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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宫-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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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在看到赵大人的时候,长庚和水镜月也有一瞬间的困惑,不过,他们很快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春回村的赤脚草庐,山坡上那间破庙里的残尸。
  那里的血腥味太浓重,迟早会被人发现。昨日,长庚和水镜月前去春回村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迟早会找上他们配合调查。而长庚之所以被当做嫌疑人,是因为现场留下了极寒真气的痕迹。
  原本,昨日从春回村回来的时候,水镜月和长庚就该去府衙里备个案,如此也不会有这许多麻烦事。不过,长庚当时受了伤,水镜月是江湖人,不会有这样的自觉。
  长庚和水镜月都猜到了这件事,可是,事情还是有一点出乎意料——
  这案子的原告是寒山子。
  长庚在公堂之上见到他的时候,才知道,那个因服用荣休丹爆体而亡的人就是寒山子的弟子,已经失踪一个月的田完。
  寒山子昨晚半夜之时就收到一封信,说他的弟子在那间破庙,这才发现了命案现场。看到弟子死后血肉模糊的尸骨无存的惨状,他也顾不得那许多,直接告到金陵府来了。不过,在看到赵大人真的将长庚带到公堂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惊讶的。
  赵大人问话的时候,长庚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提到了瀚海宫,提到了荣休丹,提到了假赤脚大夫……不过,他没有提水镜月的悬赏令,也没有提天香楼。所以,在众人听来仍旧有很多漏洞。
  赵大人自然知道水镜月一直在找汪晓春,但为什么是昨天?她的弟子还在比赛呢。另外,瀚海宫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金陵城,为什么柔然人不去云国大使馆刺杀云国使者,反倒设局对付两个江湖人?
  而寒山子无法理解的是,瀚海宫的人为什么会抓自己的弟子?又为什么会有荣休丹?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田完的案子,跟君子学院谢仪行的失踪案、月牙湖的沉尸,还有星祭阁的失窃案是否有关系?若田完是死于长庚之手,月姑娘却又主动提出帮忙查案,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可怕的阴谋?
  赵大人的疑惑提得很直接,寒山子的困惑说的很隐晦。不过,无论他们怎么说,长庚都无法回答。事实上,在将事情的经过述说了一遍之后,无论赵大人和寒山子再提什么问题,他都只回了一句话——
  “我很抱歉。”
  他是真的觉得很抱歉。
  不知何时站在屋顶之上的水镜月也觉得很抱歉。
  对寒山子感到抱歉,明明答应了帮他寻弟子,最后却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眼前。
  对赵府尹感到抱歉,明明答应了帮他查案子,最后却反倒给他惹了麻烦。
  不过,或许是他说这句话时太过从容,语气太过镇定,寒山子和赵府尹似乎都不怎么相信他是真的抱歉,只当这句“抱歉”代表着拒绝回答。
  赵大人看上去似乎有些为难,揉着太阳穴大概是头又开始疼了。
  周师爷提议,“何不请月姑娘来作证?”
  寒山子神情一滞。
  赵大人匆匆拍了惊堂木,“天色已晚,明日再审。嫌犯暂时羁押,退堂。”说完,便拂袖而去。


第四百三十六章 藏龙
  天色的确有些晚了。
  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不过,这明显不是退堂的理由。
  赵府尹下了公堂之后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无涯阁。
  无涯阁是藏书阁,也是衙门里存放案卷的地方。不过,赵府尹不是来找书的,也不是来查案卷的。他进门之后,就在书桌旁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阁楼里很暗,他却没有点灯,微微合着双眼,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没想到金陵府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清淡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的时候,赵府尹睁开了眼睛,转头,在周围视线扫了一圈,却找不到声音的主人。他倒也没有勉强,只看着前方的黑夜,道:“月姑娘此话何解?”
  “呵,看来我猜对了。”一声轻笑,声音缥缈,听不出不知来自何方,“听闻赵大人素有清名,办案公正廉明,小女子有一事不解,还望大人赐教。昨日,我们两人一起去的春回村,他既然有嫌疑,为何我不能是帮凶?”
