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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将军多妩媚-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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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的确是她火气大了些,不管她怎么闹,她终归是要回国公府的人,夏崇德不敢真拿她怎么样。
可是周氏是尚书府的人,她今日这般为她出头,却只会叫她日后更受委屈。
从前只是为了诓骗穆玄青才编了那些话,这会儿夏初瑶倒是真生了想让周氏离开尚书府的心思。即便是回周家去也好啊,何必在这里守着一个半分不将她放在心上的男人,受这样的委屈。
夏崇德铁了心要将她在这里关上一夜,晚间听得外面有人声有哭声,不过片刻便都散去,想来是周氏来过又被劝走,夏初瑶知道自己出不去了,枯坐得有些无聊,便起身去看那些牌位上的名字。
虽然夏家是徐州大族,可夏崇德的父亲是旁支,不算什么显贵,牌位上也只是落了个名字,想来夏崇德能当上这刑部尚书,也算是光耀门楣的。
看完了前头的,目光落到后头几排的时候,却是叫她一愣。
瞧夏崇德这般模样,倒没想到,他祖上竟还出了几个大将军。看模样,应该是夏崇德祖辈,曾祖辈的事情了。
正待细看,却突然听得门响,怕是夏崇德过来,夏初瑶忙绕回来,在蒲团上规规矩矩地跪好。
嗅到熟悉的香气,夏初瑶垂眸,压着自己想要愤然而起的冲动。
“哟,先前不是威风得很吗?我还以为你嫁去国公府之后,真长了本事呢,明明是被撵回来的弃妇,竟然还敢这么嚣张。”一身绫罗锦缎,满面脂粉香气的人看到夏初瑶肿了的半边脸,站在一旁呵呵地笑得得意。
夏初瑶咬了牙,不打算再理会她。
“你说得不错,我的确只是个妾。可是,妻也好,妾也好,不过是拿给外人看的身份罢了,这府里真正谁说了算,那还不是看老爷的意思。叫你娘绣帕子又怎么样,我若是不高兴,叫她端茶送水捏腰捶腿,她也得受着。你娘早就看清了,认命了。”见她不反驳了,辛姨娘倒觉得这趟来得失了趣味,蹲下身子,在她身旁冷冷道,“我劝你也早些认了吧,你跟你娘是一个命。”
先前听夏桃说沈临安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如今又听得夏棠为着夏桃与沈临安吵架回府,想到这娘俩的遭遇,心中越发得意。
本已不愿再顶撞,听得她这般说,夏初瑶抬头扬手,便想给她一巴掌。
手腕被辛姨娘扣住,随即便被她猛地推倒在地。
“想跟我动手,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站起来退开两步,瞧着地上因为碰到脸上的伤而疼得拧眉的人,辛姨娘终于觉得气顺了,打算离开,留她在这里关上一夜。
“那我就叫姨娘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撑着起身,夏初瑶理了理衣襟,还不待辛姨娘转身,抬腿一扫,狠狠踢到了辛姨娘肚子上。
看着那个被自己一脚踢得飞出去撞到半开的门上又重重落到地上爬不起来的人,夏初瑶神情倨傲,满眼漠然。
守在门口的小厮也被这般阵仗吓到了,直到地上的人呻吟了几声,才赶忙上前扶人。
因着夏初瑶这一脚,刚入夜尚书府里又乱做一团。
被两个小厮押到前厅去的时候,周氏已经在那里跪着了,她身旁跪着的沉碧和黛绿见她进来,张口想要唤她,却也不敢出声。
夏崇德坐在堂上,见她进来,大袖一扫,手边的茶碗扫落在地,滚烫的茶水合着碎瓷片溅在了她的裙摆上,也不管跟前的碎瓷片,两个小厮压着她直接跪在了上面,还反扣着她的手,不让她动弹。
“你是越发嚣张了,居然还敢出手伤人!”堂上的人面色铁青,这回连声音都在颤抖。
夏初瑶那一脚力道不小,辛姨娘又重重撞在了门上,当场便被撞得吐血,这会儿还躺在屋里喊疼。
这出嫁不过一年,从前那个唯唯诺诺,不敢吱声的女儿就变得这般暴戾,居然敢仗着有国公府给她撑腰,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夏初瑶不言语,只冷眼看他。
她越是这般,越气得夏崇德只觉心肝脾胃都疼,刚起意要让人去取家法来,才刚开口,便见着自家小厮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老爷,国公府派了人过来,说是镇国公老爷要接三夫人回府,必须马上就走!”
