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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华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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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不好受。”
“大姐,你不想嫁人,我也不想嫁人。”
程钤只觉得程锦说这话一团孩子气,“嫁人还是要嫁人的,你瞧天下哪个女子不嫁人?哪怕我们心里再不想,还是得嫁,庄敬皇后当年不也嫁了人?何况是我们,世事无奈,哪里都能随心所欲。”
如今虽然女子可读书可入仕,但毕竟少之又少,女子求取功名要比男子不知难上多少倍,便是有了功名在身,在仕途上也是处处受限。
程锦扶额,她倒没想到当年嫁给萧晟,竟影响了数十年后少女对姻缘的看法,甚至有些自以为是的男子,以庄敬皇后为例,要女子们退回后宅。
“我倒觉得当初庄敬皇后放弃科举,囿于宫闱,并非是觉得女子不如男子,而是她为了天下选择了一条更便捷的路而已,用自己的终身与太祖皇帝结盟,这一层关系可比什么军师谋士紧密多了,不过是为了取信太祖皇帝共谋天下而已,倒是让后人误会了。只要我们考中了功名,便能入仕,到时候自不必嫁人,就想朝中的那两位女大人一样。”
程钤失笑,“你这小丫头不过听了几个故事罢了,怎么就知道庄敬皇后是怎么想的?便是那两位女大人,叶少卿当年是嫁过人的,后来和离再嫁,她后头的那位夫婿早逝,而余博士已经定了亲了,之前她父亲去世,故而守孝三年,待出了孝也是要嫁人的。”
这两位女官出自鸿山门下,倒没有多少人敢对她们造次,虽然也有些闲言闲语,但并不影响她们婚嫁。
“既然婚姻自由,自然有嫁人与不嫁人的自由,只要我们考取了功名,便有朝廷的廪米,自个儿可养活自个儿,便是不嫁人又如何?不过是人言可畏罢了,若连区区人言都惧怕,那今后便什么事儿都做不成了,乖乖守在后宅好了。”程锦梗着脖子道。
程钤有些惊异地看着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不不,我看你这模样倒有些像只小老虎,虎里虎气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笑了起来。
“有什么可笑的。”程锦被她笑得恼了,不高兴地背过身去。
“好阿锦,莫生气。”程钤笑了半晌,伸手去拉她,“大姐错了,就是觉得你这模样怪讨人喜欢的。”
程锦被她闹得也忍不住跟着笑,前世她是家中的独女,没有同她玩闹的兄弟姐妹,更没有这样会同她说私房话,会教导她,也会同她玩闹的姐姐,这一世能有程钤这个姐姐,于她而言是天大的幸运。
“你以后再笑我,我就不同你说话了。”
“好好好,”程钤连声哄道,最后却又忍不住被她的别扭逗得笑出声来,“以后我不唤你阿锦,唤你‘小老虎’如何?”
程锦本该生气的,心中却微微一动,前世她降生时手里攥着一块白玉雕的小老虎,此事只有赵齐和她的母亲并几个忠仆知晓,不过那时候父母也常在家中唤她“小老虎”。
那个小老虎玉雕伴随了她一辈子,本该是同她的骸骨一道被葬在皇陵,可是却被那个方士埋在思华殿下用以拘禁她的魂魄。
如今,虽然她的魂魄破困而出,但这只小老虎应该还在那被烧成废墟的思华殿下!
