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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海北-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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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照进屋子,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的那束阳光中,隐隐可见微尘浮动。
关掉闹钟,起床洗漱。
她休息了整整五天,今天正式复工。
***
接受美|沙酮替代治疗的患者,或多或少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在不耽误工作生活的前提下,他们多会选择上午8点到9点、中午12点到1点这段时间前来服药。
八点一过,一下子进来五六个人,挤挤攘攘站在服药窗口前。
保安前来协助维持秩序,让他们一个一个排好队,按顺序、按流程服完药离开。
轮到最后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陈逸问了他的编号,同事李姐在电脑上查询后,“嘶”了一声,表情奇怪地看向该男子。
“朱富勇是吧?”
男人愣了下,点头。
李姐声音冷冰冰的:“你已经被停药了,没人通知你嘛?”
陈逸本来低头在登记本上做着上一个病人的记录,闻言抬头,先看了男人一眼,又看向李姐,低声问:“尿检阳性?”
李姐点头。
男人愁眉苦脸:“没有啊医生,我真的没偷吸,我也不知道为啥前几天去查尿,警察就跟我说我尿检不过关了,我是真的冤枉啊!我真的没吸啊!”
陈逸凑近电脑屏幕,看清上面更新的信息,尿检结果确是阳性,该男子也确是被停药无疑。
信息库跟警方是联网的,病人按时按要求去当地派出所验尿,结果出来后会记录在病人的治疗信息中。
男子不依不挠:“医生,你们要相信我,真的,我没偷吸,我对天发誓!”说着他还举起四根手指,“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偷吸!你们快给我开药吧,我现在好难受啊!”
这种情况遇到过不少,处理起来也有一定经验,不需要废话太多,陈逸冲外面站着的保安示意。
保安是个大块头彝族中年男人,一步上前架起该男子的胳膊,把他往外面拉。
男子突然发力,拼命挣开保安,一拳垂在服药窗口上,发出一声撞响。
他恶狠狠道:“叫你给我拿药啊!你聋了吗!?你们有什么权利停我的药!?”
李姐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退了一下,而陈逸,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瞧见似的,语气波澜不惊:“不是我们要停你的药,是你自己放弃了治疗。”
保安过来架起男人,一口粗狂的乡音吼他:“要闹事是吧?要不要给你送派出所去闹啊!?”
男子大口喘着气,语气一下子又变软了,“不不不,我不闹事我不闹事,我就是来喝药,喝美|沙酮的,医生,求求你了,你快给我开药啊!”
诊室里两位医生都不再多言,保安拽着男子出去,边警告他:“这里有24小时监控,要敢来闹事,把你送派出所去!”
李姐拍拍胸口,还有些惊魂未定:“突然那么一下,真是吓死我了。”
陈逸看看李姐,道:“这个月停药的病人有点多,偶尔会有人来闹一下。”
李姐直摇头:“这份工作还只有你能安心做得来,我一看到这些吸毒的,就浑身冒鸡皮疙瘩。”
陈逸静了下,没说话,继续记录病历。
到了中午饭点,又陆陆续续来了五六个病人,两人忙活完手头的事,才开始轮流用餐。
李姐是从家里带饭过来,综合楼办公室有个旧微波炉,过去加热一下直接吃。
等她吃完回来,再换陈逸出去。
可能天气燥热的缘故,没什么食欲,也不想吃什么实打实的东西,短暂思索后,陈逸来到医院斜对面那家米粉店。
下午一点半,店里过了最忙的用餐时期,老板娘拿着笤帚在打扫一地狼藉,男老板光着膀子坐在吊扇下吹风,边数着挎包里的零钱。
见客人来,老板娘笑眯眯地招呼:“陈医生来啦,今天吃点儿啥?”
陈逸看了看墙上贴的菜单,说:“清汤羊肉米粉,小份的。”
老板娘点头应是,“不放葱花和味精,没记错吧?”