  赵府尹道:“月姑娘若能找到瀚海宫的人,长庚公子的嫌疑自然洗清了。”
  ——这话的意思像是说,他知道长庚是清白无辜的,但抓了他,月姑娘便会主动帮忙找到凶手。
  这世上,敢如此威胁月姑娘的也没几个人了。若是平日,月姑娘想必会十分不屑。但此刻,黑暗中的声音却沉默了会儿,道:“看来那个人的身份很特殊。”
  赵府尹没有回答,也不知是不是默认。
  那个声音继续猜测着,“那人能看出这几桩案子的联系,必定是个高手,一个不寻常的高手……能让金陵府忌惮的人,地位必定也很高……很了解,也很信任本姑娘……呵,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在昭明宫还有如此大的靠山。”
  赵府尹仍旧不动声色,内心却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她猜得不错。
  可是,一般人不会这么想。至少,他相信,金陵城所有关注着这件事的人都不会往这个方向想,不会有人觉得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查案,想要找到这几桩案子的凶手。
  无论是昭明宫,还是云国大使馆,所有人都能为金陵府逮捕长庚找到一个更深层次的理由。长庚的身份太特殊,只要能找到合适的借口,相信大理寺也会很乐意请他去喝茶。
  所以,当那人替他定下这个计划的时候,他曾想过月姑娘的反应,有些担心她会打乱他们的计划。
  可那人却反骂了一句——“你当她跟你们一样白痴?”
  坐在无涯阁的赵府尹出了会儿神,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黑暗中的那个声音已经沉寂很久了——月姑娘离开了。
  今夜的无涯阁很安静,守在门外的护卫都被赵大人打发走了。
  不过,沉浸在书香墨染之中的赵府尹知道,今夜的金陵府必定不平静。只是,今夜来的那些人并不是他想引来的人,却也不是他能拒之门外的人。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最后离开的时候,心情一定不会很好。
  此刻,站在屋顶上的水镜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刚刚走进监牢的那位访客的心情是好是坏,反正,她在看到他的时候,心情是很不好的,尤其是,当这位不受欢迎的客人十分没有眼色的在里面停留了半个时辰之时,她的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监牢里,长庚盘腿坐在小案旁,端着茶杯,也不知从那浑浊的茶水中看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浅,嘴角弯起的弧度几不可查,但的确不一样了。
  坐在对面的男子没有错过这个笑容。从他进来到现在,已经半个时辰了,他说了很多话,问了很多问题,许了很多承诺,对面的白衣人都无动于衷——无论他自称是金陵府尹的远亲赵九公子,还是开陈公布的挑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都不为所动。
  “你在想什么?”景平帝很希望他那个笑容是因为他刚刚说的那番话,可他很清楚,那个笑容不是给他的。
  长庚第一次正眼看了他一下,嘴角的那个笑容却是已经消失了,“一个人。”
  “西南王?”景平帝脱口而出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伸手去拿茶杯掩饰着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思绪。
  不过,长庚似乎并没有觉察到他内心的波动,只淡淡的摇了头,道:“在下进入金陵城的那一刻起,就有很多人都想知道我来这里的理由。我早就给出了答案,不过,那个回答似乎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答案,所以,没有人相信。”
  他说着放下了茶杯,看向对面的华服男子,微微躬身,神情淡漠,却没有一丝恭敬,道:“在下不才,恐辜负圣意。”
  景平帝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怒气,“你知不知道,这句话,很可能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他刚说完这句话,突然感觉脖子后面似乎有阵冷风吹过,凉飕飕的。他伸手摸了摸后劲,回头看了一眼——
  站在不远处守候的红袍侍卫似乎也觉察到不对劲,快步走了过阿里,手中的银枪紧了紧,看了看坐在监牢中的白衣人,然后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景平帝,问道:“皇上,您没事吧?”
  景平帝微微皱眉,“没事。”
  长庚微微仰头,看着牢狱顶部有些灰暗的屋顶,道:“她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尚将军,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尚在飞意识到他说的是谁之后,咽了口口水,对景平帝道:“皇上,快走吧,晚了真的会出事的。”他说着,也顾不得许多,伸手拉着景平帝的胳膊,连扶带推的扯着人出了监狱,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往身后看了一眼,带着几分哀求……
  景平帝觉得自己还是很了解这位燕王世子的,见到他这连番的动作,震惊的同时,还十分的困惑。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座监狱的屋顶,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在两人走远之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黑夜中走出,却并不是从屋顶上下来的,而是从旁边的树林里走出来的——
  今晚,监狱附近的守卫很松懈,只一个狱卒守在火堆旁,抱着酒坛子点脑袋,似乎已经睡着了。
  黑衣人抬手,一阵风过,一颗石子打在那狱卒的后颈——
  “咚!”
