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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华谋-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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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那几个老仵作更是以崇拜的眼神盯着她瞧,暗暗感叹她的确是有真本事。
他们做仵作几十年了,那手法竟还不如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僮熟练,夫子独居鸿山,座下小僮于尸检小道都有如此造诣,可见夫子的学问有多么精深。
程锦解下覆在口鼻处的帕子,以清水净了净手,朝叶萍微微摇头,低声道,“此人并未中蛊。”
叶萍瞠目,“怎么会?”
她方同韩道商量好应对,却被现实狠狠地给予一记重击,“他并未中蛊如何会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文绍安却丝毫不意外,“把在升平坊发疯闹事的女子押进来,再查一查。”
“怎么可能不是中蛊?”叶萍拉住程锦,一脸焦急道,“你再好生查查,会不会是弄错了。”
“我已经十分细致地反复查验过了,绝对不会出错。”程锦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难得耐心地仔细解释道。
“那他为何会好端端发了狂?他有妻儿老母,如何会抛下他们不顾?还有那些狱卒,与他也算是半个同僚,他怎会下如此狠手?不可能!……”
“一个人好端端发了狂,不是只有中蛊这一种可能,也许他之前将内心的疯狂掩饰起来,也许有人得罪了他,触动了疯狂的一面,也有可能是受了别人的蛊惑,或者是”她抿了抿嘴,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总之一切皆有可能,你们再去仔细查访近日他可曾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能发现线索的,总比在这儿浪费时间好。”
看着叶萍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她才扭头对文绍安道,“也不知道是她过于自信,还是对这个结果期望太高,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还接受不了。”
“真相从来没有捷径可言,她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文绍安的脸色平静,并不为叶萍的处境忧虑。
“这周阿三不曾中蛊,从方才查验的结果看,甚至并没有什么异样,若他真的是失了心智,会不会是中了法术?”
“你说过一切皆有可能,”文绍安摇头苦笑,“除了法术之外,还有不少妖物擅长蛊惑人心,若是一一核查比对,怕是极为不易,原本以为只是南蛮依附祁王作乱,如今看来却是越来越复杂了。”
“怕就怕当年那些方士同蛮人勾结在一块儿,”程锦苦笑,“好好的太平盛世,偏生有人要来颠覆江山,给世人找不痛快。”
“方士?”文绍安的眼神又阴了下来,“前世的仇还不曾报,今生他们倒是找上门来了。”
他暂时没法子拿萧氏子弟如何,却不想轻易放过那些方士,过去他们隐于江湖,他寻不到他们的踪迹,若他们敢出现……
程锦一边同他说话,手里一边飞快地检查着升平坊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不如小沙弥那么幸运,那些兵丁们下手极重,她体内的蛊虫也十分凶险,在押送至大理寺的路上,她便咽了气。
程锦毫不费力地将升平坊那女子体内的蛊虫找了出来,“手法同样粗劣,但与在大觉寺下蛊的不是同一个人,应该都是那南蛮首领的门徒,这两人果然是无关痛痒的棋子,真正的重头戏怕就是这个周阿三。”
“那个与你们承恩侯府关系匪浅的吟霜姑娘已经被带回来了,”叶萍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同程锦说道,“她是个南蛮探子,接下来我们便要去侯府拿你兄弟归案了。”
当大理寺在遇到今日之重创时,并不曾显露出半分颓势,反倒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效运转了起来,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势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若不是事关程锦,叶萍连说都懒得过来说一声了,直接奔到承恩侯府拿人就是了,哪里管他们是不是太后娘家的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愚
程锦朝叶萍拱了拱手,算是承了她的情,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
那个吟霜眼神飘移不定,矫情做作,明眼人看着都觉得不对劲,也只有程明志这个傻子会愣头愣脑地被她耍弄利用。
自家兄长犯下的傻事,她也只能无奈一笑,“我将功折罪行不行?”
程明志充其量就是个被傻乎乎利用的棋子,什么都不知道的。
叶萍看了她一眼,语气稍稍放缓,“若在平时,倒也没什么,但在如今南蛮探子非同小可,所有与南蛮探子接触过的人,都必须到案受审,兹事体大,便是承恩侯府也不能例外。”
程锦倒也没有继续坚持,程明志贪玩,但心思又太单纯,极易受人哄骗利用,给他留个教训也好,“家母身子不好,能不能私下将我二哥诓来大理寺,不要惊动其他人?”
