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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南宋春晚-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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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盼儿脸羞得通红,恨不得钻入地缝里头去。
  二郎守惟皱眉,自己爹娘却不好斥责。但府中老少,皆是一日两顿,一干一稀。不想自己这两个不懂事的爹娘,竟如此自私!
  元娘恼火地白了旁边公婆一眼,又扯了扯旁边老夫人衣襟,只盼着她来圆场。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罢了,每日多量半升米给你姨婆家。自己家里,断断不可开私灶。沟里的人,既然来了,粥米照发。咱们徐家,历代忠良,岂可见难不救!大郎在外头打仗,咱们在家里头不可丢他的脸。熬过这阵,苜蓿出来了,野菜多了,自然好过些。”
  周姨婆犹自不满意,但徐家桌上稀粥清澈,她也不好再行刁难。
  但外头战事越发频繁,沟中人事亦越发复杂。林子大了,甚么鸟都有。何况这十里长的沟中,狭长的溪谷里,藏了数百人,又逢早春,可觅食之处确实无多。
  吃惯了徐家发的粮食,若哪一日徐家忽地说,仓廪缺粮,一户一日一斤粮,要减至一日半斤。心实的农户仍旧感激涕零的接了去了,心眼缺失之辈则愤懑顿生。
  况徐家有吃不了苦的几个亲戚在那处杵着,暗地里和面烙饼,浓郁的粮食香味引得腹中空空的人嫉恨不已,只恨不得扒墙入户,抢一两个入口。
  又有作奸犯科者,好吃懒做者,惹是生非者,鸡鸣狗盗者,邪心渐起,沟中诸事渐渐不平。然管家的二郎良善有余,气势不足,镇不住一干人等。元娘利索,亦管不了外头事情。
  眼看着沟中越发不太平,愁眉苦脸的二郎夫妇正不知如何收拾。沟外,有敌来袭。

☆、第一百七十五章 清平旧事(二)

  来袭的,是一小股叛匪的残兵溃将,他们被朝廷的官兵追逐,无处可去,不知从何处得知此处,意欲占了此地,保一时性命。
  三百余人,不多,却足以叫沟中老少吓得冷汗直流。沟中,老少青壮,满打满算,不过三百余人。怎么与这三百历经杀伐的叛匪相抗?
  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这一堵石墙!
  所幸石墙砌得扎实,大门紧闭,轻易攻不进来。
  但匪徒狡诈,一边使人扎长梯,一边使人做撞木,也不轻易近墙挨石头,叫墙内众人奈何不得。
  待他们准备妥当,箭矢打头阵压了墙上众人,长梯一搭,手脚利落的便爬了上来。下头撞木轰隆隆的撞响,入耳如雷,叫人心惊胆战。
  沟中开始还只是一些壮年汉子上石墙对敌,眼下这般情形,却是让人稳不住心了。于是卢管事大手一挥,叫人去喊沟中老少来搬石头。
  沟中住户,皆落在溪谷两侧。挨着主家最近的,是最初的那五户人家,然后渐渐是奔回头沟而来的十来户佃户。本来沟中十分宽敞,但避难的人数愈来愈多,石头屋子,木头屋子,见缝插针,将这一片溪谷挤得满满的。后来的,或是弱些的,便只有往后头山上去了。
  宋婆子气喘吁吁的爬上左侧山坡,那里有两间废弃的破屋子,小小坪坝前,一个三岁的女娃儿笑嘻嘻的揪着野草玩。
  “玉儿,你娘呢?”
  玉儿抬头,大眼睛笑得弯弯的,小嘴咧开,回头喊道:“娘,娘。”
  一个消瘦的娘子从屋后绕了过来,见到宋婆子,她忙丢了手中活计,快走几步上前问道:“大娘。你怎的来了?不是说那边歹人凶恶么,可是缺了人手?”
  妇人脸上一道长疤,然她眼神温润,目露关切。正是一等一的心善人物。
  宋婆子试了一把汗,心中有丝犹豫,终究道:“娇儿,却是张炳才那厮,引了贼人来了!”
  此人正是李娇儿,苦难一生的娇儿!
