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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打脸日常[重生]-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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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巡难得这样安慰人,沈绾斜斜地瞥他一眼,然后拽着他胳膊去了房里。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夏巡将手挡在身前,一脸惊恐的模样。
  沈绾把他按在凳子上,把一个酒盅放到他身前的桌子上,又倒了一杯酒。
  “实在睡不着,你陪我喝一杯吧。”沈绾拿着自己的酒盅跟他碰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道。
  夏巡单挑眉头,头没动,眼睛瞥了瞥酒盅,咋舌道:“姑娘,你不会是……想把我迷倒,然后借机逃走吧?”
  然后很嫌弃地指了指酒盅:“就用这么愚蠢的方式?”
  沈绾摇了摇头,举杯自己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他看:“这下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都是一个酒壶倒出来的,夏巡还拿起酒壶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机关,这才将信将疑地喝了一楼,喝完之后却陡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绾:“居然是水?”
  怪不得他没闻到酒香。
  沈绾点了点头:“嗯,因为我喝不了酒,哪怕一口,也会误事。”
  夏巡觉得脑袋有些昏沉,眼睛里看到的人影也变成了好几个,连舌头都打弯:“姑娘大晚上的,要做……什么事……”
  他说完,摇摇晃晃地倒在桌子上,很快便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沈绾推了推他,发现没反应,她什么也没拿,转身走出了房门,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第二日,夏巡是被冷水泼醒的,他一睁眼睛,就看到殿下石像一般站在他身前,脸上的神色仿佛将一触即发。
  夏巡腾地弹起来,却又觉得腿一软,很是狼狈地爬到萧承衍脚边。
  “殿下是沈姑娘太奸诈了酒不是酒是水水里没毒可是杯子里抹了毒她喝了没事属下喝了当即就倒了属下知错!”
  夏巡抱着萧承衍的小腿一顿操作,舌头也直了,精神头也回来了,连说话都不打崩。
  萧承衍阴沉着脸,闭着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看着夏巡,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夏巡,本王就是太纵容你!”
  夏巡一下子没声了,头压地低低地,也不再说话辩解。
  萧承衍撤回脚,转身出了房门,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让他去领罚的事也没说。
  良久之后,夏巡微微出了口气。
  入夜,马蹄声由远及近,郦石城门前,沈绾翻身下马,只是看着紧闭的朱红高门,都能感觉到里面的死气沉沉。
  她蒙了面,拉着缰绳敲响了城门。
  “开门!雕陰太守赵大人派来医者前来行医治病,有人吗?”
  沈绾敲了半天都无人应声,就在她打算放弃另寻入口的时候,大门竟然开了一条缝。
  一个胡子拉碴,面黄肌瘦的人露出一只眼睛,阴森森地问:“你也是雕陰太守派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夏巡弟弟也在做好事。


第51章 甘州曲
  沈绾曾经去过两次郦石城,虽然它是两国交界,不论是对大齐还是大聿来说都远离京都,但在大齐还一统天下的时候,这里其实是一个很富庶的地方。
  尽管经历了连年战火,狼烟不断,郦石也一直生生不息,总是能在断壁残垣中绽出一抹新绿来,焕发生机。
  沈绾从没见过这么萧条的郦石。
  那个面黄肌瘦的士兵替她牵着马从前面走着,背影有些佝偻,街道上空无一人,春风吹动着家家门前悬挂的白幡,好像他们踏上的是一条黄泉路。
  空气中弥漫着艾叶的味道,烟尘四散,两旁的杂货东倒西歪,连招牌也砸到了地上,好像许久没住过人了。
  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
  虽没见到横尸遍野白骨成堆,可在这样一条街上走着,沈绾的心像是压着重逾千斤的巨石。
  “城中的人呢?”沈绾走到士兵身侧,迈着同样的步子问他。
  “都聚集在城北,”那人扭头看了沈绾一眼,眼中有些空洞,又默默地叹了口气,“这里疫情最严重,十之八/九都已入土了,剩下仅存的那些人,已经搬到了城北,也被隔离起来,看看还会不会继续有人发病吧……”
  听说这附近的人几乎都不在了,沈绾心下更加凄凉,担忧也愈发浓烈,脚步不由得加快一些。
  到了都督府,那人叫了门房把马牵走,才将沈绾引入,而这一路上,沈绾见到的人不出五指之数。
  “郦石太守不久前也染病去了,现在城中一应事务是庞都督和杜将军在管,染病的人都被隔离到了城西,那里虽然最危险,可是诊病试药延缓灾情的关键也在那里,所以都督每日都去那里看着,若是姑娘要见都督,恐怕要晚些才能见到。”
  沈绾刚坐下,听见他如此说道,又急忙站了起来,双唇开合,声音却慢了慢。
  “你可知道,庞将军身边是否跟着一个姓沈的公子?”沈绾终究还是问了出来,答案既令人害怕却又至关重要,她已经等了那么久了,不想再继续等下去。
  那人愣了一下,眼神陷入深思:“似乎是有一个这样的人……”
  “他如何?现在在哪?没什么事吧!”问题接连而出,沈绾的脸上不见沉稳,骤变的情绪将那士兵吓地一缩。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不过既然是跟在都督身边的,姑娘可以问问府上的人。”
  士兵只是引路,他还要回城门去继续把守,说完这句话他就俯身告退,转身走出去了。
  沈绾没问出来,只好先在府上转了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人问清楚,一圈下来却并不见什么人影。正要返回去去问那个牵马的门房时,终于在一个长廊的拐角,看到了一个着春衫的婀娜身影,她赶忙提步走了过去。
  “请问,这府上有没有一个叫沈绩的人?”
