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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将军多妩媚-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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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从卓峰那里拿回来的画他已经挑了几幅挂在了主屋和书房里,今儿得的这幅倒是一堆山水画里难得的仕女图,看不出画的是谁,画上的女子临水照花,倒也是惟妙惟肖。
“这幅画也是雪……娘亲的手笔?”捧了茶点进门的夏初瑶正好看见沈临安望着架子上新得的话出神,看了片刻,开口问了一句。
“夫人是怎么看出来的?”屋子里挂的都是山水,这一幅风格大不相同,想想大概这是褚云雪年少时在宫中所做,便是他都很难看出这与之后的那些出自同一人的手笔,倒是没想到自家夫人还有这般眼力。
“这些画上的颜料,都不是普通颜料,这石绿和佛青两色所用的石料,只有西境外的云丹山中才有,想来是宫中贡品,所以妾身才有此猜测。”夏初瑶其实也不懂画,只是那云丹山中多矿藏,是铸剑师们最喜欢的地方,她往昔常与那些铸剑师打交道,对山中的矿石也有几分了解。
“夫人还真是观察入微,你不说,我都未曾发觉。”
抬眼看了看墙上的画,两相对比,这才恍然。
“不过,这画与先前我们从望都镇带回来的那些也有不同,你看这佛青一色,这幅画上的颜色鲜亮,墙上那些却多了几分灰暗,若不是有意为之,倒像是其中掺了些什么东西,叫颜色暗淡了几分。”先前她瞧着墙上那些画便觉得有些奇怪,画画之人似乎特别钟爱佛青一色,几乎每幅山水图里面都有。
她见过磨制佛青的石头,也曾被那般鲜亮的颜色所震撼,只是之前没有对比,还以为这暗沉的颜色是有意为之,可如今看得沈临安拿回来的这一幅,这才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疑惑。
夏初瑶不经意的话让沈临安一怔,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画,又几步走到了墙边,伸手取了一副当初从卓峰那里拿回来的画,伸手在涂过佛青色的地方轻轻摩挲。
“先前卓峰说过,他家女儿曾喜欢跟在我娘身边学画,临别前得了我娘这些画作,结果去农庄之后不到两年就病死了。”许多年前的画了,看着指尖淡淡的蓝色,也嗅不到什么气味,沈临安拿了妆台上夏初瑶的一支银簪蹭了蹭,也不见变色,更是觉得有几分诧异。
“三爷是觉得这画有问题?”夏初瑶凑到了他身边,看着他手边的画,蹙眉问。
“一个十多岁的姑娘,怎么会那么突然便病逝了?”卓峰一家离开国公府的时候,他才三岁,对于那个跟在娘亲身边的丫头,也只是有丁点印象。
只不过,他对娘亲之死早已有疑,如今发现异样,便忍不住多想。
“如今卓峰一家死的死,逃的逃,三爷若是有疑,只等将他那一双儿女追回来之后,便可细问。”农庄之事移交宣宁城知府之后,知府衙门一直在追查当初潜逃的徐掌柜和卓峰的一儿一女,如今知道当年那姑娘死因的人,大抵只有在逃的一对卓家儿女。
“沈家和宣宁知府查了几个月也未寻到他们的下落,只怕农庄之事,没有我们见着的那般简单。”说起此事,沈临安沉叹了一口气。
当初自望都镇回来之后,沈朔便让他不必再插手此事。
他也觉得与自己没太大关系,何况当时还要准备春闱,便没有过问,却不想,如今自己想要探寻之事,与他们仍有牵连。
“这些画只怕是不能挂了,叫了他们赶紧取下来封好,放到库房里,轻易不要再动。”将手边的画卷了起来递给一旁的沉碧,沈临安吩咐完,有往书房去。
虽然手上还没有证据,可是他总觉得那卓峰女儿的死,还有他娘亲的死,都跟这掺了东西的颜料有关。
这画中颜料之事,叫沈临安颇有几分烦心,这几日除却忙着翰林院里的事情,回来便是传信差人全力追查卓家兄妹的下落。
自那日寿康宫里太后嘱咐之后,褚云天征还真对他多有几分照拂,时常将他叫到上书房当值,让他手录圣旨,朝臣议事时也不叫他避讳。