  这又是一个故事,请原谅娘子在此啰嗦,回过头去,讲一讲娇儿的故事。
  自卞氏事发,后不见踪影。娇儿好歹松了一口气。安下心来在小院中养伤。
  卞氏狠毒,她的身上三不五时,便要添新伤。她的身上尚且不论,脸上竟被那个毒妇用簪子划了恁长的伤口,从左脸眼角处越过下唇。直至右脸颊车处。翻起的皮肉叫郎中看了,都心惊胆战,不敢多看。虽后来勤心用药,刺目的疤痕却再也无法消失。
  娇儿照了几次镜子,心中难受,却不至要死要活。她便是那般娇美而不自知的人物,生来低微。秉性却平和淡然。别人当她是尘埃中钻出来的一朵鲜花,她却脚步轻盈如原野中一株随风摇曳的野草!
  只有张炳才,她的孽缘,能带给她伤害。
  卞氏一去,张家上下齐舒一口气。于是各人转身,该做甚么。便做甚么。
  张炳才愣愣的在房中坐了几日,不知如何行事。待他醒过神来时,他的那两个爹娘早已请了媒婆来家,给他兑亲。
  张炳才闻听,气咻咻的冲到张大户与赵氏的屋子里。怒道:“对甚么亲,便是娇儿了,扶正了即可。若对不好,再来一个毒妇,干脆一刀割了我的喉咙痛快!”
  张大户皱眉,道:“世上哪有恁多毒妇?若咱们不对亲,难保你伯父又塞甚么人过来,到时便是想推也难找借口。”
  赵氏心疼儿子,忙起身扶了儿子坐下,又亲自端了茶,劝儿子息怒。
  “儿啊,你爹说的是哩。咱还要赖着临安那几房照拂,若他们来说,总不好拂了面子。再者,娇儿是个好的,但门第太差,与咱家不配哩。她家穷的那般,那两个老的,可看着你养老送终呢。再者,娇儿的脸……”
  张炳才脸色一僵,冷哼几声,不予理睬。
  “再者,咱家真要讨个能管事的来方好。娘打听过了,这位娘子贤淑不过,姿色甚美。她家郎君三年前去了,未有生育。族中愿意她出来,人家可是带着百来抬的嫁妆哩!”
  张炳才听到姿色甚美,想到自己残疾,便心中恨恨,起身撑了拐杖笃笃笃的去了。
  娇儿正在屋中做些针线,听到屋外动静,晓得郎君过来,忙起身相迎。
  两人在门口迎面撞见,张炳才顿了一顿,眼神闪烁,嘴里却怪道:“做甚么,恁般慢?”
  娇儿轻笑,搭手扶了张炳才进屋坐下,又转身去斟茶。
  虽数次被卞氏毒害,但娇儿身姿仍然娉婷。从一侧看去,乌发如云,险险绕成堕马髻,发上插一支丁香花的银簪,素淡清丽。乌发之下,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颈,若隐若现,滑入衣领。
  张炳才看了一时,心中不由情动,待娇儿过来时,也不去接茶,只两手一把握了娇儿的腰,脸便埋进了那丰润的胸前。
  娇儿羞涩,旁边婢女早已退出,将门带上了。
  屋里两人纠缠,到底由娇儿搀扶着上了床,又免不得娇儿做些事体,侍候一只脚行动不便的张炳才,使他如了心愿。张炳才行止峰顶,蓦地见到娇儿绯红的脸上,那一道疤痕亦扭曲蜿蜒着,如卞氏细长的眼睛里射出的毒蝎一般的汁液。他心中大怒,一把扯过旁边枕头,蒙了娇儿嘴脸,也不管她呜呜咽咽,狠命弄了一回。
  娇儿小心服侍着替张炳才擦拭了一番,正要问他是否留此用饭,他却垂了眼,拄拐笃笃笃的去了。
  张府下人皆说娇儿有好日子过了,卞氏走了,郎君待他情深意重,每日用度,皆是参照着正经主子的使用来。连她家那两个老的,亦自账上拨了月例,不缺嚼用。不单如此,只要郎君瞧见好的吃食,布帛。钗饰,总是毫不吝啬,立即叫人给娇儿送过来。每日夜间,总是在娇儿屋里留宿。
  可是熬过了寒冬。迎来了春天?
