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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恋]奚梦帝殇-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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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问阁下究竟是何人,欲在此深夜偷袭埋伏。”
  聂玉凡面容冷峻,语气似沾了薄霜般凝肃。
  他直视自己的眼,竟是夷然不惧,令对方赞赏的目光中更透出几分犀利森寒:“我的名姓已无需通报,因为今日就是你的死忌!”
  聂玉凡霍然一惊,对方一语落下后,浑身涌现的杀气顿如惊涛骇浪般,朝他跟前汹涌而至。
  “砰!”
  双方寒剑相击,于空中迸出银色扎眼的花火,聂玉凡只觉他身法诡异奇特,像刚烈的火又像隐飘的风,一不留神间,便已逼近身前。
  那人一剑压下来,聂玉凡虽抵挡住,但没料到对方内力极其深厚,竟高出自己数倍,一时如遭泰山压顶,几乎承受不住。
  酒壶终于由手中脱落,流了遍地醇香,聂玉凡咬紧牙,提聚真气狠力一撑,便从他剑下窜出,反守而攻。
  对方冷哼一声,看着手持长剑的少年招式快而敏捷,宛若天鹰在碧山清水间翱翔,一缕青泽下汇聚所学的剑法真意,运用得流畅自如,毫无破绽。
  真是可惜了……
  风墨北心中一声惊赞化成为幽幽叹息,最后反倒敛去身上杀气,有条不紊地接过他招式。
  “你……”
  聂玉凡倏然瞪大眼,发觉自己每行一招,那人能提前预料并不费吹灰之力地挡下,以致后面竟打得有些漫不经心。
  “你怎么会天绝剑法!”
  对方猛一反剑,聂玉凡不由惊骇失色,脱口而问。
  风墨北不语,趁他神失间,左掌内力蓄势待发,正要给他致命一击时,四周花草忽然颤乱轻摇,远处爆出的猛烈掌风劈开重重树木,好似惊天雷电般横于二人之间,使他们迫不得已纷纷退后几步,拉开了距离。
  “师父……”
  聂玉凡看向立在自己身前的银袍老者,有些气息不紊地叫出声。
  “凡儿,等下次再给为师买酒喝吧。”
  慕容缘淡淡落下一句,目光却一瞬不瞬盯向前方男子,仿佛彼此正各立涯边,遥遥相峙。
  “他这么久未归,我就知是途中出了事。”
  慕容缘似在自言自语般,最后仍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居然是你……”
  风墨北同样盯着他,目光冰冷而无绪:“阔别多年,今日一见,你老了许多。”
  慕容缘内心一动,终于确定下他的身份,双眉微压道:“你当我还是曾经那个不经世事的毛头小子吗?”随即语调一变,忽然意味深长道,“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今天我终于等到你的出现了……大师兄。”
  聂玉凡一旁听完,整个人呆掉,而风墨北仅仅平淡道:“当初师父将我逐出师门,你我之间,早不是师兄弟关系。”
  慕容缘突然寒凉一笑:“你还是没有变,同以往一样那么冷漠无情,不管是对我,还是小盈……”
  许久未曾听到那个名字,而今他提起,风墨北眉头深深陷下去:“你对她,竟还是念念不忘。”
  回忆往事,慕容缘只觉胸口一阵闷胀,缓慢开口:“当然忘不了……那年你我背着师父偷偷溜下山,无意救下被强匪打劫的成家人,记得当时明明是我将小盈从匪领手中救出,可她最后倾心的人,却是你……”
  即使不久风墨北被逐出师门,她也愿随他到天涯海角,放弃成家的娇娇女不做,毅然决定同对方离开。
  “可小盈嫁给你之后,却过得一点都不幸福。”
  如果中间那几年不是有她存在,慕容缘或许早与风墨北失去联络,而曾经时常爱拿自己逗笑的人儿,当几年后再见,却再不见她的笑容了,憔白的容颜上总是透着淡淡哀伤,那时慕容缘一眼便知,她过得不快乐。
  风墨北双手负后,冷傲抬起头:“这些陈年往事,你还提起来干吗。”
  慕容缘双目一瞪,语中满是不甘:“你既然对她无心,当初又为何娶她?”