  女子回身的时候,沈绾声音渐消,有些愣怔地看着眼前人,只觉得这女子颜色绮丽惊若天人,腮颊桃红,鬓染徽墨,柳叶细眉目中含情,与这死寂的都督府格格不入。
  即便她同为女子都不免看入了神。
  女子不识沈绾,先是偏着头上下打量她一眼,然后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女子张口刚要说话,沈绾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阿姐?”
  沈绾回头,正看到沈绩撩着衣摆上台阶,眼中满是惊喜,三步两步就跨过了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又喊了声“阿姐”。
  沈绾扯下面罩,把着他转了一圈,见他还是这般生龙活虎,心已经踏实了一半:“你没事吧?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沈绩消瘦了不少,经历了疫灾,看到人命如此易碎,就算他再怎样天不怕地不怕,心里总是还有些恐惧的。
  但是不想让阿姐担心,他急急地晃了晃头:“没事!阿姐,我好着呢!不信你看。”
  沈绩说完,像是突然才想到关键地方,脸色转而冷下来,一双剑眉耸立而起,口气尽是埋怨:“阿姐来这里做什么?现在疫情还没得到控制,城里很危险,这病很蹊跷的,得了就跑不了!”
  沈绾当然知道,也明白沈绩现在气什么,总之看到他没事,沈绾就已经达到目的,将心妥帖地安放好后,三日里几乎不眠不休的疲惫一股脑都袭来了,她摇了摇手,一副什么话都懒得说的样子。
  她身在郦石已是必然,多说什么都无用。
  “沈公子,这位是?”
  就在沈绩还想继续训斥自己阿姐的时候,那个一直旁观的女子终于出了声,她将两人的对话打断,走了几步到近前,水润的双眸望着沈绩。
  沈绩神色立马就变了,忙换上个笑脸,用手指了指沈绾,对女子笑道:“这就是我总跟你提到过的,我阿姐!”
  沈绾见两人已经如此熟络,又发现沈绩那毫不掩饰的亲昵,心中便有了些想法,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位姑娘是?”
  “是郦石太守秦大人的女儿,”沈绩热心地给她介绍,说完这句话后,神色又有些落寞,“前两天秦大人走后,思宛无人照顾,就住到都督府了。”
  再说她时已经换了称呼。
  沈绾记得那个士兵说过,郦石的太守确实已经染上瘟疫死了,而眼前的女子就是那太守留下的女儿……
  心中心思流转,面上不动声色,她抬了抬眼眸,低声歉然地说了句:“节哀。”
  秦思宛屈身回了礼,眼圈逐渐红了,她低下头,偏过半个身子去,手上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沈绩懊恼地拍了拍嘴,似乎是在责备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笨手笨脚地走过去,伸手伸到一半,又抓回来放下了,出声安抚她道:“思宛,你不要太伤心了……”
  秦思宛没有停,反而有越哭越伤心的架势,看她年纪尚轻,又是和自己父亲天人永隔,沈绾也能理解她此时的凄凉。
  只是……
  “绩儿,你怎么如此无礼?”沈绾一声轻喝顿出,将两人都吓得怔了怔,秦思宛哭声顿住噎了一口,转过头茫然地看着她。
  “怎么了阿姐?”沈绩莫名其妙。
  “人女儿家的闺名可是你能叫的?这要是传出闲话,让人家姑娘脸面往哪放,你也老大不小了,行事作风怎么还如此不管不顾?”沈绾厉声呵斥完他,又转过身对秦思宛拱了拱手,“舍弟不识礼数,没见过世面,唐突了秦姑娘,还请秦姑娘莫要见怪。”
  “没有什么,沈公子也是熟识了才——”
  “不管怎么说,起码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秦思宛没想到沈绾会如此认真,就想先替沈绩解释两句,但沈绾还是很坚定,语气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她便将话又咽了回去。
  沈绩虽然面色羞赧,但还是很听她的话,一个字也没反驳,反而不自觉地退后两步。
  沈绾放缓了神色,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可有地方让我歇一下脚?”
