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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奥爱憎录-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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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香气把他包围,是练香,还是她身上的香气?他不知道,也不关心。闭上眼,像个盲了眼的人,只管把她搂得更紧些。她有修长的颈项,纤细的肩膀,腰肢更是不盈一握吧?腰上系着繁复的腰带,真是累赘。他要松开带结,再一圈一圈解下它。房里一片寂静,只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像是害怕,又像是引诱。
德川治济忍不住笑了。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也没什么要着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昨晚开始下雪,下了十个小时,地下一点雪都没有,也是神奇。
今晚温度据说会到零下,可怕!
作为怪阿姨,喜欢在文里写雅人,写美少年,还有各种吃的……爱好是藏不住的。
希望大家喜欢~
现在非常想吃汁水饱满的生煎或者小笼,可惜吃不到,也不会做……憾甚!
第29章 暗影
有了去年经验,今年的元日仪式没那么难熬了。
御台所身体大好了,身形似乎更细了,层层叠叠的绢衣裹着,有点不堪重负的模样。将军家治无奈地笑了笑。
元日过了又是新一年的姬始,将军家治按规矩与御台所同寝,当然不单单是同室而眠——他也努了力的。御台所八月中秋早产,养了两个月,身子的亏损终于补了回来,他也重新在大奥留宿。姬始那一晚,御小座敷火钵点得旺,等到平静下来,他重新系上寝衣,胸膛沁出层薄汗。再看御台所,白皙的脸上泛了红晕,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有种不常见的妩媚。
听奥医师的口气,御台所很难怀妊了。直到如今,将军家治还存着微薄的期待:他只想要一个妻室,想让他的儿女都是一母所生,就像二代台德院(德川秀忠)一样。台德院只有一位御台所,两人生下许多子女。不过,饶是台德院也不老实,与乳母的侍女阿静暗度陈仓,阿静还产下一个男婴,也就是后来的会津藩主保科正之。将军家治常想,台德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御台所真的不能怀妊了吗?他暗暗叹气。
一月七日是七草日,是幕府五大节日之一。七草是初春野菜:香芹、荠菜、鹅肠菜、鼠曲草、稻槎菜、芜菁和萝卜,主妇在六日晚或七日早上备好,在砧板上切得碎碎的,放在铁锅里煮,全家共食。吃七草粥原是天皇御所的习惯,东照权现开府后,家家都会在一月七日食用。
不过,大奥有庆祝七草日的特别方式。吃了早饭,将军家治留在御台所房里,笑吟吟地看女中们忙碌。
女中捧来一方白木台,整齐放着七草,叶上还带着水珠。御台所把七草浸入陶瓶,再把十指伸入陶瓶浸泡。女中取白绢擦干御台所双手,另一位女中拿起修指甲的银刀。据说手指浸过七草水,指甲会变得柔软好剪,新的一年里也不会受伤。
将军家治看得入神,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不知何时御年寄广桥不见了,明明早饭时还在的。
御台所没痊愈时,他与广桥在御产所园子里说过话。那时他烦闷异常——因为他御台所才来到江户,御台所变成那个样子,全是他的错。他心里乱极了,一心想找人倾诉。他从没和广桥独处过,越说越多,差点说漏了嘴——他对她有情意,从第一次见她开始。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下去,幸亏他咽了下去,不然多尴尬。
他没明说,广桥大概也猜得出。好在她是聪明人,不会把他的话记在心上。那个秋日的上午她会完全忘记,像一场随云散去的梦,顺水流走的花。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御台所身子好了,广桥回到了原有的生活轨道,一切以御台所为主,其他都不挂在心上。只多了另一个牵挂,万寿姬。