齐晋订盟是这几日朝中的头等大事,领了皇命的二皇子这些时日忙里忙外,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也不知这二皇子是突然开了窍,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这订盟之事,越办越利索,到这几日一道道章程写得叫皇帝陛下都忍不住称道他思虑周全。
上书房里,听得夸赞的二皇子和几个大臣都是面上喜色难掩,唯独太子褚云清,和善的脸上偶尔忍不住漏出几分不悦,也被他迅速掩了过去。
这一次订盟之事,褚云景赢就赢在临到最后关头,他揭发了褚云舒与穆玄青私下往来之事。这般一想,褚云清也忍不住又几分怪罪褚云舒的心思。这个看似游手好闲,不喜理会朝政的三皇弟什么时候出来捣乱不好,偏偏这种时候给他添堵。
订盟之事是两国之事,主持之人代表了大齐。
这一次盟约,在审议过后,是要亲自往齐晋边界签订并且督办晋国执行的。
他这个堂堂大齐太子不能去,日后晋国的人眼里怕是只有那褚云景,没有他褚云清。
比起订盟之事,褚云舒这些时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先是带着礼部准备春闱,这会儿又要带着礼部和兵部准备春猎,两个兄长忙着家国大事,这般跑腿费力的差事就全数落到了他头上。
每日回去还有各种奏折要写,偏偏如今他的捉刀小能手入了翰林,刀也捉不了了,每日都是熬到油尽灯枯,连上早朝都是一脸憔悴。
就在大家各自为着手上或大或小的事情奔忙时,西境一封急奏,打乱了满朝的沉静。
“孟将军遇刺身亡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的茶盏都惊得落地摔出清脆的声响,夏初瑶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被沈临安拉了一把,才没有撞上身后的书架。
一旁来拜访的褚云舒倒是被夏初瑶的这般反应吓了一跳,惊得抬眼看了她须臾,才又垂目轻叹了一口气。
“将军府递上来的急奏,说是五日前有刺客潜入将军府,刺杀了孟将军和他夫人。”沈临安将她拉得离地上的碎片远了几步,见她面露急色,赶忙又开口,“当日孟小王爷身在军营,没有遇险。”
“可……可知道是何人所为?”听得孟长安无事,夏初瑶也总算舒了口气,想征西大将军孟远锋一生驰骋沙场,最后竟死于刺客之手,夏初瑶心中多有几分惋惜。
“还未查明,如今更叫朝野上下费神的,是这大将军手中的兵符,麾下的将士,还有这镇守西境的重责,要交到谁手里。”沈临安摇了摇头,侧眼去看桌案边的褚云舒。
他今日前来拜访,为的便是此事。
“妾身去重新为殿下和三爷备茶。”她刚刚只是送茶进来的空档无意间听得此事,这会儿见他们要商议政事,她虽然心中记挂孟长安,却也知道自己若是留在这里,只怕会叫他们多有顾忌,便转身欲走。
“夫人别走,此事事关孟小王爷,夫人也听听。”沈临安却伸手拉住了她,不让她出去。
“可是……”
“今日这书房里只有你我,再无旁人,我们也只是说说家常,不算议政。”垂目瞥了一眼因着他的话不满地扫了他一眼却也无言的褚云舒,沈临安拉了夏初瑶在桌边坐下。
这褚云舒今日,是翻墙进来的。
如今沈临安身在翰林,若是褚云舒再与他明目张胆往来,只怕要被人认作沈临安投了三皇子门下。被沈临安明令禁止了几次之后,褚云舒便做起了这翻墙之举。
“先前听说是夫人规劝孟长安随孟将军入伍锻炼的,能叫连柳相都管束不好的孟长安乖乖听话,想来夫人有非比寻常女子的本事。本王素来都是重才不重身份的人,夫人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不必顾忌。”
孟家之事,事关军政,还事关西境安宁,孟将军已经死了五日,若是不再快些下决断,只怕西境会有人趁机作乱。
“孟长安请旨领军,可是太后不允,说是不想将他放在军中,如今没了孟老将军,他们都怕孟长安身陷险境,孟家就他一个儿子,若是再有什么差池,只怕就要绝后了。”褚云舒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
