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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我错了!-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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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他,他去哪里了?……”
“王妃,这,这是殿下给你的信。”
季平的怀中,取出一封信,伸手递过。溢着水的泪眸,木然地看着他,唇角边微微地抽搐着,手,他走前为她上药的手,抖颤着伸过。
“信。”她默念着。
良久,她,终是打开,浅黄间白的纸,在银月的斑驳下,显得异常虚白,凄凉。
'小刺猬兰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不,我一定已不在这个世上。对不起,我没有征求你的同意,选择了这条路。我很了解他,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就此了结。我是高氏皇族的人,无论生死,我都必须忠君,这是我的命,也是我的责任。
本以为,我的一生会在铁马金戈,刀戟箭林中了却,可上天眷顾我,让我遇见了你。曾经,先辈们告诉我,铁血男儿不能有爱,因为爱会让一个男人消去身上的霸气。我一直信奉先辈们的话,可现在,我却要告诉他们,爱,不是羁绊,而是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感谢你,让我知道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还记得,第一次,我在温泉边见到你,氤氲白气中的那个脸红,让我此生难忘。还有,你在我衣袍后的那个脚印,我一直舍不得给别人洗。当时,我并没有意识,那便是爱。只是见过之后,你的影,我从未忘却。未曾想到,再见你,竟是在那般场景之下,虽然心痛,但我相信那是缘分。
对不起,兰儿,我很自私,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其实,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你心里的那个男人是谁。
那一次,他来了无名谷,醉生梦死在你隔壁的厢房。我让你送锦被进去。当你进屋的那一刻,我在暗处看着你的裙隐没在门的另一边。突然间,我感到一种失去你的恐惧。我以为,你见到他,会留恋你们之间曾有的爱。知道么?当你再次出来,让我带你去邺城的时候,我的心是那般喜悦。我真的很自私,如果我告诉你,他来无名谷就是为了让我找你,他为了你,可以立下太子,冒着随时克死他乡,倾朝覆国的危险,到大齐来,求我找你。倾尽天下,他可以为了你倾尽天下,我没有勇气告诉你,因为我怕你知道后,就会离我而去。
兰儿,原谅我,兰儿,求你,原谅我。
我自跨马从戎的那一刻起,披靡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可这一切,都比不过娶你那日心中的喜悦。我本想给你一个难忘的洞房花烛夜,可是,当我进门见到你醉在桌旁,我知道,你的心里没有我。你对他的爱,就好比你手环上那个“兰”字深深印刻。
兰儿,我好想用一生来等你的爱,可是我等不到了。我等不到听你用箜篌弹出曲子的那一天,我等不到和你赏遍百花的那一天,我等不到和你共望明月的那一天,我等不到和你同堆雪人的那一天,我等不到和你携手夕阳的那一天。
我等不到了,但是我希望他,能够等到。
原谅我的自私。
飞鼠侠长恭绝笔'
信,并不平整,上面曾经滴沾过一个男人的泪。那一日,嘱咐她沐浴之后,他便匆匆写下了这封信。他想写好多让她保重的话,然而最后却成了忏悔。他不畏死,可是却不想失去她。然而,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就算死,他也不会让人带她回到那个阴曹地府般的深渊。
“长恭……长恭!!————你好自私!!————你好自私!!————你为什么那么自私地扔下我!!!——为什么?!!!!!”
她疯狂地吼着,失控地叫着,躲在树上休憩的鸟惊飞而起,乱舞幕夜。
“王妃,王妃……”
她,再一次地晕去。也许,晕去,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晕去,她便不再被着那个痛苦折磨,晕去,她便不再为他的离开而绞痛……
她,真的不曾爱过?她,真的不曾恋过?也许,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再至长安,心已死
一路的颠簸,一路的摇晃,我晕过,我醒过,我吐过,我喊过,我亦哭过……
疯狂中,绝望中,嘶喊中,我跳过车,崴过脚,然而,崴了脚,我又跳了车,伤了手,脚踝间,手臂处,片片瘀伤,条条擦痕,痛么?不,不痛,我的心早已麻木,而我的身同着我的心一样麻木。
“我要回无名谷……我要回无名谷!!……”
“王妃,对不起,属下只是遵殿下生前的遗命。”
“不,我不去长安……不,我不去长安……”
我的万般哀求,我的苦苦相逼,却依旧动摇不了,身下前往长安碾动不止的车轮。
长恭,我是你的妻,为何你不让我守着你?为何你要这么自私?为何你要把我推给另一个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残忍?!!!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地扔下我?!!!我已经决定做你的妻子,你兰陵王真正的王妃,可是你为什么生生地毁了这一切?!!!