  狱卒的脑袋敲在酒坛上,终于真的睡过去了。
  黑衣人撇了撇嘴,走进了那幽深而阴森的入口……


第四百三十七章 斩草
  从入口处的步道下来,转角处插着一根火把,另一边是长长的走道,长庚所在的牢房就在这条走道的尽头。
  这座监牢里关押的人不少,然而,这附近的牢房却都是空的,很是安静。
  牢房里有一张矮几,一张草垫,还有一张石床。矮几上点了一盏油灯,放了一壶茶,两只杯子,几本书,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石床上的干草上还铺了床厚厚的被子,看着就不是牢房里的标准配置。
  ——赵府尹没有忘记对水镜月的承诺,对他的确很照顾。
  牢门上挂了锁链,却并没有上锁。水镜月站在那张矮几前,打量着这一切,眉间的褶皱总算是抚平了些。不过,在看到一只硕大的老鼠大摇大摆地从眼前走过之时,再次不满的皱了皱眉——
  其实,这里的条件还算不错,比一般的破庙还要好点儿。若是换做水镜月自己来住,她一定不会介意,甚至住得十分悠闲。可是,此刻她却只替他觉得委屈。
  ——她丝毫没觉察到这种偏袒有什么不妥,心道,他背上还有伤呢,能一样么?
  长庚打开了她带来的食盒,朝她招了招手,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阿月,过来坐。”
  水镜月坐了下来,帮忙把食盒里的盘子拿出来,一边道:“阿杰在云国大使馆养伤,九灵别扭了会儿也进去了,阿离有店小二照料。”
  “嗯。”长庚点了点头,取了筷子,夹了一个蒸饺,递到她嘴边,“没吃晚饭吧?陪我吃点。”
  水镜月推开他的手,道:“你吃着,我帮你看看背后的伤。”
  长庚拦住她,坚持道:“一个人吃饭很无聊的,陪我吃完了再换药。”
  水镜月想了想,张嘴咬了一口,看着他把剩下的半个吃下,凑近了些看他,表情很认真,问道:“好吃吗?”
  长庚点头,“还不错。”
  水镜月笑了,将几盘饺子往他那边推了推,道:“喜欢就多吃点儿,有很多种馅儿的,这盘是韭菜鸡蛋馅儿的,这个是胡萝卜羊肉馅儿的,这个是虾仁馅儿的,这个是芹菜瘦肉馅儿的,试试看哪种最好吃。”
  长庚点了点头,刚夹了一个虾仁饺,水镜月又把两碟酱料往他手边推了推,道:“这个是辣的,这边是不辣的,不过放了点儿蒜蓉。”
  长庚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她。水镜月却避开了他的视线,似乎有些心虚,将那盘辣的酱料挪到自己这边,道:“你背上的伤还没好,不好吃辣的。”
  “好。”
  长庚笑了,手中的饺子仍旧是送到她嘴边……两人分吃了四盘饺子,水镜月开始给长庚换药,借着微弱的灯光检查他背后的伤……伤口愈合的速度还不错,没有再裂开的迹象,最深的那道伤口也长出了淡淡的粉色……
  水镜月放心了些,眉头却没有完全舒展……麒麟血的效果很好,若是好好休养,这种程度的伤,三天之内便能好全,若不是他受伤之后一直折腾,这会儿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阿月。”
  “嗯?”水镜月应了一声,没有抬头,仔细在每道伤口上抹上药膏。
  长庚道:“瀚海宫的人,是来找我的。”
  水镜月的手微微一顿,继续给他上药,点了点头,“嗯。”
  长庚的手绕到身后,拍了拍她的膝盖,道:“别紧张,他们今晚不会来,最快也要等到明晚。按照他们之前的几次行动来看,他们至少有三个人,身手虽不错,但我能应付。”
  水镜月没有出声,上了药,取了绷带来给他包扎……沉默,或许是在思考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又或许,代表着无声的抵触与反抗。
  长庚没再继续劝说。在金陵城的这些天,从星祭阁失窃到失踪案,再到如今的几桩命案,他们一直都在一起查案,虽然讨论案情的次数并不多,但他们都知道对方的想法,也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知道他会怎么做,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也知道她最后一定会同意……
  他知道,换做是她,也一定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良久,水镜月终于开了口,却逃避事实般的说起了旁的事,“长庚,你不是想知道我昨晚做了什么吗?”
