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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南宋春晚-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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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郎也有几分风姿,做我的小弟倒也无妨。六郎……,便罢了。”赵东楼乜了眼睛,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容娘张口结舌,只觉此人无礼至极,他……他怎可如此诋毁六郎!
  “你……你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怎能做我家二郎?”容娘气愤不已。
  赵东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托腮,灿若夜星的黑眸定定的瞧过来,一眨不眨,语气中甚为遗憾:“容娘,我便是个绣花枕头,可如何是好?”
  想赵东楼是何等人物,《诗经》里头所说“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用来形容他是最合适不过了。
  小环见了,心中砰砰乱跳。
  容娘听了,却是无可奈何。
  从此赵东楼便隔三差五来往,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邱庄头对他是有求必应,庄上人家也只当他是徐府公子,倒没什么不好言语传出来。若容娘赶他,他居然可怜兮兮的说:“我无处可去呢,容娘要赶我么?”小环忙帮着说好话,就连卫大娘,也不免的对他和颜瑞色。
  赵东楼行走之处甚多,见识可谓广博,读的书也很杂。容娘甚喜听他说些异地见闻,风俗习惯。他又爱狡辩,有时正理被他掰成歪理,有时歪理又被他说的堂而皇之。总之,除了脸皮厚些,这个人,也是个有趣的人。
  然而有时,此人却最是讨嫌不过,背了众人,他忽地问道:“去临安可否?”
  或者:“若六郎不能娶你,又当如何?”
  容娘初时怒目而视,被问得多了,便索性答:“我会等,无悔。”
  赵东楼看着她,嘴边慢慢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竟然一副十分高兴的模样。
  “无悔,甚好。”
 

第五十八章 轻慢
更新时间2014…3…24 23:54:54  字数:3170

 冬至后第三个戌日,祭祀百神,是为腊日。
  卫大娘早早备好了各色干果,于腊八清晨烧火熬煮,小火熬了足足两个时辰。天色微亮,院子里便充盈了一股香甜浓郁的味道。
  容娘重重的吸了几口气味,倍觉饥饿。小环与春雨两个也急不可耐,忙忙的收拾好屋内,便去厨房帮卫大娘盛粥。几人吃得热气腾腾,出了一身薄汗。
  有人叩响大门,卫大娘忙起身,笑道:“定是那群小儿给老师送腊八粥来了,春雨瞧瞧去,我回厨房预备着。”过腊八按例是要互相佛粥的。
  谁料春雨掀起帘子一瞧,便回头抿嘴一笑,两眼闪闪发亮:“是二郎!”
  容娘抚了抚额际,万般无奈的起身迎接这个不请自来的“二哥”。
  赵东楼从门外进来,带来一阵刮骨的寒气,他的肩膀上尚有一层薄薄的雪霰。小环忙取了巾子帮着抹去,春雨便递上滚烫的茶汤,以供驱寒暖身之用。
  容娘哭笑不得,无力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婢女围着赵东楼嘘寒问暖,将她这个正主子撇在一边。
  赵东楼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抬了下颌任由小环帮着解了玄色披风的系带,又掸了掸袖口,方抬眼朝容娘一笑:“饿坏了,可有吃的?”这一笑,花开无声,偏又叫人瞧见,动人心魄。
  容娘早已瞧惯,也不开口,自有人张罗送来。
  果然,话音刚落,卫大娘的脚步声响起,春雨打帘让进,小环接过来一一摆放。容娘一瞧,同样是腊八粥,这位“二哥”的就有四样小菜相配,超过她这位正经小娘子的配给!