  沈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带阿姐去。”
  沈绾不忘和秦思宛道别,临走时拱了拱手,礼数周到,却让人感觉她似在疏远。秦思宛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都督府上下静默无声,连下人也不见多少,听沈绩说府上出现过发病的人,因此许多下人都移到北城去了。沈绩给她带到一间干净的屋子里,心上像长草了似的,有些心不在焉。
  沈绾坐在床边,一边脱下鞋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他:“方才那秦姑娘与旁人可有什么不同?”
  沈绩一惊,抬头望了她一眼,随机扯开嘴角笑了笑:“什么啊,阿姐,没什么不同啊。”
  沈绾停下手,搭在膝盖上看他:“沈绩,阿姐最了解你,你心里想的是什么,阿姐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姑娘?”
  沈绩脚步向后一撤,耳根立马红了,连脸上都涨地通红,虽然长大不少,可是面皮薄的毛病永远也改不了。
  “没有!”他下意识反驳,声音很是没有底气。
  沈绾叹了口气,她虽是长姐,从小看着沈绩长大,彼此是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可是沈绩依旧是沈绩,他有自己的人生和选择,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去影响他什么。
  “秦姑娘确实长得很好看。”沈绾不再看他,继续脱鞋,所以没看到听了这句话之后的沈绩微变的表情。
  “还是不要太过逾矩,毕竟人家是女儿家……”完全没想到自己其实也是个女儿家。
  “而且……”沈绾顿了顿,片刻之后,才继续道,“因为不了解底细,你我身份又不比常人,所以还是小心些为好。”
  沈绩有些错愕,不明白阿姐说得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想抬头问她,却见她已经转过身去躺下了。
  “庞虎回来后叫我。”
  “哦。”沈绩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不忍心打扰阿姐睡觉,看她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眼下也青黑一片,就知她为了自己肯定好久没有睡好觉了。
  沈绩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小心翼翼地关上后便离开了。
  沈绾这一觉并没有睡好,也没有睡实多长时间,戌时末,庞虎回了都督府,听说沈绾来了,急忙让沈绩去叫。
  庞虎平时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也没替沈绾想太多,等看到她顶着黑眼圈过来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却也顾不上那么多。
  “殿下在雕陰城如何了?”庞虎同样很担忧殿下,上来开门见山便道。
  沈绾喝了一口醒神的热茶,看庞虎又是用药酒洗手又是用烫了热水的汗巾擦脸,心中虽有许多问题要问,也还是先让他放下心来。
  “殿下无碍,雕陰已经在控制中了。”
  庞虎松了一口气,不等沈绾发问,已是自顾自说了起来。
  “本来我是要派些人手支援殿下的,但郦石突然爆发瘟疫,还是从军中开始,我怎么还敢冒险,只能马上封城,先切断疫情传播,再慢慢寻找解救的法子。”
  沈绾找到了关键点,疑惑不解地看着他,眉头已经隐隐皱起:“军中开始?”
  庞虎点了点头:“是,而且还是从战马身上先发现的疫病。”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断更了对不起!这两天实验室特别忙,昨天欠的一更明天或者后天补上,绝不会鸽!