  “是她要一味死心塌地的跟着我……”
  风墨北话音淡淡中,又隐约透出几许疲倦,随后垂落眼睫,似乎终有一丝哀意流溢而出,迟缓开口,“小盈,已经离世很久了。”
  仿若晴天霹雳般,慕容缘身体微微一晃,内心顿如撕裂,悲恸欲绝道:“她是为什么……”
  “病死。”对方直接道。
  慕容缘这才恍然大惊,难怪之后她会写封断绝信给自己,原来是不想自己知道她病重的实情,然后平平静静离世……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惨然大笑:“亏你精通天下医术毒术,最后却连自己的妻子也救不了?”
  风墨北私下沉默,当时朔王也是病重数日不见起色,直至稳定下他的病情才回到竹林小屋,可后来一切都为时已晚……
  慕容缘见他不答,心中悲愤更是难以抑制:“你一心只想为你的主上效力,其它对你而言,又有何重要的?”
  天湖老人收他们二人为徒,是希望他们将来学有所成后,能够辅佐明主,解救苍生。而风墨北虽然资质甚好,但一心钻研毒术不走正途,再加为人下手阴狠,最终被逐出师门。
  风墨北慢慢回忆道:“早初我与魔教中人有所过节,被师父逐出师门后,一路遭他们追杀,最后奄奄一息时,是那个人救了我……”
  他浑浑噩噩倒在一座府宅前,而朔王第一次见到他时,只说了一句,‘这双眼好凶,似乎能杀人。’便带回府中悉心照料。而风墨北伤势痊愈后,对方也从不去询问他的身份来历,好像一切都随他自己意愿,愿留便留下,若要离开也绝不做任何阻拦。
  最终,风墨北选择留在这个人的身边。
  慕容缘听完突然警惕起来:“那么你今日前来,是要……”
  “不错。”风墨北抢过他的话,“是来取你这个徒儿的命。”
  慕容缘目光立时凝寒,语气冷若霜雪:“哼,你为你的主子效力,我自然也是,你以为能杀得了他吗?”
  此话一出,风墨北眉头紧拧,思绪急转下,猛然问,“他是什么人?”
  慕容缘一声哼嗤,只沉沉道:“他姓聂……”
  聂?风墨北揣在心中一念,迅速瞥向站在旁边的聂玉凡,细细打量一番,惊恍道:“难道他是那个人的遗……”
  慕容缘不答,同样看向正一脸迷惑的徒儿,稍后眸色瞬敛,又如刃般直扫对方的脸,开口:“小盈的死,我亦不会原谅你,而凡儿你也休想伤他分毫,今夜我们时隔二十几年相见,也就此决个胜负吧!”
  “师父!”
  聂玉凡听他语气决绝,心中感到一阵慌怕,正欲冲上前,却被慕容缘一掌内力逼出数尺之外。
  “这是为师与他之间的恩怨,凡儿你莫要插手!”
  最后一句随着悲愤而蓦然提高,慕容缘手擎青云剑,宛若银色的浩荡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朝风墨北挥剑而来。
  风墨北身形腾跃,蕴起刚烈如山的劲道,上前迎击。
  四周罡风起,形成一道严密屏障,那二人正处在内力激荡的漩涡中交锋,速度快到肉眼无法捕捉,隐隐只见银与黑的影像闪动接近,两剑碰撞,火花四射,每招均是雷霆一击,势不可挡,只怕一方稍有疏忽,便会失去半条性命。
  此刻聂玉凡只能从旁紧张看着,根本插不上手,连方才师父所说的一番话都来不及思索,满脑子全在担心对方的安全。
  突然,银光飞闪,紧接便传来掌与肉相撞的沉闷声响,一条黑影即从罡风屏障内飞弹坠地。
  风墨北用手捂住肉绽血出的肩膀,一口鲜血喷出,被黑巾挡住。
  “你潜心钻研毒术,所以武功终究是差我一截!”
