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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璃(倾城绝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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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没有落红!
突然,她理解了他刚才那些尖刻的污辱,他的怨愤。她看着白白的缎子,显然,老天爷对她的戏弄还没有完……远远没有终止。
匕首的尖已经刺到她的肌肤,他看见了她胳膊上的疤痕……不忍,他痛恨自己的不忍!他应该一脚把她踢出去,向全天下宣告她的不忠!可他……
他恨她,更恨他自己!划在他胳膊上的一刀深而又深!鲜血涌流出来,滴在白缎上,滴在她身上。他随手抓过一块绢子勒住了伤口,生怕太多的血迹让这个掩饰她不贞的谎言被戳破。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空洞地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太恨了,太恨了!
他得到的竟然不是完整的她!就如同他曾希望的,她会永远记得她第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不是他!
“今年最好别有孩子!”他失控地一把握住她细弱的脖子,恨不得就这么一用力,都解脱了。“不然,我会认为那是个野种!不用吃药打胎了,我会一脚亲自让这个野种化成血水!”他嘶吼,但怒气却益发纠集在他心中。
第28章遗忘
伺候她沐浴的都是庆王府的丫鬟们,美璃没去看她们含着暧昧笑容的脸,她们看到她身上青紫的欢爱痕迹后还轻笑出来,她都没理会,只放任自己的眼神游弋在虚无缥缈的世界,她的心沉重得竟然再无一丝情感。
几乎是任由丫鬟们摆布,她换上了精致的丝绸内衫,长发被梳得顺顺的,她们别有深意笑着说她太累了,扶她靠在枕头上晾干头发,然后要好好休息。
她很累,很累……可闭上眼,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头便开始发疼,她僵直地半躺在那儿,丫鬟们都退了出去,以为她睡着了。
“侧福晋,侧福晋。”一个丫鬟进房来喊了好几声,美璃才意识到“侧福晋”是指她,这才缓慢地睁眼看那丫鬟。
“永赫少爷在外面要见您。”丫鬟说完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美璃淡淡苦笑,看来,就连庆王府的丫鬟也都知道她和永赫的事情,才会有这样窥探的表情,用这样的口气说起他。
永赫……放出来了?
靖轩还算守信用。
见面?她又闭上眼睛,手在身侧缓缓摸索,终于摸到她刚才放在枕边的书册。现在见面……还有什么意义?
她睁开眼看了一会儿红彤彤的喜帐顶的金线云纹,坐起身,把那摞永赫送她的书放在腿上,细细摩挲,把她翻得有些卷的页角反复抹平。
“把这些给他,告诉他,我很好。”她轻而坚决地说。
永赫,一定要彻底的忘记她。
她……她又闭上眼,虚软地靠在枕头上,她也会遗忘他,就如同当初她遗忘靖轩一样,只要时间够漫长,一切的一切……都会被遗忘。
脚步声,靖轩的脚步声,她的心一颤,也许她并不是怕他,只是现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如何与他相处,她突然失去睁眼的勇气。
“起来!”他径直走到她床边,一把扯起她,她酸软的腰腹顿时一阵抽痛,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染了些灰败。靖轩并不理会,“穿鞋,跟我去见他!”
丫鬟瞥见主子脸上的戾气,万分小心地跪在美璃脚边替她穿好鞋子。
美璃微微发抖,他要她去见永赫?!
这一刻她才知道,她不敢去见永赫!她怕自己会流泪,会不够镇定,会让他的心更痛!
“不……不想去。”她被靖轩抓得很疼,却终于说出了拒绝的话,她有经验,让一个人遗忘另一个人,就是不见面,不给一丝希望!
“少废话!”靖轩却冷然嗤笑,仿佛在笑她装模作样,“走!”他甚至不让她穿上外褂,就这么拖着她出了新房。
永赫就站在新房外的院子里,他的衣袍穿得很整齐,头发也梳得很平顺,却无端给人一种极端落魄的感觉。他原本在看新房檐下挂的红绫和红灯笼,等靖轩拖着披散长发,只着内衫的美璃踉跄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再也无法从她娇小的身上挪开。
原来……落魄的是他的眼睛!