  长庚点头。
  水镜月道:“你知道,我有很多朋友,男女老少,正邪黑白,三教九流,都有。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不是好人,至少,不是大多数人认同的那种好人,比如说风华姐。
  墨华楼是从前的黑道老大,我跟风华姐是至交,认识的黑道朋友很多……这里是金陵城,我原本并不想麻烦他们……要查到一张悬赏令的主人,对他们来说不是多困难的事。更何况,无论是千岛湖的那位弟子,还是第一个想要我的命的那人,虽不想让我找到他们,却也很想让我知道他们是谁。”
  包扎好了,水镜月顿了顿,打了个结,帮他穿好衣服,一边继续道:“当年风华姐跟我一起去千岛湖的时候,毁了所有的荣休丹,也毁了制造丹药的药方。没想到它又出现了……那个千岛湖的弟子,前几日刚刚过了太医院的考试,在两日前就去太医院报到了。你刚刚该跟那位自大的皇帝提个建议,太医院的考核太粗糙,选出来的太医连当一名医者的资格都没有,让他以后看病的时候还是请民间的大夫比较好。”
  长庚忍不住笑了笑,牵动了背后的伤口,被水镜月警告了一声。他说:“那你做了什么?把那位考生送哪儿去了?”
  水镜月眨了眨眼,认真道:“阎王殿。”
  长庚想了想,道:“方圆山庄?”
  水镜月笑了,“妖魔鬼怪的山庄,可比阎王殿更可怕。我给天枢写了封信,跟人一起寄去了水镜宫,北斗七星知道这事之后,想必只会比我更加愤怒。”
  她说着又问道:“悬赏令的另一个主人,那个自称是金诞丁的,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长庚问道:“什么人?”
  水镜月笑了笑,只是,这次的笑容有些悲伤,道:“金诞丁是当年那个炼丹师,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是金诞丁的儿子。他问我记不记得金诞丁这个名字,知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知不知道他的儿子是如何逃过那场劫难的。
  我的确不知道。
  他很愤怒。
  他跟我说,他今年才十八岁,八年前只有十岁。十岁的时候,他亲眼看着他父亲倒在他面前,鲜血流了一地,流到他的脚下,他害怕得发抖,却不敢哭,不敢睁开眼看自己的父亲最后一眼,甚至,在杀父仇人向他伸出手的时候,还要笑着说一声‘谢谢’。
  昨晚,我的刀刺进他的身体的时候,他笑得很诡异,问我知不知道当年那些孩子最后都去了哪儿。”
  长庚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水镜月朝他笑了笑,道:“斩草除根这种事,我不常做,不是不会,也不是不忍心,只是不在乎。”


第四百三十八章 耍赖
  第二日,天色微明。监牢里的采光不好,仍旧如夜晚一般阴暗。
  水镜月刚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长庚背后受了伤,只能趴着睡。此刻他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睡觉的样子,而且,看那样子,应该已经看了很久……
  她眨了眨眼,“你没睡着?”
  长庚笑了笑,“刚醒。天色还早,再睡会儿?”
  水镜月侧了侧身,托着脑袋看他,道:“不睡了,去买早饭,你想吃什么?”
  长庚道:“跟你的一样就行。”
  水镜月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继续问道:“你喜欢吃粥,还是喝豆浆?或者吃面?阳春面鸡蛋面还是鱼汤面?现在不能吃辣的,要不要加香菜和香葱?”
  长庚想起昨晚的晚饭,不由笑了,问道:“很想知道?”
  水镜月点头,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像只好奇的猫。
  ——她的确很想知道。昨晚给他买晚饭的时候,走在大街上,看到那么多小摊小馆,那么多酒楼客栈,她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他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她却完全不知道他的口味是偏咸还是偏淡,不知道他吃不吃辣……最后,买了他们经常吃的饺子,却不知道他最喜欢吃什么馅儿的……
  长庚凑近了些,“让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嗯?”水镜月眨眼,似乎没听明白,眼珠子转了转,下一刻却是往前凑了凑,嘴唇在他唇角处碰了碰,又飞快的离开了,看着他眨眼睛,“像这样?”
  长庚明显愣了一下,在看到她脸上升起的绯云之时,眼中的惊讶转为笑意,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靠近……良久,他放开她,一只胳膊支在她脸颊旁,揉着她的脑袋,一只手仍旧捏着她的下巴,食指还在她下颚处挠了挠,看着她那双因为惊讶而睁得大大的眼睛,低声道:“像这样。”
  水镜月仰躺着看他,半晌,眨了眨眼,看他的眼睛,“哦,那你能告诉我了?”