“什么!”猛然起身,见得外面已经有人领着镇国公府的人进来了,夏崇德怒极反笑,上前两步,冷笑着看夏初瑶,“你倒是好本事,叫镇国公府的人掐着时辰来救你,只是今日不管谁来带你走,都得先等我管教了你这个不孝女再说。”
言罢,就喊一旁的人去取家法。
今儿尚书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便是沈临安亲自来接人,他也要先打了夏棠再说。
“这是在做什么,这般热闹?”然而,这次来的,却不是沈临安,而是国公府的二公子沈临寒。踏进门来瞧着这般阵仗,沈临寒也是吓了一跳,却也还是绕开跪了一屋子的人,上前朝夏崇德作了一礼。
虽说他在刑部,沈临寒在吏部,不过都是替二殿下做事的人,夏崇德这会儿倒也不好跟他翻脸了,只是与他见了礼,叫人备茶。
“府中有急事,父亲叫我来接弟妹回去,这事儿耽搁不得,便不在此多叨扰了。”沈临寒却阻止了他,转头去唤跟他一起来的霜降,“去扶三夫人起来,我们回府。”
“沈大人,本官与小女还有些家事要叙,不知可否等上一二。”见他们要带夏初瑶走,夏崇德脸上没了勉强扯起来的笑意,沉目开口。
“夏大人与弟妹有什么家事,可以改日再叙,今日国公府上的事情等不得,夏大人想要留人,自去国公府跟我父亲说。”沈临寒也沉了脸,横眼一扫,几个想要上前拦人的小厮便悻悻退到了一旁。
“既然府上有急事,那便改日再叙,这笔账为父给你好生记着,总有叫你来领受的时候。”看沈临寒的脸色,夏崇德叹了口气,只得让步,这后面的话,却是看着夏初瑶说的。
听得国公府来人的时候,夏初瑶本以为是沈临安来了,这会儿见着沈临寒和霜降,倒有几分迷糊了。
一路不言语,只跟着他们出了尚书府,上了沈家的马车。
瞧着对面左颊红肿,裙上溅了茶渍的人,想着刚刚的情形,沈临寒张了张嘴,却也没问,只是叹了口气:“临安还未回府,弟妹今日可得小心些。”
膝盖刚刚被碎瓷片划破,这会儿合着脸上的上一起疼得她咬牙,听得沈临寒这般说,夏初瑶身形一晃,抬眼不解地看向他。
本以为刚刚沈临寒说的话都是托词,却不想,这会儿竟真的是沈朔有急事要让她回去?