  慕容缘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身影闪现时,寒剑已毫不迟疑地就要劈头迎上。
  间不容发间,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女子慌急的声音——
  “爹!”
  慕容缘顿时循声望去,就见林中不远处,一抹娇柔倩影正朝他们逐渐临近,月华照映下那张容颜楚楚动艳,我见犹怜。
  “小盈……”
  慕容缘忽然低喃一念,整个人几乎呆住,然而失神的同时——
  “师父——!”
  破肤穿体,烈痛如潮狂涌,慕容缘瞪大眼,看到风墨北已将寒刃刺入自己的胸口。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原本最后,你是想这么说的吧……”
  风墨北声音低冷冷,犹如逝去的北风不掺杂任何暖意,最后拔出剑,一蓬鲜血飞溅而出。
  慕容缘随即倒地,而此时风季黧也已赶到风墨北身旁。
  “爹,你怎么样?!”
  风墨北被她搀扶起身,勉强站立着,看见她十分诧异:“黧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季黧抿动唇,声音轻细道:“今夜你举动出乎寻常,我不放心,所以就将这件事跟王爷说了……”当提起他去见故人,朔王转念就想到了华枫山。
  风墨北一愣,但此刻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扫过对面一角,快速道:“你先扶我离开这里。”
  风季黧感觉他浑身虚软,定是伤得不轻,没多说急忙扶着他离去。
  “师父!师父!”
  聂玉凡看到那银白长袍已被血染红大半边,心慌恐惧下,连声音都失了调。
  慕容缘在他一次次摇晃下睁开眼,想起方才女子那声呼唤,竟忍不住嘲笑起自己:“我最终,还是输给他了啊。”
  “师父……”
  聂玉凡低头握紧拳,悔恨自己现在竟什么都做不了。
  “凡儿……”体内力量正一点点枯竭,慕容缘意识到什么,抬眼深深看向他,“以后……为师不能再保护你了,所以有件事……也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
  聂玉凡怔愣,就见对方从血染衣襟里掏出一枚玄紫花纹令牌,中间嵌有的一个‘聂’字,月照下闪闪发亮。
  他疑惑不解地接过,而慕容缘连带他的手和令牌一起牢牢握住,突然道:“凡儿,你并非普通人家的孩儿……你姓聂,是邬国大将军聂渝筠之子。”
  聂玉凡双眸一下睁大,褐瞳颤动,仿若没有听清般:“师父……你在说什么……”
  慕容缘知他一时间接受不了,但仍拼着几丝残力,清楚的告诉他:“你不是天朝人,是邬国将军之子!你爹聂渝筠为人刚正不阿,是对国一腔热忱的忠臣,更是我誓死追随效力的明主,可惜……功高震主,终究逃不了君王的猜忌与奸臣陷害,最后聂家满门都遭诛杀。”
  滚烫血液在体内汩汩流动,好像火烧一般疼痛,聂玉凡呆呆看向手中令牌,此刻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显然难以承受这样血淋淋的事实,他的身世。
  慕容缘更用力握紧他的手:“我因出身江湖才得以逃过此劫,而聂将军在危难之际将刚刚出生满月的你交托给我,要我好好抚养你长大……凡儿,你是聂家唯一血脉,只有你有权利去动用这枚令牌,号召回属于聂家的势力……日后带着它,去拜见邬国现今大统领贺蒙……相信对方……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说到这里,慕容缘咳出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聂玉凡这才猛然回过神,失声痛喊:“我不去,我哪里也不去!玉凡自小由您带大,只认师父一个人,永远只陪在师父身边!”
  慕容缘口鼻跟着渗血,望向无边苍穹,原本炯亮有神的双目已变得涣散无光。
  “师父,师父……”
  聂玉凡在他身旁仿佛不知疲倦地呼喊,微微发红的眼眶中终于滴下莹闪的泪,从头到脚正被一种犹如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恐惧所取代,遏制不住地颤抖。
  他害怕,他太害怕了,亲生父母冤死,深爱的人离开他,如今只剩下师父一个亲人了,如果也失去,叫他今后还怎样支撑下去!