  长庚笑了,拇指在她下巴处摩挲着,有意无意的抚过她的下唇,道:“你喜欢吃的,我都喜欢。”
  水镜月微微一愣,不满道:“你这是耍赖。”
  她说着拂开他的手,掀开被子,一个翻身直接下了床,取了外套穿上就往外走。
  长庚坐了起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生气了?”
  水镜月甩开他的手,头也没回,开了牢门,没一会儿就飘远了,“去买早饭。”
  长庚看着她逃也似的走远的背影,虚握着手指掩唇,笑了很久,“不是生气,是害羞了。”
  监牢门口值夜班的那位狱卒不知什么时候醒的,附近的守卫增加了。不过,只是几个狱卒而已,凭她的轻功,原本能悄无声息的来去无踪,但她偏偏要大大方方的进进出出,被狱卒拦下的时候,直接将周师爷当初给她的腰牌拿出来……
  虽然金陵府的狱卒从来都不知道府上什么时候多了个女护卫,但,那腰牌的确是真的。有人找到护卫首领那里去问,回来之后再没人敢管这位把监牢当自个家的姑娘了……
  水镜月买早饭回来的时候,长庚正在写字,见她回来,停了笔,将那刚刚写好的字揉成一团,把桌子收拾开来,起身接过食盒,问道:“怎么了?不高兴?”
  水镜月眨了眨眼,朝他笑了笑,“哪有?”
  长庚拉着她坐下,揉了揉她的脑袋。
  水镜月微微低了头,努了努嘴角,嘀咕道:“被人利用,怎么会高兴?”
  长庚失笑,打开食盒看了看——白粥,藕片,土豆丝,还有两个鸡蛋。平常的小菜,是他们经常在悦来客栈的那间小院里吃的菜式。他将早餐拿出来,盛了一碗粥递给她,又取了筷子送到她手上,道:“趁热吃。”
  水镜月点了点头,吃了两口,抬眼看他,笑了笑,道:“跟你说个好消息。”
  长庚点了点头,给她夹菜,“什么事?”
  水镜月道:“我去悦来客栈的时候,遇到河中双凤了。他们说,黑市上那些法器什么的,昨晚突然消失了大半,就连那本《星宪》的数量都减少了。”
  长庚倒是有些惊讶,想了想,抬眼看她,“你做的?”
  水镜月摸了摸鼻子,继续喝粥,“我哪有那么本事?”
  长庚笑了笑,“除了你,还有谁有这种本事?”
  “是跟我有点儿关系……不过,我只是请客的,正主不是我。”水镜月想了想,问道:“听说过碎玉阁吗?”
  长庚点头,“碎玉公子是江湖有名的贵公子,我听说碎玉阁位于洛城,你前晚去了碎玉阁找他?”
  ——昨日清早,他见到她第一眼就猜到昨晚她跑了很远的路,却没想到她直接从金陵城跑去了洛城,这来回一趟,可有两千公里。
  水镜月耸了耸肩,似乎对那位江湖贵公子颇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个鼻子灵点儿的商人而已。不过,他收藏的东西挺多倒是真的。我去给他介绍生意,请他有空来一趟金陵城,想必昨晚碎玉阁的人就已经到了。”
  长庚明白了,点了点头,问道:“你让他帮忙鉴定黑市上流通的巫术法器?”
  江湖贵公子,碎玉阁的阁主碎玉,不会武,但眼光很好。碎玉阁中收藏了世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很少出售。他们最主要的生意是替人鉴定各种“宝贝”,无论在江湖之中,还是在江湖之外,都有很高的声望。不仅名门贵族的品鉴会喜欢请碎玉阁的人光临,很多黑市上的大型拍卖会也会请碎玉阁的人坐镇。
  有碎玉阁的碎玉公子坐镇,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出售假货?
  水镜月挑了挑眉,“我见过的巫师,可没谁会倚仗法器。”
  长庚笑了——的确,苍烬作为那个人的传人,可从来都没继承什么法器。
  说了件愉快的事,吃饭的胃口也好了点儿。吃完了早餐,长庚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水镜月拿了他之前扔掉的纸张来看,还没展开,就被长庚发现了,一把夺了过来。
  水镜月耸了耸鼻子,“小气。”
  长庚将那张纸藏起来,道:“下次写给你看。要不然,你画一幅画,我给你题字,如何?”