“这西境大营的军队交在孟小王爷手里本也不妥,他才刚入行伍,哪里能管得住那些在沙场打滚了那么多年的老将老兵。”西境的安宁,是孟家几代人拿命守出来的,西境大营的兵,都被称作孟家军,“只是,若是军权不在孟小王爷手里,日后孟家若是再想拿回来,那就难了。”
这也是皇帝陛下最为苦恼的地方,作为一国之君,他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臣子拥兵自重的。可是孟家不一样,大齐欠孟家太多,他们褚云氏欠孟家太多,他不想孟家军就这么交到其他将领手里,可是,孟长安如今明显没有统帅的能力。
“或者,让孟长安领兵符,再从帝都调派父皇信得过的将领去往西境帮着孟长安统领军营。等得孟长安能担此大任之时,在将人调回帝都。”要说朝中政事他还能有几分门道,这军中之事,他从前了解得甚少,偏偏父皇期望高便也罢了,他身后如今还有个柳元衡盯着,便也只能这般偷偷跑来,叫沈临安与他一同参详了。
“如今京中,还真调派不出这样的人选,要调派,只能从地方调。”若说坐镇帝都的将领,如今便是沈临渊了,且不说帝都防务离不开他,要将他调到西境那么远的地方,他院里那位祖宗不日日跑到宫里哭闹才怪。
“这军中突然失了主帅,最好的办法便是提升副将。毕竟领兵打仗,都是做的生死买卖,有兵符有权势还不够,须得叫众将士信服,才能让他们跟着主帅卖命。”夏初瑶本只是想听听便好,只是听得这两人在这里说了半天,都是些不着调的话,终于有几分忍不住了。
“大哥也是这般说,只是此刻若是换人来做主帅,日后叫孟小王爷处于何地?”今日朝上和上书房里,几个臣子便为着这件事情争论不休,眼看这军权怎么交,都不妥当。
“孟远锋将军,除却受封征西大将军之外,还承袭了孟家的爵位吧。妾身记得,是西陵候。”夏初瑶垂眸想了一想,这才开口,“孟小王爷如今不适合统帅将士,执掌军权,可是他作为孟家独子,是可以承袭孟将军的侯爵之位的。”
“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桌案后的褚云舒听得她的话,忍不住拍案而起。
当初孟远锋平定西境有功,受封这一品征西大将军。一封十余年,大家都只记得他这般军功赫赫,倒是忘了他身上还有这侯爵之位。
“西陵候的封地是西境三州,孟长安若是做了侯爷,这三州统辖之权全在他手上,这军权他虽不掌,这掌权的将领却归他管束。”沈临安也笑了,望向夏初瑶的目光里,几分惊讶几分欣喜。
“先让孟小王爷承袭爵位,通晓西境三州,这三州大小权宜先交到小王爷手里,再让他自己选一个信得过的老将将这兵符,军权交出去。既能稳军心,又能叫老将感激小王爷恩德,至于这孟家军日后到底在谁手里,那真得看孟小王爷自己的本事。他若能叫军中将士心服口服,日后大家自然愿意紧随其后。”这皇帝钦点大将,跟侯爷下放军权,虽然结果一样,所得的效果却是大相径庭。
“夫人这可真是一条妙计。”得此良策,褚云舒拱手朝着夏初瑶作了一礼,心中感慨自己今夜终于不用熬夜了,此刻半分也待不住,只想快点回去拟折子。
沈临安知他急切,便也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便送他离去。
等他再折回书房时,夏初瑶才觉自己方才实在是失言了。
“这些事情,我也是往日得闲翻了些史书杂记,从中学得一二,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她刚刚是真担心孟长安的处境,此事若是处理不好,那不是孟长安丢了军权那么简单,只怕是稍有不慎便要害了孟长安性命。
“若是此举真能帮孟小王爷解围,想来孟将军和小王爷的双亲泉下有知,也会感激夫人……和夫人看的那些史书杂记吧。”沈临安却是没有表露出半分怀疑,只是伸手揽过她,望着窗外的月色,低低叹了口气。
行刺孟将军之人,大概就是寂夜所领的惊蛰。
“你要是想,眼下倒是可以拟信一封,明日池光要动身去武城,可以替你将信带给孟小王爷。”除却这军权之事,孟长安此刻只怕还面临着寂夜的刺杀,沈临安已经打定主意,让池光带人去保护他,顺便查清楚陈留国惊蛰之事。
听得沈临安的话,夏初瑶忍不住仰头看他。
总觉得,沈临安对那孟小王爷,也是十分挂心的。
“有件事情,妾身一直想问,”上至皇帝一家,下到他们这些臣子,大家对孟长安的爱护和纵容,实在是叫她有几分想不明白,“孟小王爷的父母,到底是怎么离世的?”
