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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恋]花吟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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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意画起身,朝凝静轩的方向走去,甫入房间,便听两三名侍婢在里面又哄又劝,秦孤茉身穿亵衣,披头散发地盘坐床上,右手举起尖尖的发簪,使劲扎着一个以红纱包裹的锦枕,嘴里念念有词:“贱人,扎死你、扎死你……”过会儿又放声大哭,不停敲捶自己的小腹。众婢生怕她伤着自己,上前一番连拉带扯。
  傅意画仅瞧了几眼,转身离开。
  颜红挽正坐在桌案前提笔写着小字,蓦听房门“哐啷”一响,傅意画径自冲进来,眉梢微微一挑,天生一段妩媚,搁下笔,也不惊慌。
  傅意画脸上淡得看不出任何神情,踱步跟前,腰身优美地一俯,与她面对着面,展露出高贵冰冷的笑意:“她流产了,这回可算如了你的意?”
  颜红挽讶然,眼眸里好似荡起千层水波,盈盈生灿,却又在下一刻,凝冻成一池寒冰:“她流产,与我有何干系?”站起来,转身欲离。
  傅意画终于沉下脸,一把搦住她左腕,提近跟前冷笑:“别人不知你的手腕,还当我也糊涂了不成?你这是摸清了她的性子,情知她会上当!”
  颜红挽唇角轻勾,好似羞赧一般,嫣笑如花:“我之前早提醒过她,是她自己笨的要命,只一心想将我踩在脚下,还沾沾自喜,我本想着,如果她没怀上……她没怀上……”柔软的唇瓣被咬得愈发生红,仿佛染在妖花上的胭脂,偏是致命的毒。
  傅意画目光一煞,恍若深夜点燃的寒灯,逼迫慑人:“你这是害定了她?”
  颜红挽眼波斜斜地流转,似月光下的潋滟水纹,幽丽而勾魂摄魄:“还有那个小丫头!”
  傅意画手臂抽搐一样地抖动:“你这般记恨,只因为上一回她们招惹了你?”
  颜红挽冷冷吐字:“她打了宝芽。”
  傅意画表情愕怔,继而咬牙,华美的玉面上更见阴霾重重:“好、好,我道是什么,就为了一个丫鬟,你连她腹中孩儿也不放过,连宠她的我,也不能好过,是不是?”
  颜红挽答出一个字:“是。”
  傅意画气得头晕脑胀,举手就掴去一掌,颜红挽瘫伏在桌案上,青丝覆落满肩,掩着面容,再一抬首,眸子里好像飘着幽幽的雪光,欲化成泪,似怨还冷。
  傅意画出手后,方知懊悔也迟了,满身恼怒被浓浓的痛意替代,下意识跨前一步,却又不敢伸手。
  颜红挽不冷不热地扬起唇,好似那一掌根本无关紧要:“你既出完了气,还要怎样?”
  傅意画本是心下暗痛,听到这句,活像伤口被泼上一层冰凉凉的盐水,惨痛淋漓,再瞧着她一副淡漠无情的模样,内心只剩狂恨不止,从后把她压倒桌上,“嘶啦”一声,扯开她的下身裙摆。
  “不要……”颜红挽花容失色。
  “不要什么?方才你不是还得意的很么?”傅意画狠摁住她的腰部不让动弹,像只狂躁的野兽,弯下身,费劲地挤进去。
  颜红挽几乎承受不住,发出一声哀弱快断了气的呻…吟,身子绷得紧紧的,却止不住那人在部位里剧烈地抽动。
  长发拂过空气,凌乱摇曳,若水涟漪,淡淡的迷媚的暗香,总会让人想到黑夜里妖精唇瓣上的那一点醉色红胭。
  傅意画凑近鬓边,用舌尖轻轻舔着她:“花那么多心思去害人,有什么用?做起这种事来,还不是任由着我摆弄?”
  颜红挽细长的睫毛扇动,从雪肌上晃闪过青影淡痕,恍惚是蝴蝶残留下的忧伤,被那人从后顶撞,咬着牙,猛一阵瑟缩:“不是、不是……”
  “不是?”傅意画讥笑,拖着她到镜台前,偏歪过头,亲昵地贴上她的脸,凉凉的指尖摩挲过那线条细美的下颌,好似在铜镜前一番精心地绘画,“瞧瞧你这般模样,与那些阿谀承欢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颜红挽合落眼帘,死也不瞧。
  傅意画一恨,彻底撕掉她身上的衣裳,扳过那张脸容,逼迫她去面对镜中的自己:“颜红挽,你睁眼瞅瞅呀,你现在是一副多么淫…乱下贱的样子?”