  “师父……你之前不是想带玉凡出山远游吗,这次我一定去,什么都不想,再没有不舍的了,一起踏遍名山赏尽美景,今生只陪在师父身边!”
  聂玉凡声音里满是颤抖的期盼,眼泪就如同儿时第一次偷懒被师父训骂时,不加遮掩的流淌而出。
  慕容缘侧头望向他,唇边勉强掀起一缕无奈笑意,缓缓开口:“你这傻孩子……从小就是……太过单纯善良了……”
  之后他微微闭起眼,脑海里浮现起那张怜美容颜,却是极为开心地低喃:“小盈,终于能去陪你了啊……”
  冷月隐入云中,带来一片黑暗,四周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到。
  聂玉凡浑身一震,屏息看着慕容缘的手从自己眼前缓缓垂落。
  “师……父……”
  他难以相信,颤声连连吐出两个字,那看去比平时还要柔和爽朗的脸容,如今竟真的不再睁眼看他,不再冲自己微笑。
  聂玉凡忽然身形不稳地站起来,浊黯的眼眸像被绳线一点点撕拉般,盯向方才那二人消失的方向……
  *******
  风季黧扶着风墨北在林中走出一段时间,还未来得及松喘口气,身后就传来暗卫与人刀剑相搏的声音。
  “他追上来了。”
  风季黧回首,望一眼漆黑尚不见人影的后方。
  阴凉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风墨北凝神侧听,突然道:“好浓的杀气。”
  风季黧一惊,看向他仍血流不止的伤口,开口:“你先走。”
  “黧儿!”风墨北扶住树干,喊住她。
  风季黧这才停步,转身冷然一笑:“我虽怨,但你终究是我爹爹,还不想看你这么早死。”
  风墨北听完一阵沉默,她继而浅笑:“同样的,我也不想自己这么早死……”音落,身影匆匆消失在夜幕里。
  聂玉凡大脑里一片空茫,也不去想眼前这些蒙面人究竟是怎么出现的,只是长剑挥舞间,必有人倒地,一条血路铺开,任谁也阻挡不了他。
  随后,前方出现一抹娇柔若柳的身姿。
  沾了血的剑尖点地,聂玉凡停步。
  “你一定要杀他吗……”
  风季黧声如波浪起伏般微微颤抖。
  聂玉凡睁着一双似被黑化不见任何光彩的眸,盯着她,半晌,冷逸出两个字:“让开。”
  风季黧惊怕得倒退一步,水眸里立即浮现晶莹的泪光,夜幕中,仿佛一颗颗珍贵易碎的泪珠在闪烁,竟是动人不已,怜人不已。
  下一刻,她跪在对方跟前,哭泣恳求道:“我愿以自己的命来抵他一命,只求你放过我父亲!”紧接低下头,泪珠成串地倾洒而出,哭得伤心至极。
  聂玉凡却面无表情,最后剑尖划着地面从她身旁擦过。
  风季黧内心迅即勒紧,没料到对方竟然无动于衷,当即抽出一把银白小刀,起身挡住他的去路。
  “我可以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刀刃抵在雪白的脖颈上,泛出一道浅红,她昂起首,目光坚定。
  如此举动,令聂玉凡清俊的眉微微蹙起。
  风季黧见对方眼底终于闪过一丝迟疑,唇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之后面色一变,竟弯身捂住小腹极为痛苦地呻吟起来。
  聂玉凡不知究竟发生何事,只瞧那柔若薄柳的身子摇摇欲坠,好似下瞬就要跌倒地上,一阵犹豫后,终朝前跨近一步。
  而与此同时风季黧猛然抬头,趁他不备间,将攥于手中的一缕金粉直直撒入对方眼中……
  “哐啷——”
  手上长剑脱落,聂玉凡顿时一声痛喊,捂住双眼,一股难言的锥心之痛疾速蔓延全身上下,眼睛更是如被火灼如被针刺,痛到几乎爆裂。
  “怎么回事……”
  待再睁眼,却是一片漆黑,聂玉凡惊惧地朝前伸手,跌跌撞撞俯□,开始慌乱摸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长剑。
  “哈哈哈——”
  风季黧站在一旁,笑得花枝招展:“你想杀我们?以为有这么容易吗?”