若只是寻常的事情,大可叫了下人来接便罢了,这次沈朔居然叫沈临寒亲自来,那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二哥,府上到底……”
夏初瑶想问清楚,沈临寒却也只是抿唇朝她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进府连衣裳都没能去换,跟着沈临寒一路往前厅去,夏初瑶心中忐忑,到底是何事,竟都不去后院解决了。
进门时,便见着老夫人和沈朔坐在上首,一旁除了朱氏外,还有骊阳公主和徐静。
一屋子的人都沉着脸不说话,座下跪着一个丫鬟,见她进来,抬了一张泪眼婆娑的脸看她,是落松苑的人。
敛了心神,跟厅中的人一一见了礼,沈朔也没让她坐,夏初瑶便只能站在那里,不解地看着众人。
“说吧,把你刚刚给国公老爷说的事情再说一遍。”放了手里的茶盏,老夫人先开了口,却是对跪在地上的丫鬟说的。
“昨……昨日沉碧姐姐跟着三夫人回尚书府,她晒在院里的一床毯子没收,我今儿见了,便想着替她收下来放到柜子里。”那小丫鬟朝着座上的人磕了个头,缓缓开口,“我放毯子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沉碧姐姐柜子里的一包药,沉碧姐姐往日都不准我们碰她的东西,我怕她发现了生气,扫了药之后就想拿去找周妈妈帮忙看看,好重新抓一副赔给沉碧姐姐,可周妈妈看了那个药,却说……却说那是……”
“是什么,你尽管说,这会儿还怕了谁不成?”小丫鬟说得吞吞吐吐,还抬眼去看夏初瑶,直叫老夫人蹙眉。
“周妈妈说那是避子汤,我吓坏了,不知沉碧姐姐为何会有这样的药,想着这是大事,也不敢瞒,就听周妈妈的,禀了夫人。”小丫鬟的话到最后已是细若蚊声,却也还是将话都说完了。
听她提起避子汤,夏初瑶心里一沉,顿时面色惨白。
“这府里都是些干干净净的丫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敢藏,只是那沉碧毕竟是棠儿的陪嫁丫鬟,老爷这才让临寒去夏府将棠儿接回来。”朱氏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无奈地看向夏初瑶,“棠儿,你若是知道些什么,不妨先与我们说说。”
这朱氏要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夏初瑶却没办法开口。
听他们这意思,是以为那汤药是沉碧自己喝的?府里的丫鬟背地里跟人私通的确是大事,可却也是后院的事情,犯不着像现在这般,连沈朔都请了出来,除非,他们是另有猜想。
只是,她若要辩,舍了沉碧的清白保全自己?
看着座上骊阳公主秀眉轻挑,瞧着她一副得意的模样,只怕她若是辩了,后面也还有其他招数在等着她,夏初瑶便也抿唇不语。