陈逸笑了一下,“对,麻烦了。”
老板进厨房忙活,老板娘拿来抹布擦净一张方桌,招呼陈逸过去坐。
这家店面不大,统共只有四张方桌,陈逸坐在吊扇正下方,“呼呼”的转动声响在头顶盘旋,头发被吹得四处乱飞。
她索性捞起长发随意绾成一个髻,凉风噗噗吹进衣领,浑身都是舒爽。
纵然老板娘擦过一遍,桌上还是太油,没法放手,陈逸就这么端坐着等餐,无聊地望着门外的马路,思绪一下子飞得有些远。
她想起上午那个被停药的男子。
他被保安带离出去时,回头恨恨地看了自己一眼。
她默默在心中提醒自己,这几天外出要小心一些才是。
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状况,被停药的病人直接来找门诊医生麻烦。她遇到过一次最严重的,是有天晚上下班,刚走到宿舍门口,正掏出钥匙开门,旁边忽然窜出一个男人来,二话不说直接捂住她的嘴、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往宿舍背后那片小树林拉拽。
她感觉到脖子上有一丝冰凉的金属触感,应该是刀。
那人在耳边恶狠狠警告她:“明天这个时候,带200ml美|沙酮过来!我拿不到药你就等死吧!”
那是从做这份工作之后,她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好在那人只是威胁吓吓她,拖拽了一段路,把她丢下,自己离开了。
剧烈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她捡起沿路掉落的手机、钥匙,回到宿舍报了警。
跟这些人打交道有一段时间了,陈逸心里大大致有怀疑目标,派出所民警也很快根据她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那个人。
但却是个死人。
毒瘾严重发作得不到任何缓解时,他用威胁过陈逸的同一把刀,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
民警告诉陈逸这个消息后,安慰她不要害怕,人已经死了,放宽心,但她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纵然有错,却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只要活着一天,即使希望渺茫,也许还是能有浪子回头的那一天,不是么?
想到这些过往种种,陈逸不自觉苦笑了一下。
再一抬眸,她看见门口站着的薛山。
他好像正要跟自己打招呼,却被自己突然投过去的目光看愣了几秒,才抬步进店。
她看着他逐渐走近,问:“来吃午饭?”
薛山点点头,犹豫一下,走到陈逸那桌,“你一个人?”
陈逸点头,“嗯。”
他从桌底下拖出一条绿色塑胶凳,在陈逸对面坐下。
陈逸静静看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
老板娘过来招呼薛山,薛山点了大份的羊杂粉,要求多加点葱和香菜。
老板娘进厨房帮忙,很快把陈逸的小份米粉端出来。
薛山看着她碗里的调料,问:“你不吃葱?”
陈逸点头,笑了一下,“从小就吃不惯那个味儿。”
拌着汤汁,陈逸问起生病的小姑娘。
“彤彤今天怎么样?”
“挺精神的,好得也差不多了,医生让明天来照个片复查,没问题就可以办出院。”
陈逸点点头,想到什么,又问他:“那你过来吃饭,彤彤一个人么?”
薛山说:“青野在陪她。”
今天是彤彤住院第三天,前两天陈逸还在假期中,经常去病房看看小姑娘,陪她说话聊天。
医生开的挂水一般三个小时就能输完,所以他们往往都是上午挂完水,再回家解决午饭。
但今早彤彤不肯起,硬是睡了个懒觉才慢悠悠来医院,中午饭赶不上回家,方青野自告奋勇熬了粥送过来。
汽修店最近生意不太好,两个人又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可以说是入不敷出。他一个人成天成天地待在店里,都快待得发霉了,借着机会出来一趟也好,权当是出门散心。
汤汁拌匀,陈逸夹起一筷子米粉送入嘴里。
她吃饭的样子很斯文,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没有一点声音。
她额头上冒了一层细汗,额前几缕短碎发被风吹得四处乱窜,耳边掉落的一缕发丝不下心被吃进嘴里,她又慢条斯理捋出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衬衣,袖子松松地堆在胳膊肘处,每抬手一次,那截袖子不听话滑落一点,她又耐心地挽回去。
头顶的吊扇呜呜转动着,送来一波又一波凉爽的风。
薛山就这么看着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直到陈逸挽起的发髻突然松垮掉落,长发铺散在肩上,他才恍然明白——是发型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中午12点见。
☆、23
老板娘很快把薛山的米粉也端上来。
男人吃饭; 不讲究那么多条条框框,哧溜哧溜、两三口划拉下肚。
两人都吃得满头大汗; 但薛山吃完了,陈逸碗里还剩一小半。
陈逸抬眼看了他面前的汤碗一眼; 想叫他先走,不用等自己,话到嘴边又默默咽下肚。
薛山的确没走; 吃完后抽出餐巾纸擦了下嘴,继续看着陈逸吃。
女孩子吃饭真的是慢,不过慢得还挺好看。
陈逸在这不明意味的注视中终于吃完这顿饭; 擦了嘴; 叫来老板娘结账。
这顿饭最后是薛山给的钱,陈逸没拧巴; 谢过以后说下次她请。
两人一起出店。
这一小段路上,薛山忽然开口问她下周六有没有空。
陈逸略感意外,“有什么事吗?”