想到万寿姬,将军家治露出微笑,他的女儿快五个月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广桥轻轻走了进来,身后是乳母,怀里抱着万寿姬。平日一身白绢衣,眼下在新年里,绢衣外裹上赤地缎葵纹振袖,振袖太小,看着叫人发笑。
将军家治把万寿姬接过来,抱在怀里看了又看。天天见面,他觉得她每日都一样,一点没长大。真希望她能一下长成女童,有乌黑的齐眉刘海,柔软的头发垂在肩上,身上裹着色彩鲜明的振袖,再套上小小的足袋和木屐。他要带她去游玩,去她母亲住过的滨御殿看花、看鸟、看鱼……有许许多多事要做。
“万寿姬的手也在七草水里浸一下吧?”将军家治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御台所忍不住笑了,广桥脸上也有笑意,不止她俩,所有女中都表情怪异,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辛苦。
“讨个好彩头。在新年里平平安安。”将军家治一本正经地说。
御台所轻声说:“稍微浸一下就好。”
将军家治把万寿姬抱到陶瓶前,握着她的小手浸了一浸。万寿姬乌油油的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不安起来,她不要哭出来吧。
万寿姬定定地看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将军家治把万寿姬紧紧抱在怀里,心里一牵一牵的,起了种温柔的痛。这是他的女儿,他最最可爱的女儿。她一定不要像姐姐,一定要平安长大。
一切仪式结束,将军家治回中奥去,御台所闲了下来,广桥还有别的事要做。她要去吴服间看看,正月仪式多,御台所一日换数套礼装,吴服间女中实在辛苦。广桥吩咐御膳所送些酒肴,算御台所赏赐的。
女中一起谢恩,广桥说了几句奖励话,随身侍候的女中阿品轻声说:“广桥大人,田沼主殿头大人想和您道一声新年好。已经在御广敷候着了。”
御广敷是紧邻大奥的房间。大奥是将军私宅,不许其他男子擅入。官员若有事与大奥御年寄商量,只能去御广敷等候。
“让人告知田沼大人,马上赶去,请他稍候。”
果真是滴水不漏的田沼主殿头,知道她上午诸事已了,正有空闲时间。
走进御广敷,田沼意次端坐在内,手里捧着碗茶。似乎一个人来的。
广桥微笑点头,田沼连忙招呼她坐下,女中送上茶,又乖觉地退走了。广桥捧起茶,向四周扫了两眼。和大奥比起来,御广敷质朴刚健,颇有武家风范。窗边摆着只青瓷瓶,插着松枝和绯色寒椿。像是早上新摘的,寒椿花蕊还带着淡金花粉。
寒椿凌寒不凋,是公家贵族喜爱的花朵,武家却不喜欢。因为寒椿到了花凋时,硕大花朵啪嗒一声坠地,像被斩了首。武士做的是刀头舐血的活儿,嫌它不够吉利。后来天下太平,武士远离了征战杀伐,也渐渐接受了寒椿,近些年还成了颇受欢迎的花朵。除了插瓶,寒椿纹的器物、簪笄和布料也变得寻常起来,有些男子还专门去买寒椿纹的足袋。
田沼意次是风流人,会不会穿寒椿足袋呢?广桥忍不住要笑,忙正色说:“祝田沼大人新春吉祥。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田沼意次是好相貌的男子。广桥始终看不惯武家打扮,单说发型便古怪,一头乌发偏要剃去一部分,露出光溜溜的头皮,美其名曰“月代”,余下头发要抹上许多鬓付油,一丝不苟地绑成发髻。虽留着古怪发型,田沼看上去也算英俊,连发髻形状都比旁人好看些。
据说田沼意次在大奥颇有人气,连御年寄之首松岛都对他赞不绝口。
“也祝广桥大人新春吉祥。”一句最寻常不过的吉利话,他也能说得诚恳无比。
还在新年里,广桥也仔细打扮了。虽是寻常片外髻,特意插了支鳖甲透雕雪纹簪,纯白绢外褂上绣了六角雪花图案。连妆容都浓些——武家女子以淡妆为美,只有大奥不同,所有女子都要厚厚涂上粉,浓浓点上唇。广桥天生白皙,平素傅粉只是薄薄一层,只有节庆时入乡随俗。今早横下心涂了许多粉,再把唇点成樱实色,脂粉太浓,有点喘不过气。
田沼意次微笑着看她,眼里带着欣赏。广桥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她二十七岁,已是“老女”了。
田沼意次特地来御广敷,自然不单单道一声新年吉祥。广桥把茶碗捧在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御台所大人身体康健,实为天下之福。广桥大人用心了。”
广桥连忙说:“不敢。是御台所大人洪福齐天。”
话说到御台所身上,广桥心念急转。莫非……莫非又和子嗣有关?莫非松岛和田沼说了什么?