  赵东楼也不客气,持箸就食。
  不过一时,小儿们陆续来给老师送粥,卫大娘也不停的从厨房端了粥来回送。
  赵东楼从未经历此事,倍感新鲜,那些小儿送来的简陋粥食也一一品尝。
  容娘看了好笑,戏谑道:“腊八粥可不是如此吃法,须得将各家所送的粥参杂在一起,拌匀方可食用。”
  赵东楼狡黠笑道:“我各家的都吃了一口,在五脏庙内他们自己便混在一处了,甚好。容娘不妨先参杂了,再好生尝尝。”
  容娘知道自己于口舌之上,与赵东楼比相差甚远,便不再说话,只顾自己练字。练得一回,屋中只听见石炭燃烧发出的哔哔之声,十分安静。容娘不由去瞧赵东楼,谁知那人懒懒的靠在椅上,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直的看过来,一动不动,似在深思。
  容娘大窘,日常亲近之人,只有六郎七郎。便是周淮安,也只能偷偷瞄一两眼。哪像赵东楼如此,恣意行事,无所顾忌。
  “容娘,随我去临安吧!”赵东楼幽幽开口。
  容娘润白如玉的脸颊嗖地通红,羞恼无比。
  须知男女大防,赵东楼来此,不过是仗了脸皮粗厚,兼之容娘心中郁郁,很有些赌气不顾世俗之意在里头。况男女之间,纵使有情,也须得媒妁之言方是正道,否则便是私定终身,要受世人唾弃。何况容娘对他本无男女情弊,他这一兀头兀脑的要求,甚是轻慢!
  容娘缓缓将笔搁置在笔架上,按捺了心头怒火,轻笑一声,嘲道:“多谢郡王美意,容娘不过是一乡野女子,不敢高攀!”她话语虽轻,脸颊犹红,然凛然态度,已自那纤细的身子慢慢渗出,不容忽视。
  赵东楼倒也不恼,他看着那个站得挺直的小娘子,那眉眼已是渐渐长开,往日淡淡的颜色如今已然鲜艳无比,可是内里那如刀刃般的锋利,却始终未变。
  他忽地笑了一笑,却是两分苦涩,两分无奈,另加几分莫名而来的悲哀。“容娘,我终究是迟了一步!——若他日六郎不能承诺,我必来接你!”
  容娘心中恼他无礼至极,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赵东楼深深的瞧了一瞧,起身离去。
  良久,容娘瘫坐下来,强自镇定的身子顿觉筋疲力尽。小环忐忑过来,却听到容娘吩咐道:“日后,若小郡王再来,便说我不便见人,请郡王见谅。”
  这是铁了心不见赵东楼的意思了,小环心中实是取了郡王六分,他为人洒脱,又会照顾人,性子和煦,好相处,若是容娘子……!罢了,容娘断断不会见异思迁,不过是自己一时妄想。
  容娘累及,便索性窝回床上,将那两个泥娃儿放置在枕边,摩挲玩耍。不知六郎在临安,可有人送腊八粥?临安……,那么繁华热闹的去处,下回定要问问,他在哪里买的这两个娃娃。容娘思绪渐沉,昏昏睡去。
  似是睡了不过一时,便被小环兴奋的唤醒:“小娘子,二郎,娥娘子来看你来了!”
  容娘初初听到“二郎”又来,心中一惊,待想到娥娘,方才醒悟,原来是正经的二郎守惟来了!
  乡居甚久,日子其实是落寞的。容娘心中雀跃,忙收拾一番,出门会客。
  真是意想不到的客人!
  容娘急急的来到暖阁里,乍一碰面,惊喜交加!
  守惟兄妹自不待言,屋中那个不断焦躁踱步的娘子,不是许三娘却又是谁?
  许三娘听到响动,抬头一瞧,便红了眼扑了过来。“容娘,是我害了你,呜呜呜……,我不该拉你去看什么赵东楼,都是我的不是……。”
  容娘紧紧搂了许三娘,心头却如被巨石压住,沉沉透不过气来。她心中苦笑,原来,只当熬一熬,便可柳暗花明,任流言消逝。不想今日许三娘一提,自己却是先就过不去了。
  娥娘尴尬的站在一旁,却是不敢近身劝阻。
  守惟清了清嗓子,正待说话,同行的李晋却对许三娘道:“三娘,先坐下来,再与容娘细说。”
  容娘听到陌生郎君的声音,不由一惊,再不愿与人有任何牵扯,便慌忙侧首避开。
  许三娘抹了眼泪,抽抽噎噎道:“那是我官人,我已经成亲了。”
  守惟忙带了几人去隔壁闲坐,原来娥娘子官人今日也一并同来,几人本是县学同窗,如今又瓜蒌相连,见一面倒也不值甚么。
  许三娘是个爽快人,一旦雨过天晴,说话便噼里啪啦,再无别人插嘴的余地。她将自己好生骂了一通,又将娥娘狠狠羞了一番,许是嫁了人,她说话更无顾忌。
  “……你们的首尾,出了事便要容娘来担丑名,羞也不羞!你们徐家,说是甚么官宦世家,尚比不得西街那些破落户,薄情寡义得很!”