薛山解释说,前几天火把节; 沙依在外地没有感受到节日氛围,正好她周末有休; 打算过来看看大家; 顺道玩一趟,就当是陪她补过一下节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彝族火把节是彝族同胞一年一度的大盛事,陈逸虽然不喜凑热闹; 但也有所了解,据说传统的彝族火把节,是单身彝家姑娘和彝家小伙择偶、定情的重要日子。
薛山邀请她一起。
陈逸略想一下,歉然道:“我暂时确定不了,下周的工作排班表要周一才出来。”
薛山忙说:“不急,你工作重要。”
脚下步子不停,两人很快走到综合楼前,即将分道而行。
陈逸侧过脸,看向逆光剪影里那一道轮廓分明的脸,“那我明天再给你答复。”
感受着她那道依旧光明正大坦荡荡的目光,薛山沉声说:“好。”
***
回到病房,护士正在挂最后一瓶药水。先前点滴走速有些慢,把输液架调高了些,眼下小护士个子有限,踮起脚来还有点够不着,方青野瘸着个腿在边上帮忙调高度。
但输液架太过老旧,部分被锈蚀了,调节处卡顿比较严重,弄起来不是很容易。
薛山走进去,对护士道:“麻烦了,我来吧。”
闻言松了口气,小护士把药袋递给薛山,后者手一抬,轻松挂上。
这个时间病房只有彤彤一人住院,薛山拖出凳子在床边坐下,方青野则大喇喇躺在旁边的病床上。
他问薛山:“怎么吃个饭这么久?”
薛山说:“等了一会儿。”
病房里很安静,小姑娘乖乖躺在床上休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你大嫂那个事怎么样了?”薛山问。
“就那样吧,也没找我扯皮。”方青野漫不经心答。
静了一下,方青野问:“沙依说下周要过来?”
“嗯。”
“这破地方有啥好玩的,成天喜欢往这钻。”方青野嘀咕:“你说沙依这妹子,咱俩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吧?以前那么柔柔弱弱一个小姑娘,没想到居然当起了警察,就是这脾气吧,越来越臭,见谁都跟欠她家米似的。”
薛山低声笑起来,“那叫嫉恶如仇、除暴安良。”
这是曲木沙依对自己的评价。
方青野不以为然,笑道:“得了吧,就她那倔脾气,我看哪个男人不要命了敢把她娶回家。”
他调整了下躺的姿势,好让腿更舒服一些,继续道:“禁毒大队里清一色的男人,我们沙依妹子作为唯一一朵小红花,竟然没人敢采,你说说,她是不是该反省下自己?”
薛山轻笑着摇摇头。
突然想到什么,方青野眼珠转得溜圆看向薛山:“哎对了,沙依不是要过来玩嘛,你把陈医生也叫上呗!”
薛山没看他,眼神盯着蓝色的床单,“刚刚碰到,说了。”
“啊?”方青野哈哈笑了两声,“要我说呢,你跟陈医生也真是有缘分,出门吃个饭都能碰到。”
真是缘分么?不尽然吧。
他本来打算去医院对面那家小饭馆随便吃点什么,结果刚出大楼,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进了旁边那家店。
薛山没回应,方青野又问:“对了阿山,陈医生是不是新来的啊?我感觉以前来卫生院看病都没见过她。”
认识这几天来,方青野终于得到一个机会好好打探一下陈逸情况,不想,薛山道:“没见过,是因为她一直在美|沙酮门诊工作吧。”
“啥?”方青野嘴巴张得老大:“就、就你每天去吃药的那个门诊?”
薛山点头。
方青野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惊吓。
哦哟哟,不得了!亏得他先前还一直担心,如果陈逸知道了薛山在戒毒期,会不会立刻把他三振出局。
现在看来,自己是真TM瞎操心呐!