田沼意次是将军身边人,按理说不该插手子嗣的事。但田沼是三代老人了,元服前侍奉有德院,后来跟在惇信院身边,再后来成了将军家治的侧用人。虽然年纪不大,也算老人里的老人了。
“前几日御三家御三卿登城贺新春,特地问到御台所大人的身体。田沼想御台所大人已大安了,子嗣的事想必不用担心。”
广桥垂下眼,忍不住抿了抿嘴。田沼意次不会没来由地编这谎话,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御三家御三卿中的谁问的?若是没有子嗣,难道要把将军之位传给他们吗?
一阵怒火涌上心头。御台所才二十四岁,虽然奥医师说得悲观,未必当真不能怀妊……他们哪里是关心御台所?分明在打自己的算盘。
“毕竟子嗣是大事,关系到幕府根本。”田沼缓缓地追了一句。
“广桥明白。”她按下性子,勉强笑了笑。
“最近常回忆往事,元日一见,觉得两位大人情深意重,比当年不减分毫。”
“两位大人……实在难得。”广桥顿了一顿,又一字一句地说:“所以……子嗣的事,田沼大人用不着担心。”
田沼意次继续说些往事。广桥渐渐平静,反而有些歉疚——住在滨御殿时,田沼多有照拂,那时她与御台所初来乍到,对江户一切都不甚了了。一念至此,广桥羞愧起来,只盘算着如何补救。
有了。虽然过了元日,毕竟还在新春。敬田沼几杯屠苏酒,感谢他对御台所的忠心。
“田沼大人辛苦。值此新春,广桥想敬您几杯。”广桥笑着看他,语气亲密又温柔。
“广桥大人赐酒,田沼求之不得。”田沼嘴角的笑意更深。广桥的表现前后不一,可他似乎没有发觉,依然一团和气。
广桥轻轻咳了一声,守在外面的女中阿品快步走进,她低声吩咐几句。
有女中轻轻进来,怀里抱着銚子,系着奉书纸包的松竹梅枝,正是屠苏酒。
屠苏酒得连饮三杯。田沼意次端起面前的朱漆杯,女中左手拉住衣袖,姿态优美地斟满一杯。
一杯饮尽,还有第二杯、第三杯。广桥也陪了三杯。
“田沼大人海量。”
“今后还请田沼大人多多关照。”广桥低头行了一礼。
“广桥大人言重,也请多多关照。”
作者有话要说:
转眼又到周末了~~~要不要去哪里玩呢~
前段时间写了写配角们,最近线索又会回到大奥来~~大家要看哦~
谢谢积极评论的亲们~~是你们给了我继续的勇气~
对了,说过要写个新选组的短篇,已经差不多了,感兴趣的亲们可以看看~
还是写短篇轻松啊~
第30章 交情
送走广桥,田沼意次留在御广敷里。摆在面前的茶已冷了。对于喝惯好茶的田沼来说,这样的茶刚煎好也寻常,冷了不但香气散尽,滋味也苦涩。
广桥的茶碗还在对面,一口都没喝。浅碧茶汤,透着一丝寒意,正像广桥散发出的气息。
广桥是彬彬有礼的女子,也许太有礼了些,和一般大奥女子不同。大奥御年寄权力极大,手下数百女中唯唯诺诺,不知不觉便惯出骄横脾气,莫说寻常幕府役人,就算是老中,说话稍不注意,她们也愀然作色。田沼意次侍候过三代将军,许多事要和御年寄们沟通,见得多了。
田沼忍不住苦笑:哪个幕府役人不怕御年寄?美是美的,粉光脂艳的脸,光华夺目的服饰,看着赏心悦目。可人人脾气大,一言不合便要发作。若是气性更大的,没准寻机会在将军面前告一状。
广桥不同。举止文静,神态也平和。说话改了江户调,还有些慢悠悠的尾音,带着柔和的京都味。虽是御台所身边的御年寄,似乎少干涉大奥事务,更没在将军面前搬弄是非。
从没见过这样的御年寄。
无论在哪,有权才有一切,在大奥更是如此——那是女子的世界,论起踩低拜高,女子比男子更残酷。将军生母早逝,上一代御台所更死了近三十年,如今的御台所年纪轻,正是大奥称王的好机会。可广桥似乎对权力不感兴趣。
权力是好东西,她不要,自然有人要。如今的大奥是御年寄松岛一个人的天下。