美璃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但她还是不敢去看他。
当永赫死死盯着美璃低低领口露出来的娇莹肌肤上被她的男人咬出来的青紫时,他死紧地握起了拳头,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了。靖轩冷眼看着,突然一阵恶毒的快感,永赫,恨了吧,就如同他知道他们的私情后那么恨了吧!
“我……”永赫被靖轩冷冽的眼神刺得一痛,或许他要来见她的确是个错误,但他无法劝阻自己,他想要看看她,发了疯的想。“我来向你辞行,我已向皇上申请子代父责,充当承毅哥的先锋,明天……”他强作平静的说,克制住内心奔涌的痛苦和不舍,尽力不露出一点儿,“就要出发了。”
刚才靖轩那么粗鲁地扯她出来,他的心好疼,他曾暗暗发誓要护惜一辈子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那么粗暴对待,他的痛苦甚于她的痛苦。但是,为了她,他不能说一句话,不能去扶她一下,只能故作平静地看着,看着……或许,他以后就连看着她都成为一种奢念。
“……”美璃的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靖轩死紧扯着她的力气帮了她的忙,她咬了下嘴唇,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永赫不忍老父千里征战替父出征,他还是个孩子,他哪里能照顾好自己?夏天打仗,他起了疹子要怎么办……
“那……”永赫深看了眼低垂头的她,长长的发丝在春风里轻盈飘浮,仿佛他的思念一般缠绕在她的身边,“我……”他知道自己看了她一眼以后就该满足了,该离去了,但这句告辞的话真要说出口来,千难万难。
“你……”她突然决绝地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是坚忍如铁的克制与决心,“这些你拿走,我已经不需要了。”她向身后的丫鬟看了一眼,丫鬟如惊弓之鸟般飞快地把手中的书捧给永赫,他默默收下。
“一路……顺风,马到成功。”她努力努力地说着客套的话,嗓音还是发了涩。
“好。”他攥紧手里的书,顾不得靖轩就在一边冷眼相看,他忍不住看着她的眼睛,他想说的,他想知道的,全在那双死死抵挡泪水的眼睛里。
她想从他的双眸中瑟缩躲开,可……她实在贪恋那抹温柔。
“永赫,”泪水还是涌进了眼睛,刚才的一切努力就要白费,她最后挣扎着,“我过的很好,靖轩对我很好。你知道,嫁给他一直是我想要的。你……你一定要建功立业,娶个好姑娘,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永赫的嘴角轻轻抽动,不让自己的眼光落到靖轩粗暴紧抓着她的手,落到她颈窝间的青紫,他忽略她灰败失血的脸色,她说,她过的很幸福?相知如他,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么粗劣的谎言。
“嗯。”他点头,用了最后一丝理智笑了。“那我走了。”他走了半步,命令自己不要再回头,但是他还是听见自己说:“你也要保重!”
她的心意他懂,正如他也懂她。
遗忘彼此……或者让对方以为遗忘了彼此,就是能为对方做的最后一件事。
靖轩松开了手,嗤嗤冷笑,“满意了吗?我还给了你们一次道别的机会。”
她并没有倒下去,脚步虚浮地走回房间。
他死盯着她的背影,她一定不知道,她和永赫互相珍而重之的神态,为了解脱彼此说的那些谎言,让他的心有多痛!
就是因为他恨,他想报复永赫和她,才让他们见了面,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有多可笑,有多可悲!他能报复的,就是他自己!