  颜红挽使劲摇晃着脑袋,怎奈他力气之大,手如铁索钳住白皙的下颌,骨头都快被攥碎了,她强迫着仰起了头,看到铜镜中的自己,青丝披散,不着片缕,绝美无暇的胴体好似是一滩晶莹的雪融成的,尽管有些纤瘦,却美到了极处,暴露在空气里,像具精巧而又脆弱的瓷雕娃娃,任由那一只修长的手挑逗般地在肌肤间游走爱抚。
  纯黑的瞳孔一凝,有种很轻很轻的声音,宛如琉璃落雪、破碎。
  一条玉腿抬起来,薄弱的部位被残忍地撕开,撞入、进进出出,那个男人就在背后,对着镜子,将她摆弄成各种难堪的姿势,而她在猛烈的动作中不住地颤栗,偏偏又是紧密融合的状态,似与他难分难舍一般,急促地喘息,香汗淋淋,狭窄的空间被充斥、撑大,连带肠子都快被搅烂了,他恶毒地蹂躏她的唇,不是吻、不是舔,只是啃咬,像饥饿的兽,把她整个人连带骨头都一起吞进去。
  吧嗒、吧嗒……
  案台上溅染开一圈又一圈的水渍。
  那张绝色容颜惨白如纸,俱是痛楚的神情,眉心稍稍颦起,泪光一滴滴地从睫下坠落,是清洌的珍珠洒落尘寰,随风逝灭,脆弱到几乎要令人崩溃。
  心在一刻,痛了又恨了,傅意画捧起她的脸庞,低低呢喃,如梦里蝶儿,守在窗畔时的轻噫:“若说心狠,你明明比我更甚的……你说对不对?”
  颜红挽睁开眼,他墨色外袍半褪,露出里面纤尘不染的雪白中衣,少去沉阴之色,那似是被月华勾勒出的苍白而俊逸的轮廓,乌云浓发,锦画眉目,容色奇绝无双,宛如高山流水间所蕴出的旷世晶玉,清风秀骨,明华简贵,那唇瓣上冷如烟花的藕荷色,偏偏是种逼人的艳。
  颜红挽眼波荡漾,若迷若乱,呆呆看着那人,白衣衬托下,眉梢鬓角萦绕着淡辉柔光,神色间宛然一片温存……
  雾起,湿了,有雨,缠绵在迷离浮尘里,她唇形动了动,唤着什么,伸出柔滑的指尖,想感触上。
  傅意画先是意外,继而握住她的手指,轻轻含在嘴里,那张看似宁和精致的容颜,突然扭曲地笑了:“颜红挽,你永远都是我的女人……知道么、知道么、一辈子都是,就是死了,化成灰,也永远都是……”
  手指被狠狠咬着,骨头都快被咬断,颜红挽方才惊醒,一瞬间,是心,还是身体,须臾痛到痉挛,被压倒,那人在身上放纵着欲望,狂风暴雨,花终摧折,鲜红的血从指尖流淌到足踝,一痕干涸的朱迹。
  他抵达巅峰,颜红挽“啊”地叫了声,尔后归为断气般的岑寂。
  奁盒翻倒,胭脂碎撒,一袭红纱委地残破。窗外,子规凄啼,夜不哭。
  


☆、命注

  自那事后,秦孤茉便有些疯疯癫癫,见着红色的东西恨不得扑上去挠个稀烂,侍婢们生怕放她出外闹事,关在屋里看得死死的,至于庄主那边的意思,医得好便医,医不好便罢了,而主子出事,柠儿免不了受罚,被调到后院做杂役,没过几日,尸体就被人在荷塘发现了,手上脸上诸多伤痕,似乎也昭示出什么,众人只道她想不开,纷纷叹息声,卷席子葬黄土,那时,满池芙蕖开得正盛。
  蝴蝶扑上纸窗,翅膀一颤一颤,从内望去,是一朵小小的花形阴影,煞是可爱,颜红挽用指尖一捅,蝴蝶便飞走了。