第52章 阳关曲
  根据庞虎所说,郦石城的这场瘟疫一开始是发生在军中的战马身上。
  郦石同样有大齐的驻军,去年九月秋庞虎将郦石打下来后,萧放虽绝口不提萧承衍在边境的功绩,却给庞虎等戍边将军论功行赏了,庞虎的都督府就是这么来的。
  雕隂的军营和将领大部分都是后来才去的,因为沈绩和封桓都是白身,萧承衍有意淡化他们的功劳,所以并没有将他们的名字上报。而庞虎自来就戍守边境,只不过是从隆泉转移到了郦石而已。
  郦石军营驻扎在北城,精良的马驹也在那边,一开始,只是养马的士兵发现有几匹马不吃不喝还很焦躁,总是鸣鼻扬蹄,在马棚里非常不安分,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士兵也是很谨慎的,马上将情况告知马圄,并没有延误时机,谁知道当马圄急色匆匆地跑去看的时候,那些马已经完全发狂,闯出马棚后不久就倒地死了,变故发生地十分突然。
  紧接着,马棚里的其他马也相继出现相同的症状,当时马圄便将这件事上报给庞虎。那时候,萧承衍还在郦石,虽然此事给庞虎急得焦头烂额,但他还没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是马匹之间传播的疫病,让马圄将所有马尽快处理。
  直到那个养马的士兵一病不起。
  如同引燃了炮火的引线一般,营中陆陆续续出现肢节痛、头目痛、发热喉干舌燥的病人,一夜之间,营中的士兵大半都倒下了。
  庞虎发现事态不对,马上让人将发病的人隔离起来,那时候他已经预感到了可能会爆发时疫,想在刚开始的地方就掐断源头,却不想这并非是开端……
  “我刚到城内时,那个守门的士兵告诉我,那里是疫情最严重的地方,既然你说病源发生在郦石城外,里面的人又是怎么被传染的?”
  沈绾找到他话中最关键的部分,问完这句话,庞虎脸上马上浮现出懊恼的神色,他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脑袋转到一旁。
  “城内有一户人家,其实发病比营中的士兵还要早,可那时我并不知道,那妇人的相公在营中是个百夫长,虽然吃公饷,但炕上孩子多,生活很是贫苦。”
  沈绾接了话:“那又怎么了?”
  沈绩走过来,先是叹了口气,瘫着肩膀继庞虎的话说道:“他媳妇赶巧又生了个娃,没奶喝,那个百夫长就偷偷地,从母马身上挤奶水回去给娃喝……”
  “什么?”沈绾震惊地叫出声,她怎么也想不到瘟疫爆发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明明只是阴差阳错,最终却害这么多人丢了性命,谁能想到偷马奶喝会造成今日惨绝人寰的局面?
  “那个百夫长呢?”
  “死了。”
  “他媳妇,还有他全家老小,尚在襁褓里的婴儿,都死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让沈绾什么话都说不出,她又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心中说不清是凄凉还是惋惜。
  在军中以公谋私,不论位置高低,都是触犯军纪,轻则杖罚,重责砍头。但那只是相对来说,在这样的一个朝堂治下的军营中,倘若如庞虎这样的将军真的做了什么触犯军纪的事,底下的人也不敢说什么。
  百夫长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吃饱而已……可是做错终究是做错了,一个看似无关轻重的小偷小摸,却让郦石陷入如今的境地,城中白骨,冤魂不断,瘟疫蔓延并非是百夫长的本意,可郦石百姓又何其无辜!
  “可有统计过染上疫病的人数?”沈绾喉中发酸,但该问的话还是要问,现在已经弄清了爆发瘟疫的原因,剩下的就是查清损失与延缓疫情了。
  庞虎面色难看:“军中死亡的士兵过半数,虽然处理及时,之后未再发现染病的人了,可依旧有一万两千多个兄弟……”
  庞虎是个爱兵如子的人,他戎马半生,到现在没娶一个媳妇,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军中的士兵们度过,士兵们吃啥他吃啥,士兵们穿啥他穿啥。
  他没念过书,大字不识几个,可每一个战死的兄弟,他都会用小册子将他们的记下来,姓甚名谁,年方几何,死于何年何月何日……这瘟疫袭来,在刀光剑影的狼烟下滚出一条命来的士兵,却以这样的方式一个一个惨死,他如何不心痛?
  即便知道城西危险,他依然每日都要过去……
  “都烧了……尸体全都烧了,然后就地掩埋,灰都不剩。”庞虎声音突然放轻,一生里粗犷不羁的人,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从未有过的细声细语,从未有过的珍重。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
  “百姓呢?”沈绾知道庞虎此时是何种心情,所以等他情绪转好一些才继续问道。
  “染病的有三百九十六户,大概一千六百多人,现在只有不到三百人还活着,在城西那边,殿下派过来的大夫正在给他们诊治,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
  “殿下?”沈绾站起身,晕光的双眸忽的变亮。
  “殿下何时还派来了人?”
  庞虎比她还惊讶:“姑娘不知道吗?你不是从殿下那边过来的吗?”