***
下午五点刚过,薛山来了。
两人目光相碰,陈逸轻轻笑了一下。
他来到窗口前,像往常一样报出自己的编号,然后是核对信息、登记、交治疗费、服药。
粉红色液体下肚,口腔里还残留着微微的苦涩感,服药窗口旁放置了一台饮水机,他接了半杯水喝下。
保安在一边守着,见他喝完扔掉一次性量杯,示意他张开嘴巴接受检查。
这是为了防止前来服药的病人口含着美|沙酮离开,然后让其流到市面上。
从前出现过这种情况,一些患者带着这种企图,通过口含的方式往外界运送美|沙酮,随后装在瓶内向他人出售。
保安检查完,让薛山开口说句话,这也是检查确保的措施之一。
他从容说了一句:“谢谢。”
转过脸对一扇玻璃之隔的陈逸点了下头,他离开门诊。
陈逸静静凝望着他的背影片刻,低头继续工作。
她翻开病人登记本,看到他的名字。
薛山。
这个男人,就像山一样矗立于尘世,深沉而厚重,带着不可撼动的力量。
他很普通、平凡,甚至遭他人唾弃诟病,但陈逸觉得,他是一个高贵的人。
优于别人,并不高贵,真正的高贵,是优于自己。
过去的自己。
***
当夜,陈逸下班后,看到了早上那个被停药的男人。
昏暗的路灯下,他蹲在马路对面一家小卖店门口抽烟,看见两名医生出来后,眼神一直紧跟着她们。
李姐浑然未知,陈逸小声提醒了她。
不提醒还好,一提醒李姐立刻吓得浑身汗毛起立,“他要干嘛?不会是想找我们麻烦吧?”
李姐家住镇上,按照平日的习惯,她更喜欢抄捷径绕一段小路回家。
但眼下,她一点也不敢挪动步子了。
陈逸拉住她的胳膊,尽力稳定她的情绪:“别急,先去我宿舍待一会,打电话让你家里人来接一下。”
李姐连连点头:“好好好。”
李姐的丈夫在二十分钟后赶来,把李姐接回家。陈逸待在屋里,洗漱完毕后,坐在书桌前看书。
她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检查过门锁和窗户,确定关好后,才上床休息。
午夜寂静,外面刮起了风,宿舍背后那片小树林,被风吹得唰唰直响。
陈逸睡得很浅,迷糊中听见一道细微的响声,她睁开眼。
呼呼的风声中,她仔细辨别着那声音的来源和性质。
有人在撬锁。
从枕头下掏出手机,她打开通话界面,找到派出所值夜办公室的电话。
她慢慢起身,穿好鞋,一把拉下床头的灯绳。
光线袭来,她被刺得眯了下眼。
外面的撬锁声响也停了。
紧接着,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远。
松了口气,躺回床上,她没有一丝睡意,静静望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才渐渐袭来,她拉下灯绳,阖上眼。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还是在那条幽暗逼仄的巷道里,那个被停药的男人举着把刀在身后追着自己。
她拼命地跑,却跑不到尽头。
然后她又听见了那个声音:“丫头,别怕,来叔叔这里,就没人可以伤害你了。”
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她拼命朝这声音的源头奔去。
跑着跑着,发现自己突然到了另一个地方。
她喘着气停下,看清那是一座敬老院。院子里的花坛边上,蹲着一个小姑娘。
她好像在看花,又好像在发呆,过了很久还一动不动。
陈逸走过去,看见小姑娘身后的住房楼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位老人家。
她突然激动起来,喊那位老人:“外婆!”
老人仿若未闻,没有反应。
但花坛边的小姑娘好像听到了,她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陈逸,柔声问:“她是你的外婆吗?”
陈逸用力点头,“她是,她——”
瞳孔倏地骤缩,她发现,面前这个小姑娘。。。。。。是六岁的自己。
小姑娘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对陈逸道:“我以后就要跟着外婆在这一起生活了,你会来看我吗?”
眼前模糊一片,眼泪止不住往下掉,陈逸点头:“我会,我会来看你的。”
男人和外婆走过来了,外婆紧紧握着他的手,颤着声音道:“真是谢谢你了吉伍警官!”
男人摇摇头,“老人家,不用谢我,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语罢,男人蹲下身子,看向面前愣愣站着的小姑娘,冲她微笑:“丫头,以后就在这跟着外婆,要听话、要乖乖的,叔叔空了会来看你。”
陈逸看着他们,她想起来了,这个男人就是刚刚在巷子里叫她的那个人。
大门外传来一声喊:“吉爷,搞好没?头儿在催出发了!”