想到这里,她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去皇宫之中探一探,那是属于她的东西,绝不能让它留在萧氏的手里。
程钤平日在国子监女学读书,但因着脚伤的缘故,不能去学堂读书,只能在家里好生将养,每日都在闭门苦读经义。
学问这个东西,学得越深便越觉得自己浅薄,程钤每日读着那些时文,尝试自己落笔解经义,写策论,再送与族学里的范先生批改。
范先生虽每回都称赞她有所进步,但她自个儿知道自己的程度,若想考中秋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第四十一章 病
每月十五都是大觉寺最热闹的日子,程夫人本想着带上程锦、程明远去大觉寺还愿,却没想到程老夫人在这个当口上病了,阖府上下都乱了手脚,哪里还顾得上去大觉寺。
程老夫人这病来得还真让程夫人难以启齿,之前程老夫人在程二太太的撺掇下,闹着要看那什么齐家班的戏,程夫人没法子,只得让人拿了承恩侯府的帖子请他们过府唱堂会。
那一日的堂会的确也颇为热闹,不仅阖府上下都来看了,就连交好的几户人家也被请来了,程老夫人一高兴便将程二太太送来的那一坛子果子酒全给喝完了。
果子酒好入口,酒劲本也不大,可程老夫人是多大岁数的人了,平时也很少饮酒,一下子喝了这么一大坛子酒,哪里经得住那酒劲儿,没多久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这可把整个承恩侯府给吓着了。
又是掐人中,又是请太医,甚至都惊动了宫里的程太后,闹了半天才知道程老夫人这是喝醉了。
老人家喝醉酒可不是闹着玩的,程老夫人昏睡了一天一夜,喝了几碗醒酒才缓过劲儿来,到底是年纪大了,这一通折腾下来,元气大伤,在床上躺了几天都缓不过来,再也没有精力听戏吃酒了。
为这事儿程家二房的房顶都快被掀了,一向待程二太太还算敬重的程二老爷破天荒给了她一巴掌,程二太太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哭着喊着闹着要回娘家,还没等她收拾东西回娘家,程太后就从宫里降了一道懿旨申斥她。
这下她可老实了,就算她再委屈,再不服,就算明明是程老夫人自己贪嘴醉酒的,程老夫人也是程太后的亲娘,程老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程太后不找她找谁?
程二太太最怕的就是这个大姑姐,她刚嫁进程家的时候,她还只是郡王府的一位侧妃,那眼神气度就已经把她震得老老实实,何况她现在是太后,别说整个承恩侯府要仰她鼻息,就连她的娘家都得靠着程太后。
程太后一申斥,程二太太只得战战兢兢地磕头认罪,程二老爷直接把她关到了府里的佛堂,让她日日为程老夫人祈福,程老夫人一日不好,她便一日不得出佛堂。
一辈子要强的程二太太哪里甘心,哭着喊着叫冤枉,说程锦是个扫把星,是个妖邪精怪,她刚好,程老夫人就病了,一切都是她在作祟,宋家甚至还安排了尼姑法师上门,要来驱妖邪。
程夫人是当家主母,护犊子得紧,自然不干,带了一帮健仆直接把那些人打了出去,又不顾众人的目光,令人将程二太太关进佛堂。
程二老爷和程三老爷嘴上虽然暂时没说什么,但看程锦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偏偏承恩侯程平向来不把这个女儿放在心上,此刻还不知在哪里云游,要不是程夫人如母狼护崽一般护着程锦,又有圆明大师之前的话作保,说不得她还真要被当妖邪打死。
程锦却对众人的异样目光恍若未觉,每日还挺殷勤地往程老夫人的跟前凑,不仅亲自侍奉汤药,还日日给程老夫人推拿按摩。
程夫人掌家多年,程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丫鬟因为醉酒的事儿全都被关押起来,现在换上的都是程夫人的人,对程锦的这番殷勤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程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莫说是程锦,就连程夫人都要被程太后问罪,于是程家二房三房也不拦着,打的便是看她们笑话的主意。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程老夫人的病还真就很快好了起来,太医原本考虑到程老夫人年事已高,便是勉强过了这关,怎么也得休养个数月才能恢复元气,却没想到在程锦的殷勤服侍下,程老夫人不到七日便能吃能睡能听戏了,就连太医都啧啧称奇,直说程老夫人是有福气之人。
原本待程锦淡淡的程老夫人经此一事,竟也对她另眼相看起来,不仅让程锦坐在她身边,还揽着她的肩头对众人笑道,“哪里是我有福气,我看是锦姐儿把福气带给我了,若不是锦姐儿这些日子服侍得周到,我哪有这么快好?”