  娥娘羞得满脸通红,直欲钻了地洞去。便是李子夫,在隔壁听了也是坐立不安。
  “容娘,我……我对不住你,本,本也是想来瞧你的,可才刚成亲,不好随意出门。”娥娘呐呐道。
  容娘勉强笑了一笑,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三娘,我很好,不必担心。”
  三娘不再喋喋不休,她握了容娘的双手,泪眼婆娑道:“容娘,你可怎生是好?”
  容娘按捺住心头翻腾的情绪,笑道:“我并无不妥。家里才刚给我送来了许多物事,家人对我如故,不过是来此处避一避风头罢了。”
  三娘渐渐安定,她眼泪未干,笑着点头道:“我知你有个好兄长。听说六郎在夫人房里跪了许久哩,若不是夫人身子弱,晕过去了,怕你今日便不必在此受罪了!”
  容娘惊愕,她从不曾听说守礼跪地之事,便是夫人,她也只知身患有疾,而不知有晕倒一事。
  她待要问娥娘,三娘却又愤愤道:“若非张四娘与你家的婉娘子作祟,当日也不至遭人误会。娥娘,我不知你今日来是何意图,若是你再为虎作伥,我定将你的丑事说得清平县人尽皆知!”
  娥娘被吓得面无人色,忙忙摆手道:“我实无害容娘之心哩!三娘子莫乱说。”
  容娘听得糊涂,不禁问道:“此事与张四娘和婉姐有何干系?”
  许三娘冷哼一声,下颌朝娥娘一扬,道:“你来说。”
  娥娘战战兢兢,将当日之事一一道来。原来当日所叫之人便是张四娘的婢女,正是张四娘指使行事。
  “那又与婉姐何干?”容娘心中悲凉,冷冷问道。
  娥娘觑了容娘一眼,嗫嚅道:“婉姐也在一旁。她因周家表哥之事,迁怒于你,故此……。”
  容娘怒不可遏,一手将桌上的杯盏扫落在地,她连连冷笑,道“迁怒?我并无一丝一毫对不住人,她凭甚迁怒于我?我原只当自己行错踏差,便是撞上你们,遭人误解,也是我有错在先,该当受此磨难!不想……,呵,原来如此!”
  娥娘看得心惊,深恐容娘再揭她的丑事,忙解释道:“婉姐也可怜呢,阿爹借了周家表哥许多钱,便硬要婉姐嫁过去。婉姐无奈,……。”
  “便来害我?”容娘气急,紧追不舍。
  娥娘呐呐,再无话可回。
  容娘心中翻滚,想到那些被关押在小跨院内的日子,惶恐不安,似遭遗弃,心中孤苦,夜夜辗转不得入眠。偏乳娘又不得见,心里的慌张害怕无人诉说,只得紧紧捏了针线,将一腔心思锁住在一方方小小的帕子上。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张四娘与婉娘的嫉恨!
  屋内安静,呼吸可闻。
  许三娘焦急,正欲开口安慰容娘,不料容娘沉声道:“你们走吧!”
  三娘不敢置信,她直直的看着容娘,正欲规劝,容娘却又道:“往日之事,再提无用。但若再有人敢如此算计于我,我决不轻易罢休!”