  娇儿只笑,不语。
  她的心中未尝没有遗憾,郎君躲闪的眼神自己瞧的清楚。夜间他虽依赖自己,但用力大时,蒙脸的帕子被他压得死紧,简直叫人透不过气来。
  她知道自己脸上不好看,郎君心里也不舒服,如此也没甚么。
  何况,这年入冬,她有喜了!
  不单张炳才。便是那两个老的,亦欢天喜地,在张家祖宗面前拜了又拜。
  厨房里,成日炖着给娇儿的补品;犯呕,马上郎中请来搭脉开药;啫酸。老街马婆子铺子里腌了半年的酸梅搬一坛子回来;惧冷,冬日里老两口子屋里一个炭火,娇儿的屋里便有两个!
  到头来,娇儿不敢再有一声言语,唯恐惹得宅中不宁。
  晚间,张炳才睡在一侧,总要搂着她。用自己的身子去暖娇儿。两只手伸进去,摸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甜言蜜语,期盼展望,两人心中皆不能平静。
  这实是张家最舒畅的一段日子,也是娇儿最舒畅的一段日子。——如果不算老两口与临县那寡妇拉锯战一般的议亲之事!
  第二年夏天。娇儿痛了三天,生下了白白嫩嫩的女娃。
  张炳才颤抖着抢了女娃抱在手中,如珍似宝。他嘴唇抖索,怀中热热乎乎的娃儿那么一小团,黑幽幽的眼睛懵懵懂懂的左右张望。粉嫩的脸蛋简直叫人不敢触碰。
  粉红的小嘴砸吧一阵,便张嘴哇啦啦哭了起来。
  张炳才心里软的什么似得,张皇着对床上的娇儿道:“怎么了,她这是怎么了?”
  周围的婆子大笑,将女娃塞进娇儿怀里。
  白生生的乳,红嫩嫩的嘴,一吸一吮,皆是软腻。
  那般的日子,原也是甜如蜜的。
  便是张炳才又成了亲,新妇也算贤惠,不曾为难娇儿母女。便是老两口嫌弃玉儿,也不曾少了娇儿母女甚么。怀胎十月那般隆重的待遇,原也不是娇儿能消受得了的。
  这般日子,亦是可以过下去的。
  但是烽烟起,战乱生。
  张炳才于上月陪新妇去了临县。张家如惊弓之鸟,一夜之间收拾细软,入了临安。
  娇儿笑着送众人离去,她逗了逗怀中的娃儿,转身回了内宅。
  数月过去,不见张炳才来接,娇儿渐渐的黯淡了眉眼。宅中下人没了拘束,逃的逃,归家的归家。娇儿索性将身边婢女放回家,自己收拾包裹回了娘家。
  然而日子渐渐窘迫,便是手里有钱,也难买粮食。娇儿爹久病难治,到底抛了他们祖孙三代,撒手西去。伤心痛哭之后,街坊四邻帮着收拾了,聚财捎了口信过来,叫人带着这一家可怜的三人来到了回头沟。
  ……
  石墙之上,战事激烈,双亡各有伤亡。这边沟里众人没有匪徒那般凶狠,略占下风。有人嚎叫,有人哭泣,有人呐喊,有人怒骂。
  “贼禽兽,不得好死啊,老天怎么不收了你去啊!”
  “我的儿啊,你叫我孤零零一人,怎么活啊!”
  “阿爹,菜刀可以杀人不?”
  ……
  在一旁混乱中,娇儿慌慌张张地穿过人群,心里千万个想法,却又恍恍惚惚,什么都不确切。旁边有人撞了她一下,她脚下一软,差些跌倒。
  “李娇儿,你来做甚么?莫非你还想跟着你那贼汉子走么?”
  那汉子恶声恶气,手臂上用布裹了,仍然渗出一片血迹来。
  娇儿白了脸,轻声的喊了一声“李二哥”,接过他手里的石头,挣扎着上去了。
  墙上乱成一片,娇儿抱着石头不知所措。有人夺了她手中石头,狠狠的往墙下砸去。娇儿手中一空,眼睛跟着那人往墙下一看,那边的空地,远远的撑着拐杖站在后头的,不正是张炳才!
  娇儿嘴一张,却发不出声音来。她身体僵直,心中冰凉一片。
  一支利箭射来,她眼看着那贼子拉弓,撒手,众人纷纷躲避,但是她,却无法动弹。——也许。是根本不想动弹!