程二老爷和程三老爷连连点头称是,哪里还记得程二太太之前说程锦是个妖邪扫把星的事儿,程老夫人说程锦有福气,那便是有福气了,这话都带给宫里的太后了,他们还能反驳不成?
“是祖母平日里待人慈悲宽仁,听说祖母病了,咱们府里的奴才们都自发戒了荤腥,给您祈福呢,想必是这份诚心感动上天,护佑祖母的。”程锦笑道。
程老夫人听了大为高兴,她本不是严苛之人,虽然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可心中并没有什么恶念,听说阖府上下这么多奴才为她祈福,大为高兴,“难得他们一片诚心,得重赏他们才是,原先服侍我的那几个也算是尽心,那酒也是我自个儿要喝的,怪不着她们,我们程家是积善人家,小惩即可。”
程夫人自然连声应下,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翘。
府里的奴才们这段时间戒了荤腥是不假,但那可不是他们自发戒的,是程夫人担心程老夫人一病不起,就这么去了,他们得做出点儿样子以示孝敬,便和程二老爷、程三老爷商量戒了主子们的荤腥,为程老夫人祈福,既然主子们的荤腥断了,下人们自然也不能沾,不过程夫人还是很宽厚地给下人们发了些钱以示贴补,府里上下倒是没什么怨言,可这么一件事儿到了程锦口中便成了程老夫人行善积德有福报,这样的吉祥话谁不爱听?
程老夫人大病初愈,本就心情舒畅,听程锦一说更加高兴了。
就连程家二三两房的主子们也对她刮目相看,若说哄程老夫人开心的功夫,阖府上下怕是还没人比得过程锦,一张嘴颠颠倒倒,一两银子也不用花,便能把程老夫人哄到这个地步,别说是她,就是当初最讨程老夫人喜欢的程二太太和在老夫人身上下了最多功夫的程三太太都没这功夫。
第四十二章 赏赐
“还有我们锦姐儿,也该重重的赏!”程老夫人拉着程锦的手,目光慈爱,怎么看她怎么顺眼,“圆明大师原就说你是个有大造化的,果真不假,我那几日病着着实难受,可只要锦姐儿给我一按,就浑身舒坦,可不是我的福星么。”
“把我那只翡翠绿镯子拿过来,”程老夫人唤人开了自己的妆盒,取出一只绿汪汪的翡翠镯子就往程锦手上套,“这是祖母赏赐我的乖孙的。”
这只镯子是程太后赐下的,品相极佳,程老夫人年纪大了,戴这样的镯子显得庄重富贵,可程锦才十一岁,套上这么一只老气的镯子便显得不伦不类了。
程夫人暗暗撇了撇嘴角,这老太太连赏人东西都不会,赏个小姑娘绿镯子,让她几十年后戴么?