男人站起身,扬声冲门外等着的同僚道:“好了,这就来!”
他跟老人和小姑娘告别,径直走向门外。
他离开后,老人家牵起小姑娘的手也离开了院子。
陈逸紧跟在她们身后。
她们来到二楼角落里一个房间,老人提着保温瓶出去打水,小姑娘一个人坐在塑胶小凳子上玩手指。
陈逸走进去,蹲在她面前,问她:“你在玩什么?”
小姑娘没抬头,低声说:“不知道。”
陈逸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问:“你喜欢这里吗?”
小姑娘想了想,摇头。
陈逸脸上浮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没关系的,好好在这里陪着外婆,要乖乖听她话,好好学习,知道吗?”
小姑娘乖巧点头。
想到什么,陈逸声音突然提高了些:“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小姑娘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嗯。”
陈逸说:“十年后,2006年6月26日,国际禁毒日那天,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在敬老院陪着外婆,好吗?”
小姑娘不明所以:“十年后?为什么呀?我记不住怎么办呀?”
陈逸一把握住她的手,“一定要记住!那天外婆生病,她吃了药会犯困,你不能让她一个人睡在房间里,你要想办法把她拉出去走走,不要留在敬老院,知道么!”
小姑娘更困惑了:“为什么呀?”
因为那天,敬老院年久电路失修发生了火灾,外婆服药后一直睡在房里,没能逃出来,命丧火海。
而她呢,趁着外婆睡觉的时候,跑去看镇上举办的禁毒宣传教育活动。等她回来时,敬老院那一排旧屋,早就烧成了一片焦土。
但她还来不及说出口这些话,梦境醒了。
枕边的手机在呜呜震动。
天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朋友端午安康。
因为这章出现了我下一个待写故事的重要线索,所以趁佳节在此,来悄悄炒个作。
《归来仍少年》——愿大家千帆历尽,仍保初心。
☆、24
盛夏的清晨; 微凉的风轻轻拂面,让人惬意舒爽。
陈逸站在包子摊位前等餐。
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妻; 每天早晨推着三轮车串街叫卖,因他家的包子个头大、味鲜美; 往往一条街还没串完,就已售罄,所以偶尔能在卫生院门口碰上一回; 也算是件难得事。
陈逸前面有三个人排着,其中一位是她卫生院的同事,今天轮休; 估计是听到叫卖声了; 睡衣也来不及换,趿一双拖鞋就跑了出来; 头发还保持着刚睡醒的毛糙感。
陈逸连同李姐的那份买了,提着早饭往回走时,马路上走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她放慢脚步,看着他们走近了; 微微弯腰,对小姑娘道:“早上好呀彤彤。”
一身粉色碎花连衣裙的小姑娘喜笑颜开看向陈逸。
“出来买早饭?”薛山问。
“嗯。”陈逸说:“怎么这么早过来?不是说复查x片么?”
基层医院科室上班时间在8点半左右; 而影像科室要9点才上班; 现在8点不到,他们确实来的有点早。
薛山说:“今天要带彤彤去看心理医生,提前过来等着,待会做了检查就走。”
他之前说过; 每个月都会带彤彤去儿童心理咨询中心。
陈逸点点头,三人一起往卫生院走。
到了综合楼前分道而行,走没两步,陈逸忽然喊了一声:“薛山。”
薛山牵着彤彤,回头。
陈逸问:“你赶得及回来服药吗?”
从雅里乡去市区,要转两趟客车,来回得花掉近六个小时,而他一贯的服药时间,是在下午五点左右。
看到陈逸眼里一闪而过的忧色,薛山心头一紧,道:“我尽量八点以前回来。”
陈逸点点头,“那你们路上小心,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薛山微微垂眸,目光落在陈逸白色的单鞋上,低声说:“。。。。。。好。”
***
心理咨询中心人不算多,薛山带彤彤进去,熟络地来到三楼,找到从前一直为彤彤看诊的谯医生。
接诊室里,小姑娘坐在一张粉色沙发上,面前是摆了几本书籍、玩具和卡片的木桌。
整间屋子是暖色调,四周墙上挂了许多卡通贴画。
薛山站在接诊室外,透过玻璃窗,时刻关注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谯医生坐在小姑娘对面,微笑地跟她说着什么,小姑娘一会摇头、一会点头,偶尔露出一个笑容。
半个小时后,年轻的女医生先出来,留小姑娘在里面完成她布置的一项拼卡片任务。
薛山迎上去,冲来人颔首示意,忙问:“谯医生,彤彤今天表现怎么样?”