“先去把沉碧抓来问个清楚。”沈朔淡淡开口,看向夏初瑶,目光沉沉。
他话音刚落,外面霜降便已经押了沉碧进来了。
“沉……沉碧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你收被子,没想到会看到那种东西。”小丫鬟见着跪倒在她旁边的沉碧,急忙哭着说到。
“回禀国公老爷,老夫人,那药的确是沉碧偷偷去抓的,沉碧自知罪该万死,但凭老爷处置。”沉碧是一路跟着过来的,早在外面听到了小丫鬟的话,她淡淡扫了那小丫鬟一眼,随意俯身朝着座上的人大拜下去。
“沉碧!”听得她这般说,夏初瑶眉头一蹙,也跪了下去,“回禀父亲大人,那药是几个月前我让沉碧去抓的,跟她没有关系。”
“夫人,奴婢自己犯下了那种见不得人的罪孽,自当领罚,夫人素来爱护奴婢,可奴婢万不敢让夫人替奴婢担受这份罪责。”沉碧倒是面色从容,转身朝夏初瑶俯身一拜,又朝着上座跪得工整。
“你们这对主仆好大的胆子,将这国公府当成了什么地方?!”瞧着这两人演起了主仆情深的戏码,老夫人不由得怒斥。
先前元帕的事情她便因着沈临安的缘故,没有再继续追究,可如今这避子汤药实在是过分了。她一直就觉得这两个夏家的女儿嫁到落松苑去是有所图谋,偏偏她那个傻孙儿就是看不清楚,宠着护着这个便也罢了,这些时日连那夏桃都不在防备了,今儿这事她非得叫儿子好好管上一管不可。
“老夫人别动气,既然那丫头说是她的,便叫她说出这奸夫是谁,也好一并处置了。”骊阳公主在一旁凉凉说了一句,便见沉碧身子一抖,俯得更低。
“今日之事皆是沉碧一人的过错,沉碧甘愿受罚,却绝不会牵连旁人。”
“你这丫头倒是嘴硬,你不说,我们便不会查了?”骊阳公主挑眉笑了,目光扫过沉碧,落在了夏初瑶脸上,“沉碧是弟妹的贴身丫鬟,每日跟着弟妹进出,想来这奸夫除却落松苑里的下人,便是弟妹认识的人了。只是,本宫听说弟妹交游甚广,就连那晋国质子都与她有往来,这要查起来,只怕有些麻烦。”
这最后一句,叫厅中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行了,棠儿,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若是知道什么,便都说出来。”沈朔沉声开口,这次话里已有了明显的冷意。
“这是出了什么事?”夏初瑶被骊阳公主那句话惊得起了一身冷汗,正想开口解释,却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父亲,棠儿做了什么错事,竟是将你都惊动了?”刚回府的沈临安本是想去寻沈朔谈谈朝中之事,听得他在前厅,便一路过来,这会儿瞧着眼前的局面,几步走到夏初瑶身旁,瞥见她脸上的伤,心中一惊,朝着沈朔作礼问到。
她不是回尚书府去了吗,怎么一转头的功夫,就闹成了这样?