他大踏步地走进房间,她听见了,猛地回身看他,看见了他满是怨恨,满是怒火的眼,她倒退一步,后背撞上喜榻的栏障,她木然看着他,泪水一行一行的淋漓流下,他愣住了。
“王爷……”她哀求地喊他,两年后第一次在他面前真正卑微,她沿着栏杆滑坐下去,“要打要骂……等明天好吗?”她的泪水加剧,鼻翼抖动,“今天……放过我……”她太痛了,她蜷缩起来,每次她疼得受不了,就这么瑟缩成一团,仿佛困如自己的角落,直到攒够勇气。
他看着缩在床脚的她,单薄的只有小小一团,她紧紧地搂着自己,头发的尾端拖在地上……
天大的怒气,被她的孤独无助击碎了。他似乎看到又黑又冷的安宁殿角落里这么蜷缩成一团的她。
她的痛……如今也变成了他的痛,他的千般怨毒如今又因为一个不忍,崩如溃土。
他蹲下身,他想说,他丢弃了她一次,她也背叛了他一次,扯平了。如今他和她终于成了夫妻,他……
要他说出这番话,也难!
几次嚅动嘴唇,他都吐不出一个字。他干脆自怨自鄙地伸手去搂她……他恨她,她已经把他变成一个多可悲的男人!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都窝囊!
她更紧地蜷缩了一下,声音在双臂间很闷很轻地说:“就让我自己待着,求你,求求你……”
他突然怒不可遏!他甚至想拔随身的匕首一下子结果了她,然后他又是那个不为任何女人伤心动情的庆王爷了,面对瑟瑟发抖苦苦捱受的她,他又能如何,还能如何?
只能惊天动地的摔门而去。
第29章怀抱
梆子的响声越过几重院落传来,听上去更加凄凉悠长,已经五更天了……美璃眨了下眼。
烛心泡在融化的蜡油里,如豆的一点萤光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即使睡去,他仍用完全占有的姿态搂着她,紧贴着她肩头的胸膛上传来他的温度,真的很暖。即使搂着她的男人是靖轩,她依旧感觉到温暖。
她无声而笑,其实……她要的不过是这些而已。一个肯娶她的男人,一个家,她无法入睡夜晚有人拥着她……他都做到了,她不该奢求太多。
至于以后……就算老祖宗让她嫁给别人,当她青春老去后,剩给她的不也是孤单冷寂的夜晚?
他的胳膊动了动,应该是被她枕得麻了,她翻身背对他,挪开了些距离。虽然他很暖,睡在他怀里的姿势仍让她很累,因为她无法全然依偎着他。
他忽地用另一只手扭过她,黯淡烛光下,他的冷眸炯炯发亮,也许……夜晚无法入睡的不光是她。
“在想什么?”他冷笑,笑声有些暗哑。
她摇摇头,其实她真的没想什么,只不过习惯于夜晚提防自己尖叫而克制睡意。
“不想说?”他半撑起身,眯着眼看她,嘴唇抿出不悦的弧度。
她垂着睫毛,不想解释。
他的双手再次攫住她细柔的纤腰,她的羽睫轻轻一震,从他火烫的手心,她已经知道他的意图,眼睛下意识的阖起,被他惩罚般双手一拢,疼了,也想起来。
他吻她,像要把她吸干一般……她听话地睁着眼,那迷蒙的那眼睛里,却没有他!
他恨了,细细噬咬她柔如脂玉的丰盈胸房,尖锐的痛让她忍不住低低呻吟,他的手揉捏着,疼痛却炽热,她隐隐有了反应,下腹收缩,之前几次他残留在她身体里的液体便黏热的涌出,她觉得污秽又难受。
他的手摸上去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嗤嗤冷笑,随便扯过枕下预备好的白绢胡乱抹了几下,绢上的凉意让她轻浅的起了身寒栗,他发觉了,白嫩细腻的肌肤上细细的战栗让他欲火更加高涨,他忍不住带了撩拨意味去抚摩,她便轻轻颤了起来。
他很会对付女人,除了第一次,他没让她疼得感到不适,也让她领略了情欲的滋味。也许他还对她的身体感到新鲜,这样的通宵达旦她并不意外。
他用手把她拨弄得异常敏感后,仅是恰逢时机的进入就让她炽烈地紧绷身体,抽搐着达到极乐,他并不急躁,顶入她最深处充盈她,享受她的绞紧缠绕。在她微微放松身体时,他发动狂猛攻击,她颤动的丰盈,起伏的发丝,搭在他胳膊上紧绷的纤腿……都让他疯狂了。她陷入情欲的表情,半睁半眯的眼睛,长而弯翘的睫毛,他都迷恋至深……可是,他总会无法抑制的想到,这样媚人的她,永赫也看过!这样甜美销魂的身体,永赫也尝过!