  身边有人将一把推开,粗嗓子暴喝:“做甚么,想死么?还不去搬石头!”
  仍是李二哥,他驼着身子近了墙前。伴随着箭矢的,那群贼子又是爬梯又是撞门,声响很大。他手里握着弯刀,躲在垛子后面,偷偷打量下头动静。
  果然木梯搭了上来,这一截石墙到底不比正儿八经的城墙,不够高,那贼人身手矫捷,避过石头,几下便纵了上来。
  李二哥挥舞着弯刀。与那贼人对砍。下头又是吆喝又是放箭,这边石头却短,好不尴尬。
  那贼子好生厉害,一手吊在墙上,两脚抵在梯上。只用一手,将一把大刀舞得呼呼生风。他的刀长,李二哥的刀短,吃了兵器的亏,避让一回,竟叫那贼人攀着垛子,腰一弓。便要窜上来。
  那可了得,一个上来,其余也会跟着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李二哥腰子一拧,正要上去拼命,眼前却晃过一道人影。迎着那贼子的刀尖,抱了那厮头颅,一路翻滚下去!
  墙下一声惨叫,墙上一片凄厉呼唤:“娇儿!”
  狞笑着的张炳才眼见贼子渐渐得势,心里得意。想着自己屡受他徐家欺负,今日他借机报了此仇,也不枉他忍气吞声这么些年。
  他正笑着,石墙上妇人出其不意的抱人坠下,白绫的裙子在空中撒开,如一朵盛开的花!
  “娇儿,不,娇儿!”
  怎么会是娇儿,怎么会是她!可是他的耳朵明明没有听错,那身衣裳也是熟悉的。娇儿怎么会在此,家里不是去临安了么?
  张炳才冷汗涔涔,再也顾不得墙上石头。他拄了拐,一跳一跳的往那边奔。
  掉下来的娇儿与那贼人滚在一处,将木梯上两个正在爬的贼子一并砸落下来。最下面的那人不过受了点小伤,避过墙上砸下来的石头,他心中恨恨,顺手一刀,便往娇儿身上扎去。
  “不要!”
  张炳才这边看见,心胆俱裂,扔了拐杖便往那边跳去。
  那人没能下得去手,墙上唯恐伤了娇儿,靖哥儿推了管事,弹弓拉满,石子正着那人头颅,将他吓跑了。
  张炳才翻滚着到了娇儿身边,他挣扎着将贼子搬开,好不容易将娇儿抱起,怀中之人两眼紧闭,身子犹暖,却再也唤不醒来。
  “娇儿,娇儿,是我!”
  人生头一回如此悔恨,她是他的伞,她的杖,他的慰藉,他的庇护所!他所有的丑陋,所有的见不得人之处,她尽皆包容,忍受。有她在,黑夜漫漫亦可勉强度过。有她在,外头多少鄙视白眼亦可无视!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是这世上最干净最心善的人,怎会是这种结局?
  张炳才呜咽着,脑袋埋进娇儿的颈畔,她的身上有血腥的味道,那是他的妇人啊!
  墙上众人心中激愤,气势大增。石头避开了娇儿身侧,直往那些匪人身上招呼而去。
  贼子瞧见,特特的挨着张炳才往上搭梯。
  李二哥瞧见,气得大手拍在墙上,往下喊道:“张炳才,你要有些良心,不叫娇儿枉死,抱了娇儿走开去!”
  张炳才一激灵,茫然抬头。他瞧了瞧眼前的长梯,又瞧了瞧娇儿,小心翼翼的伸手将娇儿嘴边的血拭去。
  “娇儿,你等着我,我给你报仇!”