沈临安垂目,正好与她一双映照了星光的眼对上,他揽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凄凉:“世人都只知道孟远山是去云州赈灾时死的,除却当年经历过那场灾荒的人外,想来也少有人知,他并非遇到山洪,而是死于暴民乱棍之下。”
当年云州灾荒,大齐又有应付战事,国库吃紧,朝廷自是以战事为先,补给全都是优先往战场上送的。
因着灾区补给迟迟不到,天热之下瘟疫横行,绝望之下,灾民们成了暴民。等得前方战事稳定,皇帝有心来管云州之灾时才发现,暴民的数量远超他想象。
眼看着一场灾祸之下就要酝酿成暴动起义,为了平息灾民们的怒火,朝中有人献策,将补给供应不上之事推到一个官员身上。只说朝廷早已派发,只是路途遥远,中间又有官员做了手脚,断了灾区补给。
这赈灾之事,由户部监管,这背黑锅的官员,自然是从户部选。这个官员要大,大到足以平息灾民的怒火,而当时的户部尚书,姓孟,叫孟远山。
“所以,为了平息民愤,他们就将孟远山推了出来?”这般事实,叫夏初瑶身子一颤,眉头紧蹙,一脸难以置信。
“听说,孟尚书,是自己站出来的。他应了这个安排,受押前往云州请罪,他本是被判了刑狱,只等在云州刑场上请完罪,受押入狱,风声过去之后便放出来。却不想,那日在刑场之上,听得他陈述罪行,灾民们气愤难当,掀起暴乱,将孟尚书乱棍打死。他的夫人当日也在刑场,见得灾民要打,情急之下想去救自己的丈夫,却在混乱中踩空,死在了那场混乱里。”
那件事情,除却在场之人,再无旁人知晓,那些暴乱的灾民事后被抓了大半,全都在狱中惨死,也不知道,是为了替孟家夫妇报仇,还是想掩盖什么。
这些话听得夏初瑶后背发凉,忍不住往沈临安怀里缩了缩,却还是双肩颤抖。
“可……可这事该是朝中机密,三爷怎会知晓?”良久,心中的那份震惊和恐惧都无法平复,“孟长安他知道吗?”
“孟小王爷当时还年幼,只知道父母为赈灾而死,至于之后孟将军有没有与他说起,我也未可知。”明明怀里抱着人,沈临安此刻也觉得夜色凄清,寒意彻骨,声音发凉,“至于我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只因着当年上奏献策之人,还有押送孟尚书前往云州之人,如今就在镇国公府里,就是那个为国为民倾尽毕生心血的镇国公沈朔,我的父亲。”
094遇事便躲
月凉如水,猛然坐起,望见轩窗下投下来的月影,夏初瑶急喘了一口气,抬手便触到额间一层薄汗。
“怎么了?”身边的人因着她的动作已然醒来,起身看到她额间的细汗,沈临安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刚刚做了一个噩梦,吵醒三爷了。”掌心的温热叫夏初瑶身子一颤,垂眸轻叹了一口气。
孟远山夫妇的事情,自听了之后,便一直在心里挥之不去。
梦境里,她只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目露凶光的暴民推搡这朝她涌来,到了近前,那些愤怒的脸,都变成了曾经熟悉之人的模样。
那些举着棍棒刀枪,想要将她撕成两半的人,都是从前随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长剑冷棍,在要落到她身上的那一刻,眼前却又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替她生生挡下了砸向她的武器。那张七窍流血的脸,赫然就是她枕边之人。
“本不该告诉你这些,平白让你受了惊吓。”拉她复又躺下,沈临安轻轻拥着怀里的人,有几分后悔先前将孟家的事情告诉了她。
这件事情,他也是在查沈朔的时候,无意间查到的。
思量当时的情况,或许此举的确是最好的办法,毕竟,用一个人的前程去换一场暴乱的平息,即便是放在今时今日,想来大多数人也会赞同此法。
只是刑场上的那场动乱实在是叫人始料未及,也不知,是云州灾民太过残暴勇猛,还是刑场之上的戒备太多疏漏,竟是让一个朝廷官员被灾民当场打死。
“妾身只是觉得,孟小王爷实在是可怜。”梦中的情形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夏初瑶倒有几分睡不着了,“自小失了双亲便也罢了,这么多年,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想来孟长安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的,否则,依照他的性子,且不说根本不可能与皇家那般亲近了,只怕早该对沈家恨之入骨了。