他甚至厌恶地想,在他身下呻吟承受的她是否热烈地回应过永赫?
恼恨嫉妒让他变得狂躁而粗暴,他的占有立刻掺杂了虐意,她的嘤咛便开始急促而尖锐,体内更加湿润紧绞,竟然……加倍了他的快感。
当他在极限中体会她带给他的极乐时,心情竟是无法厘清的烦乱纷杂。她娇声长吟后的沉默……让他空虚的几乎想要扼住她的喉咙,挤出甜软情话,一句,一句也好!
她能给他的,只有迷乱而空洞的眼神,归于压抑的呼吸!
可就连这样的她,他也想死死搂在怀里!
他伏在她身上,不忍从她体内残存的炽热里退出,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可悲。
如果他在两年前她心里只有他的时候这样拥抱她……他颓然翻身倒下,身体的冰凉漫延进心里,闭上眼,原本刻意忘却的娇俏笑脸却无比清晰的浮现在心中。
如果可以,他此刻愿意用最珍贵的东西换她再次向他露出那么明媚的笑容!
他明知结果,还是忍不住睁眼看怀中的她,热情已经消退,她仍旧用僵直的姿态躺在他的怀中,眼睛飘忽地看着床帐,她没睡,他早发现……她无法在他怀中入睡,都是在他离去后,独自缩在床榻的里侧表情不安的睡着。
这样的她……让他的心无奈地酸痛,连恨她都不能!
第30章筹备
美璃闭着眼,刚刚沐浴完毕,一身清爽,她的疲惫发作了,尽量放松自己僵硬的肢体,她动了动,希望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很嘈杂,她的院落虽然是王府别院里最安静的一角,喧闹的人声还是起起伏伏的涌过来,她的太阳穴有些酸胀。
门外当值的丫鬟月蔷和月墨坐在门廊下边晒太阳边小声说话,一字一句,她无奈地听得清楚明白。
“新福晋的派头是够大的……”别有用意的沉默,应该是向门里指了指,“贴过的喜字,挂过的红绫全撤换下来了,都挂新的。”
“人家是大福晋,自然不会用咱们这位用剩下的。”
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姐姐,以后咱们的日子可要难过了……听说新福晋光是下人就带来了二十几房,四五十人,王爷不得不在正房后面再划块地单独建下人房。嫁妆就更别提了,听说光是给咱们王爷的压婚钱,就是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咱们这位……怎么比啊?”
“也不一定。”月蔷哧哧地低笑几声,“王爷对这位……很上心。一晚上一晚上的……我早晨去伺候,光是地上的白绢子……”
“死丫头!”
两个人都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年纪略长的月墨叹了口气,“那也就是几天的新鲜。给人家做小……大的那个娘家还是那般声势,唉。”
“不见得,赶快生个儿子,也是长子呀。”月蔷不以为然。
“那有什么用?”月墨笑她,“赶得再前,也是个庶子。”
美璃翻身,面对床里,已经是初夏了,她裹紧被子,竟然还感觉到阵阵凉意。
她睡得很不踏实,所以门被靖轩一推开,她就立刻醒了。应该未时刚过,他怎么回来的这般早?她没动,是因为筹备大婚,皇上也没另外派差给他,所以才这么悠闲吧。
“午饭她吃了么?”她听见他轻声问跟进来的月蔷月墨。
“侧福晋吩咐过了,她不用午膳,晚上再吃。”月蔷嚅嚅喏喏地说,有些心虚。
“混账!她说不吃就不吃吗?”靖轩顿时怒了,声音也拔高了些,吓得两个丫鬟赶紧跪下。
“王爷,奴婢们也是见侧福晋太过疲惫,不忍叫醒她。洗漱完毕,主子也才睡了两个时辰。”月墨到底老练些,壮着胆子辩解一句。
“糊涂东西!”他的怒气并没消退。
美璃也不好再置身事外,转过身来,半伏在枕头上轻声应道:“是我不想吃。”
他冷着眼瞥了瞥她,她慵懒娇弱地半趴着,乌黑的长发有几绺垂在胸前,是种他不曾见过的软媚风情,天大的怒气……瞬间散了。
他走过去坐在榻边,搂过她,两个丫鬟羞红了脸,头垂得更低。
“不饿?”他哼了一声,一天就吃一顿饭,这么单薄的身子怎么维持得下去?!