年轻女医生扶了扶眼镜框,露出会心的微笑:“别急,彤彤今天的表现让我有些吃惊,也非常欣慰。”
她说:“我能明显感觉到,彤彤最近变得开朗了很多,在跟我的交谈过程中,她所能表达出的肢体语言也比上个月多了很多,最重要的是,我刚刚拿着卡片引导她进行发音训练时,她没有那么抵触了,会跟我的嘴型学习,尝试着开口说话。”
谯医生总结:“虽然仍然没有成功发出声音,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她问起薛山是否最近遇到了新的,或者特别的人和事,她觉得彤彤这种改变,跟生活环境以及周围接触到的人和事息息相关。
薛山把洪灾经历简要说了一下,谯医生听后大吃一惊,分析一番这场灾难对小姑娘可能带来的影响以及表达慰问后,接诊室里的小姑娘也完成了医生阿姨所交代的任务。
她把拼好的卡片拼图举起来,一脸开心地冲玻璃窗外的薛山示意。
那张拼图上,印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上面写着:爸爸和我。
这是彤彤上次来就诊时,谯医生让她画下来的。
薛山看着里面那个冲自己挥舞拼图的小姑娘,眼眶突然泛红。
谯医生轻声安慰他:“慢慢来,小姑娘很乖巧聪明,一定会好起来的。作为家长,你自己的心态也要调整好才是。”
薛山感谢。
从心理咨询中心出来,已经接近下午三点,薛山牵着彤彤往公交站台走。
等车的间隙,薛山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一个多小时前陈逸发了一条简讯过来,但他没注意到。
从那天互留了新电话号码后,他们还一次都没有联系过。
薛山点开未读短信——
周六我下午四点下班,时间上合适么?彤彤今天看医生情况怎么样?
这手机是他买新卡时存话费送的,输入法用起来还不是很顺畅,回复几个字他要花好半天时间,索性一个电话回拨过去。
但刚一拨通,他霎时反应过来陈逸还在上班,这样打搅人不太好,又立刻挂掉电话。
他牵着彤彤,腾出一只手继续打字回复。
没敲几个字,陈逸电话进来了。
他愣了一愣,手指僵硬地停在手机屏幕上,一时接通也不是,挂断也不是。
手机呜呜震动着,彤彤感觉到动静,抬起脑袋看向薛山手里的电话,以为他没发现有人打电话进来,伸出手指指了下手机提醒他。
薛山接通,刚“喂”过一声,那头传来陈逸急促的声音:“出什么事了吗?”
他被问愣了,思考片刻,才想起陈逸先前说过,有事给她打电话。
薛山忙道:“没事,你别急。”
“那你给我打电话是。。。。。。?”
“想回复短信来着,但我打字比较慢。”
那头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样啊,没事就好。”
薛山问:“你还在工作吧?打电话不方便的话——”
陈逸轻声打断他的话,说:“没事,现在没病人。”
她紧接着又低声补充:“。。。。。。还是长话短说吧。”
她的声音平平淡淡,带点清冷,带点窘迫,伴着微弱的电流声从听筒里传来,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切。
有公交车驶进站台,薛山扫了一眼,不是开往客运中心的,收回目光,看向前方马路中间的斑马线。
阳光很暖,天空很蓝。
他低沉的声音逐字传入陈逸耳朵:“时间合适,心理医生说彤彤性格开朗了很多,有逐渐好转的迹象。”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静了片刻,陈逸轻声问:“你们在回来的路上了吗?”
“正要去客运中心。”薛山说:“就不打扰你工作了,一会儿见。”
“好,路上小心,一会儿见。”
挂掉电话,薛山的目光还留在这则通话记录上,停留在那一串号码和陈逸的名字上。
他感觉很奇妙。
一串冰冷的数字、一个普通的名字,居然能给人带来如此厚重的温暖和满足。
一辆黑色轿车从站台前驶过后,慢慢停了下来。他和小姑娘的身影,正清晰地投映在那辆车的后视镜里。
公交来了,薛山装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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