  得意的贼子正往上爬,不料下面张炳才挣扎爬起,抱住长梯死命摇晃。长梯斜斜往一旁倒翻,那贼子大喊一声,砰的砸在地上,头上流出一股血,刹时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后头贼子看见,骂了一声,大刀往张炳才背上砍了两刀,将人砍倒,晓得没了屏障,往后退了。
  张炳才倒在地上,身上剧痛,也顾不得,只用两手并那一只脚,费了最后一丝力气,爬到娇儿身边,攥住她的手,笑了一笑,阖上了眼睛。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春晚来归

  六年后。
  春日迟迟,阳光闪烁,院子里的桃李之花开得绚烂璀璨,微风吹拂,满园的清香甜蜜气息四处飘散。蜜蜂在枝头嗡嗡觅食,蝴蝶扑闪着翅膀,阳光下折射出绮丽的色彩。
  这是徐府的新园子。
  偌大的花园里,花红柳绿,十分繁盛。那边一块平地,休整的十分干净,一畦一畦的地里,葱韭嫩绿,很是喜人。
  地里蹲伏着一个小小的身子,粉色的衣裳在深深浅浅的绿色中显得尤为娇艳。小人儿一手揪草,一手抓棍子胡乱松着土,偶尔翻出一条地龙,便饶有兴趣的搅来搅去,看那地龙翻滚蠕动。
  园子的另一边有亭子长廊,人声嘈杂,丝毫没有影响到小人儿的投入。
  仲武笑眯眯的站在小人儿的身后,看她挖了一个洞,用白嫩嫩的小手指捏起地龙,欲埋进洞里去。
  婢女匆匆赶来,见了仲武,尴尬的行礼,唤了一声“郎君”。
  小人儿闻声回头,看到仲武,黑乌乌的眼睛瞬时睁大,里头流光溢彩,惊喜不已。
  “舅舅!”
  娇柔的身子扑向仲武,仲武恰好弯腰接住,一手托了她,一手捏一捏她的小脸,十分的宠溺。
  “怎么一个人在此,费了我一番好找?”
  小人儿嘻嘻笑着,两手环了仲武脖颈,下颌搁在仲武的肩上,也不回答,只撒娇道:“舅舅何时归来,可曾带了好玩意与我?”
  仲武笑答:“昨日归来,太晚了些,就没来看萦姐儿了。好玩意儿多着呢,我叫人送去你屋子里了,免得被他们看到,又给你抢没了。”
  原来这是徐守中与温容的头一个女儿,徐萦。她与仲武投缘。惯常与他十分亲厚。便是仲武弃武从商,时时在外,不得常见,亦不影响两人亲近。
  仲武抱了萦姐儿来到亭中。一众亲戚好友的儿女们皆在此耍闹。陈昌明的长子沈文浩已有十来岁,他见到萦姐儿,拧了一下眉,道:“下来吧,这么大的人了,不好叫人抱。”
  萦姐儿嘟了嘟嘴,转过头去不理他。
  仲武哄着她下来,便见自己的大儿笑嘻嘻的抱了一捧花过来,将昌明的小子挤开,把花塞进萦姐儿怀里。
  “萦姐儿。过来,我带了好玩的给你。”
  仲武瞧着自己的儿子拉着萦姐儿远去,一大一小两个人,形影相偎,轻声耳语。灿烂的春光里。那两个人的背影恍若记忆中的影子。他有些怔楞,心道,原来自己却是老了么。
  仲武摇头回屋。堂屋里宾客甚多,济济一堂。
  自己一家人到的甚齐,伯文难得的回了趟家,拖儿带女也过来了。徐府这边亦是如此,守礼回了临安。早两日便赶了回来。徐显之与自己同行,亦是昨日同时到家。远嫁临安的瑾娘携夫带子归来。本地的玉娘婉娘娥娘,近在身旁,更不用提。
  那边老夫人徐夫人十分欢喜,正与自家的老父老母说得高兴。
  张夫人满足的叹气道:“如今可是好了,守中两儿两女。各个可爱的紧。您的心可安下来了,尽等着享福吧。”
  徐夫人笑着应了,又道:“可不是,守中如今顺畅了,亲家也可放心了。”
  张教授捋了捋胡须。心中万分感慨,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边郎君们说的开怀,不时有“海上”“商船”“澉浦”“市舶司”“高丽”“大食”等字眼。
  外头又有喧哗,老夫人忙唤二郎:“你快去瞧瞧,可是大郎回来了?说好今日到家,一屋子都等着他呢。今日洗儿会,他这个老子倒还在路上!”