  日子愈发无聊,蕣华园的瑞香败落,那人就不愿再出屋,一剪风,繁花落,庭院幽,寂来箫笙,如秋时疏雨,缠缠怨怨,莺燕都眠在檐下,偏偏那箫声,不知歇、不知倦,朝来暮去,总是那催泪断肠的调子。宝芽托腮蹲坐在凉阶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暗香处,蝶影稀稀,心头不免暗自生忧,这夏天一过,便该是难熬的冬了。
  时光匆匆。
  宝芽伺候着颜红挽用膳,大多是些清淡食物,配有两样佐餐,每次宝芽见她细嚼慢咽,心底就一阵较劲,总盼着她能多吃些,把身子骨养好比什么都重要,才念完,那人便道饱了,宝芽一瞧,还剩半盘多的菜呢,便一番连劝带哄,对方才又勉强吃下几口。
  天色黄昏,庭下的秋海棠开了,窗外早不见蜓飞蝶舞,阑干侧畔,落着几片零丁的黄叶,残花冷飘,轻寒拂额,宝芽合紧窗扇回来,却见颜红挽脸色青白,俯着身捂嘴,干呕欲吐,吓得连忙捧来银盂,一边抚着她的后背一边焦急地念叨:“方才吃的也不急,怎么好好的就吐了?”
  颜红挽表情甚是难过,干呕半晌,才渐渐缓和下来。
  “好些了吗?”宝芽审视她的脸色,白里透着憔悴,细嫩的肌肤像覆着一层雪,是薄薄的透明色泽,一碰就会碎化似的,兀自担心,“要不请郎中过来看看?”
  颜红挽轻微一颤,螓首低垂,青丝如柔柔的缎子滑过脸侧,阴暗的影里难见神容:“不用,没什么大事。”
  宝芽却暗自犹疑,待仔细一琢磨,幡然醒悟,张大嘴巴,讲话直有些不利索:“对、对了,我怎么差点就忘了,夫人的月信,不是一直没有来吗?”
  颜红挽颦眉,两只素手绞紧罗袖。
  宝芽越想越觉得八…九不离十,呆呆站在原地,出了神地思索。
  “怕是有了……”半晌,颜红挽淡淡道。
  “必定是有了呢!”宝芽简直喜不自胜,生怕她受凉,取来披风替她披上,又觉她坐在圆杌上不妥当,扶着到榻边,颜红挽也不吭声,任由着她手忙脚乱。
  将她安置好,宝芽又“呀”地一拍手,反应过来:“我这就去告知李总管,赶紧请周郎中过来诊断一下。”刚转身,袖角却被拽住。
  “不要、不要去……”颜红挽敛着眉,声音轻若坠谷幽花,五根手指却是抓得紧紧的。
  宝芽愣住,回首见她脸上弥漫着惨淡月光一样的颜色,但神情平静异常,再回想她之前的反应,大脑刹时像被刀子切成两半:“你、你早就发觉了……”
  颜红挽掩眸沉默。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宝芽慢慢走回她身旁,震动中又掺杂着一抹怜惜,“你难道不想……”
  颜红挽冷然道:“这个孩子,他不该来的。”
  宝芽瞳孔扩大,以她如今的身子,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住,的确是个问题。但孩子的父亲毕竟是……
  明白她心底的痛,宝芽半蹲下身,轻轻地哄劝:“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庄主他心里其实是欢喜的,但因为发生那样的事……后来……后来……身子不也为此落下病根。”
  颜红挽娇躯有些抽搐,仿佛无数沙砾哽在喉头,喘息不得,要被活活地憋死,下一刻,柔红的唇又弯起妙美的弧线,是熏炉中残留的冷香:“早从那个时候起,我便心灰意冷了。”
  宝芽满脸浓忧:“如此下去,你以为能瞒得了多久?”