“只要你兄长主动投案,我们自是不拘形式。”叶萍放缓了语调,“你能让他自个儿悄悄地来自然最好。”
若是惊动了宠溺儿子的程夫人,少不得又得闹到宫里太后那里去,大理寺如今正被架在火上烤,也不想再生波澜。
程锦寻了纸笔写了张便笺交予叶萍,十分客气道,“劳烦叶大人寻个人送进承恩侯府递给我二哥,他要不了多久定会出府,到时候使两个差役在他后头,一棍子把他打晕了送来即可。”
若不是时机不对,叶萍还真有些想笑,如今的程锦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哥哥,可有的她愁的。
程明志今日在大觉寺玩得很不尽兴,一个人在书房坐了一会儿,拿了一本书颠颠倒倒地怎么也读不进去,正觉得无趣,小厮递了一封信进来,他立刻喜形于色,换了衣裳悄摸摸地溜出了府。
谁想到他甫一出府,便被人敲晕了,待他醒来时,人已经在大理寺的地牢了。
程明志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从小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种地方,疑心自己是到了阴曹地府,才刚一睁眼,又给生生吓晕了过去。
叶萍正巧过来寻程锦说话,见到程明志这怂样,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你们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庄敬皇后这胎还真会投,一投便投到了这么一户闻名京城的极品人家。
“许是方才那一下打得太重了,他还有些缓不过劲来。”程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为程明志解围。
叶萍嗤笑一声,没想到她还挺护短,在外头那般毒舌的人,却这般维护自己的兄弟,“给他浇一盆冷水,自然就缓过来了。”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程明志竟自个儿醒了,这时机掐得太好了,叶萍都怀疑这小孩儿方才是在装晕了。
程明志面色悲苦地放声痛哭,“我才十三啊,怎么就这么早早死了,阎王爷啊,我家里还有老娘要奉养,我那一双姐妹还不曾嫁人啊……”
“这莫不是个傻子吧?”原本焦躁的叶萍乐了,“你知道家里还有老娘姐妹,为何还要去青楼寻花问柳?你寻欢作乐时可曾想过她们?”
“我几时去青楼寻花问柳了?”程明志抹着眼泪,“我不过就是接了同窗的信,要去升平坊喝个小酒,好端端就被牛头马面给拘来了……”
“你哪个同窗约你出来啊?”叶萍觉得这个混不吝给这个棘手的案子增色不少,晃着手里的案卷说道,“没头没尾的一张纸条就能把你从承恩侯府给骗出来,究竟是你太蠢,还是另有隐情啊?”
“谁说没头没尾,那字迹分明就是武温侯府的陈继祖嘛。”
叶萍看了程锦一眼,程锦坦坦荡荡地看着他们,仿佛与他们并不相识。
说到这里,程明志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对着自己问话的不是今日在大觉寺的那位叶大人吗?
“叶大人,你也死了?”
“你才死了!”叶萍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对左右吩咐道,“你们好好给我审着,要是不老实就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就算程锦在旁边看着,她也不怕,她就不信程锦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程明志这才完全反应过来,原来他没死,却被人抓到地牢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还有没有王法?我是承恩侯府的人,你们连皇亲都敢抓,就不怕掉脑袋么?”程明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义正言辞地骂道。
“我们是奉了圣谕抓人,”负责审问的推官眼神阴鸷,南蛮人在京城犯了这么多案,把手都伸进大理寺来了,面对所有和南蛮有纠葛人等,他们都不会给好脸色,何况身为文官,最最厌恶的便是这些不学无术的勋贵,“程二公子,自个儿交代吧,和那个叫吟霜的南蛮细作是何关系?”
“你们胡说什么?吟霜只是一个弱女子,如何是南蛮细作?”程明志大怒,“你们这些官差最是没有道理!我妹妹今日险些遇刺,你们不去抓凶嫌,三番四次地为难一个弱女子,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良知?”
“你妹妹便是差点死在那个叫吟霜的女子手下,你还三番四次为她辩解,你还有没有做兄长的良心?”始终站着的推官冷笑道。
“你们破不了案子,便将这样的事儿赖到弱女子身上,羞也不羞?吟霜那般柔弱,如何能够杀人?分明就是那小沙弥下的手,众目睽睽之下,连我阿娘都亲眼看见了,你们还想随意攀扯吗?”程明志咬定了吟霜柔弱,竟是半分不让。
“你同这吟霜是如何相识的,你又如何得知她柔弱?”