在程二太太眼里,翡翠镯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倒是没放在心上,家境一般的程三太太却是眼馋了,直勾勾地盯着那只镯子瞧,她之前奉承程老夫人那么久,都没得什么值钱的赏赐,这程锦不过侍奉汤药几日就得了这么个镯子。
之前程三太太眼见着程老夫人不好了,生怕像程二太太那样惹了一身腥,白白担上责任,便避得远远的,谁能想到这老夫人这么快就好了,还真是便宜了程锦。
程锦向来不在意这些珠宝首饰,但长者赐不可辞,她还是欢欢喜喜地接了下来,规规矩矩地拜谢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更加慈爱,她说话刻薄直接,府里的孙辈都不乐意往她跟前凑,但人老了,有时候也还是喜欢孩子们在身边凑趣的,程锦会服侍人,说话又熨帖,她自是喜欢得很。
程锦却是清楚,此次若不是她在程老夫人身边服侍,她的病怕是没有这么快有起色,她的一身医术得自赵华当年的记忆,太医们开的方子她暗中都一一辨过,实在是再中庸保守不过的了。
虽没有大错,但若照着他们的方子来,程老夫人还得在床上躺上好一段时间,精力较之前也会差上许多,汤药之中她动不了手脚,却可以日夜在程老夫人身边服侍,为她按摩穴位,舒筋活络。
程老夫人的身体底子好,不过是因为宿醉之后精神不济而已,不可能因此出什么大事,但若是慢慢调养,长期卧床,老人家心情郁结,身子便会一日一日败坏下去,有了程锦在一旁为她调理经脉,再配合那些温补的汤药,她的精神自然很快好了起来,再给她读读时兴的话本子,程老夫人的精神也很快好了起来。
程老夫人的身子好全了,程二太太自然被从佛堂里放了出来,她这几日吃不香睡不好,迅速憔悴下去,看着比过去苍老了许多,垂头丧气地全无过去的跋扈。
程老夫人性子直,见她这副颓丧的模样奇道,“你不过是在佛堂念了几日经,怎么倒似被妖怪吸了精气,气色看着比我这个老婆子还要糟糕几分?”
程老夫人之前刚听了程锦给她读了个妖怪吸人精气,幸而被和尚给收了的话本子,一出口就是什么妖怪**气,她自个儿不觉得有什么,程二太太却十分难堪,程三太太更是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
“母亲,二弟妹是在佛堂为您祈福,那地方哪能有什么妖怪。”程夫人受不了地说,这个婆母成日就喜欢说些不着调的话,佛堂里有妖怪,这要是传出去让人怎么看他们侯府?
程老夫人立刻板着脸不高兴了,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长媳成日一本正经的模样,成日给她挑刺添堵,好似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明明她才是做婆母的,她没给她立规矩,她倒是挑起婆母的毛病来了。
程老夫人板着脸,正准备刺上程夫人几句,程锦却挽着她的手,活泼地笑了起来,“想来是二婶忧心祖母,在佛堂熬坏了身子,幸亏佛祖保佑,祖母好了,二婶也能安心吃顿饭了。”
程老夫人是个不记仇的直肠子,刚才想说的话被程锦一打岔,也就忘了,程锦立刻将话题岔开去,拉着程老夫人东拉西扯,哄得老太太笑逐颜开。
程家一家人出身都不高,都不擅长后宅争斗,程三太太在一旁冷眼看着,只觉得这一家子人实在蠢得很,本想着笑话看够了,她再来开口打圆场讨个好,接过程锦这么笑容满面地就轻易把话给圆了过去,着着实实抢了她的风头。
程锦如今极讨程老夫人喜欢,又因年纪小,长得好,嘴又甜,别说是程老夫人了,就连程二老爷、程三老爷看她都带着几分喜欢,程三太太自忖若是她开口,怕是还没有这么快哄得程老夫人转嗔为喜。
不过这程锦也不是个聪明人,若是她定是不会在这个时候为程二太太说话的。
程二太太这个人跋扈惯了,便是程锦为她说话也不会领情,瞧她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模样,指不定在憋什么坏招呢。
程二太太心里依旧暗恨程锦,却是再也不敢说程锦是什么妖孽邪物了,毕竟程太后刚刚降旨褒扬了程锦,还赏赐了她一盒珍珠,别说是妖物了,便是此刻说程锦是祥瑞,程老夫人都是相信的。
众人陪了程老夫人一会儿,老太太便不耐烦了,她的戏瘾又上来了,打发他们出去,请了府里家班伶人过来唱戏给她听。
程老夫人本想留程锦下来陪她,但听程夫人说程锦近日没去族学读书,功课落下不少,心里虽然对程夫人不满,但还是放她走了。
毕竟姑娘家也是得学些东西的,程太后为何能成为太后,便是程老太爷自她幼时就让她读书进学之故,若是那大字不识一个的蠢妇如何能在安郡王府立足,这个道理程老夫人还是明白的。
程二太太恹恹的,身上心里都不舒坦,自是不愿意在程老夫人身边凑趣,程三太太便瞅准了时机,带了庶女陪程老夫人听戏,在她面前讨好卖乖。
这种事程夫人和程钤向来瞧不上,看都不看程三太太一眼,就带着程锦出去了。
第四十三章 医
“你今日就不该帮二房那头白眼狼说话。”程夫人焦躁地拿起一把团扇,重重地扇着,她的额际并没有汗,可是心头却有一把火烧得她难受得很。
程钤和程锦很有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眼下还是春天,程夫人竟怕热到这个地步,着实有些不正常。
“你当她会感激你?做梦!她只会更恨你!”程夫人身上带着一股戾气,“你忘了她之前是怎么对你的?说你是灾星,说你冲撞了老夫人,若不是我把她关在佛堂里,你怕是真要被她请来的那些个妖道折磨死了!”