  随后不多做停留,转身就往林外走去,同时心底暗想:“如果……你是祁容想要杀的人,我就先留你一命好了……”


☆、第94章 殇极

  奚勍身形一退,看向地上的白瓷碎片。
  “勍儿,怎么了?”祁容闻声从卧房内走出。
  “没事……”奚勍细睫微一颤,方才心神莫名一慌,竟将桌上的杯盏打翻。
  祁容顺势抬起她白皙无暇的双手;动作轻轻宛若拾起一片柔软花瓣,目光温怜恰似薄暮缭绕下的潺潺溪泉;在上面流转审视一遍后;才松口气:“还好没有伤到;否则为夫会心疼的。”
  奚勍被他一番肉麻话语逗笑,随后婢女进来,将地上的碎片清扫干净。
  转首望向被云翳遮蔽的夜空,奚勍一双更显莹澈的清眸却蕴起秋水映余晖般的忧愁,不得而知的紧张恐慌感,犹如看不清的朦雾在心底缓慢弥漫。
  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她隐隐不安地自问。
  ********
  由于一整夜心神不宁;奚勍几乎没怎么睡,第二日晨光熹微,就早早起身更衣。
  原本下午准备跟祁容一起回靳府探望;但似乎应了心中那份不祥;午膳之前,奚勍在特定的南门外收到纪琴的飞鸽传书,具体何事信中虽没详说,但光从叫她尽快回碧云楼这一点来看,已觉不祥。
  “没说究竟发生什么事吗?”
  祁容看着她匆匆就要离去的身影,精细的雅眉微颦,脑海飞快逝过一道想法,但似乎又觉得与哪里连接不上。
  奚勍点点头叫他不要担心,就迅速离了府,不过她前脚刚跨出门槛,池晔紧跟就来到祁容身旁,一脸神色凝重的样子,把刚刚从朔王那里得来的消息通报给他。
  祁容原本一颗心思还寄在奚勍身上,听他这么一讲,沉暗的眸中瞬撩惊澜,抿唇默不作声。
  “备车……”
  许久之后他吩咐下去;背对着窗阳,面色阴晴不定。
  ********
  奚勍一到碧云楼,便从侧门穿过,途经小片花圃,就见纪琴已经守在一间木房前焦急等待。
  “纪琴,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上前即问。
  纪琴脸色有些微微发白,看去十分紧张,直至奚勍赶来,才稍显镇定道:“门主,聂哥哥他……”
  玉凡?
  她刚一提对方,奚勍心脏就猛一抽跳,但快速忍压下来,听纪琴继续道:“昨晚手下突然收到聂哥哥的烟花信号,就寻着方向找到他。”
  奚勍愕然心惊,想玉凡近来不是一直呆在华枫山上吗,况且有师父在,又怎会拉响门里相互传递信号的小筒,引他们前来呢?
  奚勍只感匪夷所思,但之后没再听纪琴提起其它,转念一想,难道玉凡是在别的地方出了事?
  “那他现在人……”
  奚勍顺她视线望向后方木门,立即明白到对方就在这间小房里。
  “卓大夫现在正在给他诊治……”
  纪琴边说边低下头,后面的话被硬生吞回,似乎难于启齿。
  奚勍早就察觉出她神色不对,黛眉凝忧,可一想卓大夫正在里面,又不敢贸然冲进。
  “你快说,他究竟怎么了!”
  最后奚勍按捺不住,语气冷厉地问。
  纪琴一咬唇,百般犹豫下,正欲开口,却听房内忽然连续传来玉瓷瓶器落地摔碎的声音,在周围寂静中显得格外尖锐刺耳!