  屋内众人顿时开怀。
  今日可不正是守中的次子满月,他在合肥任所,尚未见得一面呢。
  二郎忙忙的出门一看,却是庄上人家来给主家贺喜。他忙安排着进来,叫人倒茶接待。一时又有街上邻舍,陆陆续续来恭贺。二郎不妨有这许多人来,一时手忙脚乱,又使了人去告诉里边徐夫人,又叫李元娘告诉厨房里多做几桌席面。
  原来大乱三年,徐府仁善,回头沟容纳了县中许多人口,救济了许多户人家。人家已是感恩戴德,不知如何回报。
  战乱之后,徐家的少夫人归来,更是大刀阔斧,想尽办法购得粮种,由他们赊购,方才度过难关。更别提徐家毫不藏私,度过难关之后,引着众人种冷水香,种麦子,养牲畜,制火腿。临安市面上,清平的冷水香新粮一出来,可是纷纷抢购。那河边的大磨坊,日夜不停,压的细白的面,刚从磨盘上下来,便被送往临安。去临安的官道上,一车一车的,鸡鸭肉类,送个不停。去岁的火腿,竟然还叫人卖到海外去了。
  如今的清平县,便是县令,也时时要找徐府商议县中事务。
  说到县令,那边青轿一顶,衙役开道,可不就来了。
  徐府大郎正五品的武将,六郎从六品的文官,徐家在清平如此名声,他今日不来,可是说不过去!
  一时宾客齐聚,只等守中归家,便可行礼开宴。
  厨房里一应物事齐备,只等主家一声吩咐,便可上菜。
  老夫人看了几回天色,外边日头正耀眼,应该快到午时了,也不见守中归来。她也不急,这个儿子,守中等得辛苦,便是拖着众人,等他一等,也没有甚么。
  她笑眯眯的对张夫人道:“亲家,不如你去里面瞧瞧你外甥,跟守中一个模样呢!”
  徐夫人听到说自己的孙儿,早已心中痒痒,只客人再此,不好离开。如今她听到老夫人开口,喜滋滋的便应声起来,携了张夫人欲往里去。
  不料她刚一起身,院中那头守中带了靖哥儿,大步流星进来。
  屋中众人看见,忙起身相迎。
  守中风尘满身,精神却好,素来严肃的脸上也带了些许微笑。较以往中柔和许多。
  徐夫人待他与众人见过礼,方笑道:“礼见过了,你快回屋去看看儿子吧。”
  守中一笑,也不客套。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屋中诸位妇人,原正在谈笑,听到守中归来,忙纷纷避了。许三娘不该脾性,离去之时,尚且在容娘耳边玩笑道:“身上尚未干净,可莫急躁哟!”
  容娘也不恼,顺手打了她一下,将她拧出去了。
  屋中一时寂静,娃儿躺在床上酣睡。嫩嫩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里头粉色的牙床。
  容娘俯身亲了亲娃儿的小脸,只觉滑腻柔软,暖香扑鼻。她心中软了又软,恨不得抱在怀里不放手才好。
  外头廊上脚步声响起。她略听了一下,晓得是守中归来,忙起身打量了一回自身,又正了正钗环,方去门口候着。
  守中一脚踏进门来,便瞧见门口妇人亭亭玉立,娇嫩丰盈的模样。她的神色中愈发带了几丝妩媚。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他心中一紧,另一只脚慢慢的收进来,眼睛却只是盯着妇人,看她眼中潋滟,波光中泛起阵阵涟漪。
  他蓦地伸手,将她揉进自己的怀中。分开不过半载。思念竟深浓至此!他心中喟叹,垂首寻到她的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容娘亦有些按捺不住,她不由得掂起脚尖,攀了他的脖子。迎合着他的力度,全心全意的交付了出去。
  背后有轻微的窸窣声,容娘率先回过神来,手便轻轻的推了一下,示意他回头去看床上。
  守中平稳了气息,携着妇人的手走到床边。
  小儿已然醒来,却也不哭,只是东张西望,不停的扑扇,蹬腿,玩得兴起。
  守中缓缓的坐在床沿,大手欲抱,却有些犹豫。
  容娘看见,想到头回萦姐儿生出来时,他便是如此模样。她不由得一笑,从床上抱起小儿,送至守中的怀中。
  守中僵硬一身,两手绷紧,不敢动弹。过得一时,他方才略略放松身子,将小儿抱至胸前,黝黑的脸轻轻的碰了碰小儿娇嫩的肌肤,眼中恍惚,似不敢置信。
  萦姐儿已是惊喜,他只当那是老天厚待,从此了无遗憾。不料老天竟然如此宽厚,竟然再送给他一个儿子!