“吟霜家住西山脚下,就在我们仁德书院旁,他们家是个小酒铺,书院学子常在她那儿喝酒,这么多年,知根知底的,如何不知她柔弱?她如何会是南蛮人?”
两个推官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立刻就出去布置抓人。
“任凭你们说什么,吟霜都不可能是南蛮细作,她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程明志自己虽然身陷囹圄,却十足讲义气,依旧毫不松口地为吟霜辩驳。
“人赃俱获,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跑
从程明志口中得到他们需要的消息,推官们便失去了继续讯问的兴趣,将程明志拘在牢里,自个儿忙去了。
程锦默默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他还在那里不知天高地厚地咒骂个没完,依旧不相信那个吟霜有问题,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决定再晾他一会儿,也给他这愚昧的义气一点儿教训,便也跟着众人走了出去。
她所到之处,来往官员都和善地冲她或拱手或点头,哪怕在这样忙乱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慢待夫子遣来的人,在他们眼中,她甚至成了对付南蛮最大的希望。
程锦没有想到苏寻在他们心中会有这么高的地位,当年的赵华和文定年得万人敬仰,但他们位高权重,自然容易博人瞩目,苏寻不过一个在野书生,这些年除了蜗居在鸿山教了十几个学生之外,也不曾听他做了什么,可他不仅在民间声望极隆,在士林中也有这么高的声誉,着实令人意外。
“你二哥已经审完了?”
程锦走进文绍安的公事房时,他正伏在桌面上绘制一幅地图,听得她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问道。
她应了一声,给自己倒了杯温茶,“让他在牢里呆几个时辰,再送他回去,也算给他个教训,望他今后能够吸取点教训。”
“怕是不容易。”文绍安不留情面地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她有些无奈地低叹一声,“你在绘制平康坊的地图?”
“我之前就怀疑南蛮人躲在平康坊中,”文绍安搁下笔,“中蛊者几乎每一个都同平康坊有关,平康坊酒楼的掌柜、青楼的客人,还有周阿三闲时也常会去平康坊喝些小酒,就连那个开酒馆的吟霜家里也是去平康坊进的酒,每一个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去过平康坊,我觉得平康坊里应该有一个南蛮人的据点,他们在那里对人伺机下手的可能性最大。”
“平康坊是京中最热闹的坊巷街市,几乎人人都去过平康坊,因为他们去过平康坊,便把这个作为共同点,怕是难以服人。不过我也觉得南蛮人藏在平康坊的可能性最大,平康坊地形复杂,人口也复杂,南边的北边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做什么样生意的人也都有,明面上归京兆府管辖,但实际上是由几个帮派管着,官府根本管不着他们,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南蛮人在这种环境里,方便躲藏,很难为官府所获。”
“你倒是知道得不少。”文绍安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她,她恢复神智没多久,对京城的情况却摸得十分清楚,就连不为人所知的地下帮派都知道。
“我们家可有个京城地头蛇,”程锦笑了起来,“阿远虽然在读书上没有天赋,但在消息上却是最灵通的,他之前还领着我逛过黑市呢。”
文绍安有些意外,没想到那个八岁的小纨绔还有几分本事。
“你别看阿远年纪小,心智却比阿志还要成熟几分,若今天是他……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着了人家的道。”
程锦一边啜着茶一边凑近了看,突然指着图中的一处道,“我觉得这个地方位处中心,巷道四通八达,心怀不轨的人应该会利用这处地形……怎么了?”
察觉他面色有异,她顿了顿,“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里确是一处要地,不过不是南蛮人的据点,改日带你去见识见识。”他温和地笑了笑,指着另一处道,“这里才是南蛮人的据点。”
程锦骇了一跳,“这一处的对街不是酒中仙么?”
“正是酒中仙,酒中仙原来的严掌柜是个精明的人,对程夫人忠心耿耿,平康坊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会第一时间禀奏程夫人,程夫人也是个精明人,若是南蛮人在酒中仙附近活动,一定会很快被程夫人察觉,所以他们要在平康坊站住脚的第一步就是除掉严掌柜,并对程夫人下手。”
“证据呢?就凭你凭空猜测?”程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去过酒中仙几次,以我对南蛮人的了解,那一带若有南蛮人,怎么会发现不了?羊肉汤!酒中仙对面有胡饼和羊肉汤,那分明是胡人的东西,就算要有奸细,也是为北蛮人做事,怎么可能是南蛮?”