第五十九章 出事
更新时间2014…3…25 22:17:18  字数:3051

 第五十九章
  容娘的心情渐渐平复。那日三娘临走,死死抱住容娘,哭得昏天暗地,不肯离去。她官人却是个把持得住她的,寥寥数语,便叫三娘子放开了容娘。
  许三娘兀自抽抽噎噎,连番嘱咐:“我年前必定还来,你不许对我凶。若徐家不叫你回去,我必亲来接你。”三娘诚意,令人感动。
  娥娘没有如此勇气,她腆着脸,藏藏掩掩的将几件首饰塞给容娘,迅即躲到李子夫的身后,生怕容娘来追。
  容娘哭笑不得,先前被许三娘之语吊起的心,却被冲淡了许多。
  守惟老实,只笑了笑便上车离去。
  腊月二十三,祭灶洒扫。
  腊月二十四,天晴,晒被。
  腊月二十五,卫大娘开始收拾行李,小环与春雨也将房中零碎物事清点归整,以防回城之日匆忙,不及捎带。
  容娘的学堂已经休学,镇日无事,不过摸一回书,练一回字,绣一回花。
  在屋里也可闻到炮仗燃放之后散发的硝烟味道,来看望玩耍的小儿脸上欢欢喜喜,互相攀比家中做了甚新衣或是置办了什么好吃食。虽小雪不停,然过年的气氛已是一日浓似一日。
  容娘的耳朵开始捕捉门外的声响。在徐府这么些年,她习惯了依偎在徐夫人身边,听她安排管事采购年货,打点给张教授家的拜节礼,叫人做新衣裳,与厨房婆子商议除夕晚上的席面……。那种忙碌,是喜悦的,满足的,是只有平安的日子里头才可以体会得到的可贵。
  然直到腊月二十八,除许三娘外,城中未有人来。春雨每日必去路口探望,然后蔫蔫的拖沓着回来,眼泪汪汪。她与小环不同,小环是人市上买来的,家人已不知何处去了。春雨却是典来的,按徐府惯例,被典的仆人是可以轮着回去过年的。今年,本轮到她了。
  卫大娘默默将行礼打开,重新归置。
  小环将那对泥娃儿重又搁置在容娘枕头,妆奁取出,铜镜扶正。
  小雪纷纷,越发下得紧了,密密的雪花掠过光秃秃的桃枝,又轻飘飘的坠了下来,转瞬即逝。桃树底下一蓬枯草,拢了一窝雪,鸡蛋大小,便如一颗遭母鸡遗忘的蛋,孤零零的。
  容娘在窗前看了一回雪,觉得身上空荡荡的,有些寒意,便叫小环关上窗户,回头去案上练字。然容娘心里虚得厉害,手上无力,一笔一划便落不到实处,难看的紧。容娘掷了笔,拾起针线,将心里头那份虚空密密实实的缝进了每一朵花,每一片叶,每一条经纬。
  到了午时,正是用饭时分,大门外却响起了车轱辘的声音。容娘心中一跳,不由看向小环。小环惊喜,正待去瞧个究竟,春杏却早已打了帘子出去了。
  片刻,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小环打了帘子,进来的正是八斤。
  他如今倒是老成了许多,规规矩矩,也不再随时裂开他那张大嘴。
  小环不解,忙问道:“如何是你来了,接小娘子的婆子呢?”
  八斤也不急着回答,他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垂首禀道:“小的是来给小娘子送年货的,因府中新添了小郎君和小娘子,照顾不及,夫人便叫容娘子安心在庄上过年。”
  容娘听到八斤说添了小侄儿小侄女,心中欢喜非常,然下面这句却又让她不知所措,如坠深渊。她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心中冰凉一片。她忽地忆起逃亡时节,与乳娘困在山洞中的情景,饥寒交加,彼时心中惶惶,不知大千世界,何处可以安身。
  “六郎和七郎呢?”小环见容娘怔愣,便问八斤。
  八斤头垂得更低了些,小声答道:“并不曾回。”
  小环诧异,两只眼睛盯紧了八斤,追问道:“为何?”
  容娘回过神来,她心中念头急转,不由疑惑。“少夫人如何此时节诞下了小郎君和小娘子,不是该年后么?大节令下,六郎七郎为何不归?到底出了何事,不许瞒我。”
  八斤只是低头不语。
  此时容娘倒将自己的事放倒了一边,她一心想着的是徐夫人一着急便心闷心痛的毛病,况许三娘说上回为了她的事还曾晕倒,如今若是有事,不知能否支撑?