“你既然回来了,便与我们一起听听,这避子汤药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旁的老夫人瞧见沈临安眼中的急色,面上越发阴沉了。
“如今临安也在了,你有什么话,便都说出来,别为着一副药就闹得家宅不宁。”沈朔抬头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
这夏棠嫁进来快一年了,平素里也没什么大的错处,先前府里的事情,几次大宴,她都打理的不错。沈临安又与她感情颇好,沈朔本也对这个儿媳妇没什么坏印象。
这朝中的事情才刚消停,若不是老夫人非要拉他来,他本也不想过问这些内宅小事。只是,刚刚骊阳公主提起那晋国的质子,他素来都不喜沈临安他们和晋国的人往来,更何况还是她这个妇人。
沈临安就站在她身旁,即便是没有抬头,她也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那担心焦急的目光,夏初瑶闭目咬唇,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俯身朝着沈朔拜了一拜。
“那避子汤药,是儿媳四个月前让沉碧去替儿媳抓的,当时三爷初入仕途,儿媳怕他因着孩子的事情分心,觉得不需急于一时,便擅作主张做了这事。儿媳一共叫沉碧去抓过两回,之后就再没有过了。沉碧她也是护儿媳心切,才谎称是她的。”夏初瑶说得平静,却是觉得自己此刻每说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划在她心上,也扎在了沈临安心上,“抓药的时间,抓药的铺子儿媳都还能说出来,若还是不信,尚可以请嬷嬷来替沉碧验明正身。”
“糊涂!”旁人都还没说话,座上的老夫人是听得气急,伸手拿了一旁的茶盏,便狠狠往夏初瑶身上砸去。
白瓷的茶杯砸在夏初瑶身上,温热的茶水溅到了受伤的脸上,疼得夏初瑶身子一抖,却也依旧跪得笔直。
沈朔没有说话,只看向沈临安。
“你说的,都是真的?”沈临安垂目,沉声问。
“三爷,我……”仰头对上他那双沉如古潭的眼,夏初瑶直觉他必然是误会了什么,这会儿却也无法开口解释,只是红着眼睛看着他。
“四个月前?这事儿可巧了,先前本宫听二皇兄说,他曾撞见三弟妹在驿馆私会那晋国质子,算算时间,倒正好是四个多月前的事儿。”一屋子的人都看着这小两口,那边骊阳公主不咸不淡地开口,一席话叫所有人具是一惊,全都抬眼看她。
沈临安身形一晃,抿唇抬起了头。
“我与晋王殿下之间清清白白,刚刚说的也是句句属实。”骊阳公主这话,终于叫夏初瑶慌了神,忙转头看座上的两人,“那日去驿馆,是想答谢当初在望都镇时殿下的救命之恩,当时那么多人在场,都可以为我作证。”
她言辞恳切,望都镇发生的事情,事后沈临安也都全数告诉了他,穆玄青救人之事不假,偏偏那句“晋王殿下”叫沈朔心思几转,没有说话。
“够了,不管是真是假,你私会外男是二殿下亲眼撞见的,这事儿还能冤枉你不成?”一边老夫人已是气得不行,连看都不愿再看夏初瑶一眼,抬目去看沈临安,“这般已经不止是行为不检,简直是有失妇德,临安,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奶奶,今日就在这堂上,给我休了这荡妇。”
沈临安身子一震,终于俯身跪下:“奶奶,夏棠与孙儿的婚事是陛下圣旨亲赐,不可轻言休弃。”
“你——”老夫人见沈临安到这个时候都还这般,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旁骊阳公主见了,忙上前去扶着,“好,好,好,你说圣旨亲赐的是吧,老身这便入宫求了陛下,再给你一道休妻的圣旨。”
言罢,拉了骊阳公主就要往外走。
“母亲,这个时候,宫门都下钥了,”沈朔也站了起来,去扶住了要抬脚出门的老夫人,“不过是宅院里的家事,又何必闹到陛下面前去惹他烦心?”