  “为什么看不见?!为什么还是看不见!出去!出去!”
  男子痛苦近乎忘形的嘶喊声,就仿佛夜幕里受到万箭戳穿的负伤小兽,清楚传入奚勍耳中时,更带来一股撕心裂肺的震痛。
  “玉凡……”
  奚勍当即听出这是他的声音,尚未来及思索,紧接房内一阵躁动声响,卓大夫慌忙推开门,模样看去有些狼狈,发现奚勍在此先是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纪琴心头猛一沉,两手暗暗握紧,而奚勍也不再去询问他们二人,直接冲进屋里。
  “走开——”
  聂玉凡正扶着墙壁踉跄前行,察觉对面有人来,又立即怒喊出声。
  奚勍却是一个字音也发不出,伫在原地,呆呆看着眼前人,他浑身上下并不见伤口,只是那双眼,一双犹如被挖空再流入黑浓最后凝结成的眼,空洞洞死沉沉没有方向地在前方扫视着。
  眼睛,他的眼睛……
  薄纱下的嫣唇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张开,心脏更像被无数细针轮流刺扎,痛得她呜咽,几乎直不起腰,同时,也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
  他的眼睛看不见了,即使自己就站在他面前,他也看不到,认不出来了!
  “玉凡……”
  奚勍一时几难自持,轻轻、颤颤,极为小心的唤了一声,犹若蝶落琴弦。
  聂玉凡顿时浑身俱震,如被那声音狠狠激了下,动作转瞬僵化。
  他循着那声音方向,微微偏过头,半晌,逸出的话语好似被北国冬雪包裹,已是冷到叫人无法承受的程度——
  “你来做什么。”
  他面无表情,一丝强烈压抑的激荡正在胸口来回窜流。
  此刻纪琴已从外将门关上,奚勍听他这么一问,忽地朝后踉跄一步,一直以来,她何曾听过玉凡用这种冰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
  “玉凡,你的眼睛……”
  奚勍想问,却又发现不知该从何问起。
  聂玉凡冷冷抖动肩膀,突然极其自嘲极其简单地吐出两个字:“瞎了。”
  而这两个字,比泰山压顶还要沉重,比万箭穿心还要剧痛,无言的悲伤飘满屋,吞噬了空气,窒闷得让人快要憋出眼泪,难以喘息。
  之后奚勍见他朝前移动脚步,诧愕道:“你要做什么?”
  聂玉凡声音毫无波澜:“回华枫山。”
  原本回到门里,心中还抱存一丝希冀,可如今希冀破碎,就再没留下的必要了。
  聂玉凡脸上渐渐蒙起一层深哀,垂落眼睫,声音有种被搅碎的沙哑颤抖:“我要回华枫山……去陪师父……”此时此刻,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也只靠这一个念头来支撑他站立行走。
  奚勍大脑有些晕眩,不祥的预感已彻底蔓延遍全身,断断续续问:“师父他……难道已经……”
  聂玉凡猛然怔住,好像被她一下触及到心灵最薄脆不堪的地方,双手用力抱紧头,狠扯着头发,明净如阳的脸容现在却充满了痛苦、悔痛、迷惘、无措种种复杂表情,以及那来自深渊般的绝望……
  “是我的错,一切都是师父为了保护我……”他咬紧牙,死黑的眸中泛闪一层莹透薄光,不断摇着头,“可我当时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师父最后离开我……”
  他一点点俯□,仿佛要被透心彻骨的悲恸击垮崩溃,简直难以原谅自己,难以原谅。
  “玉凡!”
  奚勍睁大眼,立即拦住身形不稳却好似发狂一般冲向门口的他。
  “你让开!”
  聂玉凡身体受到推挡无法行进,暴怒如兽地朝她嚷去。
  “我不让,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的,玉凡你……”
  奚勍扶住那双臂,却被聂玉凡一把甩开。
  “你走开,我现在不需要你!不需要你可怜!”