田沼叹了口气,松岛说正午见他。正午早过了,松岛还不见踪影。
闲坐无聊,田沼望着窗外发呆。早起天阴阴的,大朵大朵铅色阴云罩住了天空,寒风凛冽,带着浓重的湿气,像要下雪了。
他眯起眼睛看,果然下雪了。先是密密的雪珠儿,打在屋檐上,发出连绵不断的沙沙声。慢慢地飘起雪花来,许是光线的缘故,看起来有些灰白,像还没落地就被人踩了一脚。
女中收去了广桥的茶碗,为田沼换了碗热茶,又添了些炭,让火钵燃得更旺些。田沼弯起眼向她笑了笑,她猛地红了脸,手忙脚乱地行了个礼,急匆匆地出去了。
他有些好笑,捧起茶碗饮了一口。果然,即使茶叶不是最好的,刚煎出的茶汤,喝起来也顺口些。就像民间俗语说的:丑女十八,粗茶出花。
刚才那女中只有十七八岁吧,鼓鼓的脸颊,茂密的乌发,正是风华正茂,也是多愁善感的年岁。等在大奥呆上几年,眼神变利,轮廓变硬,连心都干枯起来。
田沼意次想了想,他初见广桥时,广桥只有十五岁吧。跟着御台所,不,那时还是伦子女王长途跋涉,花了近一个月时间,终于进了江户。田沼奉命去迎,见面时也吃了一惊。伦子女王身边的最高级女中,竟然是十五岁的年轻女子。
年纪轻,言行举止却老成,礼数尤其周到。田沼意次与大奥交道打得多了,什么样的女子都应付得了,应对广桥更游刃有余。当时八代将军有德院(德川吉宗)还在世,常命他去滨御殿看望,他也欣然从命。这差事虽没什么好处,也不讨厌——伦子女王温静沉默,广桥斯文有礼,况且,广桥也算是美人了。
田沼有些哑然失笑。为什么说“也算美人”?论姿容身形,广桥是实打实的美人。乌沉沉的丹凤眼,眼角长长的,有种特殊的妩媚,下面是玲珑的鼻子,小巧的嘴。身体包在层层叠叠绢衣里,看不出具体体态,但露出衣领的颈项长而优美,想来骨骼纤细。毕竟是京女,不光皮色,连体型也胜过土生土长的江户武家女子。
但广桥似乎少了些魅力。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冷美人?也不是。广桥待人接物有礼有节,并不拒人以千里之外。可她的神情里总带些疏离,带些淡漠,有种万物不挂于心的心不在蔫。是生来性情如此,还是别有隐情?那就不清楚了,田沼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去深究。
田沼笑了笑。自己觉得广桥少了点魅力,也许有人喜欢呢……四季百花样样都美,有人爱牡丹矜贵,有人偏喜欢空谷幽兰。比方说……将军家治会喜欢吧。记得初次带家治去滨御殿,那时还是十二岁的将军世子。见到广桥时,家治确实呆了一呆,但掩饰得很好,目光只在广桥脸上一转,立刻看往别的地方。人知好色则慕少艾,田沼假作不知,心中觉得有趣。
家治后来常去滨御殿,当然有千种理由,至于到底为什么去,田沼意次心知肚明。田沼带着乐见其成的心思,饶有兴味地等着,等着家治的下一步行动。可他似乎失算了:家治和伦子女王成了婚,伦子成了世子的正室御帘中,广桥也进了千代田城西之丸,做了御年寄。
田沼觉得奇怪,但仍坚信没有看错——如今进了千代田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任是地位颇高的御年寄,也是侍奉世子大人的女中,若世子大人有意,也得乖乖领命做侧室。可家治没有任何行动,反而和御帘中更亲密了。一晃六年过去,世子家治成了将军家治,御帘中成了御台所,广桥依然是御年寄,只是从西之丸搬进了本丸大奥,而且也年近三十了。
也许是自己想错了?田沼意次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雪下得更大了。田沼歪了歪嘴角,心里生了焦躁。松岛还没来,新年伊始,就要给他个下马威吗?