  颜红挽咬着唇沉吟,片刻道:“明日你只说我身子不适,照常请周郎中来一趟。”
  宝芽踌躇,欲言又止。
  颜红挽瞥见了,原本细细软软的嗓音,犹如十月江州上的冷烟寒波:“你且说了去也无妨,只是今后,你我莫再相见。”
  宝芽几分心惊,怎不知这人身体柔弱,骨子里却是硬的,当下打消了犹豫的念头,启唇答应。
  翌日,周夫道替倚在红帐软纱内的人儿细细把脉,布满皱纹的苍老眉头紧了又舒,舒了又紧,良久收回手,捋过银白的长髯道:“确实有喜了。”
  帐内人青丝覆肩,朱唇紧抿,芊芊皓腕捻着帕子掩唇低咳几声,抬首时容华美得淡漠,竟完全不见喜色。
  周夫道私下暗叹声。
  “是福是祸,红挽心中有数,先生有何话不妨直说。”帕上染着淡淡的胭脂红,如烟的眸子一挑,好似浮现出薄雾的桃花,飘拂着倾城之色。
  那一眼,饶是惊艳目眩,周夫道下意识垂目,如实讲道:“宫血不足,脉象无力,阴虚之体,固胎难矣。”
  颜红挽声无波澜:“依先生所见,应当如何?”
  周夫道回答:“需大补,每日药膳调养,滋阴潜阳,固培胎气,不可间断,保这一胎,老夫尚有六成把握。”
  颜红挽眉尖一颦:“余下四成呢?”
  周夫道略显愁容:“怕只怕,随日渐久,胎生异状,耗之母体,竭力去保亦会被其所害,倒不如早早放弃。”
  颜红挽长长一叹,恍若卷入风中的花絮无力地残碎渺然:“我心愿未了……遂这四成,涉不得。”
  周夫道惊遽:“夫人的意思是……”
  颜红挽垂眸,抚过小腹,凄然一笑:“非我不怜,是他天生福薄。”
  周夫道不由得提醒:“庄主那边,还不曾知晓。”
  颜红挽目中波光闪荡,转眼间千思百绪,若有怨,却又无从怨起,唇畔依稀,泛起一丝苦楚惆怅:“如今除他,知我身份的人,便属先生了。”
  周夫道不料她提及此事,追忆前尘,心怅。
  “先生医高道德,救人无数,本不该理会我们这些恩怨纠缠,之所以多年肯为那人忧劳,也无非是念及昔日与家父的情分……”那声音似乎被空气里的风吹淡了,渐渐听不清。
  一语破的,周夫道发出轻微的叹息。
  颜红挽揪紧绣花被褥,低低地道:“红挽今生,只此一事求先生相助,日后绝不再扰。”
  周夫道仍心存犹豫:“事过后,自然隐瞒不住,可曾想到后果?”
  颜红挽神情略略惘然,抬首望向窗外,孤叶飘摇风单调,繁花落尽后的萧索,却比不过此际眼底的苍白,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庭外残蝶最后一息的怨呓:“一念错,俱成灰,我不负卿,谁却负我一生韶华?”那时,容颜侧转,没入暗处,一滴清泪,无痕逝去。
  周夫道遥记当年,她袖飞翩舞,清歌吟吟,正值豆蔻年华,红颜一笑,满山群芳皆失色,本该璧人一对,比翼双飞,怎奈、怎奈……
  他摇摇头,最终逸出四个字:“造化弄人。”
  颜红挽笑得略微讥诮,转过脸庞:“此事叫先生为难了。”
  “老夫年迈,还不知能贪得多少余日,早有了退隐山野之意。”周夫道叹息两声,欲再规劝几句,但见她心意已决,终未言语。
  


☆、血殇

  三日后,红颜阁主人身体不适,请周郎中诊断,孰料过程中,突然腹痛流血,李贵福得知消息,忙带着几名手脚伶俐的婢女前来,自己则守候在外。
  约莫过去一个时辰,待周夫道出来,他赶紧上前一揖:“先生辛苦了。”
  周夫道点点头,递给他两张药方,嘱咐道:“按照第一张方子,抓药煎熬成汤,三个时辰后送来。第二张方子,抓四副药,分八锅水熬成三碗,每日分三次服用。十日后我再来诊断。”
  李贵福用心记下,将药方叠好揣入袖中,尴尬一笑,有些婉转地问:“好好的,这到底是……”
  周夫道岂会不明他的为难之处,出言道:“庄主那边,由我去交代好了。”
  傅意画正在书房里练字,稍后听闻庄仆来报,道声“请”,不一会儿,周夫道叩门而入,他一停笔,起身问候:“许久未见,先生是否别来无恙?”