  沈绾想说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对于瘟疫,萧承衍做下了什么布置她并不知情,可是她也不好将事实告诉庞虎。
  “想来是殿下没告诉我……”沈绾默默说了声。
  庞虎没在意她的神色,继续道:“是一个姓韩的大夫,叫——”
  “都督!外面来了两个人,求见都督!”
  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通报声,庞虎一抬头的功夫,沈绩已经过去将门打开了,就见一个陌生的将士站在门外,身后跟了两个人。
  沈绩眼睛一亮,满是惊喜之色:“挽月!”
  “小少爷,你没事?太好了!”
  挽月风尘仆仆,脸蛋上沾了些污脏,但不妨碍他见到沈绩后熠熠生辉的眼眸,和看到他安然无恙时放松的神色。沈绾闻声也起身了,走到沈绩身旁,看着来人,语气有些错愕:“你们怎么来了?”
  挽月将包袱提在手上,视线依依不舍地从沈绩身上移走,温声道:“殿下知道姑娘走了,身边又没带人,便让奴婢和刘大哥来追姑娘。”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刘六脸上也不知是什么神色,但多少因为沈绾的冲动之举对她有些无语,所以现在只是抱着剑不说话。
  “殿下,可有说什么?”
  沈绾有些迟疑,她不听劝告出走,想来说一不二的萧承衍恐怕会气得不轻,如此不听话的手下,扔到荒野狼都不叼,他肯定是对她大失所望了吧。
  “说了,”刘六突然插话,打断沈绾的猜测,身影魁梧的他向前一跨,单膝跪到地上,双手一抱,“殿下让属下护姑娘周全。”
  “还有呢?”
  “还有?”刘六木木地抬起头,眼中闪烁,却是摇了摇头,“没了。”
  夏巡临走前嘱咐他,殿下念叨的那些“岂有此理”“无法无天”的话就不要传达给姑娘了,他虽然不喜欢夏述,但是冥冥中觉得这些话确实不告诉姑娘会好一点。
  沈绾放下心来,让两人进屋,先是给庞虎着重介绍了一遍刘六。他毕竟是暗影卫的人,不是普通的侍卫。
  “殿下让你们来这龙潭虎穴并非我本意,但是让你们置身危险却又是因为我,倘若真有不测……”沈绾只身前来,虽觉对不起殿下,但还算坦荡,可如今牵扯到了无辜之人,便没有那么无所谓了,心中更添愧疚。
  刘六急忙摆手,又伸出手指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姑娘打住,千万别说不吉利的话,世事总是这般,好的不灵坏的灵!”
  “学属下这样,呸呸呸!”他对着地吐了三口吐沫。
  刘六一个彪形大汉,做这个动作真是有些滑稽,沈绾正处在愧疚自责的氛围中,被他一下子硬生生拽了出来。
  可是看刘六如此认真慎重的模样,她又不好只当做他开玩笑,只好照着他的样子做了一遍:“呸……呸……呸?”
  “挽月说好了跟着姑娘,便是姑娘的人,这种时候更该跟着姑娘才是,所以姑娘不要自责。”挽月见主子木讷的样子,抬脚轻轻踢了踢刘六,脸上笑着说道。
  小动作却没瞒过沈绩的眼睛,他便多看一眼两人。
  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刘六清了清嗓子,有些不情不愿,又一本正经地道:“郦石瘟疫,此时城中一定缺人手,姑娘既然来了,有好多事情可以做,虽说不一定能力挽狂澜,但能帮点小忙也算积德了,属下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人,姑娘不必总惦记这件事心里还过意不去了。”
  沈绾扬了扬眉,没想到刘六能说出这番话。方才的担忧害怕是真,现在的面无惧色坦然迎难也是真。
  “你说得对,既然来了,总要做些事情,才不算白来。”
  沈绾郑重说完,转身看着庞虎:“将军明日可否带我去一趟城西,顺便让我见一见那个大夫。”
  转折有些突然,庞虎正满脸好奇地听他们说话呢,毕竟府上这才多了点人气,就没来得及回话。那边沈绩却先急了,他走过来扯了扯沈绾衣袖:“阿姐,那边太危险了,你就别去了吧……”
  “将军可知这时疫是经何传播的了吗?”