眼见程夫人的情绪又要失控,胡嬷嬷连忙端了药茶给程夫人。
程夫人还未伸手去接,程锦就拉住她的手,连声撒娇道,“阿娘,好阿娘,您莫要生气了。”
“我就是看你犯傻才气着了!”程夫人点了点她的眉心。
程锦接过胡嬷嬷手里的药茶递给程夫人,“阿娘,莫生气,我不是为二婶说话,也不指望二婶感激我,这不是怕祖母同您置气吗?太后姑母看在祖母的份上,对我们也会多几分照拂,惹祖母生气多不值当。”
程夫人嗤笑一声,接过程锦手中的药茶,虽被“孝”字压着,没敢说什么,但任谁都能看得出她对程老夫人的不屑。
“祖母到底是祖母,是父亲和太后姑母的生母,祖母说话虽然直了些,但她那性子就如孩子一般,最是好哄不过,阿娘莫把祖母同外祖母与其他士族老夫人比。”
程夫人喝了口药茶,努力将心头的邪火压了下去。
其实平心而论,程锦说的并非没有道理,程老夫人的出身、见识摆在那里,不过是个小县城出来的老太太,自是不能与勋贵世族家里那人精儿似的老夫人相比,若是把她当做孩子来哄,说不定她还能多几分耐心。
“阿锦说的对,阿娘,您若是在祖母跟前多说几句软和话,凡事都顺着她来,就如先前那般,祖母不会事事都同您闹的。”程钤觉得有些奇怪,程夫人过去并非一味憨直,和程老夫人的关系虽然不咸不淡,但也不至于这么僵,这一年来程夫人性子比之前急躁了许多,连哄骗敷衍程老夫人的耐心都没有了,两人常常说几句话就闹僵起来,给了程二太太和程三太太可趁之机。
“你们的话我明白,可我一见她就来气,也不知怎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程夫人揉着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程钤和胡嬷嬷的眼中都有着焦虑,程锦却更加疑惑,她刚刚把了程夫人的脉,除了心情郁结,肝阳上亢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而她方才服下的药茶是疏肝理气的,方子中规中矩,照理说就算见效不快,也不该服了这么长时间,病情还没有起色,反倒越发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
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程夫人喝完一盏药茶,渐渐缓过劲儿来,慈爱地看着程锦,“你这些日子日夜侍奉老夫人也辛苦了,我看你就在家里休息几日,族学和功夫那里就先停了罢?”
程锦摇摇头,“阿娘,我不累。”
倒不是她勤奋刻苦,功夫是她自己想要练的,每日下午在那一块小小的练武场酣畅淋漓地出一场汗,让她从头到脚都舒服得不行,这几日没练,不仅手生还手痒了。
“你们俩都是懂事的好孩子。”程夫人看着姐妹俩,心里熨帖得不行,但又有些酸楚,偏偏这两个有出息的是女儿身,两个儿子却都是混世魔王。
待程夫人走后,程钤狐疑地直盯着程锦瞧。
“大姐?”程锦连吃了几块点心,见程钤还在看着她,便侧首勾唇一笑,“你这么看着我,可是要把我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程钤没同她一块儿玩笑,“阿锦,你是不是懂医?”