田沼意次和松岛岁数差不多,也有二十年交情了。松岛是将军家治的乳母,家治的生母幸子夫人死得早,家治做了十几年世子,饮食起居都是松岛全权负责。田沼原是有德院身边的侍从,常与大奥打交道,与松岛交往颇多。幕府役人人尽皆知,大奥女子是最不能得罪的,田沼自不例外。与她们见面总打起十二分精神,态度体贴又殷勤。
好在田沼有一副好相貌。大奥女子长年不得外出,举目所见尽是莺莺燕燕的同性,唯一可见的男子是将军,可又像在高高的云端,可望不可即。所以,与大奥交往,相貌俊俏的男子最是讨巧。田沼也知道,自己在大奥颇有人气,连御年寄松岛对自己也有好感。
田沼意次也很清楚,光口齿便给,举止殷勤也是不够的。天下承平已久,町人商家喜爱华美秀巧的物事,武士原本讲究刚健质朴,如今作风也日渐豪奢。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穿了绢衣,再换回棉衣就觉得不适;吃过尺把长的金目鲷,再吃寻常小鱼便觉得腥气。武士家禄都是一定的,眼下早非战国时代,再没有在战场上厮杀,立下战功的机会。家禄有限而消费日增,武士们削尖了脑袋钻营,给手有实权的役人们送礼,只图恩赏个一官半职。一旦有了职位,除了家禄外,幕府还会赏些补贴。若能身处关键职位,还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好处。
田沼意次眼下只是侧用人,可日日都有人上门送礼。他也心知肚明,眼下这世道,谁人不送礼,谁人不收礼?将军家治对他信任有加,就算如此他也得送礼,上下打点关系。幕府最高官员老中们自然是要送的,大奥也得送,头一份就要送给松岛。
其实这些情况将军也知道。但与受贿不同,礼物赠答算日常交往的一种,将军、目付(负责监察的官员)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过分,收些礼物不算大事。
送礼也是门学问,田沼意次忍不住苦笑。像松岛如此的身份,最不缺的就是真金白银。大奥每日要用掉许多东西,食材、木炭、布料……一年至少要花二十万两金,采买虽由具体女中负责,但松岛有最后决定权。所以,在专做大奥生意的御用商家眼里,御年寄松岛是比弁才天更可敬的活菩萨。一年数节,商家献上的财物不计其数。
所以,每逢给松岛送礼,田沼总得绞尽脑汁:一是要稀罕物儿,二是要吉利好口采。名家刀剑、唐国字画虽然珍稀,是赠给老中等高官的上佳之选,但松岛一定不感兴趣。不如从长崎买些南蛮来的首饰衣物,唐国来的上等胭脂,让松岛觉得送礼人用了心。田沼曾亲手选了一支南蛮螺钿花簪,装进一只南蛮圆筒黑漆箱里送给她。松岛似乎十分满意,还亲自写了信表示感谢。
雪越来越大,不知不觉间,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风停了,雪花静静地飘着,抬头望天,天竟也是淡白的。天上地下白成一片,中间是大片大片的雪花。安静极了,似乎整个千代田城只剩下他一个人。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绢制衣物拖曳在松木走廊上的声音。松岛来了。田沼站起身,摆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有空就在电脑前写文修文,把家里那谁都冷落了。
昨天一起去看东京塔夜景,今天又去橘子园采了点贵得要命的橘子以表安慰。
刚才打开电脑看了看纹丝不动的收藏哎~连吃四个橘子,再含泪更新。
谢谢评论的亲们,要是没你们,真是坚持不下去啊!