  然八斤似是领了嘱托,大嘴禁闭,铁了心不开口。
  容娘沸腾的心绪渐渐冷静,她想了一回,抬头冷笑道:“也罢,你既不说,我便自个回城,总能问到!你怎么来的,便怎么带我回去。”言罢,容娘霍地起身,往外走去。
  八斤傻了眼,不想容娘如此刚硬,眼见容娘出了门,小环两个也不阻挡,竟跟着往大门外头而去。他呆了一回,忽然大声喊道:“是大郎,大郎被关起来了!”话毕,却是热泪滚滚而下,嚎啕大哭。
  几人如闻晴天霹雳,俱惊在当场。
  容娘率先醒过神来,急急问道:“大郎出了何事,为何被关?”
  八斤抽泣着答道:“小的并不知情。”
  小环机灵,逼问道:“你莫撒谎。这样大事,你即使不知,定也有些消息,不然,你鬼哭作甚?”八斤进府未久,连大郎都未曾见过,如此深情厚义,来得确是突然。
  容娘心中慌张不已,又拿要回城的事逼迫八斤。
  八斤无奈,只得抹了眼泪,哑着嗓子道:“夫人瞒得紧,府中也只两个管事知道。——小的私下里打听了些消息,说是大郎擅自出兵,坏了朝廷议和大事,被夺职关押了。”故都被占,二帝被掳,生灵涂炭。实为宋人的切心之痛。
  出兵,议和,夺职……,这些话语,弥漫着战火硝烟,混合着血腥膻味,如轰隆隆的雷声,撞击着容娘的耳,将她的心紧紧的揪住,不得呼吸。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张面孔,细长的眼睛,总是笑得弯弯的,追赶在她的身后,脆脆的喊“容娘,容娘,等等我!”
  容娘心中空落落的,她只想回去,回到徐夫人的身边,投进她温暖的怀抱,方觉安全。她转过身子,僵直的往外走去。
  小环见她神情不对,挡住她,问道:“容娘子要做甚么?”
  容娘却推开她,嘴唇颤抖着,却是说不出话来,只管往前。
  卫大娘从后头赶来,见此情景,一把将容娘抱住,呜咽道:“容娘,乳娘在此,你要去何处啊?”
  容娘呆滞的眼睛动了动,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我要回家,我要守着娘。”
  乳娘心中伤痛不已,她抱紧容娘,将她的脑袋揽进自己的怀中,不停安抚。
  小环也是逃难而来,对战火的恐惧深有体会,她站在一旁,默默垂泪。八斤春雨两个打小在南边,然北边来的难民四处都是,那悲惨处,城中也是常见。当下两人戚戚然,陪着落泪。
  风雪愈紧,容娘却是不依不饶要回府。无论卫大娘几个怎么劝,她的腿只往外迈。
  八斤咬了咬牙,狠心道:“小娘子,老夫人说了,若无她的许可,小娘子不得回府哩。”
  容娘一震,两只漆黑的眼睛慢慢湿润,剔透的泪珠溢出,顺颊而下。她初时还只是默默的流眼泪,慢慢的变成抽泣,到最后竟然放声痛哭。
  “我……我并无做错事情,为何……要如此对我!”容娘死死的揪住卫大娘的衣襟,脸上泪水肆虐,悲伤欲绝。
  容娘终究不过是一个年方十三的小娘子,虽人生坎坷,赋予她承受苦痛的坚韧和隐忍。然自张家事变、徐府被禁,世事的曲折变幻,人心的复杂难测,一重重,一幕幕,如黑压压的乌云,厚厚的,以令人窒息的、不容抗拒的态势,沉沉压来。
  为什么?明明是娥娘的错,却要让她来背?即使遭人误解,名声有损,也不必如此决绝啊?莫非,数年情义,便如此薄凉?