“世上之事从来没有必然,也没有绝对,”文绍安轻轻摇了摇头,“待会儿便见分晓了。”
“京兆尹宋方仁就是个蠢货。”叶萍推门而入,没好气地骂了一声,她向来看不上这个沽名钓誉之徒,逮着机会便要骂上一通,但此时脸皮涨得通红,显然是被气狠了。
“人跑了?”文绍安脸色一沉,霍然起身。
“若不是他打草惊蛇,早就把那伙人一窝端了,”叶萍气得发抖,“人是被拘回来了,但也跑了大半,你要问便去问吧。”
“问不出来了。”文绍安将手中的笔一掷,冷笑道,“你当宋方仁真是蠢货?”
“莫非是崔相指使的?”叶萍这才反应过来,宋方仁要真是个耿直的蠢货,哪能在京兆尹的位子上坐这么久。
“崔相是早就知道那里有南蛮据点?和南蛮有所勾连?还是猜中了我们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叶萍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崔相老奸巨猾,若他出手了,她和韩道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重要么?”文绍安盯着桌上的地图,“如今大家已经撕破脸了,朝堂之上各凭本事了,只是南蛮人屡次作恶,不彻底根除,我始终心有不甘。”
“要不,你用法术查一查?”叶萍试探地看着他,他明明拥有师父所传授的法术,却始终的不肯轻易使用。
“叶大人,法术可不是想使就能使的,对个人的损伤极大,当年的文相何等不凡,为何英年早逝?便是使用法术过多的缘故,他是你的小师弟,难道你想让他也步文相后尘?”文绍安还没说什么,程锦突然出言,咄咄逼人地维护他。
莫说是叶萍了,就连文绍安都一脸意外。
第一百七十九章 雨夜
“现在就维护上了?”叶萍嗤笑一声,扭头对文绍安说,“人家姑娘这般维护你,还不快去承恩侯府提亲?”
“我并非出于私心,法术本就是逆天之举,不仅对身子有损伤,于天下也并非正途。”程锦正色道,“你以为苏寻为何不教你们法术?若是法术那么管用的话,天下何须你们这些读书人入朝为官,像前朝那般重用方士不是更省事?苏寻传文绍安法术,除了他的资质之外,最重要的是他能够驾驭得了法术,也能扼住自己滥用法术的念头。”
文绍安看着她一脸正色地胡说八道,觉得史书上那些关于庄敬皇后如何如何贤德的记载,恐怕都是她信口胡诌来的。
原本还把程锦的话当玩笑的叶萍,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的神色也随之一正。
扪心自问,她若是有法术,必定事事依赖法术,无论是审问犯人还是破案,用法术都是最快的捷径,但若真成了习惯,她还算什么大理寺少卿?与前朝那些祸国乱政的方士有何区别?
在这一点上,她还真不如程锦和文绍安,她也不是什么固执的人,大大方方地朝程锦拱了拱手,算是受教了。
“走吧,我们去平康坊看看。”文绍安的眸中带着暖意,敛下了方才被坏事的愤怒,依旧还是那般清风明月的做派。
程锦一直很想知道他为何会一口咬定那家卖羊肉汤胡饼的店铺有问题,立刻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出去,不过刚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对着叶萍说道,“再过一个时辰便把我二哥放了罢,也不必送他回去,把他赶到大理寺门口,对他说若不想让母亲大姐为他担心难过,便自个儿乖乖回去,不要把今日之事泄露分毫,若他要闹大,大理寺便奉陪到底,到时候少不得要牵连他的母亲和姐妹。”
以程明志的性情,只要被人稍一威胁,今日的事儿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我还当你们兄妹情深呢,你就这么大喇喇地拿自己要挟他,也不怕日后他知道了怨你?”叶萍觉得好笑。
“我也是为了他好。”其实程明志是最憨直善良的一个,但身处侯府,这份天真却有可能毁了他。
程锦和文绍安刚出门,天上便下起了大雨,两人不得已只得站在屋檐处暂避。
此时夜已经深了,黑沉沉的天空压得人心头沉重,但深夜、大雨,丝毫不曾减弱京城人寻欢作乐的心情,远处隐隐绰绰的依旧显出灯火通明的热闹,甚至还有笑声透过雨声传来。
程锦甩着手,望着屋檐滴落的雨滴,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曲子,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文绍安看着她,眼神温和,这样一个人即便是作了小僮的打扮,也集了天地之间的灵秀于一身,让人错不开眼。
今日出了大事,即便夜深,大理寺进出的人也极多,两人站在屋檐下,格外醒目,少不得有人路过时多看他们几眼。
“你怎么不使人送伞过来?”她抬头看他,笑嘻嘻地问道,“莫不是想和我在屋檐下站到天荒地老?”