  周夫道躬身回礼:“承蒙庄主惦记,老夫已是半入黄土的人了,能有多少时日心里还是清楚的。”
  傅意画微笑:“此言差矣,先生神医妙手,一生积善行德,我见先生面色红润,神清气朗,分明有百岁之福。”
  周夫道摇头一叹:“孤身一人,长命百岁又有何用?若能早入黄泉,也好早日与拙荆团聚。”
  傅意画坐下来,倚着椅背,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先生今日见我,不知有何事情?”
  周夫道拧着眉头,似乎欲诉难言,踌躇片刻,启唇出声:“颜氏身体虚弱,老夫方从红颜阁归来。”
  傅意画冷笑:“会害人的东西,能有什么大碍,到底是死不了。”
  周夫道垂下眼皮,声音平平板板,回荡在空气里格外清晰:“颜氏有喜……未保。”
  傅意画端着茶盏的手一个不稳,溅出几滴热水,那时入耳仅有“有喜”两个字,竟未再听到其它,脑子里一片空白,人似泥塑雕像般不曾动弹。
  半晌,他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朝门口冲去,恨不得化箭飞奔,但几步后,理智终于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刹步回首,神色已是淡定沉稳:“先生刚刚说什么?”
  周夫道重复一遍:“颜氏有喜,未保。”
  “未保……”念着两个字,傅意画端雅如镌的面庞一点点呈现出惨白,胸口恍惚“喀嚓”一响,是什么破碎,继而是百肠刀绞的痛,他径自抑制住喉头这一截,气涌之处,宛如滚滚岩浆一般烫烈!
  “这是什么意思……”他很慢很慢地闭上眼,嗓音低沉,隐带沙哑。
  周夫道回答:“母体阴虚脉弱,难固胎气,若日后胎呈异状,长久存于腹中,不仅损耗母体,更会被其所害。遂颜氏决定,放弃这一胎……”
  听到最后一句,傅意画浑身痉挛一震,说不出是痛是狂了,咬着牙冷笑:“好、好,看来先生也是糊涂了,竟全然不将我这个庄主放在眼里!”
  此人生性冷漠,周夫道见他这般,已是怒极反笑的征兆,纵使早有准备,也不觉毛骨悚然:“颜氏做此决定,也属情非得已,庄主若要怪罪,就请怪罪老夫自作主张。”
  “好个情非得已!”如果不是清楚她的为人,她分明是……分明是不愿……恨到极处,傅意画一掌拍碎案几,修长的五指攥得咯咯作响,厉声指向他,“若非顾及那人的情面,我早就将你横尸毙命!”
  周夫道立在原地,死死低着头,显然也是豁出老命。
  傅意画蓦觉心头一阵无力,只念着他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儿,可怜了竟是有缘无分。
  “……这个孩子,当真保不住了么?”久久之后落下的一语,除了嗓音暗哑,从那张精致无俦的面容,再到那冷漠的神情,却完全让人窥探不出一丝心绪。
  周夫道颇为意外,深一番思付,如实回答。
  傅意画闭上眼,挥了挥手,吐出两个字:“出去。”
  周夫道见他长身而立,高傲尊贵宛如皓雪银巅,避开光线,站在黯淡的角落里,又似乎透着遗世孤单,那时竟有种错觉,好像自己一转身,那人就会骤然崩塌一般。
  千思百转,却无言可劝,最终,他合门离去。
  傅意画直直站了良久,忽然间双手捂面,颓然入座,满头乌丝倾散成一帘墨色的斜影,掩着那无人可见的悲伤。
  他在书房一呆,便是一整个下午的光景,李贵福贴着门缝边,听书房里静悄悄的也没个动静,反而有些提心吊胆,眼瞅着太阳往西边偏了,便开始绞尽脑汁地想法子,偶尔咳嗽几声,或是磨着柱子发出点响动,不时还捏着鼻子学猫叫,倒有几分逼真,只是模样滑稽得很,被经过的仆从见了,一个劲捂着嘴偷笑。 
  李贵福面露凶煞,正欲骂他们两句,蓦听背后房门一响,傅意画走出来,不耐烦地道:“你一直在外面吵吵闹闹个什么劲?!”
  李贵福挠着头满脸尴尬,见他神容是一贯的平静冷漠,瞧不出什么端倪,一时间反而哑口无言。
  傅意画冷峻的眉峰紧紧压低,沉言喝斥:“有你这个管家在这儿游手好闲,当下人的还能好到哪里去!”