  “韩大夫说病从口鼻入,需要将口鼻护好。”
  沈绾回头看了看沈绩:“既然将军能在城西安然无恙地待这么多天,看来这防护措施应当是有效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可是……”
  “行了,我也累了,”沈绾打断他的话,又看向庞虎,“明日同去。”
  庞虎只得愣愣地点了点头,沈绩知道阿姐的脾气,拗不过她,最终也只好作罢。
  到了第二日,沈绾终于休息充足了,心中的担子也放下,整个人又焕发出生机。
  和庞虎去城西的路上,沈绾问出了她昨夜里突然想到的疑问。
  “营中的战马从何而来?”
  如果说那偷了马奶的百夫长是这场瘟疫的罪魁祸首,多少有些言过其实,疫病真正的源头应该是那几匹发疯的马,那么马的来源就至关重要。
  而且听庞虎的描述,这种疫病的病症很像在牛羊马之间传播的疯羊疫,沈绾曾在古籍上见到过,却从未听说过会传染到人身上。
  “姑娘知道,大齐的马场多在大聿那边,再然后是青州,可是这两处的马都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不然就是要花费重金,所以大齐的战马供应,多是出自菱洲那里。”
  菱洲地处郦石东边,和沥州交界,自然也是同大聿挨着的,那地方的确盛产马匹,品种虽不及一鬓红和银驹,但也算良驹,也为大齐在守卫边境线上立下赫赫功劳。
  之前沈绾说到过一个占地为王的水贼便是出自菱洲,也只有在那等兵马富足的地方,他才有起兵的资本。
  “这些马都是出自菱洲吗?”
  庞虎点头:“对,而且出事的那个马棚,是近期才从菱洲买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染了疫病。”
  眼前轰然发昏,沈绾顿住脚步,转头看了看庞虎。
  “那你觉得,菱洲会不会也……”
  作者有话要说:狼狈补更后我又欠了更多……哎


第53章 伤春曲
  城西的芝安堂是郦石有名的医馆,瘟疫爆发后,这里便变得异常拥挤,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而医馆里的大夫就是他们活着的全部希望,哪怕不知道吃下的究竟是毒/药还是解药,每个人也愿意充当那第一个试药的人。
  只因为最坏情况,终究也是那个“死”字。
  沈绾到了城西的时候,便看到街头路边,躺着坐着的病人一下子扎入眼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嘲红,身上到处湿痒,忍不住用手去抓,脖子肩膀上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甚至有的安静躺在地上的人已经死了,松垮垮的手被同样染病的孩子攥在手心里,哭着嚷着喊“娘”。
  那些人里有的冷漠,有的不忍看,有的似乎想到了自己的未来也哭喊不止,伴着痛苦的哀嚎和呻/吟声,沈绾好似闯入了地狱一般。
  她没办法在那一刻保持冷静,眼圈登时就红了。
  庞虎抬手在沈绾身前指了指,似乎在故意让她远离这里,毕竟就算他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会犯怵,更别说沈姑娘那般的纤细女子了。
  只是没想到沈绾比他想象的,要更坚韧的多。
  她紧了紧口鼻上戴着的面罩,视线在这条长街上凝固,她看着前面,望了很远,远到她看不清的地方,良久之后,她对庞虎道:“倘若这是人为,那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吧?”
  庞虎愣了愣,霎时感觉到了沈姑娘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寒气,一下被她的杀气震慑到了,嗯嗯啊啊了半天,才沉下脸,认真地道了声“是”。
  芝安堂里的人一直在忙活着,这里面的病人大多都是只吊着一口气,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条了,不管是什么方法,都会不管不顾地用到他们身上。沈绾进去的时候,正看到一个身穿褐黄色长衫的男人背对着她,给一个约么九、十岁的小姑娘喂药,嘴上还细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里面其实很安静,相比较外面要寂冷很多,甚至还有些压抑。
  沈绾走近了去,看到那个面色嘲红的小女孩将碗里的苦药喝了,吞咽都很艰难,但她还是忍着痛喝了个精光。
  喝完后她问给她喂药的人:“喝了这个,俺是不是就能好了?就不用死了?”
  一个听起来有些清亮的声音回答她:“是,用不了几天,小凤就不会痛啦。”
  那女孩笑笑,疲倦地闭上眼睛。
  男人早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了,直到女孩睡着了才将她放下,站直身子面向他们,冲庞虎弯了弯身。
  “这就是得殿下命令赶过来的韩大夫。”庞虎颔首后便给沈绾介绍,随后又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给两人请到了药堂的后院去。
  韩大夫长着一双丹凤眼,眉峰柔和,沈绾看不见他面罩之下的面容,但也能感觉出他是笑着的,看着那双眼睛,沈绾总觉得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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