他看着她,眸中带着浅淡的笑意,似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便是同她在屋檐下多站上一会儿也是好的,只要她在身边,那股焦躁的怒气就能够被轻易抹平,仿佛除了她,这世上便没什么特别要紧的大事儿了。
水气打湿了她的头发,一缕斜斜地搭在她的额边,他伸手将那缕头发勾到她的耳后,在她颤着水光的眼神中,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文大人,您的伞。”一个杂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待到近前,突然发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
文绍安却镇定地接过他送来的伞,朝程锦淡淡说了一句,“走吧。”
那杂役看着两人的背影隐入雨幕之中,咂吧着嘴,暗道,“没想到文大人好这一口,京中的姑娘们怕是都要心碎了,不过,看起来还真挺般配的。”
“今夜的雨怎么这么大?今年似乎还不曾下过这么大的雨。”程锦撑着伞和他并肩走着,雨势太大,连彼此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楚,见他疑惑地看着她,她只得撑着嗓子大声吼道,“我看今日的天气不像会下这样的大雨。”
他低头正欲说什么,两人同时被不远处的火光吸引了,那正是平康坊。
雨势越来越大,平康坊的那把火却丝毫不受影响,越烧越大,百姓的哭嚎混杂在雨声中,更显得凄厉。
“是桐油!”程锦的鼻子微皱,闻到了一丝淡淡的桐油味,若不是桐油,这么大的雨早就浇熄大火了。
平康坊的水龙队来得极快,官兵胥吏们也都纷纷赶到现场,可是依旧阻不住猛烈的火势。
“疏散百姓!”文绍安毫不犹豫地上前,帮着那些官吏们疏散百姓,指挥救火。
平康坊是京城最热闹之处,一年到头人来人往,如今着了大火,一部分人没头没脑地往外冲,踩伤踏伤不计其数,一部分守着自家被火烧着的产业不肯离开,还妄图回去抢些财物出来。
官兵胥吏们一方面要指挥他们离开,一方面又要忙着救火,也是焦头烂额,加上天降大雨,行动不便,现场一片混乱,雨声、哭声、喊声不绝于耳。
程锦和文绍安早就被人潮冲散,人潮从她身边拼命地往外涌动,人的求生欲让他们无法自控,也不管前方的情况如何,一个劲儿地往外挤。
“谁踩了我的鞋!哎哟!”一个妇人被人绊了一下,抱着婴孩尖叫道,还未等她话音落下,后头的人便涌上,将她吞没在人潮之中。
程锦手极快,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牢牢地护住了她,那妇人一手夹着婴孩,一手将自己的鞋穿好,也顾不上道谢,甚至连抬头看程锦一眼也不曾,便慌里慌张地跟着人潮往外涌去。
程锦神情微动,也悄然跟了上去。
平康坊闹出的动静极大,那婴孩却恍若无觉,犹自睡得香甜。
第一百八十章 婴孩
那妇人抱着婴孩随着人潮涌至空旷处,自觉逃出生天,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七拐八弯地拐进了一处偏僻的巷子,在一户人家的房门上轻叩了三下,门很快打开了,妇人立刻抱着婴孩闪了进去。
程锦怀疑这妇人偷盗婴孩,正琢磨着找个地方潜进去,突然发现这里有些眼熟,原来她不知不觉竟跟着那妇人到了余溪赁居的巷子里,从这家人再往里数四户人家,便是余溪的家。
她立刻毫不犹豫地叩响了余溪的房门。
余溪灰头土脸地来开门,一开门就从屋里冲出一股烟味儿,她显然又被那火炉折腾得不轻,她看着眼前这被雨淋透了的陌生小僮,一脸茫然,“你找谁?”