穿上白色的衣裙,褪下腕间那只刻着“兰”字的环,放入留在马车上的包袱中。我的身,是为你而着的素服,我的发髻,将永远插着你送我的那只发簪,我的心,将永远为你而封藏。无论到哪里,无论去哪里,我都只是你——高长恭的妻子。
六月,夏日的闷热提前来到,马车中的刺猬,发炎的伤口,紧闭的车帘,引得一阵恶臭,而我,却抱着那只笼子,怀着老头的面具,昏沉地睡着,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就这般睡着。
这一日,我隐隐地听到季平冥冥之声:“王妃……属下……走了……保重……”
再睁眼,那个音已不见,而车却停了下,帘外,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随即,一道刺眼的光射了进来。
“里面的人出来,难道不知道入长安城的规矩么?!”一个犀利的声刺入我的耳。
“长安?”我喃喃着,“长安……”
“出来,快出来!……臭死了……”那个声不耐烦地说道。
长安?长安……不,我不要进长安……我不要进长安……慌措间,我蜷起了身子,躲在暗暗的角落,口中喊着“不……”
“出来!!——”一个男人猛地入了马车,将我拖拽而出,口中咒骂着:“该死的,圣驾一会儿就要到了,你这该死的女人!!拦在这里!!!——臭死了!!——”
——啊——
脚刚触着地,因着尚未恢复的踝伤,跪了下去,灼目的耀阳,如着利箭直射我的双眸。好痛,好痛,真的好痛——
“起来!!!进城就交铜钱,不进城就快走!!!若是一会儿扰了圣驾,那便是死罪!!”
圣驾?长安?死罪?
“我,我没有铜钱……”
我轻轻地回着。
“快走!!——”
“我要拿我的刺猬,我的面具……给我……”
刚站起的身,又是一个踉跄,我再次摔落在地,磕碰着发烫的石板。
“疯女人!!——来人,把她拖走,那车子拉一边去!!——”
“不……不要啊……不要啊……”
一阵马蹄靴声远远而传,我微侧过脸,透过散乱在颊旁的发丝,看着尘嚣中一抹明黄旗幡飘扬在空。
不,我不能见到他,不,我不能见到他……
“快滚!!!——”
再见君时,已不认
“文若兰?……”远远的,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转眼间,一个青色衣诀飘在我的面前。
“属下参见普六茹大人。”
普六茹大人?普六茹坚——柱国将军普六茹坚?我与他虽然没有任何交情,但也曾同朝同殿两年,对于他的名字,我又怎会不清楚?痛趴在石板上的我,慌措地扫着他背着耀日落下的黑影。他,居然认出了我。我,我该怎么办?
“文御助,是你么?”普六茹坚单膝弯下,靠在我的身旁问着。他,不敢肯定。是啊,如今的我,一袭素服,满身臭味,又怎能与一年前在长安皇宫大殿上的那个文御助相提并论。
“大人,民女想要回自己的包袱和刺猬?”
“文御助,皇上一直在找你。”
“大人,民女姓郑。”我低颌答道。
“姓郑?……”迟疑间,马蹄靴声已朝着北周都城长安隆隆而来,身前的那个男人微微停留,站起了身,“把她带回我府上。”
“是,普六茹大人!”
“不,大人……不,大人……民女犯了何事?……”
守城的士兵,再次拉拽起我的臂腕,朝着长安城内拖去。
“我……不要入……长安……我不要入……长安……”
————兰儿!……兰儿!!……兰儿!!!……————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统统给朕让开!!!——
拉着我臂腕的手瞬间松开,人亦发抖着,跪在了地上,磕首行礼。抬眸间,我半耷的眼眸中,是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他不顾君主应有的冷静,疯狂地朝我跑来,镶着绛红蛟龙的黑色衣袍飞扬在半空,尽显着他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这么远的距离,他竟然看到了我,他竟然能够认出已判若两人的我,不,普六茹坚这么近都无法确认是我。他,他为什么能认出我?