第31章 争风
“让田沼大人久等了,惶恐之极。”松岛缓缓地迈进房。
嘴里说着惶恐,脸上笑得倒甜。四十出头的女子了,若在民间,早被归为年老妇人一类。可松岛在大奥养尊处优多年,保养得宜,一张脸看上去光滑白腻,不但看不出皱纹,倒有种成□□人特有的风韵。也许是粉抹得厚,田沼意次充满恶意地想。
“田沼也是刚到。”不管心里如何想,脸上依然带着殷勤的笑,招手请松岛在对面蒲团坐下。
“当真?”松岛瞟了他一眼,油滴滴的红唇抿了一抿。
田沼不明白松岛的意思,只是笑了笑,并不接口。
“田沼大人果然风流,似乎用的是添了伽罗香的鬓付油?松岛孤陋寡闻了,原以为男子用的鬓付油里没有伽罗呢。”松岛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气。
一定是哪个耳报神报了讯,说方才他与广桥在此见面。松岛这是旁敲侧击,任她鼻子怎么灵,也不能一下闻出伽罗香。
田沼意次心下有些不快——松岛越发霸道了。他派人传话,说要在御广敷里向她道声新年好,她偏说事务繁忙,只有正午才有空闲。他既到了御广敷,不愿直接回中奥,白走一段冤枉路。这才临时起意,顺便见见广桥,道一声好。松岛又怪他先见广桥了。
再不快也不能露在脸上,既然松岛和他打哑谜,也只能顺着她说。
“什么都瞒不过松岛大人。”田沼含笑望着对面的女子。
“罢了罢了。田沼大人千伶百俐,别说松岛,纵观整个大奥,哪个是对手?”松岛垂下眼,从睫毛下瞟了他一眼,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松岛大人再取笑,田沼当真无地自容了。”他顿了一顿,正色说:“祝松岛大人新年吉祥,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也请田沼大人多多关照。”松岛轻轻笑了一声。
女中进来送茶,脸上堆满了笑。广桥和松岛都是御年寄,可女中的态度显然更殷勤,可见松岛在大奥的权势大大胜过广桥。松岛把茶碗捧在手里,笑吟吟地瞟着田沼不说话。
田沼不禁有些尴尬。本来今日只想和松岛问声好,毕竟,要做将军的身边人,必须和大奥保持良好关系。可松岛说要等到正午,他便提前见了广桥。谁知松岛不依不饶起来——可见松岛对广桥有颇深的敌意。
田沼暗地里叹气,这敌意当真没来由。虽然都是御年寄,广桥是淡泊的性子,既不重权,也不好利,对松岛来说,广桥并不妨碍什么。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也许…也许因为将军子嗣的事?