  容娘的哭声无比绝望,那纤弱的身子似是受不了这般沉重的悲痛,直往地上坠去。
  那情景,让人心酸不已。
  八斤到底走了。
  容娘痛哭了一场,到得傍晚,却是安静下来,只是默默的对着那两个泥娃娃发呆。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在卫大娘的操持下,这个年虽平淡些,却也有模有样。
  小儿们日日来往不绝,连庄上那些农户们也来给老师拜节。容娘打点精神,穿了新衣,一一接见。
  这日,几个小儿在院中玩耍时,魏小三却与邱孝儿再度干了一仗,两人直打得鸡飞狗跳,狼狈不堪。邱孝儿完全落了下风,脸上红肿一片。他心知打不过,只抽抽搭搭的哭着,口里说要回去告爹娘。
  魏小三追过去揪了他衣裳,警告道:“你若是敢回去告状,我便再揍你一场。”
  邱孝儿放声大哭。“呜呜呜……,又不是我说的,庄上人都再说,你凭甚打我。呜……。”
  容娘放下手中针线,喝住魏小三,又安抚了邱孝儿。
  小环打趣邱孝儿道:“庄上人说甚了?若是说的混账话,你可不许瞎跟着说。”
  邱孝儿懵懵懂懂,用手背擦了眼泪,抽噎着道:“他们说,容娘子是不守妇道,被徐府赶到庄上来的。”

第六十章 乡人
更新时间2014…3…26 23:30:19  字数:2902

 对面山头最后的一点残雪也已消失,然雪后并未放晴,天色依旧阴郁,寒凉的冷风吹过,没有一丝丝春的气息。
  小环端了托盘出来,盘中饭菜不过略动了一动。卫大娘看了一眼,心中酸苦,脚步便有些沉重。进得门来,容娘正靠坐在床头,见她进来,哀伤的双目一闪,已是蒙上一层雨雾,泫然欲泣。
  卫大娘在床沿坐下,容娘便投入她的怀中,默默落泪。
  卫大娘的拥紧了容娘,勉强笑道:“傻容娘,过得一时,府里定会来接你回去的。你也是吃过苦来的,莫非便连这些许事都经不起?”
  谁料此话便似那火星一点,往枯柴里一钻,腾的冒出偌大的火舌来。容娘越发抽噎的厉害,她断断续续的诉道:“当初……当初,乳娘便该弃了我,带着曼娘走,她……她那么乖巧,定不会让乳娘担惊受怕。”
  曼娘应是容娘心中久藏的伤痛,提到她,容娘悲伤难抑,翻江倒海的哭了起来,直将才刚吃的那点饭菜,“哇”的一声,吐将出来。
  卫大娘苍白着脸,扶了容娘的额头,默默帮她收拾。
  容娘抓了她的手,凄声道:“乳娘,你是不是后悔了,我回去,换曼娘回来……。”
  卫大娘大惊,她丢了手中的帕子,紧紧抱住容娘,连声道:“你莫乱说,若如此,不如我走!”
  一时两人抱头大哭。
  小环在窗外听见,呆呆的瞧着院子里那棵孤零零的桃树,竟似痴了。春雨推了推她,轻声问道:“府里头不打算接容娘子回去了么?府里头先前对容娘子那般好,为何如今……?”
  小环摇了摇头,苦笑道:“到底不是亲骨肉。”她回头安慰春雨,“你莫急,小娘子说了,等下回府里来人,便叫人回禀夫人,将你带回城里去。”
  春雨有些羞赧,忙道:“不急哩,左右这里离城里近,回去瞧一回便罢了。”
  两人这里说些闲话,守门的婆子却来报,说邱孝儿的娘来了,求见容娘子。小环厌弃的回到:“见甚么,便说容娘子不适,不见外客。”
  那婆子待要去回,里头卫大娘听见,便与容娘说,避着人,反倒让人看轻了,不如见她一回。容娘这回情绪渐缓,便叫带人去暖阁。
  邱孝儿娘小心翼翼的进来,只觉得屋里好生齐整,虽物事旧了些,却是庄户人家难得的讲究。她眼皮子抬了抬,觑见窗前塌上,一个小娘子,穿着半旧的织锦缎绿蔷薇小袄,系一条暗花白绫子裙,虽形容憔悴,却十分清丽。她也不敢多看,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便立在那里,不知如何开口。
  小环推了推邱孝儿娘,那妇人正偷瞄容娘子,不由一惊,嘿嘿笑了两声,上前道:“小娘子好样貌,仙女一般好看哩!小的可从未见过……。”
  小环在后面咳了一声,她忙改口道:“我家孝儿那小子胡乱嚼舌,说错了话,小娘子万万莫见怪。都是庄上那些人乱讲,孝儿不知轻重……。”
  小环心中恼怒,便要赶妇人出去,妇人惊慌,知道说错了话,双手急摆,辩解道:“我……我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娘子哩,确无说谎。邱庄头说,庄上事务都是小娘子做主,出的好主意,今冬,收了好些菜去买了哩。”
  容娘低垂的眼脸抬了起来,因这些日子又瘦了些,越发显得眼睛黝黑而深幽。她问道:“菜蔬卖了?”