这一刻,我还在思,还在惊,还在惑,下一刻,带着淡淡檀香的身已经紧紧将我包裹。
“兰儿……兰儿……我想你想得好苦……好苦……好苦……”
颤抖的身,跳动的心,冰冷的水滴入我的颈后。他,一个九五之尊,毫无顾忌连士兵都已嫌臭的身子,紧紧地抱着,紧紧地贴着。
“你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兰儿……兰儿……整整四百四十三天……你走了整整四百四十三天……兰儿……”
我走了四百四十三天么?我离了四百四十三天,呵……原来我已经离了四百四十三天,既然我已经离了这么久,那又何必再回来,又何必再回来?……
“民女的包袱,民女的刺猬……”在他的怀中,我喃喃着。
“兰儿……”他抚着我的背,继续着他的低唤。
“包袱……刺猬……”
我用着本不太大的力,去推他,去拒绝他,拒绝那个温暖而熟悉的怀。
“怎么了?……”沉浸于失而复得后的他,在万般舍不得的紧抱后,慢慢地松了手,低问着我。
“包袱……刺猬……”
“包袱,刺猬?”他迟疑地重复着,转而令道:“把包袱,还有刺猬拿过来!!!”
“是,是,皇上。”
他的话是圣旨,他的命是天令,周围的守城侍卫很快就将着包袱和关着刺猬的笼子送了过来。
“谢谢。”我痴痴一笑,离了他的肩旁,冲了过去,然而,脚踝的那个痛,我再次摔了下去。
“兰儿……”
腰间一个清风而揽,我稳稳地再次落入那个怀中,白色素服交缠在他黑色的衣袍中尤为刺目。
“民女谢皇上。”
“民女?”他终是听到了我那个自称,邪魅的唇边微微地重复着,“兰儿,你……”
“民女拿回包袱和刺猬就走。”我低颌回应。
“兰儿!!!————”
绝对不会,认错人
“皇……皇上……民……民女……”
“民女?……兰儿……你到现在还恨我,是不是?……”
慌措间,我瞥见了那双浅褐眼眸,依旧那么俊美,那么冰冷,那么深邃。
“民女不知皇,皇上在说什么……”
“兰儿……是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宇文邕,你知道么,我的恨已离了去,当日,你在无名谷的时候,我靠在你的怀中,感受你心跳的时候,我的心里已无了一丝嫉恨。是,你曾经将我当做棋子,是,你在宛馨小筑有一个女人,是,我曾经很在意这一切,也曾经很痛苦,很妒忌,很执著。可是,原谅——于现在的我,已不再重要,因为心,我的心已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尘封。
“皇上,您认错人了。”
我再一次地否认着,否认这一切。 “认错人?……兰儿……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们回宫。”揉了揉我的肩,他哄着我,低声下气地哄着我。
“皇上,民女已有夫君,请皇上自重。”
“夫君?你说独孤翎?在你走后,他已向我退婚辞官。”
退婚辞官?独孤翎,我给你的伤害恐是我今生都难以弥补。为了我,你被他刺伤,为了我,你被我而伤,为了我,你退婚辞官。
“皇……皇上……独孤翎是谁?……”此刻的情形不允许我继续对独孤翎自问着心中的愧疚,因为我不想随他入宫,北周的皇宫,有太多让我难以抹去的记忆,而我,不愿这些记忆——美好与痛苦,再次充斥我的心。
“兰儿,别这样,我知道他曾经和你……”他放在我肩头的手微微发颤,已到唇边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一个男人,他能不介意么?他会不介意么?他会么?
“皇上,民女夫君姓高,民女不认识独孤……独孤翎。”
“兰儿……”
“皇上,民女夫君刚刚亡故,带孝之身,请皇上……”
“皇上,臣以为此女子不是文御助,她自言姓郑……”
一旁跪地未起的普六茹坚忽而开了口。
“住口!!!——”他愠怒的声响彻在我的四周。
“皇兄——”身披软甲的宇文宪从着窒息等待的禁军马队中跑至我们的身旁,低声道:“皇兄,不如入了皇城再议。”
“兰儿……我们回宫再说好么?”他浅褐眼眸微睨后侧,轻轻地问道。一国之君甩开禁军马队,在皇城长安的城门口,与一个穿着白衣素服,浑身脏臭的女子搂抱拉扯,于臣子,于他自己而言,都极为不妥。
“皇上,民女不是什么兰儿,皇上,您认错人了。”
“认错人?!————呵……兰儿,就是全天下的人都认不出你,就是你的容颜尽变,就是逝去多少岁月,我都不会认错,绝对不会认错!!!知道吗?我绝对不会认错人!!!——”
我蓦然沉默,想落泪,可是必须忍着,想承认,可是必须忍着。若是以前,我真的会被他的情融化到不顾一切扑到他的怀中,告诉他,我是,我是你的兰儿。可是,低颌间,我的素服告诉我,我不能,我是高长恭的妻子,我不能再爱上他——面前的这个男人。
“皇兄……”
“兰儿……”
“您,您认错人了。”
“兰儿,我知道我伤害过你,可是我也知道你爱我,你为什么要骗自己?你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我,为什么?”