“余先生,我是程锦。”
虽然模样不像,但声音确实是程锦的,余溪吃了一惊,连忙将她让进屋来,“大风大雨的,怎么也不打把伞?快把湿衣裳换下来。”
“平康坊起了大火,人潮之中,我把伞给挤掉了。”程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余先生,抱歉。”
“莫说这样外道的话,快坐下烤烤火……”余溪看了一眼火炉,有些尴尬,“我方才不小心把这炉子弄灭了,也不知该怎么生火。”
“我也不曾生过火,许是将火折子扔进炉子里烧?”程锦两辈子没做过这样的事儿,眼中的茫然之色,不比余溪的少。
“要不,试试?”余溪也是被这炉子折腾到没有脾气了,只要能点着这炉子,怎么做都行。
两人折腾了半天,总算把炉子点着了,但一屋子都是烟,呛得两人直咳嗽。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余溪一边开了窗子通风,一边捂着嘴咳道。
外头的雨正大,她这一开窗,外头的雨一下子泼到了屋子里,若不是程锦挡在那炉子前,炉子怕是又要被浇熄了。
余溪连忙关上窗子,拂了拂身上的雨水,讪讪道,“不如先开一条缝,让烟慢慢散?”
程锦笑出声来,余溪学问虽好,却着实是个生活白痴。
余溪也跟着笑,“小时候家里有丫鬟婆子帮忙服侍,后来去鸿山书院读书,事事都有师兄帮衬,没想到到了京城,有了俸禄,却因为京城的物价太高,请不起丫鬟婆子,迫不得已得事事躬亲,倒是让你笑话了。”
程锦换上余溪递给她的干净衣裳,同她坐在炉边烤火,“余先生,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人,你可都识得么?”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何不识得?”余溪给她倒了杯热茶,“可是有什么不妥?”
“有一户门板漆着黑漆,门口搁了个大水缸的人家,住的是什么人?”
“是一对来京城行商的夫妻,男人大概三十来岁,在平康坊卖些杂物,女人只有十六七岁,平日深居简出,见人也不多说话,我平日同他们来往不多。”余溪性子温柔和气,连她都这么说,可见那户人家的人缘并不好。
程锦将方才所见说与她听,余溪立刻眉头大皱,“莫非那妇人是个拐子,趁着平康坊大火偷了婴孩,要将他卖与姚家夫妇?他们俩听说也成婚几年了,倒是一直不曾生育,说不定……”
程锦喝着热茶,总觉得此事怕是还不止买卖婴孩这么简单。
“是了,这些日子夜里我常听见婴孩的哭声,哭声不大,只有一两声便停了,我还当是猫儿叫春,如今细细想来,怕是确有不妥,那户人家说不定是以行商做掩护,专做拐卖婴孩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儿!”余溪细细回想,越想便越可疑。
“这儿来往的人多么?”
“这条巷子住着十几户人家,来往的就是十几家人,平时是挺热闹的,但是生人却算不得多。姚家若真做了买卖婴孩的买卖,照理说该常有生人出入,但是我从未见过他们家有生人出入,更不曾见过婴孩……”
这越往细处推敲,就越觉得古怪。
“余先生,我想去那户人家看看。”程锦的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余溪点点头,“如今报告官府怕已是来不及了,反倒可能打草惊蛇,让那拐子逃了,我同你一块儿去那人家里瞧瞧。”
她半点儿也不纠结,立刻回到内室换了一套轻便的衣服,揣上了匕首,“走吧!”
程锦有些惊愕,瞧余溪那温柔娇弱的模样,她还以为要费上好一番功夫才能说服她,没想到她倒是干脆利落,看她那轻车熟路的模样,怕是平时没少做这种事,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可会武?这院墙不高,你能翻过去么?”余溪听说程锦自幼力大无穷,家中请了武教习,但不确定她的武艺究竟如何。
“能,你敲门引开他们,我趁机翻进他们家查看?”
余溪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撑了把伞,毫不犹豫地步入雨中。
如今已经过了子时,家家户户都灭了烛火,巷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哗哗”的雨声。
余溪在门口叩了好一会儿门,那门方不情不愿地开了。
姚家的小媳妇儿木着脸,那如死鱼一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在这样凄冷的深夜,让她蓦地出了一身冷汗,一时竟忘了该说什么。
“有什么事?”小媳妇儿动了动唇,不带一丝人味儿的声音仿佛不是从她嘴里发出的,倒像是从她的肚子里发出的。
余溪不由自主地看了她的肚腹一眼,强行捺下惊诧,甚至恐惧的心思,努力挤出一张笑脸,“姚家娘子,我家火折子用完了,能不能借个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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