她摇了摇头,身子酸痛得支撑不住,想躺回去。
他发现她苍白小脸上异于平常的嫣红,额头还密密布着细汗,他啧了一声,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你!”他皱眉,怒气又升腾起来,“病了就赶紧说啊!那么多奴才,你长眼睛看到了没?”
她躺下,半阖着眼,“小病,躺躺就好了。”
“混账!”他又骂,不知道在骂谁。
“还不去请太医来?!”他随手抓过床头几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哗啦一响,吓了美璃一跳。
月墨月蔷哆哆嗦嗦像逃命般往外跑,被他冷声喝住,“用两个都去吗?”月墨伶俐,自顾自跑走去找太医,月蔷苦着脸,蹭了回来。
“你去把总管找来。”靖轩淡声说。
月蔷松了口气,应了声飞快地跑了。
美璃没再说话,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何必多言。
总管跑得满头大汗,跟着月蔷来了。
“把这屋里的丫头都给我辞了!”不等总管请安起身,他就漠然吩咐。
月蔷啊了一声,跪在地上低低哭了起来,总管有些摸不着头脑。
“都和死人一样,留着干吗?再给我重新挑!”
总管低估了他的怒气,擦了下汗,劝道:“王爷,眼下全府都在筹备婚事,这几个丫鬟再不顶用,也先将就几日。等福晋进了门,再为侧福晋细细挑选几个好的。”
“哦?”靖轩冷笑,“你在这府里已经当多少年差了?”他突然转了话风。
老管家疑惑,但还是很老实地回答,“四十年了,从老王爷在的时候就一直替主子照管这所别院。”
“四十年?你真辛苦了。”靖轩抬了下手,让老总管起身,“你年纪真的太大,精神头儿不够用了。我说呢,连丫鬟都和木头一样死性,原来是总管不顶用。”
老管家一听这话,刚起身,又一软腿跪下了,这小王爷的脾气从小就够大家喝一壶的。
“我……我不用换丫鬟。”美璃实在忍不下去,他在干吗?她只不过是个侧福晋,老管家也没说错,奴才们都为迎娶主母忙得不可开交,她这样小题大做只会惹人厌恨。她挣扎着坐起身,死死撑着身边的床榻才不至于倒下去。“丫鬟们都很好……是我,”她垂下眼,“……想忍一下就过去了,没和她们说。”
他扭过头瞪了她一眼,没出声,嘴角出现冷酷的浅纹。
房间里静了下去,他不说话,再没人敢吭气。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来人不清楚里面的紧张气氛,在门口很随便地给靖轩请了个安,“奴才是来找总管的,正房后的围墙搭完了,工人等结账。”
老管家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小执事才白了脸,觑明白主子的脸色,立刻噤若寒蝉。
“哐啷!”这回摔得粉碎的是古董花瓶,碎瓷屑迸到老管家和月蔷身上,都没敢出声。
“摆什么臭谱!”靖轩发怒的时候脸色格外沉肃,眼睛却越发黑亮好看,“谁还能在别院给他们房是房厦是厦的建?!赶紧给工人钱,叫他们滚!就这样了,住不下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美璃忽扇了下睫毛,原来他在生这个气,素莹的陪嫁许是过于厚重了,压过了庆王府的彩礼,所以庆王爷不高兴了。
她慢慢躺下,看上去对她的关心……只是迁怒而已。他又何必跟她的下人过不去,让人觉得她不清楚自己的分量,没眼色。
“下去!都下去!”他意兴阑珊地一挥手,换丫鬟的事自然不了了之。
因为王爷动了怒,来打扫的下人都战战兢兢,他吩咐送饭来,伺候的人也分外谨慎。美璃不想与他争执,他要她吃她就吃,虽然病中吃的食物如同蜡土,都梗在胸口越发滞闷她也没拒绝。
刚撤下饭桌,太医已经由老管家亲自领进来了,月墨月蔷格外仔细地放下床帐,捧茶研磨,大有将功补过的意思。
太医只短暂地诊了诊脉,尴尬地短笑了一声,就要去离榻远些的书案上写方子。
“不用看看气色?”对他的不甚精心,靖轩一压眉,很是不悦。
老太医颇有几分文士的愚顽,苦笑了一下,自信满满地说:“不必了,福晋可是身材纤瘦,总面色苍白,手脚冰冷?”