“皇上……”
“你若不爱我,你就不会带走它——”他一把拉过我的腕,抬手而起,瞬间,他俊美的面容僵在了那个自信间……
他浅褐的眸潭里顿染上了一层失望。是,他失望了,因为在我的腕上已寻不到凤环,因为在我的腕上已寻不到让他自认为我依旧爱他的信物。我褪下了它,我已在穿上素服的那一天,褪下了它,因为我,不能再带着它,不能再带着……
强行带回,君寝宫
“不……不可能……”他喃喃着。
是,他不相信,是,他不会相信。在他的记忆中,我带走了凤环,带走凤环就是因为我爱他。他的记忆没有错,他的坚定也没有错,错,就错在我和他已再次错过。如果没有遇见长恭,我会一直带着它,带着他亲手做的凤环,继续我对他思,我对他的爱。可是我遇见了,我遇见了我这一生,都难以让我忘却的男人。
“兰儿,凤环呢?凤环在哪里了?”他放下了握着的手腕,伸手去拉另一只手。我回拉着,而他却一把拽在了手上,兀自掀开白色的衣袖。
凤环不在,他绝望了,而刹那间,他绝望失落的眼眸浮上了愠怒与疼惜,是,他看到了我腕上,我臂上的伤痕,这是我跳车时落下的伤痕。因为季平一直奉我为王妃,为了避忌,每次上药,他只是递过药瓶,而我,却从来不用,时间一长,有些伤口便发了炎。
“谁做的?……兰儿……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我在他无力颤抖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臂,兀自整理着衣袖,不去答话。
“你们谁做的?!!!!——是不是你?!!————”
他一把抓起时才拽住我臂腕的那个士兵,狂吼道。士兵浑身瘫软,颤颤地回道:“不,不……”
“皇兄……”
“皇上……”
“嘶——”一道银光划空而出,他拔出了腰间软剑,朝着那名士兵挥去,宇文宪一步上前,拦阻道:“皇兄——,你冷静点,那伤痕一看就知道不是刚才弄到的。”
“宪,你给朕让开!——”
“皇兄,这里是长安城门!”
“让开!!!——”
他,为了我手上不过如此的伤,居然这般疯狂,疯狂到失去理智要杀人。
“我……我自己弄伤的……”
轻风淡拂,细语而出。耀着金日的软剑在半刻的停留后,落垂而下。忽而,他转身朝我疾步而来,猛地抱起我,朝着马队走去。
我一阵惊愕,连应有的反映都没有,就被着这个霸道的男人拦腰抱起,除了淡淡的檀香清风外,我只听到耳畔宇文宪的声:“皇兄——”
“宣所有太医署御医到朕寝宫!”