“若是能一辈子蒙在鼓里,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只怕他被瞒了那么多年,终有一日发现真相,除却满腔恨意,更多的,大概是恍然之后的无所适从吧。”
若是能像孟长安那样,将所有人的谎言当做真相,活着倒也舒心,不像他这般,那么多年,心中抓着那一点疑惑,苦心追查,却一直没有结果,备受折磨。
“若是三爷,美好的谎言和残酷的真相,会选哪一个呢?”沈临安那般感叹,却叫夏初瑶有些心惊,抿了抿唇,终还是忍不住转身问他。
“夫人会选哪一个?”沈临安也不答,只是垂目看她。
“是我先问的。”夏初瑶撇了撇嘴,避开了与他相对的目光。她总觉得,那缀了星光的眸子里,除却温柔,还有些能将她一眼看穿的东西。
“夫人选哪个,我就选哪个。”
她的反常,不仅是他,旁人都看在眼里。她的心事,他也曾无意间窥探到一二,虽然不甚明白她为何会这般,可是他知道眼前的人,有事瞒他。
如今他还发现,她为着这件事,似乎十分纠结。
只是,哪个人身上没有一两件不让被人知晓的过往,又有哪个人可以坦荡地说,对身边至亲之人从来不曾有过欺瞒。
将军府里一片素白,将军府外,银甲佩剑的将士们已经跪了近七日了。
七日的守灵,本只是孟家儿女之事,可是这些跟了孟将军几十年的将士们,都自愿来送他最后一程,每日练兵结束,都会来将军府前跪上几个时辰。
就连武方城里的商家百姓,都沉静在一片哀恸之中。
“长安,你都连跪三日了,就算不起来,好歹也吃点东西吧。”
灵堂上,战甲未卸的孟长安跪得笔直,若非面色的几分病色,倒也看不出他已经这般不吃不动,跪了三日。
孟远锋的长女孟青萝跪在他身侧,一双眼哭得红肿,这会儿望着自己这个幼弟,满眼的心疼。
“如今孟家都指望你了,你若是这个时候倒下了,你叫我跟你二姐怎么办?”见他依旧不动不语,孟青萝叹了口气,垂目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与妹妹孟青霜早已家人,这一次,收到将军府出事的消息,回来得最早的是同在武方城里的她和正好轮上休沐的丈夫,西境大营里的前锋副将季天齐。
回来的时候,府上还有武方城知府衙门的人。
将军府里的尸体,从前院一直到后院,几步一个,全府上下,无一活口。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在父亲母亲住的院子里,遍布打斗的痕迹,虽然二老的尸身已经被知府衙门的人收敛起来,可孟青萝也能想象昨夜这里的那场打斗,父亲只怕是拼死一搏,死相惨烈。
她当初昏死过去,醒了哭,哭了昏。
府里诸事,都是季天齐打点的。
孟青萝是第二日回来的,直到第三日,他们才等得从西境大营狂奔回来的孟长安。
孟长安往日一直是跟二老一起住在将军府的,只是上次自帝都回来之后,他说要入伍锻炼,这些时日便常在军中。
自回来到如今,他一句话也未说,只是往这灵堂上一跪,便再也没动过。
“青萝,长安心中难受,便由他去吧。”一身素缟的季天齐刚刚送走前来吊唁的人,见着孟青萝在哭,叹了口气,瞧了一眼满面惨白的孟长安,蹲下身与他说话,“五日前我以你的名义写了奏报急呈帝都,想来此刻天子已经知道将军遇害之事。你放心,此事不说朝廷会调派人手来查,西境大营里每一个人都会拼尽自己之力,揪出凶手,为将军和夫人报仇。”
季天齐曾是孟远锋麾下的得力干将,年轻有为,颇得孟远锋赏识,孟远锋甚至不在意他出身清贫,将自己的掌上明珠许配给他。
说起此事,他也颇有几分咬牙切齿,若不是这几日孟府上下须得他打点,只怕他现在也如其他几个孟将军旧部一样,提了刀剑上了战马,四处探寻追凶寻仇去了。
“我要跟你说的还有,那道奏报里,我还写了你呈请接管将军的兵符,领西郊大营的军权,做西境将士的统帅。”瞧着他一动不动的模样,季天齐皱眉,沉声说道。
此言一出,连一旁的孟青萝都是一惊。孟长安这才恍若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季天齐。
“西境大营里几万将士,那都是将军一点一点收拢,一手带出来的。西陵军在三州百姓口中,都被叫做孟家军。”虽说自己这般做有几分擅作主张,可是,当时孟长安未归,此事又须得马上上报,刻不容缓,他便也不得不这般,“如今孟家能统领大军的,只有长安一人。若不做此呈请,难得要眼看着孟家军落到别人手里?”