“嗯。”靖轩冷哼一声,不情愿地肯定他的判断。
“王爷不必担心,福晋此病只是源于元气亏损。福晋可否总是夜不能寐,睡眠轻浅,易受惊扰?”老太医提高了声音,想让床帐中的美璃听清。
“对。”还没等美璃说话,靖轩已经自然地替她回答了。
“这是导致元气不盛的主因。再有……”老太医古怪地看了靖轩一眼,“福晋近来……过于操劳了。”他别有含义地说。
靖轩皱眉,显然是听懂了。
“老臣这里开下安神利眠和贴补元气的药方,福晋要努力保证睡眠……嗯……节制些许,这病自然会好。”
“打赏,送客!”老太医刚写完方子,靖轩就寒着脸哄人。
美璃吃了药,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这病拖拖拉拉七八天也没好利落,低烧总算是退了,浑身只是无一丝力气。
夏日晴朗,她让丫鬟把门窗都打开,放入清新的空气和阳光,有些奇怪,五日后便是素莹嫁过来的大日子,府里反而安静了很多,大概都准备好了?
自从她生了病,他也不来她房里了……她感觉些许轻松。他的心从她身上冷去是迟早的事,她早些习惯也好。
月蔷拿了个食盒笑嘻嘻地进来,自从上次的事情,她房里的丫鬟都勤勉仔细得多。“侧福晋,这是上回你说很好吃的芝麻烧饼,您吃吧,现在买它可方便多了,以前要绕一大圈,现在东边新开了门,出去正好是小集市。”
美璃有些奇怪,“新门?”东边不是正房的位置吗?怎么会在那儿开个门?
“是啊,您没觉得最近咱们这边安静很多吗,王爷命令都走东小门。那些工匠仆役就不用再从前面路过了。”
美璃点了点头,原来是为了筹备新房方便,他一向是想怎么就怎么的。
看着门口露出的花木翠绿枝叶,她飞快地想,他会不会是顾及她的病?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笑了,她喜欢他的时候他推开她,她不喜欢他的时候他娶她……他如何会顾及她的感受?痴心妄想的惩罚,她已经受得太多,不可能再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第31章婚礼
一盒盒成套的首饰都打开盖子摊放在梳妆台上,月眉梳头很在行,就是有揪得太紧有些疼,美璃握着一个碧玉的镯子默默忍耐。
月墨和月蔷拿了套浅桃红的夏袍出来,“侧福晋,今天您穿这件吧,又喜气又不犯色。”
喜气……不犯色……
是啊,今天是正福晋进门,红色是属于她的……天还没亮透,清淡的晨光照在月墨手里的衣服上,再鲜艳的颜色也黯淡。美璃微笑着点点头,“就是这件吧。”谁还会在乎她穿什么呢?只要穿得喜气洋洋的,混入人群里,适时说几句祝福的话,就可以了。
月墨走到铜镜前帮助月眉,捧了一盒首饰到美璃眼前,“主子,您今天一定要打扮得隆隆重重的,省得人家说您故意不给新福晋面子。”月墨好心地唠叨,“您……也千万要笑呵呵的啊。”
美璃笑着点了下头,是的,她要笑,因为今天是整个王府的大喜事,谁……都得笑。
月墨和月眉稳重些,所以决定由她俩陪她去观礼,新福晋很大方,为了这次喜事,给全府的丫鬟都做了套上等料子的红衣裳,月墨月眉她们也有,换上了顿时显得喜气洋洋的。
新娘子要入了夜才会从娘家被迎娶过来,但参加婚礼的人却都早早涌入府里,美璃穿着高高的旗鞋,头上的发饰坠得发根生疼,不得不扶着月墨月眉才能稳当走路。奇Qisuu。сom书她出嫁后就三日回门那天这么打扮过,老祖宗心疼她,还特意命她换了轻便的衣服。今天……要一整天。