“民女真的不认识皇上,求皇上放过民女……”
“放?……呵……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再放!!!——”
我的身子被他放到了马上,而他自己则驾着坐骑如箭而驰,石板的蹄声一路飞扬,我不敢睁眼,因为此时身后的这个男人已似走火入魔般疯狂。马疾驰而过的风刮在我的脸上,满是擦痛。长安的街道,皇宫的大门,宫内的径廊,除却风响,马蹄,便是马后,稍纵即逝的下跪行礼声。
“兰儿,到了。”马刚停,他便在我的耳侧低语道。
“民女不是什么兰儿……”
虽已到了他的寝宫,可我依旧执着地否认着。
“是也好,不是也好,你都是我的兰儿。”
他继续着他的霸道,将着我的身子从马上抱了下来,直冲入寝宫,宫女太监们还未来得及行礼,他便大吼道:“统统给朕出去!!!——”
背脊刚刚触到榻上的柔软,他便倒在了我的身旁,紧紧地搂我入怀。
“皇上,你放开民女……”
粉掌落在,君颜上
“我很想你,兰儿,我真的很想你……你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不闹了……好不好……”
“民女是有夫之妇……”
“什么有夫之妇,你的夫只能是我!而我的妻也只能是你!!!——”霸道的话,伴着一个霸道的吻直落而下。
“啪————”
冰冷双唇即将触到的那一刻,我的手一掌打在了他俊美的面庞上,指,连着微烫发热的掌心,颤停在半空。我,我没有想过要打他,可是,可是他此刻的行为让我忍不住这般做。
他错愕地看着我,呆滞的目光诉说着他内心突涌而上的苦涩。
“你……”短短的“你”字,不是愠怒的咆哮,而是失落的低吟,他的脸上,一个帝王的脸上居然落着一个女人打下的掌印。他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想到,一切竟会变成这样。
低下眼睑,他痛苦地站起了身,离了榻,淡淡道:“难道,难道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
“民女……民女从未恨过皇上,因为民女不认识皇上,若是皇上要怪罪民女刚才的失礼……”
“呵……你恨我,你到今时今日都在恨我……”
“民女请皇上恕罪。”
“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为什么?……是,我是把你当过棋子,可是,可是你知道么,若是整个计划会伤害到你,我一定会停手,一定会的……”
他微颤低颌的背影告诉我,他真的会停手,而我的心也告诉我他真的会停手。
“皇,皇上,民女不知你在说什么。民女已经有夫君了,虽然夫君已逝,但是民女也应守节,刚才是民女失礼……”
指掐在我的掌心中,用着手中的痛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能脆弱垮塌的心。
“守节?兰儿……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世上,你只有一个节可以守,就是我——宇文邕,大周的天子!!!我将来驾崩的那天,你就可以开始你的守节!!!——所以,除非我死,只要,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会让你再到任何一个男人身边!!!无论他是活,还是死!!!—————”
“皇上你——”如此霸道的话语,只有他才会说出,如此不计后果的话,也只有他才会道明。
“兰儿,我可以清清楚楚告诉你,我不会再吻你,也不会再强迫你。呵……不认识我……好,那我们从头来过!!——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爱我!!!——”
门外细碎的步,刚刚靠近,便被着他发出的决绝誓言止了住。良久,一片寂静之后,寝宫外才传来了太监发抖轻细的声:“皇上,太医署御医求见。”
“传。”
门,被打了开,太医署所有的御医跟在尉迟德的身后,入了他的寝宫。独孤翎,已不在其中,因为他已辞了官。
“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你们听着,御榻上的女人是朕最爱的人,朕要她在十日之内,身上看不到一处伤,否则,太医署所有医官,官降一级,俸禄减半!”
“是,皇上,臣等一定竭尽所能。”
***
宝宝晚上有饭局,提早把晚上的更了,嘿嘿——
禁足寝宫,无门出
十日,这十日间,他就睡在离我不远的卧榻,而我则睡在了他的御床上,每日接受着御医们的复诊。当然药是他敷的,只是敷的时候,我们彼此都没有言语。而称呼,依旧是“民女”与“兰儿”。
他经常捧着书,坐于卧榻上秉烛而看,然而,这般淡定自若的样子,不过是他佯装做戏而已,假寐中的我,知道他时不时地在看我,因为那书的声音通常在半个时辰内,只翻动过一页。
而我,也如他一样,做着同样的戏。我知道他很关心我,他还很爱我。呵……曾经我怀疑过这种爱,可是现在,我只是觉得,爱来的太晚。
七月,本是一个很热的季节,而他却让人放了很多冰在寝宫,所以我便不再觉得热。今日是第十一日,尉迟德不放心,便又到了宇文邕的寝宫,为我复查。这种担心也许,不仅仅是因为我,更多的则是为着太医署的其他医官。他的话,就是圣旨,虽说治不了,不会杀了他们,但终究联系着御医们的仕途,俸禄。
不过,尉迟德的担心自然是多余的,我相信其实他心里本应自信于自己的医术,大可不必紧张于此。
他正欲离开,下了朝的宇文邕便进了寝宫。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了,兰儿她怎么样?”
“伤口已经愈合,而扭伤的地方也已无碍。”
“那她的记忆呢?”
“皇上的意思?”