“姐夫……”前段时间在大营里练兵的时候,孟长安没少被他这个姐夫收拾和嫌弃,他本以为季天齐是看不起他的,如今听得这话,身子一震,复而又低下了头,“我这般没用,便是加入孟家军都配不上,更别说统帅了。”
“这件事情,若是朝中批准,我与几位军中叔伯都会全力支持你。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太难,当初将军的意思,也是先让你历练几年,可是,眼下将军一死,若是你不站出来,只怕西陵军便要落到旁人手里了。”
西境三州共驻十五万将士,其中最为骁勇善战的便是他们这支近七万人的西陵军,如今孟将军一死,只怕云州和常州驻军的几个统帅都在蠢蠢欲动,想要吞了西陵军。
且不说其他两州,就是西陵军中,也早有些心思不正的人,只怕眼下正盯着这个机会,将这军权拢在自己手里。
“……”孟长安看了一眼一脸凝重的季天齐和一旁泪眼朦胧的孟青萝,再转头看着灵堂上孟远锋的牌位,抿唇沉默了许久。
孟府出事的那晚,他本该也在府上的。
只是那天早上他因着军中训练之事,跟孟远锋顶了几句嘴,孟远锋一气之下,叫了关副将直接把他抓回了西郊大营,让他随关副将他们去境外押送补给以示惩罚。
荒漠里他在关副将身边将孟远锋骂了一路,等回来知道孟府出事的消息的时候,他悔得只想当场了结了自己。
父亲和母亲去世之后,孟远锋待他视如己出。
往昔他待孟远锋,除却对他暴脾气的惧怕之外,甚至可以说没有半分待长辈的尊敬。
所有人都瞒着他,可他早在三年前知道了父亲是死在灾民手里的真相,那时候他觉得,皇城里的那群人也好,孟远锋也好,甚至整个大齐都是欠他的。他们夺走了他的父母,便活该忍着他这般恣意妄为。
“我不配接手西陵军,我甚至不配做孟家人。”这么多年来,他除了倚仗所有人的愧疚来胡作非为以外,没有做过半点对孟家有益的事情。
甚至从前在两位姐姐还未出嫁的时候,他仗着孟远锋待他比待她们好,经常作弄取笑她们,做得过分的时候,别说两个姐姐,就连孟夫人都能被他气哭。
他们三姐弟的关系素来都不好,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孟青萝对他温言以待。
“啪——”
他话音才刚落,衣领被人一揪,脸上便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青霜!”
“……”看清打他的是刚刚从外面冲进来的孟青霜,也不管脸上火辣辣的疼,孟长安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过了头七,我便收拾行装回故洗城去。这孟家的东西,都是叔父留给两位姐姐的,我半分都不会领……”
他的父亲孟远山当年弃武从文,入京做官之后,便与孟家断了联系。这西陵军也好,孟家世袭的爵位也好,跟他这个外人没有半分关系。
这话都还未说完,脸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一旁的孟青萝惊得忙伸手去拉住孟青霜:“青霜,都什么时候了,别这般胡闹。”
“是我胡闹还是他胡闹?”孟青霜跟孟青萝不同,她虽是女儿身,却自小喜欢跟着父亲还有他军中部下习武,身手力道都不输男儿,“从前我就跟父亲说,这混小子就是个白眼狼,掏心掏肺都养不熟,父亲还偏不信。”
“你要滚就赶紧滚,”孟青霜挣开孟青萝的手,也不打孟长安了,只是猛地将他一推,然后自己站了起来,“从前闯那么多祸,都是父亲给你收拾。如今父亲遇害,你倒好,不替他报仇,不帮他守着西陵军,只想着逃。你说得没错,你这般的懦夫,只配去伏在皇城里那些贵人的裙摆前哭着求她们可怜你,宠爱你,根本不配做我们孟家人。”
孟青霜一席话说得难听,灵堂之上,所有人都默然了。
孟长安跌坐在地,一边脸颊高高肿起,唇角还有血渗出来。他毫不在意,只是愣愣看着怒气冲冲,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孟青霜。
孟青霜这话说得急,也是一时气话,被他这般一看,倒也觉得自己说的有几分过了。
就在孟青萝想要开口劝两句的时候,一直不动的孟长安有跪直了身子,俯身重重朝着孟远锋的牌位,也朝着跟前几步外的孟青霜磕了三个响头。
“二姐教训得极是,遇事就躲的人,不配姓孟。”肿了的脸叫他说话都有几分不清楚,磕完头,他站了起来,“两位姐姐放心,就算是找到天涯海角,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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