了,只留下褐色的颓唐。

宋人诗云: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虽是赞颂菊花品格高洁,广桥只觉得苍凉:徒然留着原状有什么意义,毕竟是萎谢了。不如干干净净落入土中,明年还能重新开出明媚花朵来。

花谢花还会开,人亡了再不会活转回来。活人再日夜念着,也只是徒然自苦罢了。亡人过了三途川,眼前是彼岸,那是他们的世界,再不会回到人间。他们是喜是忧?又有谁知道呢?

人生无常,广桥长长地叹了口气。万寿姬怀妊,眼看又有新生命降生。未曾想孩子夭折,万寿姬大伤元气,卧病许久,前些日子终于去了。万寿姬刚走不久,她的夫君德川治休又染了时疫,不到一个月亡了。

将军大人只是苦笑,人说伉俪情深,这对年轻夫妻走的时间太相近,倒像是治休舍不得妻子,巴巴地赶过去陪她了。

“她再不会寂寞了。”将军家治喃喃地说。广桥只是心酸,将军一定想起了御台所。如今除了那个孩子,万寿姬也在她身边了。

广桥越来越觉得,人过于痴情没什么好处。身边的痴情人不少,将军家治是一个,御台所是一个,万寿姬夫妻也算痴情,可谁有好结果?心碎的心碎,早亡的早亡。不如一般大名公卿,妻妾成群,风流一生,倒无病无灾,活得称心滋润。

世子家基来看她,两人一时找不出什么话说,只是默默坐着发呆。家基从小稳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些。乌黑的瞳仁大而亮,薄唇紧抿着,脸上带着一抹隐忧。

广桥忽然有些难过:家基和万寿姬一起长大,姐弟情谊深厚,如今万寿姬突然殁了,家基该有多难过。

“万寿姐姐卧病,一直想去看望她,终究没能成行。”家基淡淡地说,他是内敛静默的少年,广桥从未见他有失控的时候。

“家基大人以前说要去看,都是广桥说暂缓缓,等万寿姬大人病情好转再说……谁知……”

“万寿姐姐还年轻,想不到竟再没康复。”家基向广桥微微一笑,像在安慰她。

“都说女子产子是去鬼门关绕一圈。当初万寿姬大人怀妊人人欣喜,未曾想竟会这样。”广桥顿了一顿,觉得眼泪又要涌出来,忙忙抬头望向窗外。

“我那姐夫竟也跟着去了。是不是有些古怪?”家基低声说,眼里有复杂的光芒在闪。

广桥心中一跳。家基年纪不大,为人却机警,莫非有什么发现?

“尾张家说治休大人染了时疫,今年天候不顺,时疫倒是有的。”广桥含含糊糊地说。

家基短短地笑了一声说:“我也是白听了一句,我那母亲那日来聊天,说治休与弟弟治兴关系不佳,偏生尾张藩主宗睦偏爱治兴。”

广桥有些尴尬,家基说的是将军侧室知保夫人。大奥女子不能议论政务,知保夫人说的还是宗室私隐,颇有些不该。

见广桥表情僵硬,家基忍不住笑了,伸手取了只柿子丢在她膝上,柔声说:“广桥也和我生分起来,我还和从前一样,我们什么都可以说,没什么关系。”

广桥穿着光滑的缎子内衬,柿子从膝上骨碌碌滑下,在榻榻米上滚出好远。家基纵身捡起,托在掌心递给她,喃喃地说:“有一次和万寿姐姐吵架,似乎有过类似的场景——我给她橘子,她冷笑着不接,橘子滚得好远。”

广桥把柿子握在手里,旧日时光又在心头过了一遍。万寿姬喜欢橘子,小时候总缠着广桥喂她。剥开薄薄的外皮,细心撕去浅白筋络,只留晶莹果肉。万寿姬张开小嘴,等她把橘肉放进去,又皱着鼻子向她一笑。

橘子年年都有,那可爱的孩子早已不见了。广桥眼里聚满了泪,眼前糊成一片。

“好了,不说了。”家基向她摇了摇手,她赶紧用手巾擦干眼泪。

“大奥向来有不少谣言,我那母亲闲来无事,最喜欢打听那些。我让她小心些,至少要少说。她最近好些了,难免还有一句两句吹到我耳朵里去。”家基撇了撇嘴,语气有些悻悻的。

“这也是大奥的常态。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广桥安静地答了一句。

“你这样想倒省心了。”家基皱着眉毛一笑。

“怎么?”广桥好奇地问。

“有人说你一直在大奥不出去,是想做父亲大人的侧室呢。”家基忍不住笑了。

广桥的心猛地一跳,旋即掩饰地笑着说:“广桥快四十了,又不是十四。”

“可不是”,家基笑得直打跌,“我也这样说,还说谁都不许废话,等我有了孩子,也要交给广桥来带。”

广桥垂下眼,家基虽没明说是谁,可她心里明镜似的,那话必定出自知保夫人之口。将军家治向来倚重她,御台所殁后,他凡来大奥,总直接到她那儿,从没去过知保夫人房里。

家基既不明说,广桥也不点明,只是微笑着说:“谢家基大人信任——家基大人既出此言,是下了迎娶御帘中的决心了?”

广桥的话单刀直入,家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肤色白皙,但有些害羞,必定红晕满脸,像个小姑娘。

“父亲大人说过几次……倒也没定下来。如今万寿姐姐殁了,也提不起这个心思了。再等等得好。”说到万寿姬,家基的语气又沉重起来。

广桥缓缓点头,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秋风萧瑟,阳光倒还好,留在枝头的零星黄叶被照得金灿灿的。将军家治微眯着眼,怔怔地望着窗外。

田沼意次坐在屋角,臣下不能主动说话,将军大人在凝思,千万不要打扰他。

“田沼。”将军家治低低地唤了一声。

“是。”

“我看老中上的奉书,说田安家的治察病重。”将军家治若有所思地说。

田沼意次心中一动,赶紧寻思该如何作答,既然一桥家的德川治济交代过,他也答应了,自然不能食言。

田沼意次故意摆出为难的神色,勉强点头说:“上次宝莲院大人来,似乎也如此说过。”

上次田安家的御帘中宝莲院大闹御休息间,将军家治被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手下留情,没有惩治她的无礼。

将军家治微微蹙眉,似乎想起了那日宝莲院说的话,一句句利得像刀,直刺进他心底。

田安家的德川宗武自小聪慧,文才武功无不胜过父亲家重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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