程锦眨巴着双眼,看着她不说话。
程钤却道,“祖母的病是几个太医亲眼瞧过的,那时候都说祖母怕是要细细调理数月才能恢复精神,可你在祖母跟前侍奉了几日,祖母就大好了,连太医都没想到祖母能这么快大好。别说什么吉人自有天相,府里为她祈福之类的话,这话我不信。”
“大概是祖母的底子好?她服的汤药都是太医开的呀。”程锦一脸天真地说,“我不过是每日给她揉揉肩,读读话本子而已,大概她心宽了,病也好得快?”
程钤还是摇头,“我听说有些名医通过辨穴针灸治病,比汤药见效还快。方才阿娘发脾气,你拉她的手法是不是在把脉?”
“大姐,你如何能看出的?”程锦高兴地叫道,“我还当我做得隐秘,无人发觉呢?”
程钤愣了一下,更加狐疑,“你如何会医的?”
“我哪敢说我会医啊?”程锦有些赧然地指了指程钤的书架,“不过是读了几本医书,觉得好奇,便偷偷上手试一试罢了。”
程钤的闺房布置得十分清雅,与其说是闺房,不如说是书房,满满当当一架子的书,里头就夹杂着几本医书。
她突然想起来,程锦自神智清明后就常来她这儿看书,的确是翻过那几本医书。
“你不过是翻了那几本医书,你就敢……”程钤哑然,那些书她也是看过的,但没有正经师父教导,别说是上手了,就是读下来都觉得晦涩,看了几遍还是一知半解。
“我不敢啊!”程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就看了书里说的那些穴位经络,帮着祖母揉揉捏捏,想着或许能舒筋活络,阿娘那脉,我也是随手一把,什么都把不出来啊。”
程钤恍然笑道,“险些忘了你有过目不忘之能,悟性又是出奇得好,圣人经义都能解得那么好,莫说是医书了,若是给你寻个好师父,说不得你今后在医道上也能有所建树。”
“别!大姐!千万别!”程锦连连摆手,“我就是一时好奇,没想着要学医。”
“技多不压身,你既有天赋,便不能浪费,多学一些,说不准今后有用。”程钤一本正经道。
第四十四章 古怪
程锦看着程钤,只觉得头皮发麻,有一种正面对着前世赵华的感觉。
只不同的是程钤怀着是长姐如母的责任感对程锦苦口婆心,赵华当年则是怀着对天下的责任与大爱,摒弃所有的儿女私情,就连对自己都那般不留情。
程钤还在拉着她念叨着要如何勤勉,趁着青春年少多学些东西,她却已经走了神。
重生之后,她得了赵华那一世的记忆,心里却始终有一种违和感,同一个灵魂,隔了前世今生,悲喜却无法相通。
程锦至情至性,赵华却冷清冷心,赵华当年那些连爱恨都称不上的情感辗转数世之后,留给程锦的情绪竟如白纸一张,无悲无喜。
有的时候午夜梦回,她忆起前世,也是心绪无一丝波澜。
当年父亲赵齐带着他们隐居鸿山,却很少同她见面,几乎都在山下匡世济民,扶危助困,便是带上她同去,也是沉默地各做各的,两人也很少交心说话,他每一回同她说话,不是考校她的课业,就是点拨指点她学业。
在程锦看来这父女之情该是淡薄的,可是她身为赵齐的独女,赵齐为了她的病也是殚精竭虑,又不能说是不疼爱,最奇怪的是,不仅是赵齐父女,就连他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他们这样的相处是理所当然的,他们的父女之情该是深厚的。
前世的她自记事起就对情感没有任何期待,也没有任何感觉。无论是对父母亲情,还是朋友之谊,就连她一手养大的一条小狗被毒死在她面前,她都不曾觉得伤心。
后来跟着父亲看遍了人间惨剧,那些易子而食,哀鸿遍野,她也不曾像同龄女子般流泪,她就是单纯地觉得这是不对的,她必须要将凡事做到最好,仿佛她就是专门为匡扶天下而生的。
所以她才能够冷静地嫁给自己完全不爱的萧晟,同那样一个人共度了几十年,不曾动心,也不曾伤心。