  李贵福吓得一身冷汗,弯腰不敢言语,那人拂袖转身,带着名贵熏香的广袖扫到他脸上,宛如凉凉的刀片剐过一般,不期然打个哆嗦。
  黄昏暮色里,便是庭院内的秋菊,也好似在风中寂寞地微笑,云深处,雁字行,天渐萧索了。
  红颜阁檐下,挂起橘红色的灯笼,映在傅意画的衣袍上,染衬出更为阴沉的颜色,仿佛是蕴在黑墨里的浓浓血色。
  他径自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接着一脚踹开房门,宝芽惊吓转身,手里正捧着一碗温热的药汤,满屋都弥漫着呛鼻的苦味。
  “庄、庄主……”对方稳稳站在原地,身上有沉郁的戾气,亦如厚重的霾云铺卷而来,将人逼仄到窒息。宝芽甚至不敢去瞧他脸上的表情,便瑟缩地低下头。
  傅意画视线落在她手上的那碗深褐色药汤,眸角略一眯,厉光闪过,那时好似狂雷划破夜海,倏然掀涌起一阵惊涛骇浪,举袖一拂,药碗“哐啷”声响,坠地裂碎。
  也不理会宝芽的惊呼,他跨步走进内室,这厢颜红挽换上干净亵衣,躺在床上本是睡熟了,听到外面响动,堪堪睁开眸,眼尾余光映入一角墨影,或许早知他会来此,冰清如玉的容颜上除去几分难掩的憔悴,便似繁华之外一弯清冷的冰月,犹自苍白而平静。
  相隔几尺距离,傅意画看到床帐间那抹柔若昙花般孱弱的身影,倒也安静下来,伫立原地,案台上的烛光仿佛拼力地摇曳着,却始终照不清他的表情。
  他静静地盯着她,那样的眼睛,那样的目光,虽未直接接触,却已让人感到四肢发凉,森冷彻骨,宛然高处的一点点寒,把呼吸冻住,像秋日里脆弱的小虫,无声无息地死掉……
  “你有什么话说?”嗓音低微地响起,好像能听到剧烈的心跳。
  颜红挽抬起首,凝眸,与他眼神交会的刹那,胸口似乎很痛地揪扯了下,尔后目光越过他,迷茫地飘向窗外,如同花瓣被风雨摇碎了:“是他福薄。”
  傅意画脸上是透明的白,仿佛冰层下的雪一点点渗透了出来,慢慢走到床边,用手摩挲着她的面颊:“说的真好呢……”
  他咯咯地笑,从喉咙里挤出一种压抑而暗哑的声音,指尖沿着她眉目上方抽搐地移动,缠绕进发丝里,梳理着她的头发,薄唇凑近耳畔,很轻很轻,带着古怪的音调:“为何不说是他瞎了眼睛,投胎到你身上?” 
  手指猛然用力,头发被扯起来,那人宛如天鹅仰起了优美的颈,痛苦地纠蹙眉心。
  傅意画深深地凝视她,眼神里藏着温柔的扭曲:“你说呀、说呀,是他自个儿瞎了眼睛对不对?”
  颜红挽张启开唇,是两三声零丁的呻…吟,似乎想说什么,但声音一入空气,就支离破碎了。
  傅意画终于沉下脸,便有一抹极度的苦楚逼上眉梢:“你何以能如此狠心,连自己的骨肉也肯割舍?心里就没有一丝愧疚?”
  颜红挽高高地颦起黛眉,仿佛栖在水榭畔的白色小花,那么脆弱,那么柔软,一触就凋零在掌心里。
  她艰难地喘息,眼波斜着流转过来,偏偏,是妖娆而冰冷的味道:“是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傅意画怔了半晌,下一刻,绝雅精致的脸容宛如薄脆的面具,倏间裂化,变成地狱里的鬼,充满了怨毒与阴狂:“好,此时此刻,我便要你去他的灵位前好好祭拜!”