“老身也不愿烦扰陛下,可你自己瞧瞧你这不争气的儿子,枉我这些年含辛茹苦将他拉扯长大,这会儿竟然敢为着一个荡妇拿陛下来压我。今日他若不休了夏棠,我就是丢了这张老脸,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去闯宫门面圣。”
“事发突然,你总得让临安想想清楚,这件事情让儿子来处理,母亲放心,必然会给母亲一个满意的交代。”屋子里的人除却跪在地上的几个人,这会儿都围了过来,沈朔让朱氏扶了老夫人,沉声劝到。
“好,你处理给我看看。”老夫人冷了脸,倒也不闹着要进宫了。
“夏棠行为不检,败坏门风,今日先领二十记家法,关到柴房去思过,至于休妻之事,等得查清此事再做定夺。”沈朔话到此,察觉老夫人脸色又变,又开口加了一句,“若是查证之后情况属实,这休妻之事也不需得临安来做了,我亲自据表上奏,请陛下定夺。”
“慧珍,去请家法来,今夜谁都不许走,看着她打完,也好叫你们都记着,这沈府容不得这般放肆。”老夫人松了朱氏的手,让她去取家法。
“夏氏,你可领罚?”沈朔看了还跪在厅里的几个人,扬声问了一句。
夏初瑶因着先前沈临安的问题,还有骊阳公主的话,这会儿满心慌乱,听得沈朔问她,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旁跪着的沈临安。
身旁的人只是静静地跪着,望着前厅正中挂着的那幅字画,抿唇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
夏初瑶叹了口气,咬牙起身,走到了众人跟前,复又跪下:“妾身甘愿受罚,只是,妾身与晋王清清白白,还请镇国公明察。”
先前她害得沈临渊领了一顿家法,却不想这报应来得这么快,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二十板子家法便又落到了她自己身上。
她不怕被打,别说从前行军打仗受过多少伤,即便是嫁到国公府之后,她也是大伤小伤不断。这些皮外伤,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挺不过去便也罢了,这命本就是佘来的,她死不足惜。
她也不怕查,她与穆玄青清清白白,那日本就是褚云景有意栽赃陷害。
可是,她怕沈临安误会。
当初让沉碧去抓那避子汤药,她本也有些犹豫,只是想到当时自己的处境,她虽然喜欢沈临安,却也不敢留下个孩子,留下牵绊。那个时候,她对沈临安没有信心,不敢相信即便是有朝一日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后,他还会如他往日所言那般爱她。
如今,沈临安千里追随,用行动给了她这份信心,可今日之事,骊阳那几句话,只怕是动摇了沈临安的心。
朱氏让人搬了家法,置在厅前的院中。
霜降合着另一个小厮压了夏初瑶出去,本在门口的人便也都跟着沈朔出来。
厅里的沉碧见着这个阵仗,连滚带爬地往院子里跑,还没到夏初瑶身边,便被人拉开。
刚被按到长凳上,夜空里突然电光一闪,落下一记惊雷来,密密实实的雨点砸了下来,驱散了盛夏夜里的热气。
围观的人都退到了回廊下,大雨里,夏初瑶被两个小厮按着,第一板子落到背上的时候,她疼得身子一颤,下意识地挣扎,却被按得死死的。
也不过前几板子叫她承受不住罢了,到后来,竟是有些麻木了。
嘴里咬了帕子,每打一下,夏初瑶都是身子一抖,口中忍不住低低呜咽,她有些费力地仰起头,看着廊下冷眼旁观的一群人,看着骊阳公主脸上的快意,最后越过他们,目光落在了前厅里依旧跪得笔直的沈临安。
大概是隔得太远了,她也只是模模糊糊看得到他的身影。这场大雨来得及时,雨大砖瓦的声音遮住了那板子落在身上闷实的声音,他大抵是听不见的。
二十板子下来,身上的痛,脸上的痛叫脑袋昏沉的她连晕过去都不能。
那边被放开的沉碧踉跄着朝她奔过来,想扶她,想帮她,却又因着她背上的伤不敢动她,只跪在长凳前嚎啕大哭。
夏初瑶都来不及说两句安慰的话,那边沈朔已经叫人过来将她架起,从长凳上拖了下来,要送到柴房去。
她身子虽然弱,不过这二十板子倒也要不了她的命,这会儿夏初瑶疼得无暇顾及其他,由着两个小厮架着她半扶半拖地往柴房去。
一路走,还能听到先前撕心裂肺哭着唤她的沉碧转头撕心裂肺地唤“三爷”。
夏初瑶也只是撇了撇嘴,不再留神去听任何响动了。
136以后一切有我
柴房干冷,好在这个时节,天气热,待在这里倒也凉快。
外面雨声不断,夏初瑶趴在一堆干草上,侧着脸,盯着青石地面发呆。
这样的情形,叫她想到了在徐州的时候,想想那般绝望的情形之下她都没有弄得如今日这般惨,没想到回了这繁华的地方,本以为高枕无忧,却差点就丢了性命。
夏初瑶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几天前她还在夏桃面前大言不惭,告诫她不要吃里扒外。如今她这个自持仗着沈临安喜欢的人浑身是伤关在柴房,想必落松苑里,夏桃已是志得意满,笑掉大牙了。
背上的痛已经适应了,只是刚刚淋了一场大雨,这会儿夏初瑶的脑子里昏昏沉沉。可她还是想再撑一会儿,先前被打的时候,他半句求情的话都没有,甚至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可这时候夏初瑶还是期盼着他能来。
哪怕是来责怪她,哪怕是来质问她,从前受点小伤他都着急上火,如今这一顿板子下来,他怎么能无动于衷?