  聂玉凡退后一步,双手在胸前慌乱急躁的伸开晃动,爱与痛交织并融在清俊的脸容上,明明凄悲得要命,却又透出一种悲尽殇极的怆美。
  眼前已是一片陌生漆黑,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笼罩,怎样都摆脱不掉……对,摆脱不掉,就如同她一样,深深烙印心底爱到都化成脓了,明明看不见却能想象到她现在每一分表情,忽然想仰头大声问着自己——
  聂玉凡,海已枯,石已烂,你对她的心,怎么还不死呢?
  就因为不死,就因为她爱的是别人,所以才更加痛苦欲裂,重重扎在心中,无比清醒无比压抑,而这种痛楚折磨,真叫他宁愿抛手一切,最后只换来酒醉后的一场疯癫。
  聂玉凡颤动地耸肩,表情似哭似笑,终又无力吐出一句:“我不需要……”
  她早就不在意自己了,如今这副落魄无助的样子,根本不想为此得到那所谓的怜悯同情。
  奚勍只觉现在所听所看到的,都如暴风骤雨般不带一点喘息的将她席卷吞没。眼前人,那一字一句,那每一个表情动作,都让她难过伤心到近乎五内俱崩。
  眼睛毁了,师父失去了,他还剩下谁?
  自小陪伴自己、疼爱自己的人,即使如今心渐渐离远了,可他也永远是自己最重要的师兄。
  所有怎会不知,此时他有多么痛苦,多么悲伤自责,整个人就好像被沙堆积而成,有着坚固假象,然而却脆弱到被羽毛轻点,就会毫无预兆的崩塌。
  奚勍看到他有如枝头孤叶般不住颤抖的身体,一贯冷静的情绪终于破碎,再也忍受不住的,上前将他紧紧抱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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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吟泣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  “玉凡,玉凡……”
  晋江奚勍抱住他瞬间变为僵硬的身体,双唇哆嗦着,急得字音都在颤抖:“我没有可怜你……是真的……”把头猛地埋入他胸口,似在拼力抚平那颗躁跳不安的心脏,每一字都深刻到要烙进他肺腑,失声喊道,“我是真的在担心你啊……”
  晋江聂玉凡如被雷击中,双目呆呆无神地视向前方,在对方扑进怀中一刹,他就觉得自己快要魂崩死掉了,浑身一动不动,是种彻底的绝静。
  晋江感受着她的香,她的柔软,仿佛服了无解毒药,呼吸止一时,神经滞一时,让他害怕却又迷恋至极,妄不敢亵渎,却又恨不得将她狠狠搂紧再揉碎揉化!
  晋江直至那一句话传入耳中,聂玉凡身体终于轻轻颤了下,连带灵魂一起颤了下。
  晋江 “玉凡,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奚勍一只手由上而下,小心翼翼抚着那肩后散乱长发,好像他是刚刚由碎片黏拼好的玉瓷,碰错一下,就会再次支离破碎……
  晋江几番激烈起伏的心脏开始趋于平缓,奚勍慢慢拉开彼此距离,抬起眼帘,指尖轻触上他远山般俊秀的眉,波光忧伤闪烁,仔细凝视那对原本明澈华耀,如今却死寂无物的眼,轻轻道:“今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眼睛看不到也没有关系……有我在,会一直陪着你。”
  晋江清越的嗓音里就如同蕴藏某种安定力量,一点点震暖抚贴那颗早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没有被遗弃,没有被厌烦,原来她心中,还是在意自己的!
  晋江聂玉凡就这样听着听着,双眸里依稀泛动出一层晶莹薄光,不知何时,两行清泪自眼角缓缓滑落而下。
  晋江 “小娴……”
  晋江他启开唇,声音破败而沙哑地呼唤,却又像磨坏铁刀让人感到心绞般疼痛。
  晋江奚勍立即握紧他朝前伸来的一只手,相触时,都是同样的颤抖,同样的冰凉。
  晋江 “玉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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