哪怕她后来对别人起了隐秘的心思,竟然也能不动声色地按捺下来,将那份情感带到土里,若不是她这一世承继了前世的记忆,恐怕永远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曾经起过的心思。
“上天给了你这样的天赋,你岂能浪费,你若再这样懈怠下去,不止是对不住自己,更是对不住上天……”程钤还在念叨着,她的话让程锦打了个激灵,脑中有什么飞快地划了过去,但划得太快,让她再也摸不着头脑。
“大姐,你相信前世今生么?”程锦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程钤愣了一下,“你这几日给祖母读话本子读多了?”
“我就是觉得大姐你莫不是庄敬皇后转世,怎么同她一般端庄肃穆,不肯有半分懈怠?”程锦虽然在嬉笑,却有一种强颜欢笑的意思。
“你莫要胡说!”程钤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自是没瞧出来她的脸色不对,只是没好气地敲了她脑袋一记,“庄敬皇后是何等人物,怎可拿我同她相比?”
“她当年定是同你一般时时刻刻都绷着一股劲儿,不敢松懈,可是这样的人生真的会快活么?”
程钤不明白程锦为什么好端端地拿她与庄敬皇后相比,大概是她最近给程老夫人读话本子读多了,一时还缓不过来。
“人生哪能只图快活?除了快活更多的该是责任,是担当,若人人都只图快活,这世道早就乱了。”程钤只当程锦是小孩子玩心重,倒也不恼,耐心地开导道,“图快活的人常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可若是那高个儿也图快活,天塌下来也不管,自个儿往地上一倒呼呼大睡去了,那这天便要真塌了。上天既给了你天赋,便也给了你不同常人的担子。”
“若是大姐在天下与我之间,会作何取舍?”
“这是什么怪问题?”
“话本子里不是常写么?某某人是灾星,为祸天下,得而诛之,之后便有人大义灭亲,我若是那灾星,大姐会如何选择?”
“你不是灾星!”程钤杏眼一瞪,“谁要是再敢这么嚼舌头,我撕了她的嘴!有人若想伤你,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程锦一震,没想到程钤会这么说。
程钤只当她最近读了话本子,又被之前程二太太给吓着了,才会起了这么没头没脑的担心,只是揽着她的肩膀轻声抚慰着,“阿锦莫怕,我们都知道二婶是胡言乱语,经此一事,她今后定会有所收敛。还有那些话本子……你还是别读了……”
程锦的心思却落在赵华当年临死之前同萧晟说的话上,直到最后一刻,她还是能那么冷静地说出,若在必要时可将文定年除之而后快那样的话。
明明文定年同她一块儿长大,待她一片真心,明明她对他怀着永远无法说出口的隐秘心思,可她还是能那样冷静残忍地说出除掉他的话,虽然其中也有保全他的意思,但若是易地而处,如今的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大姐,你说世上有什么人会六亲不认,冷心冷情?”
程钤虽然疑惑,但还是认真地回答她这古怪的问题,“歹人,那种人一心只想着自己,连亲眷都不顾,定是心怀大恶的歹人。”
程锦摇摇头,“除了歹人呢?有没有人连自己与亲眷都可以断然舍弃?”
程钤被问住了,想了半晌才道,“出家人?大慈悲者了断红尘俗缘,该是顾不得自己同家人的吧。”
程锦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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