  水镜月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笑了,“题一首诗。”
  长庚揉着她的脑袋,“好。”
  水镜月却突然叹了口气,将食盒放到地上,取过一张纸铺在面前,道:“长庚,我刚刚回来的时候,见到石昱文了。他听说你被关了,正跟赵大人求情呢。我没敢去见他。”
  长庚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水镜月取了笔,蘸着墨水,道:“昨日那个故事还没讲完呢,金诞丁的儿子那个。你知道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字,道:“他说,如今,他的名字叫石金。”
  粗糙的宣纸,笔端游走,第一个字是“星”。
  她继续写下去——
  第一行,五个字,“星祭阁失窃”。
  她润了润笔,继续道:“赵大人调查的结果,或许会止步在瀚海宫。但,瀚海宫背后肯定还有人。而这一次,不管有什么原因,我都不打算放过他。”


第四百三十九章 梳理
  水镜月在一张纸上写下了最近金陵城发生的几桩不寻常的事——
  星祭阁失窃
  君子学院谢仪行失踪
  寒山子弟子田完失踪
  郭青、天山派弟子一同失踪
  月牙湖沉尸,黑蛇帮和身份不明的女子
  昭明宫和栖梧宫的留书
  苏木院的刺杀
  星祭阁《星宪》的回归以及顶楼的血书
  瀚海宫在春回村的截杀
  水镜月写完之后,将谢仪行、田完、天山派弟子、黑蛇帮,几个名字圈了起来,最后圈起来那“身份不明的女子”几个字,道:“她们不会武,却被人传授了一种内力,那种内力让她们死的很慢,也很痛苦。不是一般的寒属性的内力能做到的,应该是极寒内力。这几桩案子的其他几个受害人,内力也都是偏冷的。最开始看到月牙湖的沉尸之时,我就产生了一个猜测——有人在用极寒内力做试验。我一直都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但后来发生的每一件事,却都一步步的印证着这个猜测。”
  她的视线落在后面几行字迹上,继续道:“月牙湖的沉尸被发现之后,金陵府对这件事更加重视,对方担心被看出他们的真实目的,所以才会策划后面的一系列事件。昭明宫的留书,苏木院的刺杀,还有星祭阁的血书,无一例外,都想将众人的视线转移到东方家族上,他们想把一个并不存在的人推到明处来隐藏自己。
  原本,星祭阁的失窃,黑市上巫术的复燃,很多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东方神相,很容易被他们误导。他们之所以会把《星宪》还回来,是因为若是失窃的东西寻不回,这桩案子便无法结案,金陵府、大理寺,还有景平帝,都会一直追查下去。”
  长庚点了点头,接口道:“如今,东西找回来了,接下来,只要找到那个所谓的东方家族的后人就行。不过,没有人记得东方神相的子嗣长什么模样。”
  她点头,抬眼看他,问道:“还记得牵星阵吗?”
  长庚点头,“很特别。”
  水镜月微微仰头,眼神悠远,道:“水镜宫中的牵星阵在辰星阁,不过,那阵法并不是北斗七星摆下的,而是我师父摆下的。玉衡姑姑曾跟我说过,辰星阁的牵星阵并不是完整的牵星阵,真正的牵星阵只有我师父那个级别的高手才能完成。我去问师父的时候,他没回答我,似乎还有些生气。后来,在闲云岛,我问过舅舅和若谷叔叔,他们说,牵星阵在用极寒内力使出来时,才是真正的牵星阵。”
  她低眉,看长庚,问道:“我师父那个级别的高手,再加上极寒内力,你想到谁?”
  长庚沉默了会儿,道:“冰泽。玄冥心法,是冰泽心法的一部分。”
  “或许,你的内力能完全压制他们,也是这个缘由。”水镜月在一旁写下冰泽的名字,继续道:“瀚海宫失踪的那位宫主,或许就是冰泽。还有一件事,一直都被我们忽略了。”
  她一边说一边写着几个关键字,道:“恩科。今年的恩科是三科同举,医科、文科、武科。还记得开恩科最初的起因是什么吗?”
  这件事石昱文曾说过,这次朝廷开恩科,最初只是要选太医的,而原因是太后重病。
  水镜月道:“太后重病,丞相求药。如今的太后还不到五十岁,却仿若已经油灯枯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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