想到这里,田沼顿时明白了。松岛是将军家治的乳母,自然事事以将军为重。本来,大奥是将军的私宅,其存在意义在于为将军诞育子嗣。可将军成婚前姑且不论,成婚七年,膝下只有一个姬君,而且连一个侧室也没有。在松岛看来,这实在古怪,一定是御台所从中作梗,而广桥更是躲在背后出谋划策的罪魁祸首了。所以…松岛才会对广桥那么大怨气。是他一时疏忽,没考虑周全,反而遭了池鱼之殃。
虽然方式有些粗鲁,松岛的忧虑没错,将军没有继嗣,幕府根基不稳。
继嗣不继嗣,本来不在田沼的责任范围。方才和广桥传达御三家御三卿的意思,也是好心,想提醒她一下。没想到这一见面,松岛的反应那么大,甚至带了敌意,必须立刻安抚松岛。
他和松岛维持良好关系许多年了,并没有与广桥联手的意思。况且,广桥那样的性子,绝不可能斗得过松岛。不,根本不会斗,因为做不到。
松岛喜爱华服,今日也穿得光华灿烂,素白绢外褂,内衬绯色缩缅,绣着繁复的松竹梅唐草纹。腰带上的牡丹纹是金线织就,轻微一动就发出耀眼的光芒。田沼含笑打量松岛,松岛挑衅似的撇了撇嘴,田沼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目光停在松岛脸上,仿佛蝴蝶绕着初开的花朵飞舞,一圈又一圈,只是不忍离去。
“前几日御三家御三卿登城庆贺,田安家的御帘中森姬还提到将军大人呢。说是要好好考虑子嗣的事了。”田沼淡淡地说,似乎只是在闲话家常。
松岛脸上一呆,迅速垂下了眼,显然有些不悦。德川宗武的正室,御帘中森姬是公卿近卫家的女儿,曾被六代将军文昭院(德川家宣)的御台所近卫熙子收为养女,在大奥住过一段时候。近卫熙子落发出家后改称天英院,在大奥里呼风唤雨,别说松岛,连八代将军有德院(德川吉宗)都让她几分,森姬是她的养女,自然也是万千宠爱在一身了。
“御帘中尊贵,田沼只敢私下和松岛大人说说。子嗣问题虽然重要,但也不是人人都能随意插嘴的。”田沼鉴貌辨色,立刻换了愤愤不平的口吻,像在和密友说体己话。
松岛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论性子厉害、口角锋利,天英院是数一数二的角色,松岛吃过她不少苦头。女子们的争斗称得上杀人不见血,滴粉搓酥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说话也慢悠悠,柔声柔气,可句句都像一把刀,直插到人心底。直到森姬出了嫁,天英院又一病死了,松岛才过上了舒心日子。
如今田沼意次突然提到森姬,松岛内心想必是五味杂陈吧?田沼假装不经意地瞥了松岛一眼,发现她垂着眼,两手交握,越攥越紧,指甲都勒得发了白。
田沼暗暗庆幸,这一招祸水东引,自己暂时解了困。
松岛忽然抬起头,慢慢笑了出来,笑意从嘴角晕开,乌浓的眼弯成新月形,似乎满心欢悦。可松岛眯起的眼睛异常明亮,没有一丝笑意。
“子嗣问题确实重要。松岛觉得要劝劝将军大人,到时候也要请田沼大人开口,毕竟田沼大人是侍奉过三代将军大人的忠臣。”松岛字斟句酌地说。
“不敢不敢。若论对将军大人的忠心,还数松岛大人。不光大奥,整个千代田城人尽皆知。”田沼赶紧接口。
松岛又瞥了他一眼,带了些嘲笑的神气。
“都是肺腑之言。田沼不敢,也不愿在松岛大人面前作伪。”田沼坐正了身子,一脸严肃地说。
松岛摸出怀纸按了按面颊,笑着说:“若论花言巧语,还数田沼大人。整个大奥人尽皆知。可是啊,明知说的是言不由衷的奉承话,听着也开心。”
“松岛大人开心,就是田沼的福分了。”
松岛咳了一声,守在门外的女中快步上前,旋即又退了出去。
“田沼大人喝了别人的酒,也不能不喝松岛的……而且,既然喝屠苏酒,一献(三杯)远远不够,得喝上三献,才是情真意切。”
“三献?那田沼要醉倒在此了。”
“谁不知道田沼大人海量?”
“只怕酒不醉人人自醉。”
松岛横了田沼一眼,正要开口,四、五名三之间女中鱼贯而入,她也闭上了嘴,脸上浮起一个捉狭的笑。女中们捧着外黑漆、内朱漆的托盘,里面满满堆着正月菜肴——香榧、柿、核桃、山芋、栗子、蜜橘和羊羹等十二组果子;由海带结、干鲍、贻贝、年糕等食材煮成的杂煮;萝卜、牛蒡、烧豆腐等小菜。走在最后的女中举着朱漆屠苏器,銚子上用金粉洒出松竹梅图案,酒杯外缘还描着金边。
松岛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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