门被推开,一片昏暗里照进来一丝光亮,夏初瑶咬牙抬起头朝门口望去,在看到进来的人时,眼中失落不掩。
“二夫人让老奴给三夫人送点除热驱寒的药过来,刚刚淋了一场大雨,三夫人还是早些把药喝了,否则身子会撑不住的。”提着灯笼的老嬷嬷轻手轻脚地进来,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这才端了还冒着热气的药过来,伸手去扶夏初瑶起身,“老奴是悄悄过来的,不能多留,夫人快些喝药吧。”
“二嫂给我送的药?”身子一动,遍身的痛意袭来,看着面前的药,夏初瑶眉梢微皱,有些受不了浓郁清苦的气味,撇开了脸。
“二夫人说国公老爷和老夫人在气头上,也不敢送伤药过来,只怕还要三夫人在这里委屈几天。”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见她不接,嬷嬷有些心急,又往前递了递。
“嬷嬷是观花苑的人?我怎么看你有些面生。”往日帮着徐静和朱氏打点国公府的时候,她没少往观花苑跑,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她都认得个大概,昏黄的灯火下,面前这个看着心慈面善,一双鼠目里却藏着几点精光的人,她是实在没什么印象。
“老奴是二夫人的远亲,前两个月才进府的,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三夫人还是快些把药喝了,老奴也好回去交差。”桂嬷嬷听她问起,压了嗓子回答。
虽然沈朔没有特意叫人把守,可这国公府各处都有侍卫巡逻,她真怕自己留得久了,会被人抓住。
来的时候主子就吩咐过了,若是她不肯喝,就直接灌。反正,过了今夜,人没了,她在这里做的一切也没人知晓。
想到此,桂嬷嬷咬了咬牙,正准备动手。
“二嫂的一番好心,还请嬷嬷回去替我转达谢意。”夏初瑶坐直了身子,接过了桂嬷嬷手里的药碗。
触手微烫,想来是刚熬好的,瞥了一眼只盯着她手里药碗看的桂嬷嬷,夏初瑶手一翻,直接将一碗药全泼到了桂嬷嬷脸上。
猛地被热烫的药泼得满口满眼,桂嬷嬷一时竟忘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仰面往后倒退,抬手抹眼睛,痛得哇哇大叫。
此刻已是夜深,这般响动当即惊动了附近巡逻的侍卫。
几个国公府的侍卫进来的时候,桂嬷嬷刚定下心神,要往夏初瑶身上扑。
“展侍卫,这嬷嬷是偷偷来给我送药的,国公老爷有令,不许任何人进这个柴房,你们将人带走,交给谢管事处置吧。”抬眼便认出了带头进来的侍卫,夏初瑶瞥了一眼愣在当场的桂嬷嬷,淡淡说道。
“三夫人,你没事吧?”这三夫人为什么被打,为什么被关到柴房来,府里大多数人都只是一知半解。
只是往日三夫人在府上走动办事的时候,即便是对他们这些侍卫,都多有关心和照顾,今晚柴房前没安排人严守,也是想着夫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是哪个主子偷偷过来探望,来去也方便些,这会儿瞧见桂嬷嬷的模样,瞧见地上的药碗,他们倒有些看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快把人带出去吧,若是叫国公老爷你们也难辞其咎。这柴房外的守备,你们还是得好生布置才是,否则我若是跑了,看你们怎么交代。”
听得她这般说,几个侍卫忙连拖带拽,将桂嬷嬷拽了出去,关好了门,展侍卫又留了两个人在门口守着。
等得外面都安静了,夏初瑶才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这嬷嬷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那碗药到底是能治她的病还是要她的命,可是,经历了今天这件事情,她才明白,这国公府里有人想要她的命,她不敢再冒险相信旁人。
后宅那些争风吃醋的恩怨牵扯,她从前在威远侯府也见过,只是,从前她只觉得,沈临安身边又不似她那个父侯那般妻妾成群,只一个夏桃也常被她几句话就吓唬回去了,她根本无需顾忌,更不需得争抢。
可她却忘了,这国公府里还有一个骊阳公主。
她承认,往日她的确是仗着沈临安对她的喜欢和保护,过得有些放肆,对身边的人也有些放任。如今她才明白,深宅内院里,哪里会有真正的安宁和谐。她不能永远盼着沈临安庇护自己,若想自己不再受这样的罪,她要学会保护自己。
刚刚都是咬牙硬撑,这会儿终于是有些受不住了,趴着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梦里迷迷糊糊的,见着的都是小时候的情景,她跟着两个哥哥翻墙爬树,吓哭过侍郎家的小姐,打伤过尚书家的公子。
每次被别人上门告状,挨打挨罚的总是两个哥哥,他们护着她,父侯也纵着她,骂骂也就过了。唯独娘亲,人前帮着她说话,领回院子就叫丫鬟把她绑了结结实实地揍一顿,次次都哭着恼着说她在这样下去,日后只怕没人敢娶。
那些打她过了便忘了,只是日后再胡闹前,总会想到这句,跟两个哥哥说起,如花似玉年纪的小姑娘,还是会生出几分惆怅。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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