  颜红挽很冷似的一阵哆嗦,抬头,他脸上挂着狰狞的冷笑,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狠狠从床上拖到地面,颜红挽痛得大叫,挣扎着,抱住桌腿,珠钗锦盒叮叮当当地摔落一地,一直被他拖动了五六步。 
  宝芽进来见此光景,痛哭流涕地哀求,被傅意画踹到一边,接着艰难地爬起来,又不管不顾地扑前抱住他的腿,声嘶力竭地哭嚷:“使不得,使不得,庄主手下留情,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啊!您要打要骂,都一气儿撒在奴婢身上!她身子还虚着,当真受不得啊!”
  傅意画伸手往前一带,颜红挽便撞到门槛上,殷红的血自额头流出,宝芽当场捂住嘴,吓得连话都讲不出来。
  颜红挽抽搐地动弹两下,用手按住额角,鲜血成丝沿着指隙流淌下来,黏黏的,仿佛染在雪绸上,那种十分华丽的颜料。
  她缓慢转过身,嘴角轻扬,像翩翩飞过的蝴蝶,很妩媚地笑起来:“不痛……一点都不痛……”
  傅意画身子直在发抖,几乎站不稳,那时眼睛里泛起一层浓浓绯红的颜色,极端妖灼诡谲,就如同血一样,大笑一声,伸手指着她,牢牢指着她,朝身旁的宝芽讲:“你可瞧清楚了这个人,她,她哪里有心,哪里知道什么叫痛?”
  他激动之下,眸角绽出鲜红的血丝,声音好像颤抖不已的琴弦,即将断裂:“我本以为……你尚且顾念着当年一点情分,心中能有那么一点点悔愧,也不至于如此狠心……原来是我错了,比之过往,反而更甚,你早就连心都丢了……”
  颜红挽掩着胸口,剧动呛咳,似被那血的腥味呛得喘不上气来。
  傅意画忽然恢复了平静,脸上是如霜如雪的冷漠,嗓音里,再也听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颜红挽,日后你纵使死了,骨头烂成泥,也休想我再来管你!”
  颜红挽伏下身,使劲喘息着,仿佛陷入水中的蝶儿就快溺死。
  那人不作半点停顿,擦身而过,颜红挽嘴里喃喃念着什么,也不过轻似一缕空气,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宝芽连忙扶她起来,止住血,在额头的伤口处涂上药,又裹紧绷带,满脸担心地询问:“还疼吗?”
  颜红挽笑了笑:“他说的对……我早没了心,哪儿还知道疼呢?”
  明明、明明就不存在了。
  为什么依然抱着希冀?
  或许原因,连自己都忘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嗷~评论、收藏,快到碗里来呀!


☆、伊人

  日子一入秋,天便冷得快起来,昔日繁花成落花,片片埋葬入黄土。梧桐树下,有雨声,隔着窗儿,淅淅沥沥地滴到天明。
  转眼,秋残冬至,风吹空阶色清寒,窗纸上结着冰霜,偶然一推门窗,梅枝点点白,方知昨夜有初雪,天地妆成一色琼。
  宝芽总觉门庭太冷落,堆了个小小的雪人,不时与它絮絮诉说着什么,屋内那人却仿佛天生怕雪,总是裹在被褥里不愿起来。
  这一年的冬分外难熬,经过上回的事,傅意画当真是不闻不问,那些下人开始还规规矩矩地做事,但时间久了,再没听对方提过一句红颜阁,看来真是把那人给遗忘了,也就变得愈发怠惰,膳食不是冷的就是剩的,宝芽哪里能干,与对方起了争执,一通大吵大闹,李贵福闻讯赶来,哼哼几句,指着下人鼻子骂:“没脑子的饭桶,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主子不疼没那命,就乖乖的安分守己,难道还想整日吃香的喝辣的。”
  宝芽听他这话,分明是指桑骂槐,一颗心霎时冷到谷底,闹过几次不得果,也渐渐看得明白了,而今她们是庄内最受冷落的人,庄主不怜惜,就算闹个死去活来,到头也是自己吃亏。煎药的小丫头时常偷懒,她便自己到厨房里煎药,习惯了,反而还不愿假手于人,幸亏周郎中每次前来诊病,也不忘到红颜阁一趟。颜红挽经过几个月的调养,身子基本无碍,对于下人怠慢的事也不大放在心上,每次吃完便早早地睡去了。
  宝芽瞅着今年的雪特别多,最怕她熬不住,以前一入秋,送往红颜阁的炭火总是最多,今年却只按照每户分例的量给,宝芽将平日积攒的银钱偷偷摸摸地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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