对于她这个侧福晋……只要笑着出现就可以了,后厅的房间都卸去了门窗,红彤彤地变成一个一个敞开的隔断,她被安排在其中一间,坐在榻上向路过的客人微笑就好。
没人来和她说话,亲贵内眷们看她一眼,都礼貌地避开了,是啊,让人家和她说什么呢?恭喜?好像成心讥讽她。安慰?她也不该感到伤心,今天这个日子,谁都不准伤心。
因为皇上和太皇太后晚上都会来,新郎进了宫,宾客们没见到主人家也不失望,吃喝说笑,自得其乐。素莹陪嫁过来的下人已经有一大部分已经开始各司其职,招呼宾客,处理杂务,一副安身立命兢兢业业的样子,他们已经成为府里的一部分。
因为有了皇帝的支持,素莹和靖轩的婚礼极为铺张奢侈,嫁妆从上午就开始送,整整送了一天。女眷们唧唧喳喳地说笑着,艳慕不已。
美璃疲惫地靠着软枕,端坐了一整天,人都要散架了。比她自己的婚礼都累,她只有二十箱老祖宗赐她的嫁妆,来观礼喝喜酒的人也少……她不得不用手扶着头勉强支撑,真正的婚礼才要开始,不过还好,她只要坚持到司仪高唱着把新郎新娘送入洞房就好。听老管家说,她的喜酒是单独送到她房间吃的,据说是规矩。
独自冷清地分享自己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的喜宴,是正福晋给侧福晋第一个见面礼。
人群起了哄闹,笑声格外高,她听见声音不响但足以压服其他人的嗓音……新郎回来了。
祝贺嬉笑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去,她便看见空荡荡的门框外向她走过来,身边还是围绕着几个固执的祝福者的他。他穿了套深红的礼服,原本俊俏的眉目衬得如上天最精心的作品般让人叹息。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穿红,娶她的时候他只穿了王爷的礼袍。今天……才是他的婚礼。
她知道自己太刻意,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她只能任由自己像对其他宾客一样,恭谨礼貌地微笑。如平常般避不看他……似乎都不够勇气。
她的笑容让他本就没有表情的眼睛一凛。
很久没有和他对视,她被他眼中的寒意刺得呆了呆,是她的笑容太僵硬,不像在祝福他吗?她已经尽了全力。
“王爷,王爷!吉时到了……”外面远远有人在找他,催促他。
他又看了她一眼,没说一句话掉头走了。
美璃轻轻叹了口气,到了此刻她才承认自己的心还是痛了。即便她对他的爱已经消失不见,她也是个女人,他也是她的丈夫。
爆竹声从他离开王府去迎亲就一直响,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硝石味道,美璃被呛得轻微咳嗽,月眉刚递给她一杯茶,突然几声巨响,是压轴的大炮仗,新娘的轿子进府了……她的手微微一抖,洒出了几滴茶。
巨大的喜堂里,她的座位并不算靠前,排在重要的客人和显贵的亲戚之后,皇上和老祖宗的驾临让整个婚礼都沸腾了。她的浅红衣裳淹没在铺天盖地的红色中,毫无触目之处……她笑着,她的人,也淹没在笑容满面的人群中。
她被忙着张罗的喜娘和下人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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