“朕的兰儿现在不记得朕了,朕不知有何方法可以治愈这种……”他斜眸一瞥,带着一丝愠怒的眼神直入我还为来得及躲闪的眼眸,继续道:“顽症。”
“回皇上,臣并未见到文御助受过任何外伤可以导致失去记忆。”
尉迟德就是尉迟德,我本就没有失忆,头上自然不会有伤。然而,就在我思量的时候,尉迟德又继续了他的话语:“不过……”
他的声,忽而压得很低,我几乎听不到他与宇文邕说的任何一字。待到我再能听见他的话语时,便是他告退离宫。
“民女既然好了,请皇上放民女回去。”
“兰儿,我说过,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再放!!!”
“民女也说过,民女不是什么兰儿。”
“是么?”
“是。”
我倔强地否认,而他则倔强地逼我承认。
“那你听着,我不管你叫什么,从现在起,你就叫文若兰。这是圣旨!”
我侧脸而去,不去理他。而他则停顿了片刻后,离了自己寝宫。我想他应是去了御书房,这是他的习惯。到自己寝宫,许是为了我而折道。
我下了榻,但我没有出门,因为我知道,我出不了门。在第一日会诊后,我曾尝试从他寝宫里逃出。却未料,他在门外,安排了好些个侍卫看管。我不似坐牢,但却被活活地禁足在他的寝宫中。
揽肩倾诉,君之愁
这一晚,宇文邕差人送我去了静鸿阁,而自己却没有来。我不知道他是故意试探,亦或是觉得我占了他的地方,总之,我回了静鸿阁——一个很久没有进的地方。
才刚到,一个小人儿飞奔而来,一见我便跪了下来。是小婵,没想到过了一年,她长高了些,也更漂亮了,只是那个如着少女般的小小抽泣依旧未变:“文,文御助,您终于……终于回来了。奴婢好想你……”
她颤颤的手,拉着我的衣衫,向我诉着她的思念。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她呢?可是,我不能因着她的泪,她的呜咽,而认她。
“你是谁?”
冷冷的话,在炎热的夏季中让人躁动的心一阵寒凉。
“文,文御助……奴婢,奴婢是小婵啊?”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我继续着自己的冰冷,兀自地跨入了门槛,避着她那让人生怜的眼眸。一切都没有变,静鸿阁的一切,都没有变。我迅速地环睨着这一切,曾经熟悉的香亦入了鼻。循香而去,我步到了那个高台,搭成心型的兰花赫然入目,而那具古琴更是卧放如故。那一晚,在烛灭之后,我曾与他,在这个高台上云雨相缠。我的第一次,就是在这里给的他。
“兰儿,是你么……兰儿……”我的耳畔忽而回响起他那晚的轻唤,缠绵中的低吟亦莫名地萦绕在我的耳畔。
“文御助,这一年多来,皇上经常过来关心这些兰花,所以才长的这般美。”
“花美么?”我微微挑眉,淡淡问道。
“当然啦!”
“对不起,我不觉得……”
我转身回着小婵,忽而,却发现宇文邕已站在了门口。他,应是来了一会儿,失落的眼神告诉我,他听到了我刚才的话语。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婵跪了下,而我亦跟着跪了下。
“小婵,你先出去。”
“是,皇上。”
小婵自是很乖地退了出去,而我因着膝盖有些酸疼,跪着难受也兀自地站了起来。
“我让你起了么?”
他没有让我起,我自是要再跪下,然而,下跪的刹那,我的臂被他拉了住:“我就从未让你下跪。”
他拉着我,确切地说,是扶着我,到了贵妃椅上坐下,继续道:“我今日心情不太好,只想看到你。”
“民女一介妇人,又怎能博君笑颜?”
“兰儿,陪我一会儿,好不好?”他揽着我的肩,靠在身上,口中继续着:“今日又有几位柱国将军向我进言要出兵齐国。呵……如今的局势,若是我大周自西向东,攻打齐国洛阳的话,看上去是一个十分好的机会。可是,兰儿,你知道么?陈国,一定不会与我大周真正联盟。现在,陈顼已经拿下了淮南之地,我想他的心思不过是取下淮北,而我不同……”
他的话忽而止了住,偷偷斜睨,只见他浅褐眼眸中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哀愁,一声轻轻叹息后,他继续道:“我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对手……高纬,不仅荒淫无度,而且还愚蠢至极。长恭又怎会背叛他?……呵……失去了兰陵王,他齐国还有多少分量和我们抗衡?……呵……”
发上美簪,很配卿
他的笑很冷,也很淡,本已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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