  邱孝儿娘结结巴巴道:“还……还有些,在地头。”
  容娘对田地里事情多问了两句,邱孝儿娘十分欢喜,竟似与了她天大脸面似的,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说的无非是她家收了多少菜,卖了多少钱,主家好大的水牛,任佃户使用,连隔壁济王庄上都羡慕等等。
  乡里妇人,不免唠叨,又有些嫉恨小气,说甚十几头那样大水牛,庄头竟未分给他家孝儿一头放,魏老三家,又是种麦,又是养鸭,他家小子比孝儿小,都能放牛。庄头真真是偏心,竟不是同族一般……。
  容娘听着这些琐事,心里头竟然十分踏实。那就像是种子寻着了泥土,鱼儿碰到了水一般的自在。莫非,这里才是她的归处?她忽地忆起头一回唤徐夫人做娘的情景,徐夫人正在理账,很是吃了一吓,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然心里头暖烘烘的,只希望夫人快快应声,只希望自己重又拥有一个那样温暖的家。如今,那可还是自己的家?
  “呃,小娘子,——你是个天仙似的人儿,断断不会做什么……龌龊事情。我……我是说,大户人家都是闲的慌,像我们穷的哐当响,哪日不去外头晃荡无数回,小娘子……。”
  小环忙作势打断她的话,容娘却微微笑了一笑,道:“你说的很好,很有趣。”
  孝儿娘欣喜的听着,容娘却没有再说,她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只得悻悻去了。
  谁料这边方走,那魏老三又来,吵吵嚷嚷的要见小娘子。容娘见小环拦不住他,便在屋里头道:“魏老三,你有甚事,在外头说来就是了。”
  魏老三唧唧歪歪的说了一通,大意是要借钱。鉴于他游手好闲的历史,容娘不免追问他借钱何用。
  “小娘子也晓得小的,好吃盅酒。如今小人浑家厉害了,有两个钱,藏得死紧。小人已是两月未闻酒味,手脚无力的很,但望小娘子体谅,借几个钱打酒喝!”魏老三借钱借的无比自然。“若有赏的,小的感恩不尽。”
  容娘恼他为人,小二小三那样懂事,原来是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爹,亏了当初为他去求麦种,如今看来,倒不如将麦种磨粉蒸了饼吃了。
  “魏老三,你种的麦如何了?”容娘问道。
  外头魏老三懒洋洋回到:“自是在田里,有老天看着呢!”
  容娘心道,这麦子看来是无望了,当初也是自己一时兴起,轻信了他。虽费钱不多,然一桩事情未办成,终究心头不畅。那魏老三又在讨钱,容娘不由恼道:“你娘呢,你可照顾着她些?”
  “我娘在床上躺着哩,还有气儿!”
  容娘何尝见过如此厚皮的人物,一股子气便冲了上来的,堵住了嗓子眼。“你,你便如此无赖?”
  魏老三也不急,慢悠悠说了一通话。
  “小娘子,人生短暂,得过且过哩!麦子种在地头,不到时辰,自然不会钻土;我老娘,柴火烧到后头,要灭也是没法子的事;便是小人我,当初也是小有家产,如今这样落魄,也是命中注定,偏天老爷还要埋一条酒虫在小人肠子里头,便是老天要我喝酒,就喝呗!
  末了,魏老三尚补充道,“小人却不做那悲悲切切样子,有酒吃酒,有肉吃肉,有力气便做点活计!若是金人来,命都难保,有钱也没人将我葬了。”
  容娘子心中惊醒,魏老三说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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