  如此娇娇嫩嫩的小儿,叫他如何疼惜是好!守中看了小儿又看容娘,心中激动,非比寻常。
  外头婢女来催,说是时辰不早,该开宴席了。
  容娘轻轻道:“可瞧够了,不若晚上再仔细瞧。如今外头可等着一屋子的客人呢。”
  守中应了一声,竟然有些沉浊。容娘也不声张,只是接过儿子,催他去洗了一把脸,换了衣裳,两人方一齐出来。
  萦姐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冲出来,看见守中,便大声唤着爹爹,小短腿儿蹦跶蹦跶,一路窜上了守中的怀抱。守中将她抱紧,笑着重重亲了一口,也不避嫌,一路抱了出去。
  靖哥儿去岁便随守中在营中历练,今次同归,亦换洗一身,迎了过来。他笑嘻嘻的接过萦姐儿,又看了一回弟弟,捏了捏小弟娇嫩的脸颊,竟然看到了幼弟人生中头一回微笑。他惊喜不已,再次伸手时,被他爹一手打开了。
  堂中众人瞧见这一家子进来,不由相视而笑。
  守中伟岸,容娘婉丽,靖哥儿挺拔,萦姐儿娇俏,小儿自然娇嫩,站在一处时,便是和和睦睦一家人。然而背后艰辛,此时幸福来之不易,屋中之人尽晓。唯独如此,更显此时可贵!
  热热闹闹的洗儿会,欢欢喜喜的亲人团聚,这一日,人人尽欢。
  待到晚间,却又出了小小一个岔子。
  老夫人不知从何处得知,徐显之欲与仲武同行,随那高九郎出海,去甚么占城大食。
  老夫人年岁渐老,十分不愿徐显之远行。更何况显之当初明明乡试得中,虽因战乱取消了省试,他却就此去了功名之心,一心经商。如此也就罢了,如今再要下海,去经大风大浪,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自寻苦头,可叫她无论如何,亦是难以接受。
  显之无奈,只得耐心回道:“如今海外商徒便利,高九郎的船队一年里头,来来往往一二十只船,十分稳妥。儿子只是出去看看外头,至远到大食也就回来了。小郡王与高九郎可是到的更远,竟见着了全身漆黑的人呢。儿子不敢如他们那般,只是起了念头,总想着要去一回方好。不然,心里总不如意,反叫娘担心。”
  老夫人仍是不喜,进之听了,却很是心动,有些跃跃欲试的态势。
  六郎瞧见,不动声色地道:“海上风浪甚大,颠簸起来时,直叫人吐吐得天翻地覆。再者,船上日子单调,一两个月只见茫茫大海。三叔,你可千万别动心思。”
  老夫人听了,忙放了显之去阻进之:“四郎倒也罢了,这些年南边各路,十路里倒走了七八路。三郎一贯只在清平,哪里能吃得那般苦!这个主意,万万不能,万万不能!”
  到了晚间,守中与容娘躺在床上之时,守中忽地问道:“六郎说你入了本钱在高九郎处,可是当真?”
  容娘讶异,眼珠子骨碌一圈,方道:“确实。二郎亦晓得的,家中刚好有十万贯,又没什么大用处。小郡王叫人送信给二郎,说若有钱,投些钱进去也使得。二郎与我商议过,便放了十万贯进去。”
  守中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珠子,烛光下恍若水银流动,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她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却仍是如此,遇着新鲜事务,便兴致大涨,恨不得亲身参与才好。
  守中伸长了胳膊,容娘顺势枕了上去。
  “过两个月,待你身子好些,仍往合肥去吧。那边收拾妥当了,只需买几个人便可。如今边防暂安,闲时,我带你们四处走走。”
  想到白日萦姐儿竟然缠着仲武,弃他不顾,守中心里便有些不是味道。
  容娘惊喜地抬头,自然满口应承。
  “只是,若我们走了,婆婆与娘可该怎么办?”
  守中皱了一下眉头,道:“如今三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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